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厨房看到了陆断,喻白扒着门问:“姜姜呢?”
好像每次不管什么时候他睡醒,第一时间都是来厨房找陆断,而且陆断一定会在。
但是客厅没别的人了,摆摆在猫抓板上踩来踩去。
“他去医院了。”陆断侧身看喻白,眼里的情愫丝毫不掩藏。
喻白皱眉头,“怎么没喊我啊,我今天也要去的。”
“他说自己昨晚睡了,想让你多睡会儿,而且……”
“而且什么?”喻白看到陆断突然皱眉朝自己走过来,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下一秒就被陆断抱起来。
“你干嘛啊?”
他被陆断放到了沙发上,“你自己看看你的脚,还想去医院,去了等着别人照顾你吗?”
喻白抓了抓脸,无力辩驳,“喔,也是,那还是不去了,我给许老师说一下。”
“我和跟他说过了。”陆断蹲下来,握着喻白的脚腕,给他换药。
他们两个也是奇怪,前段时间喻白每天给他换药,现在反过来了。
“你有许老师电话啊?”喻白好奇地眨了下眼睛,小声咕哝,“什么时候存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上存的,怎么,我的事什么都得告诉你?”
他还加了姜姜的微信,发展内应,以备不时之需。
陆断掐着喻白的下巴,眯起眼睛笑着问:“喻白,你是我谁啊?”
他的每日一问开始了,喻白垂眼,嘴巴闭得很紧,装糊涂,装听不懂。
陆断冷哼一声,把药箱收好,敲了下喻白脑壳,起身到厨房洗干净手,再把东西都端到餐桌上,一敲桌面,没好气儿道:“自己走过来吃饭,还等我抱你呢?”
“哦。”喻白单腿撑着起身,一直脚尖点地,表情有点不满,“那你还把我抱过来……”
“嗯对,我故意折腾你,想让你求我抱你。”陆断说。
喻白惊讶地抬起头看陆断,表情有几秒的凝滞,不可置信似的。
有些人说话好像越来越……无耻得理直气壮了。
以前还没这么明着来呢。
喻白摸了摸鼻尖,不跟陆断顶嘴,反正也说不过。
喻白的膝盖和小腿侧面的擦伤很快就结痂了。
长肉的期间有点痒,喻白总是忍不住想挠,挠掉了几次痂,鲜血渗出来。
陆断是晚上给喻白换药才发现的,第一次只是警告。
后来喻白再忍不住伸手想挠的话,就会被陆断凶狠地打一下手。
陆断在情急之下下手也没控制好轻重,有两次给喻白白嫩的手打的通红。
然后在喻白怔愣的含着泪光目光下,陆断一秒低头道歉,举起手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暴力倾向。
喻白:“……”
倒也没那么想。
不管怎么样,他腿上的外伤,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难缠的是脚腕,喻白在家靠陆断强制性扶着或者抱着,在学校走路靠自己,上楼靠姜姜。
陆断操心得要命,给他弄了对双拐,喻白没用。
毕竟在校园里面,拄着拐对喻白来说还是稍微有点夸张,他蹦一蹦也不是不能走。
温庭知道喻白受伤后,把给喻白送的补品送到了寝室,喻白拜托姜姜尽数退回。
他察觉得到温庭对自己的心思,所以想断了对方的念想,礼物不收,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就算见到了,也是客套地打一下招呼,而且……陆断防得也怪严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喻白和温庭碰到或者说话,陆断总能精准地在那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或者突然出现,就跟在他身上装了监控一样。
不过在陆断的精心照料下,十月二十号这天,喻白的腿终于能走了。
虽然还是有点跛,但他可以自己上下楼,不用像老爷爷那样被人扶着。
22号陆断要去滨州,喻白那天有科考试,没时间陪他。
也许是离师傅忌日越来越近,这两天陆断心情不好,虽然他在喻白面前有所克制收敛,但人消沉得很明显,喻白看得出来。
他不想让陆断难过,又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暗戳戳地和陆断贴贴,抱抱。
反正陆断每次只要稍微跟他亲昵一点,神色就慰藉几分。
所以尽管喻白再不好意思,也只能笨拙地用这种最简单粗暴且有效的方法。
每天晚上抱一抱就能安慰陆断,喻白是愿意的。
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季述安了,大四临近毕业的学生基本都不在学校。
这个他曾经喜欢过的人在他记忆里的身影越来越淡,逐渐被另一道每天都在喻白身边的那个身影取代。
以至于,喻白再次见到季述安的时候,一时间恍如隔世一般。
“白…喻白,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图书馆门口,季述安还是以前那副温和的模样,神色自若,好像两个人之间什么都不曾有过。
“怎么是你?”姜姜护犊子似的护在喻白面前,横眉冷对,“你有什么好说的?”
