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我以为蔡京很受皇帝宠幸,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舔出来的,你爹才是真的挺直了腰板。】
薛沉:【小舔,我的小舔呢?】
薛沉说着,控制裴锐摸了摸榻上,碰到狗崽的肚子才安心,他给小狗盖上被子,摸了一圈,往下面掖了掖,露出小狗的脑袋。
小舔发出哼唧的声音,舒服地打了个滚,四条爪子蹬在裴锐的腰上,踩着他伸了个懒腰。
薛沉:【小舔好可爱!】
系统:【呜呜是的。】
裴锐怕它在被窝里缺氧,就着小舔现在的姿势,继续给它掖被子。
薛沉:【被子太小了,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系统:【要不你起来吧,把位置让给小舔。】
裴锐从床上坐起,小舔也跟着逃出被窝,跳在了他的腿窝,摇着尾巴不停地转圈,时不时地发出小狗可爱的哼唧声。
裴锐摸到它的尾巴,用力按住,小舔高兴回头舔他的手。
薛沉:【根本不行,我起来以后,小舔也跟着起来了,还是得换更大的被子。】
系统:【去跟追命说!】
薛沉:【再陪小舔玩一会儿我就去。】
系统:【好哦。】
原飞霜以前生活在雪山,对雪一点都不陌生。
薛沉为了同步率,只能按照他的性格扮演,看到厚雪以后的反应平淡,倒是对宫里的其他东西更好奇些。
梁师成端了茶点过来:“您请在此稍候,官家昨夜累着了,怕是要晚一会儿才能过来。”
他在赵佶身边伺候,免不了要和蔡京等人打交道。
就算梁师成有文人风骨,看不惯蔡京等人做的事情,也不可能跟他撕破脸。
蔡京躬身接过茶水:“有劳梁公公了。”
梁师成吩咐后面的小宦官:“去把炉子烧旺一点,别让相爷和这位小公子冻着了。”
小宦官轻轻应了一声,弯着腰离去。
原飞霜打量着他们,对梁师成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公公,倒是更像个儒生。”
梁师成不动声色,微笑道:“小公子过誉了,不过先父的确是位儒生。”
原飞霜:“真羡慕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梁师成脸色微僵,看了蔡京一眼,见蔡京也是一副歉意为难的模样,有些拿不准这年轻人的话,是蔡京授意的,还是他自己的无心之失。
他淡淡地说:“奴婢还要伺候官家,先行退下了。”
梁师成离开后,暖阁里鸦雀无声。
蔡京用了半碗茶水,才淡淡地开口:“飞霜啊,你方才失言了。”
原飞霜打了个哈欠,温柔的笑眼中含着点点泪意,他的声音轻柔和缓:“相爷,我哪里说错话了?梁公公不是没说什么吗?”
蔡京轻声说:“他自诩是苏大学士的私生子,甚至引以为傲。可是苏家没有承认过梁相公,梁相公又出身梁家,至今都以梁为姓。事实如何,无人得知。你这般说话,岂不是说中了他的痛处?”
原飞霜:“那是他的事,我说我的,又没有在说他。”
系统:【小粉好双标,别人看你的眼神不对,你都会生气,现在你戳别人的痛处,你竟然说跟自己没关系。】
薛沉:【怎么能叫双标!主动戳和无意戳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别人不知道我不举,只是偶然提到了,我肯定不会生气。他们分明是在知道我不行以后才有的态度变化,明晃晃地针对我,我当然可以反击!】
系统:【谁会偶然提到这种东西啊……】
蔡京皱眉:“梁师成是天子近臣,还算有些文采,他的手下又有一批小官,专门模仿官家笔迹,甚至替官家颁布诏书,是个决不能得罪的人,你这般肆意妄为,日后怕是会被他针对。他乃是当朝权宦,你若是想顺遂,应该与他多多交好。”
“知道啦。”原飞霜拈起一块点心,塞到蔡京嘴里:“相爷,这个很好吃,你尝尝嘛。”
蔡京被他堵住了嘴,颇具威严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系统:【你刚才是不是兰花指?】
薛沉:【没有啊。】
系统:【可能是我看错了……】
薛沉若有所思:【你说兰花指,会涨同步率吗?】
系统慌张,它的宿主真的越来越放飞了,真的很害怕他以后做出更过分的事。
它假装平静,耐心劝解:【最多也就涨一个吧,你那么聪明,涨同步率还不简单?没有必要这么牺牲自己。】
薛沉:【说的也是。】
吓唬完了系统,暖阁外面来了其他人。
童贯带着柳仪煊进来,看到蔡京已经在此等候,拱手打招呼:“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您竟先到了。”
蔡京回礼:“年纪大了,睡得少,正巧这孩子也睡不着,就一起过来了。”
童贯看向原飞霜,笑道:“我阅人无数,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公子,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原飞霜柔缓地说:“我姓原,原飞霜。”
蔡京笑着说:“说什么从未见过,我看你带过来的少年才是好样貌,他就是许轻容的那个干儿子吧?”
