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诀一顿,急忙解释:“老师不喜欢这样吗?我不知道,昨晚是我的错,您是生气了吗?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您,您不要生气好吗?”
他不知道沈恙这么反感这些,他见沈恙没拒绝,私以为沈恙只是不喜欢,并不会反感这个。
“陆诀。”沈恙喊了他的名字。
陆诀急忙应下,“是。”
“别墅外面是你的人,对吧?”沈恙问。
陆诀一愣,就听见沈恙继续说:“哈罗星已经和你联系了吗?你是不是该滚回去了?被我打骂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早就该恨死我了?”
“老,老师?”陆诀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紧。
“你总觉得能瞒得住我,是么?”沈恙看着陆诀的眼睛说,“在图莱星的战斗,哈罗星的人帮了你不少的忙吧?”
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他只是在纵容自己。陆诀慌了。
陆诀急忙摇头,“不是的,老师,您听我解释。”
他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泪水浸湿了睫毛,身上抓挠啃咬出来的痕迹也不显暧昧了,倒显得他像是被虐待了一样。
“是,那天是莫名其妙的有哈罗星的人和学生联系,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学生听不明白的话,还说要带学生回真正的家……”陆诀哭了起来。
他伸出手想去拽拉住沈恙的衣袖,却被沈恙躲开了,最后他的手只能颤抖着揪住真丝床单,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
“可是老师,有您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家啊,不是么?”陆诀额头抵在床上哭泣,一个完完全全的下位者的姿势,泪水很快浸湿了床单,在上面留下了湿润的印记。
沈恙还是一言不发,陆诀哭得泣不成声。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事后清晨的温存,眨眼间就成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陆诀,我留不下你了。”时隔几个月,沈恙再一次动了想杀了陆诀的心思。
他可以坦荡承认自己昨晚的心痛是因为他也有那么一点在乎陆诀了,可是他是一个完美的利己主义者,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将沈恙演变成一个下位者。
那沈恙愿意让他永远留在自己最在乎的这个时间里。
“您不要赶我走,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连您也只是可怜我才愿意收留我,您就将可怜进行到底,永远的可怜我好不好?”沈恙的绝情是陆诀早已经领会过了的。
可昨晚两人分明才那么近距离的相处过,巨大的落差让陆诀呼吸不畅了。
“陆诀。”沈恙看向他,说:“我是想杀你。”
很难想象,这张唇吻起来是那么柔软又香甜,说的话却如霜雪天里的冰块一样。
好绝情啊。
“那就杀吧,如果您认为,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对您有任何威胁,那您就杀了我吧。”陆诀呼吸越来越重,泪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使劲往下滚。
也是这个时候,沈恙才发现陆诀的不对劲,他脸有些红得不对劲,呼吸也是一重一轻的,很像喘不过气来的那种。
顿了顿,沈恙反应了过来,这人是哭得碱呼吸中毒了。
陆诀弓着腰,重重地喘息着,看起来很痛苦,可他还在试图张口说话。
终于,沈恙跪着往前挪了一步,伸出右手捂住了陆诀的唇鼻,说:“别说话。”
陆诀抓着沈恙的手腕,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想张嘴和沈恙说话,可沈恙却捂着他的嘴让他别说话。
陆诀只能靠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去看着沈恙,沈恙冷冷开口:“慢慢呼吸。”
由着沈恙的指引,陆诀胸口的起伏终于缓和了好多,手抖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沈恙感受到自己手背上全是陆诀的眼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诀的眼睛,那是一双绝望又无助的眼睛,带着来自下位者的渴求。
很久,感觉到陆诀有所缓和了,沈恙才慢慢地将手挪开,手上沾着陆诀的眼泪和口水。
“老师。”陆诀呜咽,脸颊是绯红的,他颤抖着声音说:“我只有您了。”
沈恙不说话,沉默着。
他在心里判定,是否该将梦里的事和现实中的事混为一谈。
直到他瞥到了地上只剩下一半了的护手霜,他想起了昨晚的事。
陆诀主动张开腿让他来,甚至在陆诀神志不清醒的时候,陆诀都是把他自己放在下位者的地位,他没有想要僭越。
他只是希望沈恙能够轻点。
这样的人,也会想把他锁起来吗?
