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慢慢往统领府上过去。
雨越下越大。
别墅前面还是有不少人来吊唁的,或者说是洛佩兹的党羽来找事的。
也是,如今洛佩兹伏法,他们要么易主要么自己推举一个统领上去,但是很显然,他们一致对这位统领表示不满意。
如今达达斯姆的遗体还没下葬,他们就先闹腾了起来。
车子停在外面,沈恙静静地听着外面的争吵,都是些熟悉的话术,蓝星毕竟是大星球,司徒岚曾经遭遇的质疑声不比现在少。
沈恙的确不便出面,所以他对沃尔特说:“我让司机送你进去,我不便出面,就不进去了。”
“行。”沃尔特点头,司机就从驾驶座下了车,然后打开车门,撑开伞扶着沃尔特下了车,两人慢慢走进了别墅。
司机把沃尔特护送到了别墅里面以后,又在别墅里面的人的引荐下去见到了楼上的达达坎南,他向达达坎南说明了沈恙前来的目的。
达达坎南正为谢谢将军大官们的事情头疼,听到沈恙前来又是为了审洛佩兹,自然腾不出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了,所以他说:“你能把他请进来吗?”
士兵沉默了一下,他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出达达坎南的心思,所以他说:“您可能不太清楚,上将从来不参加别人的葬礼。”
“那请您带去话,就说我这里可能需要耽误一些事情,我一会儿让人去请他到后院去坐一坐。”想法被戳穿,达达坎南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只苦笑了一下说。
“好的。”士兵离开了这里。
很快就给沈恙带去了话。
“他似乎想让您去帮忙处理一下现在的局面,我知道您从不参加外人的葬礼,所以替您回绝了,他就让您去后院等一等,他需要把这里的事都处理完了才行。”士兵回来给沈恙一五一十禀报。
沈恙靠在后座,面无表情道:“难怪他疑心重,这么多人都不服他,他不想着靠自己解决,竟然想着让我这样的外人插手。”
士兵不理解,他问:“您说他疑心重?我只是看出了他可能没有那么强的领导能力而已。”
沈恙嗤笑了一声,对士兵说:“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
士兵还是没懂,可沈恙是沈恙,如果他不聪明,那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来。
“沈上将。”正说着,外面突然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杰亚连的声音。
沈恙摇下车窗,杰亚连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穿着黑色西装,体格硕大,“统领大人请您去后院等等。”
“这边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处理好?一直处理不好的话,就让我一直等在后院吗?”沈恙面无表情,神色冰凉,自带了几分疏远在身上。
杰亚连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他将腰弯得更深,用充满了抱歉的声音对沈恙说:“很抱歉,这边的问题有些棘手,统领大人从没有处理过,所以可能有些耽误时间了。”
沈恙双腿交叠着,他并没有因为杰亚连的一番话就对他们起了怜悯之心,依旧面不改色道:“我这边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今天我的事可以得到你们的重视。”
“您的事一直都是受重视的。”顿了顿,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杰亚连就说:“好的,我们这边一定尽快处理。”
沈恙颔首,算是应下了,他又说:“我就在此处等你们。”
杰亚连点点头,撑着伞离开了。
沈恙又吩咐外面的司机说:“你去别墅看着。”
司机领命,转身离开了。
沈恙就关上了车窗,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车内温度还好,暖烘烘的,昨晚折腾了太久,沈恙还是有些困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闭上眼小憩一会儿。
结果侧边的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沈恙睁开眼,车窗外面是陆诀笑嘻嘻的脸,沈恙打开了车门开关,陆诀顺势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老师,里边什么情况呢?”陆诀挨上沈恙坐了下去,带着窗外的寒,有些冷。
沈恙往旁边挪了一些,嫌弃道:“冷死了。”
陆诀把头往他颈侧蹭,说:“不冷不冷,你抱抱就不冷了。”
沈恙用手推了推陆诀,无果后就任由陆诀往他怀里钻。
他说:“达达坎南在处理一些私事,我们再等等吧。”
陆诀顺势就将头睡在了沈恙的腿上,然后躺在了后座,他用额头去蹭沈恙的小腹,像个讨喜的孩子,“我猜也是,都说了不举行吊唁仪式了,还能来这么多人,我看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估计好多人都是抱着逼宫的心态来的吧。”
“你懂得倒是多。”沈恙伸手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头发。
陆诀躺在身上的腿上,都说这个姿势是最考验被枕的那个人的颜值的,沈恙垂下头,长发从肩侧垂下来,往陆诀脸上抚去,酥酥痒痒的。
他看上去依旧漂亮,陆诀闻着沈恙身上的味道,笑:“那当然,您这么聪明,作为您的学生,就更不能拖后腿了。”
他坐起了身,又把头往沈恙肩上垫,说:“那您觉得他今天能处理好吗?”
