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做深情炮灰啊!by一枕孤舟
一枕孤舟  发于:2024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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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凛就是这个计划中唯一的幸存者。
星历335年,云岭基因组研究所的几名干事带着他们研究了数年的成果来到了第二星系的约克星上, 在一座深山中建立了研究基地。而他们的“研究对象”,不言而喻。
接受注射的“实验品”几乎没能撑过半天, 唯一幸存的喻凛也走上了他们预料之外的“岔路”。
根据研究基地与后来顾明绪提供的体检报告,喻凛控制情感产生与调节相关的基因出现了特定的缺失, 导致情感表达相关的神经递质合成、受体功能等受到严重影响。
肌肉蛋白合成相关的基因过度表达,肌肉力量比正常人类高出数倍,肌肉耐力基因也有所增强,可持续高强度活动的时长远在常人之上。
感官系统中,由于光敏蛋白基因突变, 他对光线的敏感度提高, 对快速移动目标的捕捉力大幅增强,听觉频率扩大, 嗅觉与味觉的敏感度降低, 但对危险化学物质的嗅觉识别能力仍然保留。
至于大脑结构,则出现部分与情感处理相关的脑区神经连接异常, 运动协调相关的脑区神经纤维密集,神经信号传导速度加快的情况。
免疫系统中的部分基因也受到了优化, 但可能存在特定的免疫缺陷,体检报告上暂定空白。
从数据上看, 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长生的任何特征,甚至还可能出现早衰、免疫系统失衡、精神网崩溃等风险。
只可惜,那些研究人员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没能再复刻出第二个幸存者。
直到星历338年的冬天,非法研究东窗事发,第一星系的特遣队逮捕了基地所有研究人员,也带走了喻凛这个“残次品”。作为重要的人证,虽然他连半句话都说不清楚,但他还是辗转了各处“配合调查”,直到联盟法庭对基地相关人员的判决结束,他才在各方势力的争夺中,被送到了顾明绪的手上。
如果没有这桩“丑闻”,顾明绪那年本来应该升任基因组研究所的副所长,不知道是对同僚的所作所为寒了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顾明绪毅然决然地交了辞呈,从云岭离开。
顾明绪是个很奇怪的人。
顾家在联盟树大根深,顾明绪自小接受的就是首都星的精英教育,她在双亲和睦、兄友妹恭的环境中长大,身上既有富家小姐的娇矜,又有我行我素的自由与洒脱。
最开始到她家的时候,喻凛总是一个人蹲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外面的景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他就像一个在那处扎了根的蘑菇,蘑菇不用思考,也不会说话。
顾明绪总是不厌其烦地陪着他。
她会问起他的名字,问起他在福利院的幼年时期,问起他那些已经长埋地底、面容模糊的朋友们。她还会说起自己的少女时期,说起她令人又爱又恨的幼稚兄长,和她那正处于人嫌狗厌阶段的大侄子。
“你想出去玩吗?我哥家的附近好像开了个主题公园,那烦人的小子办了年卡,一到周末就往里面跑,改天我把他的卡抢了,带你潇洒去怎么样?”顾明绪蹲在他的旁边,海藻般的头发披散下来。她的五官放量很大,巴掌大的脸上几乎没有多少留白,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眼。
那个时候,她将近四十,性格还是咋咋呼呼,比十一岁的喻凛还像小孩。
没等到喻凛的回应,她也不觉得遗憾,只是就这么陪他蹲着。喻凛对痛觉相关的感应迟钝,蹲上再就也没有任何反应,但顾明绪却不一样,还没过几分钟,她就骂骂咧咧地抱着小腿直哼哼。
但喻凛还是没有看她一眼。
喻凛在研究基地待了一年多,养成了无比精确的作息习惯,每天早上六点醒,七点就要吃早餐,顾明绪却懒惰惯了,从前在云岭时就经常踩点上班,更不要说现在成了“无业游民”,恨不得天天睡到大中午。在第三次被喻凛摇醒时,她忍无可忍地购置了一台家居机器人,设定好了程序,把喻凛的三餐都交给了它。
但对于当时的喻凛而言,进食只是为了保持生理机能,至于好不好吃,爱不爱吃通通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顾明绪却特别喜欢吃零嘴,尤其喜欢各类甜食和果干,每次还都非要给他塞上几口,再给他介绍塞进嘴里的东西是个什么滋味。
他那时吃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直到很久之后,在谢知让的家里,吃到了他的奶奶递来的李干。
当时只道是寻常。
大抵就是如此了。
家里的零食禁不住顾明绪霍霍,很快便见了底,顾明绪硬拉着他出门“补货”。大包小包的东西太多,顾明绪提不动,而瘦小的喻凛一手便扛了起来,无声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顾明绪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后知后觉地跟了上来:“要么我们今晚不在家里吃了,机器人做的东西一股流水线的味道,我带你去试试我最爱的那家海鲜怎么样?”
