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半夜,靳鸿决定搏一搏。
但对于柳柳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言,这个决定实在是过于大胆。
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告知靳鸿和袁思雨答案。
只是,如今听到容镜的分析……
柳柳的心中思绪交错,缓缓吸了一口气。
傍晚来临,街道上的人数极速增加。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柳柳的沉思,她下意识点了接通。
不等她开口,袁思雨绷紧的嗓音就先传进了她的耳朵:“柳柳,保持冷静,我有消息要告诉你。”
柳柳一愣,心中涌现不好的预感,她咬了咬嘴唇,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泛白。
“靳队调了你们小区的监控,发现有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戴帽子和口罩的男人在你的小三轮边上徘徊了很久。”
“柳柳,你是个露脸的美食主播,那晚还骑着显眼的粉色小三轮——”
停顿间,袁思雨轻声说出了那句令柳柳毛骨悚然的话:“不出意外的话,他找到你了。”
而现在,他可能藏在任何一个角落,宛若阴沟里的老鼠,窥探着一切。
“别紧张。”
在柳柳的脑海一片空白,所有声音都远去的时刻,袁思雨的安抚就像跌落在死水潭中的一颗小石头,溅起涟漪的同时令柳柳回忆起了雨夜那晚,是同样温柔但有力的安抚将她从慌乱之中拉了出来。
袁思雨轻声道:“我们小队的人已经在往你的位置赶去,最多还有五分钟就能到,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如果你很害怕,可以尝试着找一个对你而言安全的地方等待我们的队员。”
柳柳张嘴便想问她是否可以往回走,但想到袁思雨所说的,雨具男已经找到她,或许就藏在某个角落窥视她,说不定她此刻通话的内容对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咬了咬有些干涩的唇,面露抱怨:“现在才告诉我,好吧,我回去给你买橙汁。”
袁思雨一愣,随即荡起笑容:“好,注意安全。”
柳柳挂断通话,身体一转往回走,很快又回到来了容镜和莫景同的小摊前。莫景同的生意还不错,一些顾客在等橙汁时会往容镜的小摊摊上看两眼,虽然会被五百这个数字吓退,但会和容镜聊一聊天。
“老板,有人找你算卦吗?我没见过你这么年轻的‘大师’,你们这一行是不是跟中医一样,年纪越大越吃香啊。”
一个正在给女朋友买橙汁的男人好奇地询问。
容镜单方面将他划分到‘潜在用户’中,因此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有问必答:“有的,不过我刚来这边摆摊,客人还不是很多。至于后者……不了解我们这行的可能会看年纪,了解的都看门派。”
“那你是什么派的?”
“玄天观。”容镜解释着,目光不经意扫到走过来的柳柳,没错过她眉目间一闪而过的紧绷之色,心中奇怪对方的反应,但容镜的面上却很若无其事,甚至还主动跟对方打了个招呼,“柳柳姐姐。”
正在压橙子的莫景同也看过来,热情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柳柳笑了一下,说:“我闺蜜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带杯橙汁回去。”
莫景同闻言连忙道:“那你可能要等一会。”
“没事,我就坐这,弟弟你不介意吧?”
容镜赶紧摆手。
时间在刻意的等待下会走得格外慢,柳柳想要通过玩手机来消磨时间,但实在沉不下心,索性和容镜搭话,顺便跟容镜加了微信。
容镜双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视线转动之间,打开了微信,找到柳柳的微信,发送:姐姐,你的左后方一直有人盯着你,你认识吗?
原本已经努力放松下来的脊背瞬间再次紧绷,柳柳借着低头的动作掩饰面色的苍白,随后手指点在屏幕上:是不是一个男人?你可以形容一下他的样子吗?
容镜回复: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魁梧,穿着黑色的外套,脸上戴着口罩。
容镜作为一只小僵尸,敏锐度远远高于普通人类,柳柳一过来,他便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假装起身将后背陷入椅子内,然后身体歪斜,以一种虽然诡异但明显是放松状态的姿态把玩手机。
无声无息之间,一张放大的照片发送给了柳柳。
柳柳收到照片看清楚口罩上方的那双充斥着阴沉之色的眼睛时,记忆瞬间被拉回了那天晚上的雨夜。
是他,就是他!