过了很久,沈恙才开口:“陆诀,昨晚的事我已经忘记了,你也当没发生过,不要再露出把柄了,你没有你想象的聪明。”
第36章 陆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陆诀垂下了头, 他声音沙哑,却很乖张,“是, 学生知道了。”
沈恙到底是心软了,因为有一点沈恙没办法否认,那就是他在门外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怪异的感觉大概就是在乎。
他不是神仙,自然会孤独, 也不是冰块,所以会动容,在沈恙无数个因为旧疾而醒来的夜晚, 陆诀总会‘恰当好处’的起床喝水, 然后端来热水给他泡脚。
他时常想,陆诀如果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可是他信任不了陆诀, 陆诀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从里到外都是编织出来的。
跪在地上哭着求自己爱他的人是陆诀,可把骂沈恙是小白脸的将军打残疾的人也是陆诀,威胁比他大七岁的混混的人也是陆诀, 温顺乖巧在家做饭等他回家的人也是陆诀。
千人千面, 在沈恙面前总是最低姿态的, 就是陆诀对他的那一面。
所以锁住他, 囚禁他, 杀死他的也有可能会是陆诀。
沈恙收了神,他往四周看了一眼, 地上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散落各处的衣裳, 满地的卫生纸,倒地的家具,就是找不到一件能让沈恙穿的衣裳。
他得趁着抑制剂送来的时候离开这里,他和陆诀之间,至少在外人面前,不应该存在着这种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昨天他都要神志不清了,却还是警告陆诀不准留下痕迹。
“给我拿一件衣服来。”沈恙的声音依旧那么沙哑。
神思倦怠,眉宇间也充斥着疲倦,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他不是就这么作罢了,他只是暂时不想和陆诀纠缠了,如果陆诀懂得,就会知道怎么做。
陆诀站起身,他自己倒是穿上了一条裤子,只给沈恙披了一件薄衬衫,“好。”
陆诀的眉睫上还沾染着泪珠子,依旧是可怜小狗的模样,可沈恙突然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了,原来陆诀从来没有用他真实的性格面对过自己。
陆诀往衣橱靠近,很快就从里面翻出了一条长裤,又找了一件冲锋外套出来。
“老师,您先穿这一套,等下回房间再换下,好吗?”陆诀头发长得很快,身高长得也快,他站在那里,就和沈恙梦里的那个人重合了。
胸口的那颗红痣越发显眼,刺得沈恙眼睛疼,他别开了眼说:“随便。”
陆诀才把衣服拿过去。
“你发/情期要多久?”沈恙给自己套上了裤子,那处实在是疼,就算是宽松的裤子,磨过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受。
陆诀耷拉着头,声线平稳,回:“有抑制剂的话,三日就好了。”
“现在怎么样?”沈恙开始给自己扣纽扣了,衬衫比较薄,胸前的光景遮得并不是那么严实,可陆诀没抬头来看。
他闷闷说:“因为老师昨晚的帮忙,暂且还能忍受。”
“不过老师您放心……”顿了顿,陆诀说:“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也会努力忘了的。”
沈恙拉上了冲锋衣拉链,他体型比陆诀要小很多,冲锋衣套在他身上,遮到了大腿根的位置,长发柔顺又茂密,被他用床头的一支笔随手挽了起来。
眼角那一抹被欺负狠了的薄红还没退却,他身上有情/事过后的魅力,陆诀呼吸重了点。
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的表白,也只能默默地藏在了心里。
沈恙抬脚要走,突然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还是陆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老师,您小心。”
让沈恙腿软腰酸站不稳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沈恙看了陆诀一眼,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扶着腰离开了陆诀的房间。
陆诀就这么盯着沈恙的背影,在沈恙将要关上门的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老师,您就当我是小狗好不好?小狗只有跟着您才会觉得有人爱。”
沈恙顿住脚,却仍旧是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这里。
直到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陆诀才慢慢地蹲在了床边,到底是哪一个步骤失误了呢?