喻凛依旧没给她回应。
突然,天阴沉了下来,雨点骤然落下。两个人躲避不及,直接被淋成了落汤鸡。
所幸大采购的超市离顾明绪的住处很近,她拉着喻凛就飞快地往家里跑。
喻凛觉得她跑得很慢,但这样被人牵着的感觉前所未有,很奇怪,虽然形容不出来,但他却莫名地不想放开。
本来他十分钟就可以跑回去的路,被顾明绪拖累成了二十分钟。
结果谁也没想到,两个人晚上一起发起了烧。
在没有喻凛之前,顾明绪一向过得大大咧咧,今天回家之后难得警惕,又是招呼机器人去煮姜茶,又是嘱咐喻凛换下衣服洗个热水澡,还很有先见之明地含了一片感冒药,可是半夜还是不慎着了招。
手脚虚浮无力浑身发烫的顾二小姐只能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中强制开机,昏昏沉沉地爬到喻凛房间,本来嫌麻想用手给他量量温度,发现不太管用又换了额头,最后实在没办法才认命地拿了温度计。
然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大晚上地双双入院吊水。
喻凛软软地歪倒在她的怀里,身上还披着顾明绪的外套。冰冷的液体通过输液管流进他的血液里,他微微蜷缩起手指,勾住了顾明绪的衣角。
顾明绪第一次在他的脸上见到类似眷恋的情愫,原本又热又胀的脑袋都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自她见到喻凛的第一眼起,无论周遭发生了什么,他永远都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仿佛一尊游离于尘世之外的雕像,永远不会回应。而如今,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这点脆弱,哪怕只有微末的一丝,哪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都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的小孩了。
顾明绪抬手抚摸着喻凛柔软的头发,替他更换了已经发烫了的退烧贴,心血来潮地说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喻凛的身份证明是特遣队临时办的,因为问不出信息,只能根据研究基地报告上的编号,在姓名那栏填了个“零”字,看起来着实不太像真人该有的名字,之前来给他输液的护士都诧异地看了看几眼。
“‘零’不太好听,与它读音相近的字也都差不多,寓意也不太好。不如叫‘凛’吧,跟我姓其实也行,但万一被我家老头老太知道了,可能会把我念叨死……我从前有个很崇拜的作家,姓喻,不如就随她吧。”顾明绪喃喃自语了好一会,都快把自己念困了,才琢磨出了一个名字,“就叫‘喻凛’吧,要是你长大后,不太喜欢,就自己换了。”
顾明绪捋着喻凛的头发,昏昏欲睡,就在她以为自己仍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复的时候,突然听到喻凛稚气未脱的少年嗓音:“……凛。”
“什么?”