童贯:“蔡相好眼力。”
原飞霜冷着脸在旁边发呆,柳仪煊好奇地打量着他。
薛沉:【小粉真的神奇,明明我都摆脸色了,看起来还是柔和的模样,难怪被误认为脾气很好。】
系统:【小粉,嘿嘿。】
薛沉:【你正常点!】
系统:【如果你的本体也长小粉这样就好了,长成这样你再骂我,我应该也不会察觉到自己在挨骂,就不会难过了。】
薛沉:【智力水平有待提高。】
系统:【……】
两个大人在旁边聊天,没有闲暇顾忌到小辈,薛沉控制着柳仪煊和原飞霜偷偷摸了块点心,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片刻后,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诸葛正我出现在了门口。
他见到蔡京和童贯,态度稍稍冷淡,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跟人打招呼。
没有人理会无情和铁手,铁手推着轮椅进来,走到了诸葛正我的身后,与柳仪煊和原飞霜泾渭分明。
薛沉:【几个人里就我和铁手是正常人。】
系统:【哪个你?】
薛沉:【还能是那个我?当然是本体!】
系统:【……】这可不见得。
三个老头聊得差不多,梁师成再次过来,告诉他们:“官家请诸位到前面去。”
几人起身,跟着梁师成离开暖阁,去了前面的宫殿。
赵佶神色惫懒,似乎非常疲惫,他见到诸位臣子,疑惑地问:“怎么不见王叔?”
梁师成道:“官家,太平王还未进宫,想必还在路上。”
赵佶皱起眉,接着看了眼蔡京,蔡京轻轻摇头,他淡淡地说:“王叔住得远,薛沉又体弱多病,出门应该麻烦一些,耽搁许久也无妨,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几人道:“是。”
自从臣子们进殿,赵佶就留意到了这两个眼生的青年人。
无情的容貌已经十分清丽动人,另外两个年轻人站在他的身边,竟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那个身材纤细,个子稍矮些的,赵佶见识过了许多女人,自认为眼界开阔,却在见到他的时候,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性别。
他点了点柳仪煊,好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仪煊往前走了一步,躬身行礼。
童贯说:“回官家,这孩子名叫柳仪煊,他患有哑疾,无法讲话,却以残疾之身,潜入金国,窃取了金国的密报。太平王几次出征,大胜而归,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原来你就是柳仪煊,朕知道你,你当初扮作女子潜入金国,被完颜洪烈收为义女,甚至成为金国郡主,若非性别有所隐瞒,怕是会直接进宫,当上金国的皇妃了。”赵佶笑着说,他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仪煊抬眸,朝他笑了笑。
赵佶微微怔神。
童贯适时道:“仪煊心思缜密,品貌非凡,就算是金人,也看得出来他并非常人。”
赵佶赞同地说:“的确是这个道理。”
童贯看得出来,皇帝比较想和柳仪煊说话,不爱听他讲这些。可惜柳仪煊是个哑巴,不然已经把握住了机会,跟官家攀谈起来了。
赵佶又看向原飞霜,他态度温和:“那你呢?你又是哪家的孩子?”
