他想到这很愉悦地笑了起来,提着布偶的一只爪子将它高高拎起来就要往地上摔,就在张庞庞抑制不住愤怒要变身之际,门口有人入侵的警铃大作。
杨菓丢下布偶猫连忙往楼上跑,张庞庞拽着四肢的绳子喊布偶猫:“汤圆你还好吗?”
江小鱼从一楼触发警报后飞快跑回地下室,压低嗓音喵叫道:“小点声,他还在上面。”
张庞庞看着那漆黑一团的毛线球,宛若天兵神将一般降临,哭喵道:“小鱼!你可来了!”
江小鱼此刻顾不得他话中找到救赎般的信赖,变回人身把绳索剪断,将两只猫抄在怀里佝着身子往外跑。
张庞庞此刻爪子剧痛,却有闲心盯着江小鱼光洁的下巴喵道:“你小子,你怎么这么白?这可不是胖爷占你便宜,这是你自己要在胖爷面前赤身裸体的……当然胖爷做人磊落,既然看了就不会不负责的,胖爷……”
江小鱼无语,低头斥了他一声:“闭嘴。”
青年发丝如墨,胸膛白到几乎反光,张庞庞只觉被光闪得爪子都不疼了哼哼唧唧道:“你这么凶,不是个好媳妇猫……”
江小鱼懒得理他,将他放在一处通风天井,问:“能爬上去吗?”
墙壁并不光滑且有不少凸起物,张庞庞看了眼回:“可以。”他忍着爪子处的伤痛,快速攀爬上去,江小鱼摸了摸怀里的布偶猫,问:“小家伙你还行吗?”
布偶猫软绵绵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嘴角有着些许干涸的血迹。江小鱼忍着心中愤怒,变回猫身道:“我叼着它上去,你接一下。”
通风井很高,江小鱼带着一只体重比自己还重的猫爬得艰难无比,他咬紧牙关,一爪一爪地向上爬,四肢因过度用力而颤抖。
进程缓慢得令人焦虑。
江小鱼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出了嗓子,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汗水浸湿了皮毛,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他的下颚因长时间叼着布偶猫而酸痛不已,可他丝毫不敢松懈。
好不容易爬到了井口,江小鱼累得连尾巴都摆不起来了,他将布偶猫小心放在地上,自己也瘫软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四肢因长时间的紧绷而微微颤抖,肌肉痉挛般地抽搐着。
张庞庞过来探了探布偶猫的头,江小鱼喘着气说:“你衣服放在哪,赶紧带它去医院。”
橘猫此时也没了耍宝的心思,接过江小鱼的工作叼起布偶猫的后颈皮含糊道:“走,那边有近路出去。”他转身就走,却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一脸疑问:“?”
江小鱼沉了下呼吸,目光平静说:“你先去,我得回去找个东西。”
张庞庞心下一惊,松开布偶猫道:“不行,那个畜生警惕心很高,被抓到的话你就完蛋了!”他急得爪子冒汗,却见江小鱼意已决般镇定道:“放心,我不仅会没事,还会找到证据的。”
橘猫见他态度坚决丝毫说不动,咬了咬牙道:“一个小时后你没出来我就联系警局。”他不等江小鱼回应,叼起布偶猫飞快跑了。
江小鱼呼了口气,小心探了眼通风井底,见没有人声便悄悄又回了地下室里。
杨菓已经回来了一趟,见地下室里的两只猫都不见了他心里一慌,给赵鹏打电话道:“那两个畜生不见了!”
赵鹏喜欢杨菓,喜欢到连带着对他变态的癖好都接受良好:“就说让你直接弄死算了,非放着那么长时间干什么?”
杨菓心头火气:“蠢货!这是关键吗!关键是绑猫的绳子切口光滑是被剪断的!两只猫怎么剪!”
赵鹏也思索出不对来了:“不会是有记者偷偷进了你屋子吧?”
杨菓面色阴冷:“我就说刚刚在楼上觉得有人在看我。”
“那怎么办?”