明明昨晚还是好好的,是什么时候呢?没有人教唆,那就是………
顿了顿,陆诀猛然掀起眼皮,是梦么?
沈恙关上了门,终于撑不住跪在了地上,他的腰……
他咬了咬牙,心里骂陆诀是野狗,可他不止腰疼,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也疼,他能明显感受到那里是涂抹过药了,可是陆诀昨晚上那个狠劲,即便是涂了药也不会好得那么快的。
现在倒好了,陆诀在房间度过发/情期,他在房间养身体,沈恙扶着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打颤。
他想到刚刚穿裤子的时候看到的,他是不让陆诀在他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所以他腿/间全是咬磨过的痕迹,以至于走路的时候,和裤子擦过都会觉得疼。
疯狗,野狗!
陆诀手紧了紧,总算到了床边坐下了,打开光脑看了一眼,光脑界面弹了好几条消息出来,还有司徒岚的几个通讯。
从司徒岚的留言来看,大概就是他已经知道了他们遇袭的事情,表示如果沈恙这边决定好了,他们就可以向荟星宣战了。
沈恙想到了昨晚达达坎南的话,就打字回:【暂时不用,昨晚敌人不是达达坎南派来的】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挑拨者】
司徒岚:【你可算回我了,要不是王长建和我说你没事,我就要派兵过来了】
司徒岚:【王长建还说陆诀发/情期到了?你们昨晚在一起吗?】
沈恙手一抖:【没,我给他找了一个】
司徒岚:【不信】
沈恙:【………】
司徒岚:【对了,白稚送来的抑制剂,我已经派4120星舰送来了,很快就到】
沈恙:【行,再等三天吧,达达坎南说给他三天时间,他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司徒岚已经确保沈恙没事了,那么沈恙有什么想法也是沈恙的事情了,所以司徒岚最后只回了【注意安全】这四个字。
就算是默许了。
退出聊天界面,又是王长建的信息——
王长建:【您没事吧?沈上将,您手臂上的伤需要去看一下吗】
王长建:【不管怎么说,今天也多谢你了】
王长建:【对了,肇事星舰堵住了,全员虏获,按你的意思,反抗者已经全部处理了,剩下的抓回来了,但是还没入荟星境内,是交给您处理,还是直接交给星际处理?】
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沈恙回:【我没问题】
沈恙:【把人送给达达坎南处理吧,他现在应该比我们还想得到更多的线索】
王长建秒回:【行】
王长建:【对了,陆少将怎么样了?昨天我给他安排的那个人怎么样?】
原来昨天的那个漂亮美人是王长建安排的,沈恙顿了顿,回:【我哪儿知道,你问他吧】
王长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假的,刚刚有人说沈恙穿着陆诀的衣裳,从陆诀的房间里出来,他就知道是假的。
沈恙何尝看不出来是试探呢。
他看破不说破,退出了聊天界面,他们在荟星遇袭的事情应该是被压制下来了,达达坎南到底是害怕这件事被传开,所以背后捣鬼的人………
达达斯姆,还是洛佩兹呢………
后来的三天,真如沈恙预料的,一个在房间熬过发情期,一个在房间养身体,他才二十四岁,却像八九十岁的老头一样,骨头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特别是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他一度怀疑自己要死在床上了。
王长建来慰问,也被沈恙以身体不适回绝了,他当时就觉得奇怪,这王长建不去关心陆诀,隔几个钟头就来慰问自己干什么?