季述安看姜姜一眼,淡声:“我在和喻白说话,不是和你。”
他看起来终于不疯癫不激动了,言行举止都很正常。
“你想说什么?”喻白伸手扒开姜姜,拍拍他的手臂让他放心。
这是图书馆门口,喻白不想有任何吵闹给其他同学造成困扰,于是和季述安到楼梯侧面讲话。
姜姜在不远处盯梢,拍了照,手上飞快地给陆断发消息。
「断哥速来,有敌情,危!(图片)」
喻白有些防备地看季述安一眼,嗓音倒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没有任何怨怼,“现在可以说了。”
“有时间吗?晚上一起吃个饭,就去你喜欢的辣鸭堡那家,我们边吃边说?”季述安问。
喻白摇头拒绝,“你有话就在这里说。”
他的伤还没好,陆断不让他吃辣,而且他吃惯了陆断做的饭菜,现在不喜欢辣鸭堡了。
“季述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以后哪怕见面也当做不认识,可以吗?”
季述安沉默良久,苦笑一声,“好。”
“我其实…只是想跟你道歉。”他这段时间忏悔过了,“喻白,我承认我劈腿我有错,陆断说的对,是我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我是人渣。”
“但是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心的,我马上就要回老家那边实习,毕业了就去工作,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喻白,你可不可以不恨我?”
喻白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摇头,“我没有恨过你啊。”
开始被季述安劈腿那几天,他心里是有怨气,但更多的是伤心和愤怒。
要说“恨”,这个字眼对他而言有些太重了。
何况现在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季述安一愣,“也是,你怎么会恨。”
他差点忘了,喻白不是会产生那种极端情绪和情感的人。
喻白总是太随和,太单纯,好说话好拿捏,乖巧听话。
因为这点,季述安不舍得碰他。也是因为这点,季述安才觉得就算自己犯错也没关系。
因为潜意识里,他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喻白一定会原谅他。
却没想到,喻白分手分的那么干脆果断,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说到底,喻白可能喜欢过他,却从来没有爱过他。
没有爱,又哪谈得上恨呢?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喻白歪了下头。
他看了时间,陆断要来学校接他了。
要是让陆断知道他和季述安不仅见面还单独说话,这人又要生气。
陆断这几天本来情绪就很低沉,他还得花时间哄。
季述安:“我……”
说到底,季述安还是舍不得曾经的那两年。他觉得自己和喻白本不该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好吧,我总想如果我不犯错,我们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果?”
反正今天是最后一次说话了,季述安干脆坦言道:“喻白,我真的有点不甘心,那个陆断……”
如果不是陆断从中作梗,几次阻拦,或许喻白真的会原谅他呢?
“你和陆断已经在一起了是吗?”季述安缓了口气。
“我没有和陆断在一起。”喻白很认真地看向季述安,“但是陆断跟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
“我和你的事就是我和你的事,我和陆断,就是我和陆断。”
喻白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给季述安讲道理的一天,以前都是面前这个人教他道理。
而且他现在格外地心平气和,甚至有些疑惑,“你不甘心,是因为你觉得陆断几次不让你跟我说话,你错过了最好的挽回时间,所以我才不原谅你,不跟你和好吗?”