“我将屋子的安保系统锁死了,没有密令全都无法打开,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出去。”
对面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杨菓已经没心情再听下去,他挂了电话环视着案台,捻起那点带着血的猫趾骨冷笑一声:“你最好别被我逮到了。”
他转身又往地上去了,角落里的一个纸箱中发出丝细微的声响。江小鱼悄无声息地探出了脑袋,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杨菓已经走远,这才轻手轻脚地跳出了纸箱。
血腥味依然存在,他嗅着鼻子不停探找着,得益于猫体时所拥有的五千万个嗅觉受体,他在一处拐角发现了一个胶带封着的箱子。他用指甲划开胶带,拉长身子扑在箱口往里伸爪,勾到了一件染血的衬衫。
血迹已经变成褐色,将衬衫原本绵软的材质变得干硬,近距离接触时的血腥味更甚,此刻敏锐的嗅觉尤为让猫痛苦,江小鱼屏着呼吸将衬衫掏了出来,刚准备转身走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就在那一瞬间,他浑身宛若被电打一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猛地跳进纸盒中将纸盖阖上,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杨菓手里提着一把尖刀,神色阴郁地回了地下室:“你躲在哪呢?”他喃喃低语,一脚踢开一个挡事的纸盒,随后歪着头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纸箱,“……会不会是在盒子里?”
他说着怪异地笑了一声,拎着刀就往一个能装得进人的纸盒里捅了一刀,没有预想中的惨叫声出现,他撇撇嘴有些不满,抽出刀又扎了几刀。一连捅了几个大箱子都没找到人,他皱了皱眉,又盯起了小箱子,“小牲口们是不是躲在这呢?”
江小鱼提着心脏,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杨菓刀尖挽着花,突然注意到了那个他放了衬衫的箱子。
“……我记得,那个箱子,我是封了口的?”
江小鱼此刻心如擂鼓,心跳声盖过了杨菓又阴森又扭曲的低语。他强压心下惊悸,冷静思考着待会突围逃跑的路线。
自己一只猫的话不必担忧退路,但他要带着证据一起走,错过这次,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接近这间屋子了。
他紧了紧爪下的衬衫,心神高度集中,听着箱外的动静。
他听见刀尖滑过纸箱侧面,紧接着,有声音刺入耳膜。
第44章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就在杨菓手中的刀即将捅进纸箱的时刻,一楼的安保系统发出了尖锐的鸣笛声,声音穿过空气传到了地下室里。
他以为贼回了一楼想要出门,冷笑一声:“好啊,抓住你了。”接着提刀,转身跑向声音来处。
纸箱里的江小鱼浑身毛皮都被冷汗浸透,他预先设置的鸣笛依旧再响,声音遮盖住了脚步声让他犹不敢动,直到一楼的声音消失,他屏吸静听几秒,随后叼起衬衫蹿出箱子。
意识到时间宝贵,他不敢耽搁,顺着通风井一路攀爬,血液在血管中急速奔流,耳朵里嗡嗡作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令他头脑发胀,到了地面他也不敢回头看,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他江小鱼没去换衣服,叼着衬衫一路狂奔进公安局,差点把门卫吓到。
张庞庞白着脸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敢再耽搁,问金戈道:“不行,我们得去救他。”
金戈没有说话,仍旧淡定夹着烟望着窗外,可他指尖的烟火已将烧到手指也犹不觉烫,直到他极为优越的视力让他看见了门口处和门卫进行着你追我逃的小黑猫。
他嘶了一声,连忙将烟甩掉踩灭,快速道:“他回来了。”张庞庞“噌”得一下起身,两人一起往楼下跑去。
江小鱼简直服了,口里的血腥味熏得他头疼,偏偏这门卫紧追不舍。就在他打算加速蹿进去之际,金戈沙哑的声音响起:“老张,这是我的猫。”
他弯着腰将江小鱼一把抄起,笑眯眯地和门卫说了下情况,随后带着江小鱼飞快走进办案处里。
江小鱼丢下衬衫,从他怀里一跃而下,整只猫吐了个稀里哗啦。
金戈把衬衫装进物证袋递给张庞庞,说:“送到物证鉴定中心去,让他们尽快做DNA提取和比对。”
那旁的张庞庞一点头,浑身来劲般叫嚷着:“来吧,小贱人,看看这下能不能抓到你的把柄!”