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
不过很快就过去三天了,沈恙觉得自己能在床下自由来回,全靠他的身体素质好。
这次来接他们的人是达达坎南身边的那个亲信,杰亚连。
杰亚连带来了一大堆补品,先是郑重地和几人道了歉,然后看向了沈恙,说:“沈上将,如果处理的结果不如您的意,也请您,请您不要为难达达坎南先生,他从来就是身不由己的那个人。”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老师,早上好。”身后,陆诀的声音还有这发虚,但已经要比那晚上好太多了,这也是那晚过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了。
所有人都回头去看陆诀了,就沈恙没回头,陆诀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颈脖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印记。
“老师,您还好吗?”沈恙三天没出门的消息,陆诀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他的问是带着绝对的关心,可在沈恙听起来,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下的调情。
他凝起眉峰,回头瞪陆诀,“我好得很。”
陆诀笑了一下,他唇色还有些白,但精神气甚至比发/情期之前还要好。
这三天他也想明白了,虽然沈恙还是没有接受他,但两人总算有了羁绊不是吗?即便沈恙叫他忘记,可扪心自问,沈恙自己也未必会忘记。
总之只要沈恙还愿意让自己在他的身边,那么他们就来日方长。
“好,您没事就好。”陆诀笑吟吟地回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恙懒得理他。
他回头对杰亚连说:“走吧,我希望达达坎南先生会给我们满意的答复。”
杰亚连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领着几人往外面走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议政厅,还是熟悉的地方,不过沈恙这边却是三个人都到来了。
这一路上倒是王长建和沈恙说的话比较多了。
会议室,达达坎南坐立难安,看见走进来的沈恙,他又是由没来的紧张,作为蓝星的人,沈恙似乎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面子了。
以至于这次他不知道怎么和沈恙说出,自己还是没找到背后第三人的这件事。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和沈恙说,他的父亲遗体消失不见的原因。
两方沉默着,沈恙到底是个聪明人,他看出来了达达坎南沉默的原因,随即笑着弯了弯眉,“达达坎南先生?”
“啊,我在。”达达坎南桌下的一双手扣了扣。
沈恙问:“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达达坎南泄了气,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已经动用了我的人脉去查了,可是,……”
“沈上将,如果我们愿意赔款呢?是否可以换来荟星的安宁………”带着试探的问。
沈恙拧了拧眉,“是什么让您宁愿和蓝星签上赔款条约,也不愿意让您把真相说出来呢?”
“是您的父亲,达达斯姆先生根本就没有去世吗?”沈恙逐字逐句地说。
第37章 他像是即将破灭的泡沫
达达坎南猛然掀起眼皮, 眸间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震惊,大概他没想到沈恙会做出这样的猜测。
“您,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议政厅没有别人, 是达达坎南创造出来的,一个天然的谈话场合,不必在乎谈话的内容。
沈恙手不自觉地往腰上揉了一下,说:“我不认为贵星可以有很多人去随意调动军队的警卫。”
达达坎南急忙辩解:“至少,至少不会是父亲!”
“沈上将, 就算了吧,我愿意赔款,愿意签订条约, 您不要再怀疑父亲了, 好吗?”达达坎南有一种要藏不住秘密的绝望在身上。
沈恙却说:“我们并不缺钱,我说过, 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们背后的第三者, 那我们之间的谈判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
达达坎南捂住了脸, 一双并不是那么细嫩的手微微打颤,“我真的不知道,如您所听, 和埃勒里先生对话的那一个人是我的舅舅, 他叫珈尔.洛佩兹, 关于他, 我知道您已经调查过了。”
“荟星要完了。”这是达达坎南停顿了很久以后, 说的第一句话。
沈恙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就听着达达坎南继续说了下去:“荟星的土出了问题, 已经变成没有营养的废土了,您或许觉得在这个时代, 土地并没有什么作用,可那是你们蓝星才会这么想,荟星没了土地根本不行。”
“父亲去世以后,我因为他的遗书,成为了他的继承人,接管了这个烂摊子。”达达坎南语气平静了下来,“可是你敢相信吗?我在这个位置,真正信服我的官员,只有那么寥寥几个。”
“我没有办法解决废土的问题,直到有一天,埃勒里找到了我,他说蓝星有一种可以救活土地的办法,他愿意以身涉险,去蓝星找到这个办法。我那时候不知道埃勒里是听了舅舅的话才来找到我的,我只是觉得,终于有人愿意来和我一起想办法拯救荟星了,终于有人愿意认可我了。”达达坎南的声音过于绝望了,便只剩下了无尽的心酸。
他坐在高位上,但所有人都在俯视他。
“后来事情败露,是您告诉了我真相,于是我派人去找洛佩兹,因为比起您,我更想知道洛佩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带走了父亲的遗体,消失在了荟星,却还要插手荟星的事情,最后将荟星至于这种地步他还不罢休。”达达坎南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将这些话说出口的。
却让沈恙他们捕捉到了关键的地方,洛佩兹带走了达达斯姆的遗体,如果达达坎南没有说谎,那么达达斯姆就是真的去世了。
而洛佩兹和达达斯姆,似乎有不算正当的关系。
“他们两个?是爱人?”王长建是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洛佩兹,一会儿达达斯姆的?