原飞霜微微一笑:“我是蔡相家的孩子。”
赵佶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心情愉悦,他道:“都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我看你就颇有君子的风度。”
系统:【他真的哔——】
薛沉:【所以说,我真的好喜欢小粉,长了这么一张脸,不去骗人太可惜了。】
系统:【……】
原飞霜语调缓慢,嗓音微哑:“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赵佶:“你叫什么?”
原飞霜:“‘冰池白山凝飞雪,仙人无影惊霜寒’我是原飞霜。”
系统:【你怎么也开始背诗了?】
薛沉:【我是混江湖的,隐瞒身份进入皇宫,会被当成图谋不轨,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坦白。】
系统:【……】
它其实没想问这个,想说的是,它到现在都没记住那两句是怎么念的。
赵佶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但是他听得出来,这样的称呼不属于朝堂,至少他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臣子被这么喊。
赵佶:“朕听得出来,前面那两句话里的意思是白山上下了雪,有仙人出现,不知放在你的名字之前是何寓意?”
原飞霜:“我从前居住在冰池山,是一座雪山,常年有雪。‘无影’则是说的我所修行的轻功‘疾龙无影’。”
赵佶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诗中的仙人,的确合情合景。朕邀请你这个雪中仙来宫中赏雪,也算是邀对人了。”
他们陪着赵佶吃完早饭,又等他换了身衣服,簇拥着他离开宫殿,去花园中欣赏雪景。
本体和弟弟跟在太平王身边,一路被宫人带着来到御花园。
薛沉:【我爹出发时间选的真好,直接跳过前面的无用社交,进入正题。】
系统:【会不会被当成恃宠而骄啊?】
薛沉:【他都已经这样了,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当成恃宠而骄的,不如自己过得舒服点。】
太平王朗声道:“官家恕罪,臣来迟了。”
赵佶的心情很好,被打扰后有些不悦,但还是控制好表情,目光温和地看了过来。
太平王身后那两抹朱红在雪地中鲜艳极了,赵佶顿了顿:“王叔来得正好,快些过来,我正准备让宫人们准备笔墨,将这雪景誊写下来。”
太平王带着两个儿子走近。
薛沉和宫九一起行礼:“官家。”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赵佶说,“只是你们兄弟两个模样相似,穿的又差不多,我倒是分不清楚了。”
太平王顿时有了优越感,他为赵佶介绍:“沉儿向来身子不好,故而多穿了件披风,旁边腰系玉饰的是涟儿。”
系统:【有一点。】
薛沉垂眸,抬眼时摆出了和弟弟一样的冷脸,淡淡地看向父亲,又收回目光,落在了宫九的佩饰上。
太平王看了眼宫九,突然不确定起来。
他予以儿子们警告的眼神,试图告诉他俩,不管你们谁是谁,今天在官家面前,穿披风的必须是薛沉,戴玉饰的必须是薛涟!
宫九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赵佶没有发现父子三人间的暗流涌动,他微笑着招呼薛家兄弟过来:“你们来得正好,再晚一点,朕就要动笔了。上次一别已过去数月,朕听闻你又病了几次,现在可大好了?”
薛沉:“不过是阴雨时受了些风寒而已,让官家担心了。”
赵佶身边围绕着很多人,每个人都要巴结他,多么肉麻的马屁他都听过,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薛沉的话在他看来普普通通,但是配上这张脸,看起来就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看起来对权势并不热衷。
赵佶:“你的身体的确太弱了些,朕那里刚好有几枚仙丹,都是林道长亲自炼成的,固本培元,养精聚气十分有效,过会儿你拿上些,每日服用三粒,不出半个月就能见效。”
薛沉谢恩:“多谢官家赏赐。”
系统:【他的仙丹和谢珩炼的仙丹一样吗?】
薛沉:【估计跟用来炸炉的那些一样。】
系统:【你真的要吃啊?】
薛沉:【我还没有活够呢,吃这个干嘛?不过他要真的给,我可以拿出去参考一下,凭什么普通的大夫就能炸炉,谢珩必须要换掉炉子和配方才能炸!】
赵佶又关心了宫九几句,转而跟太平王说起了话。
薛沉和宫九来到了年轻一辈的那边,无情与铁手主动过来打招呼:“两位公子,许久不见了。”
薛沉微笑:“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在中秋宴会。早就听闻天下四大名捕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同辈中的佼佼者,中秋那日颇为匆忙,没有来得及多说几句,今日在宫中相聚,总算能好好聊一聊了。”
无情和铁手都听得出来,他说的只是客套话。
宫里的规矩繁多,他们又要伴驾,进宫的主要目的是哄皇帝高兴,哪里有什么机会交朋友?