江小鱼吐完肚皮一摊,四肢软趴趴贴在地面上,跟滩黑芝麻糊似的。
金戈叼着烟笑着踢了他一下:“你瞅你脏得。”虽然猫毛脏不影响人身,但这看起来实在不好,他也不嫌弃自己这猫崽子徒弟脏,颇有些吾家有徒初长成的成就感将他抱了起来,“走,师父带你洗个澡。”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都已接近夜里十点,江小鱼用光了力气般躺在风扇底下吹着毛。张庞庞从物鉴回来了,蹲在他身边说:“今天谢谢你了。”虽说实在危及的话他可以变回人身,但那样依旧不能挣脱绳子,且风险更大,和五花大绑的猪崽简直没有区别。况且依照杨菓露出来的本性,他若是知道了变形人的秘密,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来。
江小鱼说不用谢,他扭头看向张庞庞抱着纱布的手掌,低喵了一声:“你手怎么样?”
张庞庞摆摆手,一副乐观的样子说:“少了个小指的指节,不碍事。”
金戈冷笑:“不碍事个屁,你天天吃那么多补脑子了吗?啊?你猪啊?动作迟缓吗?怎么就能被人捉到了?”他说得凶狠,但眸子里有着无法掩饰的烦躁和心疼,办案处里就两只猫形崽子,年纪都不大,他看着和孩子没区别,却在办案过程中被人伤了。
江小鱼抬起爪子摸了摸张庞庞垂下来的手掌,猫脸上竟能看出一丝难过:“要是我早点发现不对劲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
张庞庞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抓了抓头:“这怎么能怪你呢?”他笑得洒脱:“真没事儿,就一个小指节而已,胖爷又不是残了。”
金戈叹了一声,起身说:“歇会,我去给你俩买点吃的。”
人在紧张的时候是真的察觉不出饿,此时被金戈一说,两只猫崽子都是肚皮呱呱响,一人一猫安静坐在地上,等着老大给自己投喂。
张庞庞还想吃烧烤,被金戈拍了下头:“你长点心好伐!明天就给我回家休息,伤患不吃粥你还想吃烧烤?我给你烤了好伐?”他不耐烦地将粥摆在张庞庞面前,又把勺子塞给他,言简意赅道:“吃!”
江小鱼的待遇就好多了,烤鸡翅油光水亮,饶是他胃口不好也啃得津津有味。
金戈坐在一旁抽着烟,半眯着眼道:“这次也是给了你们俩一个教训,不要仗着自己能变成猫就为所欲为。你们活在人类社会里,更何况还是没什么攻击力的变形人,外面每天死掉的流浪猫狗一翻一大把,别人看你们是猫会把你们当人吗?真把你们当成流浪猫杀了,死了都只能被丢垃圾桶。”他顿了一下,说得残忍:“更有可能,被人拿去扒皮烧了吃也不一定。”
张庞庞被他说得恶寒:“哪有你讲得那么夸张。”
江小鱼愣愣看着金戈的脸色,却觉他的神情是少有的认真,只是还没等他再看,金戈便哂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吃,吃完回去休息。你们两个明天都休一天吧,案子交给其他人顺便等物检结果。”
他又转身扬着手拍了拍张庞庞的头,苦笑道:“你这孩子,也算是为科学事业添砖加瓦了。”
张庞庞舀着粥,圆滚滚的面上不解:“啥意思?”
“从你这儿,我们知道了猫形人在动物形态趾骨受伤的话,对应了人形的手指。”
江小鱼听到这也吃不下去了,抿了抿嘴说:“我以为猫形受伤只是猫形,不会影响人身……”毕竟他在幼时被贾木琴剪去了尾巴,但人身时并不能看出缺陷来,就连猫身,若不说明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是麒麟尾。
“怎么可能不影响呢。”金戈说:“人形没有的部分或许影响不大,但有关联的地方一旦受伤,那都是一体的。就是死亡一样,猫形死了,那便是死了。所以,你们往后都要注意着一些,不要仗着自己能变猫就丢了警惕心,要有卧底对象能认出你们猫形的警惕感。”
关于变形人的研究还处于朦胧阶段,一是不好研究,二是样本数量实在太少。
从目前的研究资料中可以得知,这种变形是一种返祖现象,大概率是家族遗传,少部分是基因突变产生。
其中哺乳动物形态最多,且大多都是些威胁性不大的动物,少有昆虫和蛋生动物。要说变形人有什么特别的能力,除了能变身外基本没太大的作用,但是他们可以听得懂自己动物形态属的动物语言,也可以利用动物形态的专属技能。
比如狗的嗅觉,鸟类出色的动态视力。除此之外就是沟通能力,像猫科变形人能听得懂猫话,犬科听得懂犬话,鸟有鸟语猴有猴语,但像江小鱼这种能听得懂两个属语言的变形人不是少有,而是根本就只有他这一个。
他想到这里,剑眉蹙起,心里不禁怀疑起江小鱼的血统来。毕竟办案处里搜罗过来的在编变形人里,基本上都是家族遗传的,有些虽然隔代很久但族谱里都是有记载的,江小鱼这种突变的属实少见。
不过他和江小鱼的父母也没怎么接触过,毕竟那两个人渣实在让人提不起探究的欲望来,两个社会败类能生出个这么乖的猫崽子,属实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们判定江小鱼是基因突变的种类是根据他小时候遇到的那些事。江小鱼的父母对待变形人一事毫不知情,调查后也得知他们家里没有相关传承遗留下来,技术不成熟,便就此判定了江小鱼是基因突现。现在想想,这个判定是不是过于武断了?