沈恙推开他的头,先埋怨:“你别乱动,我腰疼。”
陆诀立马坐好了姿势,然后将手扶上了沈恙的腰,讨好:“我给您揉揉。”
他手法很好,沈恙也就没有拒绝,他这才去回答陆诀刚刚的问题,说:“他处理不好。”
“老师这么笃定?”陆诀看着沈恙的眼睛问。
沈恙:“不是笃定,这是必然的结果。”
“他优柔寡断,又疑心重。”沈恙分析说。
陆诀好奇:“老师怎么看出来的?”
沈恙看向他,“你想知道?”
“自然。”陆诀点头,手换了一个位置继续按揉,“学生没您聪明,想不明白。”
沈恙就说:“再等等吧,等达达坎南主动来找我了,你就会知道了。”
“行。”陆诀并不在乎达达坎南的事,他只是觉得自己能和沈恙多说几句话而已,“您休息一会儿,车里暖和,睡一觉也没关系的。”
陆诀还是懊悔昨晚的冲动的,沈恙眼底有晕染开的倦怠之色,显然是昨晚折腾的。
“嗯。”沈恙没拒绝,他往后就躺在了靠背上面,陆诀把肩送了过去,沈恙顺势就靠了上去。
外面下着大雨,雨点打在车窗上有不小的动静,陆诀偏头看着沈恙,就只看见他密长又微翘的羽睫,薄唇半抿,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陆诀目光不觉温柔了很多。
这样的人,是和他相爱的人,陆诀不禁笑了笑,有几分的窃喜与庆幸。
他的手重新换了一个位置,继续轻柔着,这时候他左手手腕微微震了一下,是有人给他发来了讯息。
陆诀不理会,不一会儿,又震了一下,怕吵醒了沈恙,陆诀这才抬起手腕,他看着聊天界面的讯息,不觉拧了拧眉,他抬起右手将发讯息的人加入了黑名单,就继续给沈恙按摩了起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陆诀打开了光脑的拍照模式,然后小心翼翼地设置成了静音模式,拍下了两人这温情的一幕。
大概是过去了半个小时,是外面车窗被人敲响了,这才把沈恙唤醒,他缓缓掀开眼皮,往窗外看了去。
陆诀替他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说:“是达达坎南他们。”
沈恙点点头,打开了车窗,外面是杰亚连和达达坎南两个人,杰亚连替达达坎南撑着伞。
雨水还是打湿了达达坎南的一些头发。
“统领大人。”沈恙缓缓启唇,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达达坎南面露难色地看了车里的两人一眼,才说:“冒昧打扰,但实属无奈之举,现下他们逼得太紧,我没有办法才来找您。”
“你需要我出面给你摆平?”沈恙笑了一下,说:“那不如把这统领的位置也给我坐坐好了。”
杰亚连皱起眉,“你………”
达达坎南拦住他,“我知道您看不上这个位置的。”
沈恙嗤笑了一声。
达达坎南解释了这次自己前来的用意:“您,您或许有方法可以告诉我吗?我听说,听说蓝星的统帅大人也曾面临过这种问题,想问您可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
沈恙挑了一下眉,“他当时可比你的处境难多了,十二位执事长老联名上书,只为逼他下位。”
“后来呢?”达达坎南迫不及待追问。
沈恙才说:“后来?你身边不是有一位亲信么?你不能动手的,不就可以交给他做吗?”