脑海内有声音叫嚣,柳柳忍住因激动和惊慌而颤抖的身体,努力深吸气放松下来,随后手指点了几下屏幕,才将照片转发给袁思雨。
袁思雨正坐在靳鸿的车内,她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怕柳柳出现意外,也怕那雨具男察觉到不对劲提前跑路。
她皱了皱眉显然想张嘴说什么来缓和一下情绪,但下一秒就听见手机叮咚响了一下,随即一张照片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与此同时,还有柳柳的信息:袁警官,那天晚上就是他。
袁思雨猛地瞪大眼睛,在她的设想中,队员们需要悄无声息地便衣混迹在长华街寻找与监控视频中体格相似的男性。结果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犯罪嫌疑人的长相送上门了。
她没有任何犹豫,扑到前方的座椅上,将手机递给了靳鸿:“队长,柳柳发来的信息,她说就是这个男的。”
靳鸿并未在监控内看到雨具男的脸,但就这身型……的确和监控中的男人很相似。
他心中微凛,当即道:“快点走。”
车子在几十秒后停下,靳鸿对一干队员使了个眼色,不声不响地融入了人群之内。
袁思雨挽着其中一名男队员的手臂,装作情侣朝着街角的鲜榨橙汁摊位走过去,很快就见到了坐在椅子上和少年说话的柳柳。她的眸光闪了闪,催促同伴去给她买橙汁,然后凑过去,装作好奇地问:“小哥,你这算卦灵不灵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柳眼底微亮,笑吟吟地主动给袁思雨介绍:“超灵的,我就是在这个帅弟弟这里算得卦——”
话未说完,就听见身后的人群中突兀地发出一声惊叫,她下意识回头,一眼撞入身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与照片上的不同的是,对方被几个便衣强行按倒在地,脸皮压着粗糙的地面,因着挣扎而蹭出浓郁的鲜血。
他闷哼着想要挣脱,但靳鸿绝对不会给他机会,利落地掏出手铐将人一锁,便招呼人带走了。
“等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轻易结束的时候,沙哑的声音取代了惊叫,不知何时出现在容镜身后的男人抬起脸,目光冷冷地盯着朝着他看来的靳鸿以及袁思雨、柳柳几人。
袁思雨像是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视线猛地往后移,果真见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抵在容镜后腰的位置,只要容镜稍稍动一下,匕首的尖端就会划破轻薄的布料,刺入他的皮肤。
雨具男的同伙竟也在长华街。
而且见到同伴被抓,不止没有逃,竟然还挟持了人质!
这样的认知令袁思雨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而同样是猜到是怎么回事的柳柳看向容镜时面色苍白如雪。
她怎么也想不到,容镜竟然会被自己牵连进来,而且还遇到了危险。
“你——”
容镜感受着那把小尖刀戳着后腰的触感,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状似挣扎的动作令男人眉目冷沉下来,手指瞬间箍住了少年的脖子,冷声道:“别动。”
容镜眨了下眼睛,声音显得不太开心:“但是你戳得我很痒,而且划破我的衣服了。”
这件T恤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上了四位数,还是谢长时给他买的。
四舍五入就是谢长时送他的礼物。
“给你三秒钟,你放开我,不然我就揍你了。”
“哈?”男人似有些不可思议。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被刀抵着竟也能说出这种反威胁的话来。
他觉得离谱,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只要我的刀再往前探一探,别说你的衣服了,你的皮我都能给你扯下来!”