内心的想法被直白戳破,季述安一噎,对上喻白清澈通透的眼神,无言以对,只得承认,“是。”
喻白的眉头微微皱起,“就算没有陆断,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曾经说过是因为你舍不得碰我,所以才去找别人……”
喻白说到这里,想到季述安那天来找他说的那些话,心里难免有几分细微的刺痛。
他压了下来,直白道:“我觉得很恶心,很虚伪。”
对季述安,喻白其实也有许多话憋在心里很久。之前他想不明白,现在也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他看着季述安,眨了下眼睛,缓缓开口,“我以前不喜欢男人,是你把我掰弯,让我喜欢你。”
“我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都告诉我在成年之前不可以谈恋爱,但我还是瞒着爸爸妈妈和你在一起了。”
“情侣之间,不能接受亲密举动的一方难道就有错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怕你亲近我,就是很紧张很恐惧,我也很愧疚,所以才想要加倍对你好,从来不跟你生气,发脾气。”
“但是这就成了你出轨的理由吗?”
喻白永远不能理解,“那些本来就不是我必须要履行的什么义务和职责。”
他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埋怨,听起来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
喻白摇摇头,“如果你接受不了不能和你接吻上床的男朋友,你可以和我说,我们分手。”
“但你没有说过这些,你只是说爱我,尊重我,转头却和别人持续了半年以上的性关系。”
“我想,是我们的认知有偏差,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喻白一口气说完这些,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垂下眼睫,轻声说:“从你出轨的那天起,你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再跟你好了才对。”
季述安内心痛苦愧疚,眼里流露出悲哀,“可你那么心软,如果我求你,我一直求你……”
“不会的。”喻白打断他,笃定地说:“没有那种可能。”
“我看过你和别人光着身子在床上的样子,所以只要你靠近我,我都会觉得抗拒恶心。”
“季述安,你出轨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有以后的。”
“如果你觉得我会原谅你,那就说明你不了解我。”
“我从来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你背叛我,是你的错。”
“你不甘心,是因为你没办法面对自己的错,不是因为喜欢我。”
“你喜欢的人是你自己。”
“我觉得,你还是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以后不要再耽误了别人。”
喻白积攒在心里很久的话,现在当着季述安的面,一口气,一句接着一句地说出来,心里顿时畅快淋漓。
他轻轻吐了口气,热气在十月末的冷空气里打了个圈儿,很快消散。
“我说完啦,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喻白笑了一下,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
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小小的一只,肩膀很窄,很瘦弱,明明无论怎么看,都是需要被人保护的模样。
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能用那样温缓柔和的小小嗓音,认真而坚定地说出刚刚那些字句诛心的话语。
一字一句,皆是真相。
季述安被喻白震在原地,抬不起脚,更抬不起头。
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季述安到现在才惊觉,原来他真的不了解喻白,一点都不。
喻白那副柔弱好欺负的外表都是假象,是保护色,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拎得清楚。
那么,陆断知道吗?
那个陆断曾经为了不让喻白看到他,把他堵在食堂的卫生间里面差点掐晕这样袒护喻白的陆断,他就真的了解喻白吗?
他知道喻白其实是一个内心这么通透的人吗?
季述安垂下颤抖的眼睫,挡住眼底的红,理了理被封吹乱的衣领,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而且再也没有了。
另一边,喻白刚走到姜姜对面,一抬眼就看到了陆断的影子。
陆断站在姜姜身后大概两米远,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神色晦暗。
喻白心里立刻“咯噔”一声,心虚地扭头看了眼自己刚刚和季述安说话的地方。
那是个楼梯侧面的拐角,怪隐秘的,所以看起来就更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陆断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季述安了吗?听到多少?
喻白原本轻快的步伐瞬间慢下来,磨蹭着一点一点向陆断他们那边挪过去。
同样的,姜姜转头看到陆断的时候,心里也“咯噔”一声。
我靠,刚才光顾着偷听喻白的精彩发言了,忘了观察周围情况。
这哥什么是飞来的吗?这么快!