无情和铁手客气地回了几句,几人间的气氛其乐融融。
薛沉看向后面的柳仪煊和原飞霜。
铁手当即说道:“这两位是跟着相爷和童大人一起入宫的。“
柳仪煊笑容清浅,朝薛沉点了点头,原飞霜含情脉脉,笑眼温柔,沉默地回视,完全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铁手只好继续替他说下去:“左边这位身穿粉袍的名叫原飞霜,与蔡相颇为亲近。右边这位名为柳仪煊,年纪虽小,却已立下大功,在枢密院跟随童大人做事。”
柳仪煊点了点头。
铁手:“柳大人不会说话,薛公子多多担待。”
系统:【你们怎么全都不说话?我看铁手都快尴尬死了,他肯定很后悔刚才主动开口,现在还要帮着政敌说好话。】
薛沉:【不喜欢自言自语。】
系统:【……】
宫九疑惑地问:“什么时候哑巴也能做官了?”
小辈这边顿时安静下来。
柳仪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无措地看着宫九。
薛沉瞥了弟弟一眼:【什么玩意,一天天的净给我找事。】
系统:【他只是平等地讨厌跟你走得近的所有人。】
薛沉:【这样不行,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了。我要是入朝为官,那还了得?感觉他真的会把我的同僚杀得血流成河。】
亲近他的得死,讨厌他的也全都得死。
系统:【教训他!】
无情看似清冷淡漠,其实是个很仁慈的人,他向来怜惜弱小,虽然知道柳仪煊是童贯的人,却也忍不住在这样的情况下,替他说几句话。
他推着轮椅向前走了几步,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淡淡地说:“世子言重了,我不也是身有残疾,却入朝为官了吗?”
宫九:“这倒也是。”
薛沉笑了笑,歉意地说:“舍弟心直口快,冒犯了。”
无情说:“大公子说得哪里话,不过是一句简单地疑问罢了,其他人见到我,怕也是会这样想的,人之常情罢了。”
原飞霜轻柔婉转地说:“的确很冒犯。”
无情看了过去,就见这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温柔公子拉过身旁的瘦弱少年,笑着问:“世子殿下,打算如何赔礼?”
宫九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着他:“阉人?”
原飞霜眸色骤然变冷。
薛沉:【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一点大局观念都没有。】
系统:【是你先招惹他的啊!】
薛沉:【这可是小粉诶,早在几天前我就想好了,要用小粉欺负他,现在大好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能忍得住?】
系统:【……】
薛沉扮演的原飞霜已经明显不高兴了,眼神、表情和动作都有相应的变化,可是在本体眼中,他仍旧是温柔和气的模样,神态变化有一点,但是看起来不明显。
原飞霜的这双眼睛,哪怕眸色沉沉,盛满了阴郁,在外人看来,也是饱含深情的。
薛沉呵斥道:“涟儿。”
宫九孤傲地站在一边,浑身散发着冷意。
原飞霜柔声笑道:“我记住你了,以后你可要小心,千万别在外面遇到我。”
宫九冷笑。
薛沉无奈地后退一步,离弟弟远了些,他来到铁手这边,颇为孩子气地抱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是管不了了。”
铁手笑了笑:“世子虽有些傲气,却也无伤大雅,平日里还是很好的,只是初次见面时,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薛沉好奇地问:“他在外面是什么样的?”