他没说谎,当年十二长老联名上书的时候,司徒岚离下台并不远了,所以沈恙作为需要依附司徒岚的人,他一晚上带亲信蒙面闯了七位长老的府邸。
不伤性命也不取财,只把府里上下搅了个鸡犬不宁就离开了,还没留下一点线索,司徒岚既是局外人,又是做局人。
这样往复了一整周,即便派了再多的警卫,也被沈恙钻了空子,蓝星的首席上将,并不是浪得虚名。因此十二长老的联名书纷纷撤下,众人有苦说不出,只能咬咬牙认下了。
因为今天可以在他们的府里来去自如,明天就可以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如果逼急了,未必会让他们捞到好处。
达达坎南一愣,“您是说?”
“既然是洛佩兹的人,随便翻翻府邸,找点勾结的罪状,枪毙了就是,何必怜惜他们的狗命?”沈恙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在讨论人的性命。
达达坎南手一紧,这样未必不是一个办法,只是这样的话,他身后的名声未必会好听。
沈恙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说:“如果您在意自己的名声,那我建议,您将这个位置给我坐好了,除了莫须有的罪名,我沈恙敢作敢当,人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我,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建议。”达达坎南似乎真的得到教导了,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带着杰亚连离开了。
陆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他是怎么做到疑心那么重,还这么优柔寡断的?”
沈恙双手抱了起来,靠在了车上,说:“谁知道呢?”
“当年司徒岚的危机,您是怎么处理的啊?”陆诀那个时候应该是刚被沈恙收留不久,对整个蓝星都是陌生的,而且沈恙的大多事情都被他自己隐瞒得很好,即便陆诀要去了解,也是无功而返的。
“想知道呀?”沈恙伸手捏了捏陆诀的耳垂。
陆诀却又摇头, 说:“也不是很想,这是您的秘密,您不能因为我们相爱, 所以就纵容我,把您费心藏好的秘密告诉给我。”
“如果我是坏人呢?”陆诀又补充说。
沈恙就回:“那我就杀了你。”
陆诀点头:“嗯,杀了我。”
沈恙反而笑了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以后有机会了慢慢和你说。”
说话间, 掺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宠溺。
“对了,你怎么和王大人说的?你就这么过来了?”陆诀在他这里待了这么久,王长建该早就起疑心了。
陆诀压低了声音, “他管不着我, 我去哪儿和他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沈恙莫名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背德感。
陆诀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凑过去问:“老师, 我们是不是在偷/情……”
“唔。”话都没说完, 就被沈恙用手捂住了嘴,他拧眉骂:“闭嘴。”
陆诀眨了眨看起来纯良又无辜的大眼睛,表示收到。
沈恙睨了他一眼才松开手, 陆诀只看着他嘿嘿的笑, 真的很像傻狗, 沈恙想。
约莫是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们的车停在靠外一些,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别墅里面的情景,沈恙看着别墅里面的那些人慢慢往外走了。
看起来, 达达坎南似乎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具体是什么办法并不重要,但是很显然达达坎南已经处理好了现在的问题。
眼见着别墅里面的人已经渐渐走光了, 沈恙才看见达达坎南带着杰亚连走出来,他面色并不好看,似乎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才是重点。
陆诀先下了车,他撑开了一把黑色的伞,然后走到车子的另一边,为沈恙打开了车门,将沈恙接下了车。
达达坎南先是对沈恙道了谢,然后说:“谢谢您的指点,我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
沈恙颔首并没有说话。
达达坎南知道沈恙下大雨也要前来的目的,他没有再说什么无用的题外话,直接进入主题说:“洛佩兹现在被关在死囚犯的监狱里面的,需要我的意思才能见到他。”
顿了顿,达达坎南说:“但是洛佩兹怎么也算是荟星的罪人,我希望您审问的时候,我能够在外面听着。”
“你和我提条件么?”沈恙的长发被风吹起,神色比这外面的冷风还要冰。
达达坎南急忙摇头,“当然不是的。”
“可以。”沈恙却点头说,“你这个条件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把达达斯姆先生写给他的遗书给我。”
“你要他的遗书做什么?”达达坎南有些警觉地问。
沈恙笑了一下,反问:“那你拿着这份遗书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抬了抬手让身后的警卫退离了这里,然后现场只剩下了他们四人,沈恙才接着说:“统领大人,一定要我说得很清楚吗?”