达达坎南摇头,“至少对于父亲来说,应该不是的。”
“达达坎南先生,可以细说吗?”沈恙凝起眉峰,带着几分关怀。
达达坎南苦笑,“娜提家的破事,我都不想提起了。”
“但是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父亲已经死了,或许整个荟星上下来说,真正见过父亲遗体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我就是其中一个。”达达坎南有一种在卸重担的坦然在身上。
“我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周五,照例是我陪父亲吃晚饭的时间,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向破碎了。”
“他问我想母亲吗?我说想,他说他也想。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直到晚饭后他叫人送我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像往常一样平静。”
“如果我知道后面再听到父亲的消息,是父亲在浴室割腕自尽的消息,我那天绝对,绝对不会离开别墅,离开父亲的身边。”
这天的天气特别阴沉,天上的云团像肮脏的棉絮团,一簇一簇的,挤在天上,压抑得人都要喘不过气了。
连飞鸟都扇不动翅膀,歇在了树枝头,风打着旋儿的吹,落叶被吹落又卷起。
或许该下雨了。
达达坎南下车的时候想。
“小少爷,统领大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女仆上前来毕恭毕敬道。
今天是周五,是达达坎南陪达达斯姆用晚饭的时间,说起来真的很奇怪,作为达达斯姆的养子,他却不和达达斯姆住在一起,甚至连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每周一次,吃完甚至不能留在别墅。
达达坎南从不过问,因为不愿意让达达斯姆为难,他的父亲是一个温柔又漂亮的人,他爱荟星的每一个子民。
达达坎南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下了车,跟着女仆走进了别墅。
达达斯姆住的别墅不小,但却让他觉得莫名的压抑,荟星的土地已经开不出玫瑰花了,别墅前后的花园里长满了玫瑰的荆棘,开不出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来了,达达斯姆所爱的花早就被埋没其中了。
推开别墅的大门,像是在往不见天日的地底走去,别墅里面又没亮灯,只有客厅有一盏微弱的黄光。
达达坎南敬爱达达斯姆,所以在踏进别墅的一瞬间就开始兴奋地寻找达达斯姆,他喊着:“父亲。”
“爸爸。”他一边喊一边往客厅小跑,同时又在避开脚边的障碍物。
达达斯姆坐在餐桌的主座上,穿着黑色的外套,荟星在初秋,不算太冷,但宽大的外套遮不住达达斯姆消瘦的身躯,他垂着头一语不发。
像是在小憩,又像是太累了而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耷拉着头,他又瘦了。
达达坎南顿住了脚步,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喊:“父亲?”