铁手说:“我与世子接触不多,大师兄曾经和他一起破过案子,想来跟世子相处的时间长一些。”
薛沉看向无情。
薛沉:【我弟还会破案?该不会又是贼喊抓贼的戏码吧?】
系统:【有可能!他根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能让他主动出手的案子,说不定就是他自己做的。】
无情淡淡地说:“两年前,京城的镇远镖局遇到了不测,不止丢失了押运的三百两黄金,还有四十二人被贼人杀害。这个案子被送到了神捕司,呈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查过之后,那三百两金子的委托人正是令弟,故而与他有所来往。”
薛沉:【凶手可能不是我弟。】
系统:【啊?为什么啊?】
薛沉:【他是有点毛病,可是三百两金子对别人来说很多,对我弟而言,就是几顿饭的事,用得着为了这些钱,大费周章害死那么多人吗?】
“我竟不知道,两年前京城竟有过这样的大事。”薛沉问:“凶手找到了吗?”
无情点头:“凶手就是同在京中的源顺镖局,因见不得镇远镖局和太平王府走得太近,特意设下埋伏,搅乱了镇远镖局的生意。源顺镖局做的生意极大,手下高手众多,当时情况极其复杂,多亏世子出手,我等才能脱身。”
薛沉笑意温柔:“涟儿的武功的确不错。”
无情:“岂止是不错……”
那日他见识到了宫九的剑,绚丽夺目,比风还要快,轻而易举地取走敌人性命。
他的剑法已经超乎寻常,无情自己也无法保证,与宫九对战能否活下来。
这样的绝世剑客,却一直籍籍无名,比方应看的名声还要低调,无情觉得有些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太平王世子一直都在军中做事,没有其他举动,无情才放下心。
薛沉比较关心另一件事:“打斗时,他没有受伤吧?”
无情摇头:“世子的武功极高,寻常人根本无法近身,只是……”
薛沉:“只是什么?”
无情:“后来他的脸色不太好……”
和原飞霜对峙的宫九猛然回头,打断了他的话:“大哥!”
他的声音有些大,赵佶等人也停止谈话,将注意力放在了宫九身上。
宫九维持着冷酷的表情,来到薛沉的身边。
赵佶打趣道:“朕这两个弟弟可真是亲近,一会儿功夫都离不得。”
太平王的软肋就是这两个儿子,无论他在做什么,听到自家的两个孩子,神色都会和缓很多。
他看向自家的双生子,温和地说:“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关系好,一向都是如此。”
宫人们将宣纸颜料拿了过来,外面的风大,天气寒冷,赵佶便将绘画的地方改成了旁边的亭台,里面熏得暖暖的。
笔墨全都备好,赵佶看着外面,愉快地说:“大雪落在太湖石上,也是别有一番味道,只可惜此地都是白梅,少了一点颜色。”
“臣却以为,景色正好。”蔡京立刻说,“纵然没有俗世红梅香,却有太平双生并蒂花。”
太平王之所以被封为“太平”正是因为他手中掌握天下兵马,就算是童贯掌管枢密院,也要得到他的准许,下达的军令才能起到作用。
在场的诸位,如果说谁最讨厌太平王,第一个是童贯,第二个是蔡京,第三个就是赵佶。
蔡京话里的“太平”两个字,现在却有了它本该有的意义。
赵佶听得颇为满意,他握着蔡京的手,看向身后众人,越看越觉得大行人才济济,力挫金国不成问题:“有诸位爱卿为朕分忧,何愁天下不平?”
其他人纷纷在这时表衷心,宫九混在人群里,和兄长一同行礼。
系统:【感觉跟唱戏一样,一场一场的。赵佶就不觉得很虚伪吗?】
薛沉:【别的不说,对赵佶来说,这种逢场作戏提供的情绪价值还是很到位的。像他这种软弱无能的君主,平时肯定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来之前蔡京提供的那些信息也证明了这一点,事实无法改变,那就只能醉生梦死了。东京梦华,到头来就是大梦一场。】
系统:【你真的不会唱戏吗?】
薛沉:【戏文是戏剧影视文学,和戏曲完全是两个东西啊!】
赵佶想象着红梅傲雪的样子,慢慢地作画。
他没有直接把人画出来,而是画了一个穿着青衣的书生在雪山中欣赏美景,后面烟雾缭绕繁花锦簇,每一朵花都有不同的风姿,或随风摇曳,或傲然其中,但是全都筋骨有力,无惧寒风。
整幅画如同仙境一般,缥缈极了,透露的“意”有些散,但是每一处细节都值得品味。
赵佶画了四个小时才画完,他在上面题过字,满意地放下笔。
蔡京立刻吹捧起来,滔滔不绝地夸赞官家的书画一绝。
蔡京虽然是权臣,但也是个书法家,“苏黄米蔡”中的蔡,有一种说法,就是说指的蔡京,可见他的书法水平颇高,不然也不能成为“蔡”的备选。
他说得很有条理,又理解赵佶的心思,每一句都夸到了他的心坎里。
薛沉低调地站在后边神游:【方应看怎么还没来?】
系统:【对哦,难道你弟的消息出错了?】
薛沉:【应该不会,我弟那么严谨的一个人,不把事情打听清楚,不会主动告诉我的。我想,要么方应看那边临时出了什么事,不让他来了,要么就是最后才过来。如果是后一种,应该是来请罪的。】
赵佶招呼道:“原飞霜,你来看看,朕画的雪山,比起你居住的地方如何?”