顾明绪感觉自己大概是烧出了幻觉,耳边却再次响起喻凛微弱的咕哝:“喻……凛。”
这么大的一个人,差点就因为这两个字,在医院里哭了出来。
喻凛和顾明绪一起生活了一年多,顾明绪虽然离开了云岭,但顾家的产业依旧可以支持她的研究。她将家里的一半空间改成了研究室,但研究的不再是以前的课题,而是另一种技术。她想尝试能否逆转喻凛身上的改变,想让他重新拥有缺失的七情,恢复或进化或退化的五感。
喻凛戴着耳机总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里面播放着顾明绪精心挑选的童话故事。可这样的生活注定不会长久,因为基地的研究人员接受审判时公布的材料之中就包括了对喻凛的研究数据。
联盟成立后,各个星球上的战争并没有完全停歇,各单位即使早就在进行仿生战士的开发,成果却不尽人意。喻凛的生理指标与感官能力让他具有巨大的作战天赋与潜伏素质,AS谍报中心多次派人上门讨要,都被顾明绪骂了回去。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盯着喻凛这块肥肉的人多到难以想象,喻凛只记得那段时间的顾明绪睡得越来越短,精神越来越憔悴,直到某天出门后久久未归,喻凛从白天等到晚上,又再次等到来熹微的晨光,都没能看到顾明绪。
最后,他等来的是AS派来的几名特工。
只是在被带上机甲车的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顾明绪的声音。
“喻凛!我会接你回来的……”
喻凛望向窗外,张了张嘴,说了一个:“好。”
不过顾明绪应该是听不见了。

训练场上, 子弹划破沉闷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十二岁的喻凛架着枪,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冷漠地盯着远处的目标。随着手指轻轻一扣,靶心应声而碎。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们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AS在各个星球上搜罗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小孩, 他们被分类、被评估,其中具有敏锐观察力或者特殊天赋的会被挑选出来, 送往AS谍报机关的总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从体能极限到思维操控, 再到精神力的强化,谍报机关会传授他们伪装技巧与各种高科技设备与兵器的使用, 在训练结束后,他们会成为藏在黑暗中的一把刀。
负责训练这些“预备兵源”的是AS第九部,它的长官对喻凛寄予厚望,但这把尚未开刃的刀能否在未来锋芒毕露,还是要看他自己能否经得住集训营设下的重重关卡。
“下一个。”教官德雷斯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喻凛迅速更换弹匣, 转身走进下一个训练环节。AS的训练计划从三年前开始, 中间断断续续都有新人加入,如今年纪最大的成员已经过了十五岁, 抽条的身体如雨后春笋般猛蹿, 仿佛一头刚觉醒力量的兽,身上训练服被撑得满当, 隐隐能看见肩部三角肌的轮廓。
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和他分到一个组进行格斗模拟,单是体型压制就够他们喝一壶。见到今天倒霉的那个是新来的喻凛, 原本还在安静排队的少年们开始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无它,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不远受人控制, 更不用说他们其中很多人都在外孤身流落多年。哪怕进了谍报机关后不断经历洗脑,骨子里还是带着未曾磨灭的叛逆。
而喻凛却和他们不一样。他像一个被设定好的机器,他的程序中除了生存就只有训练,社交、朋友对他而言都是程序之外的东西,他不会搭理任何人,也不会关注任何人。
半大的少年最烦这种自以为是、自诩清高的同龄人,喻凛很快就成了他们的孤立对象之一。不过喻凛既不在乎,更懒得搭理,加上他刚才训练几天,各项考核成绩几乎封顶,也没有太多人敢在明面上招惹他。
顶多就是看看他的笑话。
比如现在。
十二岁的喻凛比他的对手矮了一个头,对比起来,尚未发育纤细的四肢像柔弱的柳枝,瞧起来没什么力量。
他的对手率先发难,没带任何技巧地就挥拳而来,喻凛闪身避过,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他抬脚踹去,却被对方挡下,紧接着借力旋身而起,另一腿蹬上对方的肩膀,跨坐着绞上他的脖颈。
少年冷不防地被钳制,但胜在喻凛腿上的力度虽大,他还有余力抵抗,他一边手扣着喻凛的大腿往外扒,另一只手反手毫不停歇地击打他脆弱的腰腹,势要逼得他松腿。
然而喻凛却像是毫无反应,少年沙包大的拳头在他的腰上捶了一下又一下,他腿上的力道都没有任何松懈,甚至还弓身用手肘钳住他的下巴,把少年的脸勒得通红。
少年挣脱无能,窒息让他攻击的手渐渐脱力,喉咙里开始发出“咯咯”的喘息,像是破旧风箱的哀鸣。他用尽浑身解数都不能让喻凛松力分毫,最后灵机一动,竟直直向后栽去,把喻凛砸向地面。
他甚至连一声轻哼都没有听到,这样的姿势反而更加方便了喻凛受力,少年的双腿控制不住地乱蹬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我输了、我输了……”他急促地求饶,一旁的德雷斯也上前将两人分开。少年慌忙爬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地新鲜空气,喻凛却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连身上沾染的灰尘都没打算拍上一下。
“喻凛,等等。”德雷斯喊住了他。
喻凛偏过头。
德雷斯走上前,掀起了他的衣角。先前被少年捶打的地方此刻漫开了一大片鲜艳的紫红色,在他瘦削白皙的侧腰上显得格外可怖。
其他的训练者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有人偷偷看了一眼,眼神中写满了害怕与疏离。
“你的训练先暂停,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德雷斯说道。
喻凛点了一下头,脚尖也跟着转了反向。
于是,这一天之后,喻凛没有痛觉的事传得人尽皆知。训练营里的少年们本就自以为异类,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这些异类还要异类。
中午吃饭的时候,上午打输了的少年在食堂里与他狭路相逢,刚低下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见喻凛目不斜视地走了。
他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喻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个人就占了一个四人桌。少年气势汹汹地在他的对面站定,喻凛旁若无人地拿起了一片烤面包,慢吞吞地咬了下去。
“喂!”