现场已经没有了外人,沈恙的语气也没有了往日的友好亲和了,看起来,似乎现在的沈恙才是真正的他。
达达坎南脸色白了许多,他不说话,似乎认定了沈恙是在诈他,毕竟他已经见识过沈恙的手段了。
“我与你在议政厅见面的时候,那段录音既然不是你,你却不为自己辩解。”顿了顿,沈恙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那个时候心里想的是将这个锅背下来?还是将背后的洛佩兹供出来呢?”
“你都不愿意。”沈恙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所以你告诉我了‘舅舅’这个信息,让我主动查了下去。”
“你说你不和达达斯姆先生住在一起,你却熟悉别墅的所有东西。”沈恙说的是那天他们去达达斯姆的别墅,他发现达达坎南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空气净化的按钮和别墅里的一些小细节。
他信达达坎南不住在别墅,但达达斯姆死后,达达坎南一定不止去过别墅一次。
“你去别墅做什么呢?或者说你希望在别墅里找到什么呢?”沈恙问。
达达坎南摆出一贯示弱的表情,他苦笑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惹人怜爱,也是,达达坎南比达达斯姆还要瘦小一些,一头卷毛泛着金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当然是去找洛佩兹留下的罪证。”他弱弱道。
分明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达达坎南还要和沈恙装傻,这让沈恙少了几分性质,“不对,你不是去找罪证的,否则洛佩兹掳走达达斯姆的尸体这件事就已经够他枪毙了,不是么?”
“那你觉得我是去找什么的?”对于沈恙能想到这里来,达达坎南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他腿侧握紧的手到底是暴露了他,他还是在紧张。
“诺。”沈恙抬了一下下巴,“应该在你的兜里吧,达达斯姆写给洛佩兹的遗书。”
“其实你也在害怕对吗?害怕你现在这个位置其实是洛佩兹的?对不对?”沈恙说话倒真是伤人心了,一下子就戳到了达达坎南的心里去。
达达坎南脸色猛地一变,靠着身侧的杰亚连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几近失态,道:“不是!父亲的遗书白纸黑字,那就是写的我的名字!”
“那你为什么从没打开遗书看过呢?”沈恙问。
“那是父亲写给洛佩兹的,我没权力查看。”达达坎南顺着沈恙的话就说走了。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交给洛佩兹呢?”沈恙说。
“你为什么非要那份遗书不可?”很显然达达坎南发现了他自己已经被沈恙的逻辑带偏了。
风吹了起来,陆诀往沈恙侧后方移了一点,将吹过来的风全部挡住了,然后又把伞往他那边移了一些。
“我需要洛佩兹配合我,他一定知道冥狼星对我们蓝星下手的动机,从昨天看来,他的确很在乎这份遗书。”沈恙说。
“你可以去审爱莉温,她不是荟星的人,随便你处置。”看起来,达达坎南也不肯让步。
“好了。”沈恙伸手将陆诀手里的伞拿了过来,放缓了声音对陆诀说:“你回车里去等我一下,我再和达达坎南说一句话。”
陆诀点了点头,将伞交给了沈恙,又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一件厚披风给沈恙披上,说:“老师,外边冷。”
“嗯。”沈恙放任陆诀给他披好了外袍。
达达坎南也拿过伞,让杰亚连一并进了车里。
两人各自撑着一把伞,往远了一点的方向走了去。
两人停在了别墅的栅栏外,沈恙率先开口:“遗书里写的究竟是你的名字还是谁的名字我都不在乎。”
“换句话说,荟星的统领者是谁都无所谓。”沈恙摊开了手,接住了伞檐掉下来的水珠子。
他看向了达达坎南,说:“洛佩兹抢走了达达斯姆的遗体,对你而言,不也是一件高兴的事吗?”