男人显然懒得跟‘脑子有问题’的少年多说废话,看向不远处的靳鸿和强行留于原地的雨具男,威胁道:“放开他,再给我们准备一辆车,否则我现在就杀了……”
最后一个字还未从嘴里蹦出来,一个拳头就先猝不及防地以极其暴力的姿态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嘭得一声脆响以后,容镜反手扣住那只握着见尖刀的手,狠狠往下一拽,痛呼声响起地刹那,他一弯腰,身后的人就跟垃圾一样从原地飞了出去。
又是一声嘭。
不过这次是一百八十斤的身体哐当落地的声音。
男人被砸得七荤八素,身体各处仿佛都有尖锐的疼痛窜出来随后蔓延到神经末梢。他捂着鼻子,鼻血从指缝中淌出来,血腥味刺激大脑皮层,令他挣扎着起身。
然后,一把椅子从远处飞来,稳稳当当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几秒钟的寂静无声以后。
男人额头着地,扭曲着身体俯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柳柳:“……”
袁思雨:“……”
靳鸿:“……”
莫景同:“……”
沉默之中,容镜走到男人的身旁,又将那把椅子拎回了小摊位前。
要不是附近没砖块,丢得就不是椅子了。
还好宋特助给他准备的家伙质量不错,估计还能再砸好几次。
他用湿纸巾将椅子擦了一遍,再用干纸巾擦干,坐回椅子,冲已经彻底呆掉的袁思雨和柳柳道:“看吧,我算的卦很灵的,风山渐卦,小吉,好结果。”
柳柳张了张嘴,无意识地与他对话:“但你当时说要把握好冒险的度。”
容镜眨眨眼:“是让你把握住,不是让我。就他那样的小垃圾,我一个人可以揍十个。”
这还是纯靠拳头敲的。
再加点小僵尸buff,一百个都不在话下。
柳柳:“……”
回过神来的柳柳深深吸一口气。
真想给容镜磕一个。
抓捕行动差点出现无法挽回的意外,这令靳鸿等人都有些后怕。
让手下的队员将两位嫌疑人拷起来送回警局,靳鸿走向小摊前,亲自向容镜道了声谢。
而袁思雨在经历这一事之后,看向容镜的眼神愈发火热。
算卦算得准、武力值爆棚、还不动声色地为他们提供了雨具男的照片。
这次的抓捕行动里,容镜起到了绝对重要的作用。
明明看着年纪那么小,没想到这么厉害。
袁思雨示意柳柳往边上挪一挪,分出了半张椅子让她挤下,她的双肘抵在桌面上,双眼晶亮:“小道长,你也给我算一个呗。”
生意上门,容镜当然不会拒绝。
悦耳的收款提示音传来,容镜弯起眼睛,嘴也更甜了,问她:“姐姐你想算什么?”
袁思雨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姻缘,就算姻缘吧,我最近相亲遇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我对他挺有好感的。”
容镜动作利落地拿起兆龟,很快便将铜钱铺开,视线落在上面,指了指:“上乾下巽,风行天下,万物相遇,为天风姤卦,爻辞九二。”①
袁思雨听得晕晕乎乎,仿佛回到了高中上数学课的时候,连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对他还不了解的时候——”容镜收起兆龟,看向她的眼睛,“对他要保持警惕。”
保持警惕?
作为警察,袁思雨对这四个字可谓相当熟悉。
而且她这个人容易多想,这一刻对相亲对象产生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怀疑,瞬间压过好感。
她皱了皱眉,也没多说,只道:“好,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算卦也算好了,袁思雨便打算送柳柳回家,走前莫景同将一杯鲜榨的橙汁递了过去,迎上袁思雨疑惑的目光,他耸耸肩膀:“柳柳买的,已经付钱了。”
柳柳闻言笑着点头。
袁思雨见状也没跟人客气,搂着柳柳的肩膀跟两位摊主说再见。
所有的警察都尽数离开,因意外而围堵在此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只有一部分对容镜投以好奇的目光,拿出手机偷偷地拍照。
莫景同给容镜竖起大拇指,小声地说:“容镜,我掐指一算,你要火了。”
容镜看他摊位上聚集了不少客人,笑眯眯地说:“你也不赖。”
莫景同嘿嘿笑两声,又去忙活了。
夜晚来临,路灯逐渐亮起。
黑色库里南停在街边,驾驶位上的宋清抻着脖子往车窗外看,有些奇怪道:“今天又不是周末,长华街人怎么这么多?”
从库里南身旁路过的大汉耳尖地听到这话,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非常自来熟地解释:“哥们看来是不知道长华街今天发生了大事啊。”
宋清见他搭话,顿时也好奇起来:“什么大事?”
“就半个小时前吧,有两个犯罪嫌疑人跟踪一个女孩子,还用刀挟持了一个人质。”
“挟持人质?”宋清的眼瞳猛地睁大,想到长华街内还有一个容镜在,忍不住咽了咽喉咙,着急地发问,“没出什么事吧?”