“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喻凛听见了,但不想回应。他就着牛奶把烤面包咽了下去,心里想的却是:顾明绪现在在干什么呢?
喻凛再次见到顾明绪,是在他即将前往第四星系的前夕。
十三岁那年,他通过了训练营的毕业考核。说是毕业考核,实际上是把他们与一群联盟死刑犯丢入人工制造的热带雨林,为期十天,只有五个存活名额。
通过考核以后,会有人专程来为他们进行体检,等到检查通过,他们将被派到第四星系执行秘密任务。
喻凛的检查,和其他四人都不同。
因为他的体质太过特殊,目前只有顾明绪最为了解。这大概也是她能说动AS高层,让她见上喻凛一面的原因。
“我回到了第一军校,现在在智能生物工程学院任职。”喻凛这一年长了不少,顾明绪已经不用蹲下身就能与他对视,“我还在想办法,再等等我,好吗?”
喻凛感觉她好像要哭,晶莹的水光在眼眶中来来回回地打转,可就是没有落下。
“对不起……”顾明绪的手触碰到他冰凉的脸,颤抖的指尖摸索过他脸颊上的划痕。
不想喻凛突然抬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小声说道:“想吃李干了。”
顾明绪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喻凛眨了眨眼,一双眼中无波无澜,却莫名地让顾明绪心头一酸。
喻凛后来把AS那些特工的手段见识了个遍,甚至自己都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自然也能猜到几分他们是怎么威胁顾明绪交出自己。只是当年尚不知情的他本能地相信顾明绪,就好像孩童天然信任他的母亲。
半个小时后,四部的长官森*晚*整*理敲门催促检查情况。顾明绪递交了检查报告,喻凛身体的各项数值与两年前别无二致,但是增长了数倍的精神力旁却标注了警告。
“一年,必须让我为他检查疏导一次,否则我不确定他的精神网会失控到什么程度。”
四部的长官说道:“这得去和上面商量,我做不了主。”
顾明绪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回过头又嘱咐了喻凛几句,才在他们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离开。
三天后,喻凛乔装之后,被送去了位于第四星系边境的贝塔星。
贝塔星资源集中,发展极度不平衡,贫民窟与中心商业区仅一墙之隔,虽然作为最早宣誓加入联盟的星球之一,但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个极其落后的地方。
喻凛他们的任务,是潜伏在贫民窟里,扮作流离失所的小乞丐,配合四部对贝塔星上分离主义的清剿行动。
他们睡在用两根木架和一块破碎的床单支起的大棚下,身上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衣服,整个人像在泥地了滚了一圈,脏兮兮的。贫民窟里每天都很热闹,垃圾车会一车车地将中心区的垃圾运送过来,附近的居民兴致勃勃地一拥而上。
一起执行任务的搭档很快就和他们的“邻居”搞好了关系。喻凛看着那个小女孩随着母亲冲进垃圾站,从大大小小发馊的袋子里捡满了一盆的鸡骨架,清洗之后再次复炸,然而热情地捧到他们漏风漏雨的窝里,邀请他们一起品尝。
搭档面色难看,喻凛却若无其事地拿起一块炸鸡塞进嘴里。女孩高兴地看他吃下,又被同龄的朋友拉走。
搭档终于转过身干呕起来。
“这东西……你他妈的……怎么能吃的下去……”
喻凛瞥了他一眼,没太懂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他们能吃,为什么我不能吃?”他无辜地问道。
搭档知道和他说不清楚,摆了摆手,转过头又干呕了几遍。
后来,清剿行动成功,联盟派遣的执政官接管贝塔星,阻断在区域之间的高墙被拆除。喻凛则前往下一个星球,开始他的下一个任务。
一同共事的搭档死了一个又一个,喻凛却长成了谍报中心最锋利的一把刀。
星历353年,星际海盗劫持了一架从第三星系向首都星返航的少年游学探索队的星舰。由于人质的身份特殊,大多都是来自第一星系的权贵之家,第三星系不得不向首都星发出了协助请求。
几番争论下,协助救援的任务落到了谍报中心的手上。喻凛借着第三星系的太空军与星际海盗拉扯之际,一个人架着机甲潜入了被劫持的星舰里,将留下看守人质的星盗打得残的残、伤的伤。