气氛诡异,太诡异了!
姜姜憋着气,往旁边稍稍,把主场让给喻白和陆断。
等喻白磨蹭着走近,再没了躲避的余地,陆断突然动了。
他把喻白拉到自己身边,微微俯身给人拢紧身上的风衣外套领子,沉声说:“今天风大,早上给你放在沙发上的冲锋衣为什么不穿?”
“你的外套太大了……”喻白嗫喏一声,脸上的笑容有点讨好卖乖的意思。
那黑色大冲锋衣要是一穿,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穿了别的男人的衣服。
现在那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男人,又要议论来议论去。喻白虽然不怕议论,但也不想当别人私下里的谈资。
陆断默了两秒,“嗯”一声,轻推喻白的肩膀,“走吧,车在外面,你不是想喝汤么。”
他看向姜姜,“有时间一起吗?这段时间麻烦你在学校照顾白白。”
姜姜:“呃……”
说实话,以这两人此刻看起来不太妙的氛围,他不太想去凑这个热闹。
但是姜姜又很想亲眼看看自己在的磕cp的后续情况发展。
陆断刚才只字未提季述安,说明他肯定看到也听到了,以这人以往的酸劲儿,估计是看他在旁边才忍着没发作。
这差不多的情节放在姜姜以往看过的漫画里,小白回家后可是要被陆断翻来覆去这样那样的!
姜姜隐隐有些期待低搓了搓手,飞走理智在喻白一声“姜姜”中被拉了回来。
不行不行,这是他好朋友,是他的乖宝,他在想什么呢!?
姜姜哈哈一笑,“我晚上跟我妈还有个约,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哈哈哈~”
他在疯狂八卦和明哲保身中,选择了后者。
不如给陆断一点发挥空间,让两个人暧昧的关系更进一步。
于是姜姜溜了,转头就跑,溜得飞快。
此时此刻最不希望姜姜离开的喻白:“……”
好的,他现在一点保障都没有了,在陆断充满压迫性的目光下,背后发毛。
后颈被微凉的手掐了一下,陆断垂眼看他,淡声:“愣着干什么,脚疼?要我抱你?”
喻白摇摇脑袋,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他的脚还没完全好,所以走的有点缓慢。
平时就算他的脚没受伤,陆断也一定会照顾他的感受,放慢脚步或者站在原地等他。
但是今晚没有。
没一会儿,喻白就被个高腿长的陆断落出去很长一段距离。
喻白看了眼前面那个步伐不停的宽阔身影,再低头看看自己一瘸一拐的脚,突然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委屈漫上心头,眼圈说红就红。
他抿了抿唇,停下来,站在灰白色的水泥地砖上,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陆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陆断没听到身后有声音,察觉到不对,转身一看,喻白在他二十米开外。
不大点一个,影子投落在地面上,被月光和两侧的路灯拉得很长,很委屈的样子。
陆断在原地伫立几秒,眉头拧死,到底还是叹了声气,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喻白看到陆断站到他对面,低着头问了一句,“脚疼了?”