大汉迟疑了一下:“你问的是人质还是犯罪嫌疑人?”
宋清:“?”
大汉似乎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当即憨憨一笑:“除了犯罪嫌疑人,大家都没事。你是不知道,街角那个算卦的小孩被刀抵着却一点都不慌,一拳头就把那犯罪嫌疑人给揍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街角、算卦、小孩。
几个关键词全都指向了容镜。
宋清哎呦一声,连忙回头去看谢长时。
谢长时长眉微拧,模样看上去有些担忧,然而推开车门,问的却是:“犯罪嫌疑人死没死?”
宋清:“?”
你关心的怎么是犯罪嫌疑人?
这合理吗?
今天一整天收获满满,又做了两笔生意,容镜跟在谢长时的身后走回车内时,像一条左右摇晃的小尾巴,写满了喜悦。
“晚上好呀宋特助。”
热情地跟宋清打过招呼,容镜弯腰落座的动作却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副驾驶的位置,“程璞玉,你也在呀,晚上好。”
程璞玉从座椅上缓缓探出一颗脑袋,露出了黑眼圈浓重的脸,它看上去双眼无神的,整个鬼丧丧的,打招呼的声音都有点飘:“晚上好容镜。”
容镜趴过去扒着座椅,迟疑地问它:“你这是……?”
他只见过人与鬼贴身相处一阵子以后阳气、精气被吸,导致神情恍惚、精神状态下降的。
没想到鬼也会这会这样吗?
他有些狐疑的目光看向了宋清。
难道是宋特助对程璞玉做了什么?
正疑惑着,程璞玉便再次幽幽开口了:“上班上的。”
容镜:“……”
容镜一时有点心疼程璞玉这只小鬼,当初还是特地求来的入职机会呢,没想到才干两天就从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便成了仿佛被吸干精气的瘾.君.子。
他转移话题,问程璞玉:“段姐姐联系你了吗?”
程璞玉摇头。
那看来是凌霄老道还没有消息。
第二天上午。
提前收到袁思雨消息的容镜没有去摆摊,而谢长时也推迟了上班时间。
九点左右,袁思雨带着队里的人,扛着红底锦旗和荣誉证书按下了云江湾十六楼的门铃。
在此之前袁思雨没想到容镜竟然住在那么贵的小区,因为毗邻云江,地理位置优越,以及带上了谢氏的名头,卖价极贵,一平达到了六位数的高价。
“没想到小道长你还是个有钱人。”袁思雨一边调侃,一边将东西交给容镜,“这是我们队里给予你的表彰。”
容镜接过证书以后,好奇地翻阅证书的同时解释:“我不是有钱人,我只是傍上有钱人了。”
袁思雨:“……啊?”
真正的有钱人从卧室内走出来,抬手压下少年因睡觉而翘起来的呆毛,语气淡淡:“好好说话。”
随后面向已经呆掉的袁思雨,颔首做自我介绍:“袁警官你好,我是谢长时,阿镜的监护人。”
袁思雨咽了咽喉咙。
这个谢长时是她想的那个谢长时吗?
光看着这长相,这财力,好像……是真的!
她倒吸一口气。
袁思雨还在震惊时,容镜已经开始向谢长时展示怀里的锦旗了,眼睛很亮地对谢长时道:“我们能不能把它挂起来?就挂在我房间,好不好?”