虽一战成名,但最后歌功颂德的新闻报道里,却隐去了他的名字。
锋利的刀固然是趁手的武器,可一旦锋利过了头,并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喻凛的年龄增长,精神网混乱的情况也愈发频繁,AS高层答应了顾明绪每年为他检查疏导一次的请求,却越发担心这把刀会变得不受控制。
于是,AS九部的长官提出了另一种使用方式,将他投入第四星系的边境战场。他的冷漠与高效会成为他最大的优势,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战斗兵器。
喻凛被编入了一个特殊的小队,他们的直系上司,正好是当年训练营中的教官德雷斯。
德雷斯本就是AS九部从军委借过去训练“新兵”的人,但因为最后纪念不合,在格斗课结束之后,就立马打报告回到了军队。
在见到喻凛的第一眼,他讪笑了一声,说:“还真是孽缘啊……”
他不知道喻凛还留有几分对他的印象,但他却无法忘记在AS训练营里的那段日子。
意料之中的,喻凛对他的感慨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好奇地盯着他腰上刚挂上的新制武器。
“想玩?”德雷斯问道,“你要是能说出我的名字,我就给你玩玩。”
喻凛幽幽地注视着他,喊道:“德雷斯,你很幼稚。”
德雷斯先是一怔,显然没想到喻凛真能记住他,随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解下腰上的武器递给喻凛,嘴上却提醒道:“在这里,你应该叫我德雷斯少将,或者德雷斯长官。”
喻凛觑了他一眼,拿起那把新制激光枪,也没瞄准,冲着远处的树林中胡乱开了一枪,
一群鸟雀惊飞。
“不好用。”喻凛说着,又把枪丢了回去。
喻凛的队伍在第四星系的战场上执行最危险、最直接的突击任务。他不识七情、不知痛觉的特性让他比任何人都有作战效率。他能毫不犹豫地穿越火线,迅速、冷血地解决对手,不管是近战格斗还是远程狙击,乃至高强度的太空机甲战斗,他都游刃有余。那些队友对他又敬又惧,却无法否认一台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人形兵器会让整个队伍变得极具战斗力。
再后来,星际355年,第四星系的战争结束,联盟与帝国签订了休战协议。德雷斯晋升为中将,调任回到首都星修养。
他带回了喻凛,美其名曰让他回来接受检查与疏导。
而早在半年前,唯一做到这两件事的顾明绪,因为积劳成疾长辞于世。

第143章 记忆(3)
顾明绪入职第一军校后, 主要的研究方向转为仿生人制造,因为比起解决喻凛的身体情况,她当时认为, 只有研制出完美的替代品,才能让谍报机关在内各大势力放弃对喻凛的觊觎。
当然,她家里的改造实验室也仍在运转。
德雷斯偷偷给喻凛放了一天假, 准许他去顾明绪的墓前探望,出发时, 还特意在他的终端上留下了需要准备的东西与注意事项。
一条蜿蜒的小路在草地间伸展,路的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松柏,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细碎碎的光斑随着微风摇曳。
灰白色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与生卒年月清晰可见, 今日不是常人悼念的日子,墓园里寂静一片。喻凛按部就班地送了花,摆了果,站在墓碑前静静地站了半个小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明绪还没来得及给他进行死亡教育, 进入AS后, 更没有人会告诉他要如何面对亲人的离世,即使在往后的日子里, 他面临过许多次搭档的死亡, 也杀死过无数的敌人,但他们对喻凛而言, 和路边的蚂蚁,天上的飞鸟没有什么不同。他不会因为一只鸟的死去、一只虫的消失感到心痛与遗憾。
但是现在, 他的目光落在颤巍巍地顺着“绪”字往“明”字上爬的蚂蚁身上,察觉到了自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顾明绪, 还有李干吃吗……”
喻凛喃喃地说着,只可惜没有人再回答他。
他踩着地上的光斑,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墓园外走,胸膛上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了下来,呼吸喘气都不利索。