“你知道,就算有遗书在,洛佩兹想要这个位置也只是唾手可得,或许你们之间有过交易,你把达达斯姆的遗体给他,他不会回来干涉你,对吗?”沈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而且看达达坎南的表情,沈恙大概是猜对了方向。
现在身边彻底没有了别人,达达坎南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不知情了,他弯了下腰,是感激沈恙没有将这些事在外人面前抖出来,“您猜得不错。”
“那天舅舅来抢遗体,我自然是倾力阻止,他本来是想杀了我的,大概,大概是看在父亲的面上,他放过了我,还扔给了我一份遗书,我不知道那份遗书是父亲的亲笔还是他怎么弄来的,总之那的确是父亲的笔迹,我很抱歉,没留住父亲的遗体。”达达坎南声音低沉。
“你不必说这种话,毕竟你用他的身体换了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你或许是高兴的,不是吗?”沈恙看他的表情并不好看,即便是沈恙性格薄凉惯了,也觉得达达坎南这个做法让人唏嘘鄙弃。
达达坎南掉出了眼泪,“我,我,是,所以我很抱歉,现在你们到来,我不是努力帮助你们去找洛佩兹了吗?”
沈恙:“后面呢?该枪毙他了么?毕竟您的父亲似乎受了不小的侮/辱。”
“那是自然的,”达达坎南回。
沈恙摇头,“你不会杀他,或许等我们离开以后,你还是会放任洛佩兹带着达达斯姆的遗体离开,不是么?”
“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你们荟星的家事我并不想插手,我现在只想要遗书。”沈恙的确觉得荟星的家事过于繁琐了,他并不想多过插手。
“您算是个聪明人,洛佩兹给您的那份遗书的真假只有您知道,所以无论他写给洛佩兹的遗书内容是什么,对您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沈恙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耐心可以这样好。
达达坎南疑心太重,又优柔寡欲,许多事想不明白,却又非要争这个高位,如果沈恙不是蓝星人,那么他完全可以作为达达坎南的老师了。
达达坎南像是被戳到了心里最深的柔软,他喉咙哽了一下,沈恙没说错。
他留着达达斯姆写给洛佩兹的遗书,无非是害怕遗书里的内容是让洛佩兹继承统领位置,他不敢拆开也只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可洛佩兹扔给他的遗书,也未必是真的,或许洛佩兹真的不在乎这个位置呢?
“好。”顿了顿,达达坎南还是同意了,“但是关于我的事,您可以不让第三者知道吗?”
“我说了,我不关心荟星的事情。”沈恙的回答也让达达坎南安心了。
达达坎南踟躇了一阵,最后从衣兜里摸出了那日沈恙也见过的书信,他双手将书信递了过去,沈恙看都没看就往衣兜里面揣了进去。
然后对达达坎南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呢,请您再派一位亲信送我们去见他吧。”
“我会的。”达达坎南点了点头,给沈恙让开了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往车子旁边走,王长建摇下车窗往外面瞅,看见了两人问:“发生了什么呀?”
他有一种刚睡醒的迷糊感在身上,沈恙对他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们一会儿就去见洛佩兹先生。”
“好。”王长建应下。
两拨人就在这里道了别,达达坎南暂时不打算去看洛佩兹,毕竟达达斯姆的事情还没处理好,而且平心而论,他还是有些抵触这份遗书的内容的,如果他在现场,未必不会下意识的去看。
真正不在乎遗书内容的人,的确只有沈恙他们这些外来人。
车上,陆诀一边拿着毛巾替沈恙擦了擦不小心染在发尾的水渍,一边侧过身去问他:“遗书拿到了是吗?”