见金戈许久没说话,江小鱼见怪不怪地低头默默吃着鸡翅,在张庞庞羡慕嫉妒的眼神里……他转了个屁股偷偷啃……
太晚了金戈没让他们单独回家,开公车将两人分别送回家里,又嘱咐了他们明天好好休息,接着扬长而去。
江小鱼心里说不上来是轻松还是难过,他仍旧对张庞庞的手有着愧疚,尽管那确实不是他造成的。
他垂着头慢慢往家里走,此时万籁俱寂,只有昏黄的灯光和绕着灯光飞舞的虫鸣,所以当那道熟悉如醇酒般的嗓音响起时,他还以为自己走错路了,回了墨兰府。
亱莲站在门口的路灯下,很安静的,如一株清立在水中的莲。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一开口,像有泉水流动,带走了江小鱼心中浑浊,“抱歉我问青婶拿了钥匙进了院子,你家那群猫狗应该是饿了叫个不停,所以我进去喂了他们。”
他好看的眼眉带着些歉意,热度惊人的掌心抚上江小鱼的脸侧:“怎么没精神的样子?工作不顺利吗?”
江小鱼摇摇头,又赶紧低下头,害怕被人看见自己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亱莲没再多问,只是拉着他的手,“先进屋吧,吃过了吗?我给你带了蛋糕放在冰箱里。”
江小鱼心里有着不知从而来而的委屈和难过,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明明受伤的不是自己,该难过的也不是自己,可他依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张庞庞这样的变形人都能被人类伤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死掉了更多弱小的生物?
他很茫然。
人会叫,会说疼,会报警,可像杨菓养得那只布偶猫一样,它被人伤害了该怎么办?
亱莲将他拉着坐在沙发上,心里估摸着这共情能力很强的小家伙是遇到什么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遇到什么事了?可以和叔叔说。或者你想要什么,叔叔都可以帮你。”他的声音温柔,一如当初对江小鱼的猫形做出承诺:只要你说,叔叔会听。
江小鱼吸了下鼻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明我们都没相处过多久。”人中龙凤,家世样貌无一不是顶尖,为何他会对自己这么温柔?江小鱼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欺骗自己是因为亱莲人好,可此刻他无法再为自己编造谎言接着去圆,他问:“要是我一直在骗你,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亱莲轻轻笑了一下:“你又怎么知道,我一直都是诚实的呢?”
第45章 饭后遇见叶青徐
亱莲这话说得笼统,江小鱼听完一时不得其意,仰头有些茫然问:“什么意思?你也骗过我吗?”
亱莲不置可否,在江小鱼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不信这世上会有没撒过谎的人。与其纠结骗人这个行为,不如想想为何会做这种决定。”
江小鱼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垂着眼睫想,自己一开始接近亱莲当然是为了破案,可季妄安的案子告一段落后,他为何还要继续进行这种行为?骗亱莲小黑猫是一只偶尔来自己这里蹭饭的小野猫,甚至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猫形在亱家所受的好。
他不想再继续欺骗下去,可他既不能说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将小黑猫的存在就这么抹杀掉。毕竟亱家的人对待小黑猫如此爱护,将心比心,若他的这群小流浪里消失了一只,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难过。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不敢去看亱莲的表情,他低着头:“我……”
那句“就是黑猫”到底是没能坦白出口,因为亱莲的手又抚上了自己的脑袋。
“有多少人想要沉迷长夜而不得,世事皆清醒又有何意义?或许你对我有所隐瞒,可我对你亦然,如果你知道我瞒了你的地方,说不定会更加生气呢。”
他眸中沉静,让江小鱼心里的仓惶冷却,他看见他弯了弯眼睛说:“只希望到了那天,你能原谅叔叔。”
“而现在,你该睡觉了,江警官。”
江小鱼一夜没睡好,梦中都在思索着亱莲的话,早上被老猫喊醒时他顶着满身乱翘的呆毛,抬起后脚没经过脑子般挠了挠头。
还好他毛黑,否则老猫看见他脸上硕大的黑眼圈说不定会气急败坏地将他摁回猫窝接着补觉。
“你说,亱莲瞒了我什么呢?”他自言自语。
老猫不太懂江小鱼问的话,但它知道亱莲就是那个气息很可怕的人,它问:“那个人类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江小鱼将头搭在它身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困倦喵道:“莲花……是一种很好看的花。”
毛绒绒们知道花是什么,毕竟它们经常会摘花带回来给江小鱼,闻言凑在一起喵喵道:“老大喜欢莲花吗?猫们去给你摘!”