谢长时应一声:“可以。”
他了解容镜的性格,第一次得到锦旗,新鲜感促使他喜欢得不得了。
自然不会煞风景。
主动接过容镜递过来的锦旗,谢长时去了次卧。
他一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轻松了不少,袁思雨瞅了两眼男人的背影,给容镜竖起一个拇指,小声地夸赞:“你监护人长得真的帅。”
随后说起了雨具男的事。
“这俩可是罪行累累的连环杀人犯。”
雨具男本名张埠,二十年前和好友,也就是被容镜一把椅子揍晕的男人,一同开了个屠宰场。
后来的某天夜晚,两人喝了酒在乡间小道撞伤了一个小姑娘,出于不想被人发现而赔钱的心思,两人竟然直接将小姑娘带走,并且残忍地进行了分尸。
这一次的经历像是开启了他们内心的某个开关。
之后的一年内,两人陆续杀了三个年纪都不大的女孩。
但由于时间间隔长,调查条件也受限制,当时的办案人员并未将四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自然也没有查清楚真相。
张埠说,当时屠宰场生意变差,他和同伴决定另寻出路,去了其他的城市,因此也没有再敢干那畜生不如的事情。
直到最近,他无意间打开了一个别人分享过来的砍头视频,心底的犯罪因子开始重新活跃。
于是,他趁着雨夜,盯上了柳柳。
“当时靳队就觉得这两人犯罪的手法很老练,恐怕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想到还真是。”袁思雨有点唏嘘,拍拍容镜的肩膀,“这次真的谢谢你——”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又道:“对了,你有没有兴趣考编制?我们警局有个部门很适合你啊!”
容镜的脑袋里冒出了才上两天班就半死不活的程璞玉,果断摇摇头。
袁思雨有点遗憾。
不过想想容镜的条件和本事,对特殊部门不感兴趣倒也正常。
“行,那就这样,不打扰你去摆摊,我先走啦。”
容镜朝她挥手,目送她离开后,走向了次卧,看到了被挂起的锦旗,咔嚓咔嚓地拍照。
他的朋友圈里没什么人,但还是兴冲冲地发布了照片。
宋特助看着照片里露出的那只调整锦旗位置的手,一边点赞,一边感慨——
他们谢总什么时候干过这事?
“你在看什么?”头顶落下阴影,熟悉的声线带着漫不经心的调调入耳,宋清主动的将手机递过去,“看谢总为爱挂锦旗。”
然后瞅一眼陆云霁握在手中画面闪烁、疑似是某短视频软件页面的手机,好奇地问:“陆总在看什么?”
陆云霁哦一声,也将手机放到了桌上:“看谢长时那个消失了十二年的宝贝崽子大战犯罪嫌疑人。”
第15章
听到‘宝贝崽子’四个字,宋清的耳尖动了动,脚下一蹬,椅子的滚轮在地板留下一道弧线,带着人凑到了手机前。
低头,入目先是摇晃的画面,随后光线逐渐聚焦在少年干净白皙的脸上。
果然是容镜。
宋清只从大汉的口中听到轻飘飘的一句“一拳头就把那犯罪嫌疑人给揍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但现场的画面却未瞧见一丝一毫。
如今有机会,他当然没错过。
很快,男人握着匕首不停向前试图刺入容镜的后腰,容镜蹙着眉不满的表情以及干净利落比起职业选手还要专业的动作宛若武打电影撞入宋清的眼中。
当看到容镜隔着那么老远的距离,却准确无误地将木椅长腿杂砸至男人后脑时,宋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们谢总关心的是犯罪嫌疑人死没死,而非容镜出没出事了。
宋清:“……”
他的心中唏嘘,目光不经意往屏幕边缘转了转,顿感惊讶:“嚯,这么高的点赞评论呢?”
九十八万点赞,十二万评论,还有一百万的转发。
陆云霁转了个身,后腰抵着桌面边缘,抱着双臂懒洋洋道:“是啊,都上热搜了。”
他的手指点了点搜索框,下方果真出现了#被挟持人质出手干翻犯罪嫌疑人#的话题,还排在高位,足以可见热度有多高。
“这些评论也挺有意思的,喊哥哥弟弟、老公老婆、爹和儿子的应有尽有。”
几分钟前陆云霁刷到这个视频时,已经眼疾手快地留了截图发给谢长时。
结果谢长时没回复。
看宋清的朋友圈才意识到谢总这会正忙着给宝贝崽子挂锦旗。
以前他拿糖葫芦想哄容镜喊他一声哥哥,谢长时看他的眼神都跟注了冰似的。
——这一次怕是要把眼睛给冻瞎了吧?
宋清瞧见陆云霁的嘴角一点点翘起,眼角不受控制地一跳。在他们谢氏,陆云霁是公认的老狐狸,整天笑眯眯懒洋洋的,又因为履历牛逼且长得实在好看,曾在谢氏领导受欢迎度中排名第一,是许多年轻下属的梦中情导。
直到这只老狐狸露出了阴险狡诈的一面,众人才惊觉,这人心竟然是黢黑的。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最黑了。
于是,最受欢迎变成了最不可能招惹。
宋清果断转移了话题:“刚刚您说容镜消失了十二年?”