“你好?”路的尽头,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青年挡住了他的去路,喻凛撩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就听他继续说道:“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的搭讪方式,好烂。”喻凛说。
他有个队友就喜欢这么撩拨他们驻扎地附近的小姑娘,被另一个队友骂过,喻凛听得多了,也记住了这么一回事。
“不是,我这不是搭讪!”青年解释道。
喻凛没打算和这人纠缠,敛下眼皮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
“哎!我们是真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那人还在身后喊他,喻凛没有搭理。只不过等他走出墓园,才突然想起来,那张脸他确实是见过的。
三年前第三星系的星舰上,有个不知死活的青年拦腰抱住了想要偷袭他的星盗。虽然喻凛敏锐的观察力早就发觉了星盗不怀好意的暗中接近,即使没有那个青年,他在自己的手上也讨不了好处。但他还是对这个人留下了一点印象。
因为他的眉眼与顾明绪有几分相像,让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看着顺眼了不少。
“啊……”
喻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人好像就是顾明绪从前时常念叨着的人嫌狗厌的大侄子。
应该也给他回一个“你好”的。
这是喻凛第一次,生出了近似“遗憾”的情绪,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德雷斯说是回首都星修养,但还是被委派了重要任务。作为有着前线指挥作战经验的高级将领,第一军校特意聘请他前往担任当年的太空实战授课教师。
德雷斯犹豫了几天,同意了,但其中一个要求是,他得带一个学生入学。
第一军校那边不知道喻凛的身份,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但此举却遭到了军委部分知情高层的阻挠。幸运的是有人力排众议与德雷斯站到了同一战线,把那些反对者说服得松了口。
德雷斯回来后还对喻凛模仿起了那人的语气,手毫无预兆地往桌子上一拍,把茶杯都震得抖了三抖:“陆上将说,一个要去前线作战的士兵,你们不让他受教育,怎么,是指望他连蒙带猜诸位的战略意图,然后凭借那点可怜的本能在复杂的太空战场上横冲直撞?哦,在诸位看来,那些机甲战舰的操作界面就像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不用学就能无师自通。在诸位的英明决策下,想必他能把医疗舱当导弹丢出去,把备用能源包当弹药装填,或者等他面对敌人隐形机甲的围攻时,直接闭上眼睛祈祷对方良心发现主动献身。”
德雷斯模仿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阴阳怪气复刻了十足十。然而在场唯二的活人欣赏不来他精湛的演技,不咸不淡地回道:“机甲战舰的操作界面确实很简单,我也不会把医疗舱当导弹,把备用能源当弹药,他这么做过吗?”
德雷斯的兴奋劲泄了大半,悻悻地坐回椅子上靠着,猛灌了一口水:“难怪当时训练营里的兔崽子都不喜欢你,你这个性格,到学校里怎么交朋友?”
喻凛瞥了他一眼,问道:“朋友?你给我的任务里还包括这个吗?”
德雷斯叹了口气,本来想否认,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对,你这次的额外任务是交到一个朋友。”
喻凛“唔”了一声,客厅里的光幕上正播放着联盟最近的热播八点档狗血剧,女主的心声从音响里传出:“有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男朋友真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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