达达斯姆似乎这才醒过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自来柔情漂亮的眼眸,里面已经没了生息,像是一汪已经干涸的净水,死气沉沉的。
“你来了。”达达斯姆开口,声音也不大,有些发哑。
“父亲?父亲,您生病了吗?”达达坎南急忙跑到达达斯姆身边蹲下,仰起头看着达达斯姆,眼里满是关怀。
达达斯姆瞥下眉睫,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嗯,病了好些天,看见你就好多了。”
“父亲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达达坎南握住了达达斯姆的手,意外的冰凉。
上一次他看见达达斯姆,分明还没有这样憔悴。
“只是感冒了,好了很多,坐下去吃饭吧。”达达斯姆反过来拍了拍达达坎南的手予以安慰。
达达坎南见状,也只能作罢,心里想着等下次周五来的时候,为达达斯姆带上一些补品。
他去到侧边坐下,看着满桌都是他喜欢的菜,忍不住笑弯了眉,说:“父亲,谢谢您。”
“老师们的课程你有好好学吗?”达达斯姆问的,是他给达达坎南安排的相关培训课,大抵,他是想把达达坎南作为继承人培养的。
他生命即将归往彼岸尽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组织一场大型的统领竞选会议了。
达达坎南是他夫人挑选的孩子,没有人比达达坎南更合适了。
达达坎南回想起那两位并不尽责的老师,没有将自己所遭遇的委屈告知给达达斯姆,他已经成年了,没有再让达达斯姆为自己操心的必要了。
“两位老师都很好。”达达坎南笑得很轻松,看起来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达达斯姆这才拿起筷子,说:“那吃饭吧,你回去的路程比较长,天黑了就不安全了。”
“父亲,您生着病,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你一晚上吗?”达达坎南小心翼翼问。
达达斯姆伸出手揉了揉达达坎南的头顶,说:“没关系的,我没事。”
“不要忘了明天早上的礼仪课。”达达斯姆的温柔是从骨子里面沁出来的,像是午后的暖阳,足够温暖所有人。
达达坎南这才点了点头,“那好吧,父亲,您要注意身体。”
两人这才开始动起了筷子,不过达达斯姆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他努力吞咽着,可脸色越发不对劲。
他有干呕的欲望,缓了缓神,达达斯姆放下了筷子,看着达达坎南纯真的模样,发出了来自心底的笑,许久,他问:“南南,你想母亲了吗?”
自从宁樱.洛佩兹去世以后,达达斯姆便再没有像宁樱那样唤过达达坎南‘南南’了,在‘南南’这个词从达达斯姆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达达坎南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愣了愣神,眼尾起了湿意,哽咽说:“很想念。”
宁樱.洛佩兹是在一场意外中去世的,但那却是一场很不可能出现的意外,那就是出行的时候,宁樱的车子出现了问题,坠入了深海里。
车子打捞出来的时候,宁樱已经死去很久了,她躺在那里,像是安静的美人鱼,达达斯姆几近绝望地哭泣着。
原来距离宁樱去世,已经过去三年了。
达达斯姆苦笑了一下,“我也想。”
这一刻,达达坎南才觉得他的父亲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从小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死于意外,达达坎南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绝望得也像是要变成了泡沫。
“您怎么了?父亲?”达达坎南发现了达达斯姆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没想到达达斯姆故作镇定地对达达坎南微微一笑,说:“没事的,就是突然想念她了。”
他说着轻松的话,拿起筷子给达达坎南夹了一块肉,因为夹菜,他的衣袖往上缩了一些,露出了白净的手腕来。
达达斯姆正要道谢,突然看见了达达斯姆手腕上的一道红痕,不狰狞,但也并不是那么正常。
达达斯姆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他默默把衣袖往下扯了一些,说:“你多吃些吧,吃完就该回去了,天色不早了。”
的确不早了,因为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达达坎南敛下眸子说好。
“舅舅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达达坎南这才想起,以往他来吃饭的时候,珈尔.洛佩兹应该会一起的。
宁樱.洛佩兹去世以后,珈尔.洛佩兹就一直陪在达达斯姆的身边,宁樱是他的姐姐,达达斯姆照顾着他,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洛佩兹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有他帮衬着,达达斯姆应当要轻松许多。
达达斯姆听到达达坎南问及他,膝盖上的那只手猛地握紧了一些,然后垂下眸说:“忘记了,或许是去外面办事了吧。”
达达斯姆说完以后,又说起了别的:“之前我带你去军营挑选的那个警卫,你觉得怎么样?”
“杰亚连先生吗?”达达坎南问了一声,见达达斯姆没有摇头,就接着说:“他自然是不错的,就是话不太多,但是对我很好。”
达达斯姆就说:“那我把他送给你做近身警卫吧,以后做了统领,身边总归会不太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