蔡京表面仍是笑呵呵的样子,和善地看着原飞霜。
原飞霜走上前,轻声说:“陛下画的是矮山,我住的是高山,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赵佶:“怎么说?”
原飞霜:“矮山上才有人迹和繁花,高山只有常年冰雪,见不到其他颜色,没有人愿去那里的。”
赵佶:“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在高山上居住?”
原飞霜:“因为我不爱和人打交道。”
宫九冷声问:“你可以在山上呆一辈子。”
原飞霜恼火地看向他:“我就是讨厌你这种人,才躲到高山上去的。后来我也想通了,凭什么是我躲起来,我偏要出来,爱去哪儿去哪儿,你这样的讨厌鬼才该到无人处隐居,免得惹别人心烦。”
蔡京见势不妙,连忙拉住他:“飞霜,不可无礼。”
原飞霜委屈:“相爷,他欺负我。”
赵佶没有想到,仙人似的原飞霜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看起来很温柔,赵佶还以为他会是那种宽容忍让的君子,人淡如水,不喜与人起冲突,没想到他竟跟个小孩子似的,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还会跟蔡京撒娇。
赵佶顿时觉得,原飞霜的性情鲜活极了。
他看着蔡京,想看看爱卿如何应对。
蔡京会意,压力大增。
他刚开始也以为原飞霜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今天来之前才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
后悔已经来不及,蔡京只能拼命在赵佶面前表现,以求在原飞霜惹恼了皇帝的时候,及时撇清关系,不要牵连到六分半堂。
没想到原飞霜这样的,竟也能入得了官家的眼,而且还想看他和原飞霜的相处。
是生是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蔡京头都大了。
原飞霜和谁起冲突不好,偏偏是太平王世子!
谁不知道太平王世子的脾气?
这孩子跟他的父兄,简直就是两种样子,真不知道狡诈如狐的太平王怎么会养育出了世子这样冷酷傲慢的儿子。
薛涟是个很有政治头脑的人,他若是想与人交好,没有人能拒绝。
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把朝中的官员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去主动讨好谁,而且他太聪明了,很清楚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在朝堂上,只有皇帝是他得罪不起的,其余的人,薛涟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蔡京笑眯眯地说:“世子与飞霜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宫九:“他是什么人?”
蔡京:“飞霜算是我的门人,我欣赏他的武功和才华,特意举荐给了官家。”
宫九不再说话。
蔡京:“若是飞霜有哪里得罪了世子,我替他赔个不是。这孩子年纪轻,又是第一次下山,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他的心思纯善,绝对没有坏心,还请世子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宫九冷笑。
薛沉:【你猜他现在想的是什么?】
系统:【什么?】
薛沉:【我弟在想:真当我没有见过心思纯善的人吗?我大哥才是真正的善良温柔,原飞霜哪里配得上这个词?】
系统:【……】
原飞霜轻轻哼了一声。
蔡京拍了拍他的后背,用的力道有些重,带着警告的意味:“飞霜,还不快来跟世子赔礼道歉。”
“我才不要。”他见蔡京靠不住,看向在场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官家,官家你评评理嘛,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明明是他先欺负我的。”
赵佶大笑起来:“你们小孩子的事,朕可不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