他吸了下鼻子,忍住眼睛的酸涩,偏开头说:“疼。”
明明刚才还不疼,现在突然就疼了,心口也酸酸的。
陆断转身在他面前蹲下,宽阔的后背对着他,沉声,“上来。”
“嗯…”喻白乖乖爬上他的背,屁股被人用手往上兜了一下,接着是两条大腿被稳稳拖住。
他步伐稳健,背上背着人也一样,喻白用手环着陆断的脖子,靠在他肩上,闷声不说话,眼圈越来越酸,视线也被泪水占据,越来越模糊。
陆断没往前走几步,颈侧皮肤突然一湿,温热的液体在他衣领处蔓延开来。
陆断脚步一顿,唇角瞬间绷直,低压的眉眼扫了扫周围。
前面不远处就是假山,是片树林,左手边有个小路可以横穿假山,学生们白天都走那里,晚上只有下了晚自习的时间段才有人。
七八点钟这个时间的话,很少有人走小路。
陆断本来没打算带喻白走假山,背着人毕竟不方便,怕喻白被横出来的树枝划到。
现在临时改了主意,陆断抬腿往那条小路走。
喻白一直闭着眼睛,闷声掉眼泪,没注意到路线发生了变化。
他就在一片黑暗当中,忽然被人拖着屁股和腿,身体直接在空中转了一圈。
喻白吓得睁开眼,紧紧抓着陆断的肩膀,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坐实到了什么东西上,吓得喻白“啊”了声。
假山里面有个凉亭,他知道,一直没往这边靠近过。
可现在就坐在凉亭的石桌上,周围被树遮着,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他陷入一片昏暗里,连人脸都看不清楚。
陆断单手按在喻白腿侧的桌面上,小臂和他的大腿没留下半点缝隙。
高大的身影投下,将他尽数覆盖,有些凉意的指腹轻轻抹过喻白眼角,蹭了蹭,声音从上方落下,“哭什么?”
喻白偏了偏头,答非所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来把话说清楚,外面不方便。”陆断用双臂把喻白圈得死死的。
“说话,哭什么?为什么站在原地不走,我不等你,你觉得委屈了?”
喻白声如蚊蝇地“嗯”一声,柔软的声音染上哭腔,“我觉得你生气了。”
很凶,很冷漠,让他心里恐慌害怕得不行。
陆断垂眼看他,面无表情地给他擦掉眼泪,“我为什么生气?”
“你是不是听见我和季述安说……”
“我说了别在我面前提他。”
陆断像突然被戳了敏感的痛处,嗓音一冷,打断喻白,连指腹也用了点力气,按着喻白脸颊上的软肉。
“疼……”喻白抬起头哼哼一声。
陆断神色一变,立刻松手,有些烦躁地扣了下指节。
五脏六腑酝酿了半天的醋坛子,现在让喻白亲手打翻了。
“你都看到了。”喻白揉了揉脸蛋,很小声,“你怎么不问我?”
“都听到了,没什么好问的。”陆断绷着脸。
突然间,他鼻息一重,又变得咬牙切齿,“喻白,我长眼睛也长耳朵了,能看见也能听见,但我为什么不说?嗯?”
“我不想说,不想提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事,你非要说,还跟我闹情绪、”
“是你先跟我生气的。”喻白一双眼睛里泪花闪烁,怔怔地看着陆断,闷声哭诉,“你先不理我的。”
陆断连连冷笑,简直要气冒烟,“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喻白,我没跟你说话?”衣服领子不也是他给整理的?
喻白一噎,“…可是你走路那么快,都不等我。”
“明明、明明你都知道我脚受伤了,还不等我。”喻白很委屈地哽咽道:“你就是生气了,才不理我。”
“喻白、”陆断加重语气,掐了下眉心,忽然笑了一声,“是,我是生气,我嫉妒他。”
“我喜欢你,所以我一直嫉妒你和那姓季的有过一段,你不是不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白白。”
一片昏暗中,陆断眼底的红也看不真切,他垂下眼,用有些自讽的语气反问:“你是不是知道我一定会回头,所以才敢站在那里不走?”
小呆子和季述安在那里一条一条把是非对错都数的那么清楚,说得那么明白。
难道喻白心里会不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现在的关系?
他陆断是风筝,喻白就是放风筝的人,手里的线想收就收,想放就放,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住他。
就看喻白想不想。
陆断承认自己只要看到喻白和季述安站在一起,听到喻白说的那些话,就会失控地脑补喻白和季述安在一起的那两年。
那两年发生过什么,喻白和另一个男人都是怎么相处……只要一想到,陆断就生气,吃醋,恼怒得要命。
可偏偏又是过去式,改变不了。
而他现在又没什么正了八经儿的名分。
他能不酸?