“是啊,我和谢长时上高一的那一年,上学期总是瞧见那小崽子跟个小尾巴似的围着谢长时转,下学期就突然没了踪影,我问谢长时他家崽去哪儿了,结果人家理都不理我。”
陆云霁和谢长时认识的时间其实很长。
谢长时是在初二的时候转到绥县来的,陆云霁还记得对方背着书包冷冷淡淡站在讲台前自我介绍的模样,情绪和声音都是冷的。
班里的学生见他长得好看,都想跟他交朋友,可惜的是没人成功。
偏偏陆云霁又是个不信邪的,谢长时退一步,他就厚着脸皮进两步,久而久之,他也能跟谢长时搭上话,唠上一两句了。
再后来的某一天,谢长时出门时身后多了条尾巴,小尾巴眼眶有点红,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云霁指着谢长时,惊讶道:“谢长时你怎么欺负小朋友!”
尤其是这个小朋友长得这么可爱。
面对他的指责,谢长时只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表达他的无言,倒是那小尾巴揪着谢长时的衣服,小声解释:“谢长时没欺负我,他是要带我去装牙齿的。”
他冲陆云霁龇了龇牙,露出了虎牙位置缺失后的空洞黑块给陆云霁看。
模样怪可爱的,缺牙的样子也怪搞笑的。
陆云霁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呢然后呢?”宋清听得起劲,满眼写着‘快说’两个字。
陆云霁哼笑一声:“然后小尾巴意识到我在嘲笑他,嚎得整条街都听到了,谢长时怎么哄也哄不好,只能踹我两脚解气。”
最关键的是,当时他青葱年少,还能算个好人,看小朋友哭得那么伤心,也觉得心里难安,索性掏出了一周的零用钱,给容镜买了一麻袋的零食。
也不知道时隔十二年,小尾巴还认不认得他。
“我记得……”陆云霁突然开口,“前几天谢长时突然醒来,去了一趟绥县?就是去接容镜的?”
宋清还沉浸在陆云霁的故事中,无意识地点了下头。
等回过神来时,脑袋里却突然出现了南城墓园的负责人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
……突然出现的棺材,突然出现的容镜。
该不会那十二年,容镜真在棺材里躺着吧?
换以前宋清肯定觉得不可能,可经历过程璞玉一事,他连鬼都见着了,有什么不可能的?
宋清吸了一口气。
容镜在中午时分来到长华街的时候,明显察觉到有许多人在自己的摊位前徘徊。
他抱着自己的背包一坐下,还未来得及跟莫景同打招呼,一支话筒就探到了唇边。
容镜抬头看去,身穿短袖,胸口别着[雁城电视台]铭牌的男人冲他温和地笑了笑,询问:“你好,我是雁城电视台的记者,我叫做郜永元,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对您做一次采访。”
出门前谢长时便告诉他,今天的长华街可能会有很多人来他的摊位前凑热闹,容镜倒是不介意。
而且他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今天要赚很多钱!
如今听到这个问题,当即眼睛一弯。
他要是接受了采访,出现在电视机上,不就相当于雁城电视台免费给他做宣传吗?
容镜坐直了腰板:“当然可以。”
郜永元被他的反应逗笑,出口的声音更加温和了几分:“我就问一些简单的问题,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
采访围绕着容镜当时被挟持的心情、内心想法等展开,后续还谈到了容镜的工作。
半个小时后,郜永元和容镜拍了张合照,今日份工作就算结束了。
但等到拍摄团队坐车离开,他却意料之外地将清瘦的身体往前一弯,坐在了容镜对面专属于客人的小椅子上。
一抬眼,注意到容镜蹭一下亮起的眼睛,郜永元忍不住笑了一下:“我想找容先生算个卦。”
“我今天上午去采访柳女士的时候,她跟我说容先生算卦非常灵,所以我想请容先生算一算我朋友的现状,他……遇到了一些难以抉择的问题。”
郜永元并没有将所谓的‘难以抉择的问题’清楚地告知容镜,后者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