沈恙颔首,“嗯。”
“您怎么和他说了那么久?”陆诀握住了沈恙冰凉的手,有些心疼。
沈恙就说:“如果他够聪明,或许我就不会耽搁这么久了。”
“学生似乎明白了您为什么会说他疑心重了。”陆诀没有沈恙聪明,但不代表他蠢,有的事情多想想就会想明白了。
沈恙就说:“你知道就行了,但不用和我说,荟星的事情我们了解太多了,对我们未必是有好处的。”
“学生明白。”陆诀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看出陆诀有些萎靡了,沈恙掀唇问他。
陆诀就说:“有点可怜达达斯姆。”
“那倒是,确实挺可怜的。”沈恙并不否认,他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全委,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三个人之中,真正的可怜人只有达达斯姆。
当然,还有他的那位妻子,宁樱.洛佩兹。
陆诀突然像一只金毛犬一样往沈恙怀里钻,然后将脸埋在了沈恙胸口,闷闷道:“老师,我爱您。”
沈恙抿了抿唇,垂眸并不说话,他伸出手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发顶,一时间车内又安静了起来。
车子很快就到了关押洛佩兹的地方,就如沈恙猜测的,洛佩兹与达达坎南两人之间即便一句话也没有,但也有了一个默契。
达达坎南不会真的杀死洛佩兹,洛佩兹也只是想得到达达斯姆的遗体而已。
所以洛佩兹被关押的地方,也只是表面看起来比较破败,里面的环境却还不错,而关押洛佩兹的那个房间,都是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
房间外面是一层单向玻璃,沈恙他们先在外面观察了他一会儿。
洛佩兹看起来比沈恙昨天初见他的时候还要憔悴一些,他的房间有一张简陋的床,两天锁链从墙上悬下来,一条锁链锁住了他的双脚,另一条锁着他的双手。
他本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大的生气,和沈恙当初看见的达达斯姆的那张照片一样,眼里充斥着死气。
洛佩兹坐在床边的一个木凳上面,双腿岔开,双手垂在腿间,脸上的青胡茬似乎在一夜之间更深了一些,眼窝深邃无光,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还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
他像是落魄的虎,即便落魄了也不敢让人滋生欺压的心。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十多分钟。
终于,沈恙在警卫的配合下交出了身上的枪支,他带着那封遗书走了进去。
门被打开,开门的声音并不大,洛佩兹抬眼看了来人一眼,随即掀唇讽刺了一句:“在外面看了十多分钟才进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恙从侧边拖了一个椅子在身后的,和洛佩兹面对面。
“怎么会?我是专门来见您的,洛佩兹先生。”沈恙笑了笑,他姿态端正,气质清冷,倒也压了这个落魄虎一头。
洛佩兹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他,他漠视一切,也包括这位蓝星的首席上将,“来找我?原来蓝星也能插手荟星的星政了么?倒真是闻所未闻了。”
“有没有人告诉过您,您这样的聪明人并不适合装傻。”沈恙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洛佩兹。
洛佩兹站起了身,他身材高大,站在沈恙的对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恙的眼睛,身形带来的阴影足够将沈恙遮住,外面的陆诀握紧了拳,险些冲了进去。
但洛佩兹没能力对沈恙做什么,他起身也只是想看看沈恙的反应,但很显然,他没有从沈恙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畏惧。
“我果然不喜欢聪明人。”洛佩兹重新坐了回去,顺便翘了一个二郎腿。
沈恙微微眯了眯眸子,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我需要您告诉我,冥狼星此行的目的。”
洛佩兹仰起头去看头顶的白炽灯,全然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这似乎也在沈恙的意料之间,他并不恼,反而接着问:“他是否只盯上了蓝星?对于次席和四席,是否也有出手?”
“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主动挑破了星联合约?”一连四个问题就是沈恙前来的目的。
但对面却还是仰头看天花板,好像没听到沈恙的话一样。
“您不说也没关系。”沈恙慢条斯理地从衣兜里摸出了那封书信。
“我有让您主动和我说的信心。”沈恙又从另一边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你拿的什么?”洛佩兹警觉地看向了他问。
沈恙笑,可这个笑并不是那么友善亲和的,“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达达斯姆先生去世一年多了,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就在这里了。”
“我不关心你们两人之间的纠葛,我只关心我关心的,但是如果你不让我如意,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沈恙站起了身,他往后退了半步,成功躲过了洛佩兹扑过来的手。
洛佩兹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看着信封上面那几个熟悉的字迹,他便瞬间丧失了理智。
“用一封书信,换我四个问题,蓝星的首席上将,战场上从不这样谈判。”洛佩兹在理智几近丧失的时候还能挤出一点清醒来,倒是在沈恙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