陆断今晚不想发作,本打算吃过晚饭,自己消化一下就得了,不会影响到他和喻白。
但是喻白敏感,闷不吭声地趴在他背上哭了,还非要主动说这件事,眼泪牵出他的心疼和怎么都压不住的妒火。
狗屁的自我消化。
陆断沉下一口气,抬起喻白的下巴,刚想着发狠要在喻白嘴唇上狠狠咬上一口。
胸膛忽然却被人一撞。
猝不及防的,喻白抱住了他,整个人用力扑进他怀里,脑袋在他心口蹭蹭,瓮声瓮气道:“我承认。”
陆断妒火发泄到一半被打断,有点卡壳,“什么?”
“我承认,我当时觉得你会回头。”
喻白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了,说话时哭腔很重,“但是我一开始也没有完全那么想,只是觉得你一直往前走的样子很陌生,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有点害怕。”
就好像只要走远,陆断就再也不会回来,不会再对他好了。
所以就连喻白也不知道,自己停下来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在想什么。
到底是“笃定”多一些,还是“赌”多一些呢?
喻白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看到陆断回头后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时,他松了口气,很高兴,也很安心。
当然,也有一点赌赢了的小小得意,感觉像吃到了一口酸甜的糖那样。
“白白……”陆断被他一番话说得愣住了,之后反客为主地用力抱住喻白,揉了揉他的后脑,闭着眼,哑声低叹,“是我做的不好。”
如果他做的足够好,喻白就不会这样没有安全感,不会在季述安带给他的阴影里走不出来。
“以后我会做的更好,不会逼你。”陆断跟喻白保证。
他会用行动一点一点证明,直到喻白愿意完全相信他。
从来都是喻白一哭,陆断就半点脾气都没,他低头哄人,“不哭了好不好?”
“那你还生我气吗?”喻白抽噎两声,从他怀里出来,主动解释,“不是我去找季述安的,是他来……唔唔。”
“我知道。”陆断捂住喻白的嘴,额角一抽。
好吧,他还是没办法做到在听见那个渣男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犯膈应。
或许以后可以,但现在恕他无能。
陆断很坦然地想:我就是小心眼,怎样?
喻白的眼泪都蹭到了陆断衣服上,垂着眼睛,可怜兮兮抓着陆断的地说:“你就当,就当我今天是和过去告别,以后都不会再想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
“好好说话,撒什么娇。”陆断分明是笑着捏喻白的脸,得了便宜还卖乖,“抱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喻白垂眼,扭捏起来,“我刚刚已经抱过了。”
“那亲一……谁?”陆断刚想得寸进尺不要脸一番,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他转头,视线锋利地扫向一棵树后,侧身将喻白挡住。
那边有片杂草野花,窸窸窣窣地传来响动,还有地上枝干被压断的声音,两个黑色身影从里面出来,慌忙地从另一侧往外跑远了。
这一幕可给喻白吓坏了,跳下桌子,睁大眼睛躲在陆断身后,抓着陆断的肩膀,小声说:“陆断,刚刚有人。”
“看到了。”陆断嘴角抽搐两下。
小呆子在说什么废话?
他走过去,喻白也一步步跟着他走。
靠近后,陆断一条腿踢开杂草丛,视线在被压平的地面上看了一圈,在触及到地上的一个小塑料纸时,目光微顿。
“那是什么?”喻白显然也看到了,好奇地要过去捡。
“没什么。”陆断“唰”地抬腿,让杂草把里面挡住,牵起喻白离开这里。
喻白:“???”
他被陆断抓着走,走得踉踉跄跄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到底是什么啊,你看清楚了吗?”
路灯灯光下,陆断的耳根子有点红,“没什么,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现在的小孩玩得真野。
喻白低着头,睫毛颤了两下,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有人在涩涩!”
地上的东西是避孕套!
陆断猛地扭头看他,“你知道这些?”
他还担心吓到喻白那颗纯洁无瑕的小兔子心,这才没说。
喻白脸有点红,很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我在漫画里看到过啊。”
很X很XX,当时看得他脸红心跳的,都得从手指头缝里扒着偷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