江小鱼涨红着脸,抬头否认:“猫不喜欢莲花!”瞥见毛绒绒不理解的表情,他两爪扒着耳朵将眼睛盖住逃避现实道:“你们去吃饭吧,不要你们管。”
一旁有聪明狗听懂了莲花,钻进收纳箱里找了一本植物大全,用鼻子顶着书页翻到印有莲花照片的那一页汪了一声:“狗知道莲花,就是这个!狗在流浪时听人说过!”
猫听不懂狗话,但它们相处久了自有一番默契存在,你推我我推你地挤过去看,纷纷惊讶道:“莲花竟然长在水里!老大叫小鱼,小鱼也是长在水里的,他们是长在一起的!”
猫言狗语自是无忌,况且它们只是依照着自己那不大的脑容量去理解人类的事情。可江小鱼不同,他是人类,他有着人类的思维,听见它们这么说,变回人身时脸红了一片,“瞎说什么……什么叫长在一起的……”
他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人,他说不上来此时心中酸涩又甜蜜的感觉到底是什么,逃避一般钻进了浴室里。
他想不出来亱莲究竟隐瞒了自己什么,也许是他哄自己的也说不定。江小鱼收拾好思绪不再纠结这事,而是打电话给张庞庞问了那只布偶猫的情况。
昨天取得的衬衫还在送检过程中,杨菓那边已经被局里的同事接手进行着24小时的全方位监控,他和张庞庞一时无事,便约了一起去看布偶猫。
两人在宠物医院门口遇见,江小鱼看着他的手问:“你的手……能修复吗?”
张庞庞正捧着个麻团在吃,闻言心大道:“不能吧,要是人身的手指断了,断指还在还能接回去,可剪下来的是猫身的部分,这怎么接?”见江小鱼嘴角紧抿,神色难掩懊恼,他安慰道:“真没事儿,昨天处长还说呢,案子水落石出后说不定还给我加功绩呢。”
他是个洒脱的北方汉子,来松市这么久了和同事相处得都还不错,但和江小鱼一直无法拉进关系,倒是托了这事儿的福了,他看见了和大家嘴里说得完全不一样的江小鱼。
人人都说江小鱼为人孤僻冷淡,带着点自傲般不好接近,更是能从刑侦那边经常听到他们说江小鱼恃宠而骄,不配金戈大力栽培等等话语。可若真是那么冷漠,又怎么会因为不是自己的过错而造成的后果感到心里难过?
张庞庞啃了口麻团,心想这人不是孤僻,而是同理心太强了,选择不接触人群是对的。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糍粑递给江小鱼:“来一个?我刚吃了两个,好吃,还脆着呢。”
江小鱼看着他变戏法一般,手里捧着一堆早餐,想要拒绝的,可看着他圆乎乎的和气脸还是接过了,低声说:“谢谢。”
“客气啥,胖爷啥也不好,就爱买吃的。”张庞庞大气挥手:“走,哥俩去看看汤圆。”
汤圆便是那只布偶猫的名字了,从人的角度来说长得很好看,大开脸,深蓝眼,毛蓬蓬的身子比江小鱼的猫形大上不少,可它此刻却没什么生气地躺在笼子里。
医生见人来了,拿着报告说:“这猫浑身多处骨折,脏器也有受损,好在目前情况稳定,坚持治疗的话痊愈机会很大。”
医生的话没能驱散两人心头阴霾,张庞庞看着躺在笼子里的布偶猫,对杨菓恨得牙痒痒:“那个神经病,我一定要把他送进去!”
说到这,两人找了个安静角落互通了下目前的线索。
张庞庞吃完早饭又摸索了个口香糖出来嚼着道:“不管他杀没杀人,我都要把他送进去。”
江小鱼接过他递来的口香糖,不怎么熟练地剥开放进嘴里,说:“没有法律保护,即使他伤害了那么多动物也无法判刑。”
“那就曝光,让他身败名裂!”张庞庞不在乎对方追究曝光人责任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冷笑道:“对他这种娱乐圈里的人来说,身败名裂或许比坐牢来得更加痛苦。”
江小鱼一人时愤怒难耐,两人时却冷静了些,说:“再耐心点,蒋飞的案子水落石出后,若真和他有所关联,那他不仅要身败名裂更要接受正义的审判。”他低着头将口香糖的包装纸丢进垃圾桶,心里有些冷然,既然伤害流浪动物无法判他刑罚,那便寄希望于他杀了人吧。
他是个警察,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心思不专业不可取,可他没办法,因为没有反虐待动物法。
张庞庞是个很好的人,即使自己受了伤却依然开朗,见江小鱼自责还想着法子开导劝慰他说,若不是他来了自己受得伤只会更重。两人看完布偶猫后江小鱼打算分道扬镳,张庞庞还热情邀请他一起吃饭:“我要去一家网红餐厅打卡,一起去啊!我请客,就当谢谢你昨天来救我!同事这么久了都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江小鱼拒绝的话语被塞回了嘴里,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个很生疏的笑:“好。”
或许是张庞庞很会活络气氛,为人也十分大大咧咧,有了好吃的他整个人就跟只懒猫似的十分佛系,江小鱼觉得和他相处得很轻松。
他以为张庞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直到要结账时,见江小鱼要掏钱包他板着脸道:“说了胖爷请客,你还要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大有一番江小鱼敢掏钱他就敢揍人的表情,惹得江小鱼又茫然又无措地第一次见识到了北方汉子对于请客付款的执着和热情。
吃完饭后两人友好分开,江小鱼没什么目的地在路上慢悠悠走着,谁曾想这么巧,会遇见叶青徐。
男人手上抱着一束浅绿色的荷花,站在立秋后仍旧火辣的日光里依然清清爽爽,他看见江小鱼后笑了一下:“江警官今天没工作吗?”
江小鱼点了点头:“今天调休了。”
叶青徐说:“那正好,要不要一起去建材市场?”得到了同意的答复后他又笑了,眼角弯起的纹路带着点岁月痕迹,小麦色的肌肤很温柔:“那走吧。”
江小鱼坐上车,仔细扣好安全带。叶青徐将花束放在后排,见江小鱼目光挪到了后面便说:“很好看吧?”
江小鱼不好意思地转回脑袋:“现在还有荷花吗?”这都立过秋了。
“就快落了,所以最近的价格都涨了不少。”
两人的年纪也差了不少,但相处还挺和谐。江小鱼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后知后觉好像从这个热闹的夏季开始,他的身边渐渐有了许多相识的人。
松市的这个建材市场靠近松江,让江小鱼有些不好受,因为他儿时便是居住在这里。他儿时的家,就在松江旁的小楼房里,潮湿,阴郁。他在那里被剪去了尾巴,被追赶掉进了江里,可也是在那里,他被钓鱼的金戈看见救了起来,摆脱了泥潭般的黑暗。
叶青徐看向一旁平静默然的江小鱼问:“你还好吗?”看起来样子有些难过。
江小鱼回神,抿了抿嘴角说:“没事,就是想起了些事情。我们接着看吧。”
叶青徐也不好询问太多,两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因为面庞相似,在问价时不少店家以为他俩是兄弟。
叶青徐微笑着解释:“我不是他哥哥。”
店家诧异:“啊?不是兄弟啊?难不成你是他爸爸?你这也太年轻了,完全看不出来啊。”
说者无心,听者却心里咯噔了一下,呼吸也随之一滞。
叶青徐是有过一个孩子的,是个女孩,呱呱坠地的那刻便死了。
怀胎十月,他只来得及见上一眼,尸体便被匆匆火化,更是就近直接安葬了。
此时被人提起,丧女之痛让他几乎站不起身子,踉跄了几步险些撞上一旁的货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