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变冷,他穿了件黑色的卫衣,衬得一张脸愈发的白。手里捧着热可可走进工作室,已经在其中等待的客人们正在讨论南陵的泥石流。
“这南陵是不是风水不好,十年前那场地震已经够恐怖的了,怎么这次还突发泥石流?”
“我有同事是南陵的,昨天收到消息脸都白了,差点送医院。不过还好,他家运气不错,没人出事。”
客人们交谈得兴起,眼角余光注意到容镜,当即跟容镜打招呼,随后又道:“大师,我今天看网上说,谢氏往灾区捐了很多必需品。”
“好像还捐了一个亿。”他身侧的人补充。
这些事情容镜也清楚。
他昨天一天都在关注南陵的泥石流,自然知道谢长时做了些什么。
他冲几人点头,解释道:“希望能帮点忙。”
然后便开始了今日份的工作。
下午三点左右,池白来了工作室,一进屋就拿走了聂六刚刚点外卖送过来的奶茶,动作利落熟练地将吸管插进奶茶杯子,嘬了一口,然后舒坦地靠在沙发里,对容镜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有个好消息,你猜猜。”
容镜:“找到假扮邢玫的人了?”
池白:“……?”
他问:“你怎么猜到的?”
容镜:“显而易见,能让你在这种时候跑到我这儿来,还一脸兴奋模样的消息,除了这个,不做他想。”
池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笑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对容镜道:“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是谁,但基本可以断定,对方就是天师联盟里的那只鬼!”
见容镜感兴趣,池白拿出手机找出了几个视频,随即放在容镜的面前。容镜低头,点开其中一个。
他原以为出现的会是假邢玫,但事实上却是一个长相陌生甚至有些丑陋的老年男人,对方身形佝偻,穿着破烂,像一个流浪汉,慢吞吞地从公交车上下来,走进了一个公共卫生间。
“这是……?”
“你看第二个视频就知道了。”
容镜点开第二个视频,视频上方的时间一直在动,而公共厕所的门打开,却不见那个流浪汉。
容镜回忆着刚刚从视线中走出来的几个男人,眉梢微微一动,问:“又是变换符的把戏?”
池白耸耸肩膀:“显而易见,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有多么的心虚,就我们现在调查的情况来看,起码用了八张变换符。”
容镜:“……”
那确实是心虚得有点过头了。
他好奇发问:“所以源头在哪儿?是谁?”
池白:“袁思雨他们找到的源头在雁城天师联盟的分部,而现在天师联盟的雁城分部总共也就六个人,两个管事的,四个小喽啰。”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一张A4纸递到了容镜的面前,抬起下巴示意容镜看。
纸上是一个叫做戴极的中年男人,是天师联盟雁城分部的管事之一。
“这个叫做戴极的今年四十二,原本是青云门的道士。”
青云门?
容镜想起点什么,颇为惊讶:“那不是和段部长一个道观的么?”
池白点头:“是啊,所以我悄悄跟段云双打探了一下,段云双说戴极和吴硫一个师父……嗯,吴硫你认得吧?”
虽然这人很久没有出现在容镜的生活里,但容镜记得很清楚,因为吴硫是段云双的追求者。
见到容镜点头,池白才继续道:“吴硫眼中的戴极,为人老实憨厚,虽然天赋一般,但特别热心,是个绝对的好人。”
——好人?
容镜蹙了蹙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白又道:“但根据我从天师联盟其他人口中获得的消息,他们所认识到的戴极为人张扬,听说对那四个小喽啰的态度非常不好,与另外一位叫做陈信的管事完全成鲜明对比。”
“所以……”容镜心中有了几分想法,“你觉得这个戴极被掉包了?”
池白虽然没有直接出言肯定,却说了差不多意思的话。
他道:“根据吴硫和段云双反馈的消息,戴极已经很多年没有回青云门了,即便宗门召他,他也会给出不同的借口。他很奇怪,不是吗?”
不过——
他好奇地问:“你让人调查他,甚至还询问了天师联盟分部的其他人,不会打草惊蛇吗?”
池白倒是淡定:“他跑了就更证明他有问题。不过联系询问分部的其他人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藏得挺好。”
原来如此。
容镜点点头,垂眸思考时又听到池白发问:“南陵泥石流的事情我听说了,听我们部长的意思是龙脉出问题了,你家逢汜师叔又回南陵了?”
这两天逢汜在雁城拜访的人就包括池白口中的特殊部门部长。
这位部长比起他们也就大个十几岁,因此说是“拜访”,实则等逢汜和他真的见了面,还是逢汜地位更高一些。
池白接连两天听他们家部长在他们的耳边叨叨玄天观和逢汜,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如今不用问容镜,他都能把玄天观的建观历史倒背如流。
听说玄天观最初在建观时只有一个老道,因为没什么名气,所以来道观供奉的人也不多。直到某一日,老道那破破烂烂的道观来了一个人,那人和老道相谈甚欢,并且成为了道观的一员。
自此,这个小小的道观开始蓬勃发展。
而后,老道与此人相继仙逝。
也是那一天,玄天观的道士们才惊觉此人身份不一般。
听池白讲起这个故事,容镜摸了摸鼻子,眼角跳了跳,说了句:“胡说八道。”
池白眼睛一亮,眼底是好奇:“这么说,是谣言了?那正版故事是怎么样的?”
容镜:“正版故事就是谁都没死。”
池白口中那个老道,正是太虚老道。
池白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抓住了关键点:“所以那个人真的是祖师爷?”
容镜点头。
池白深吸一口气,羡慕道:“我还没见过祖师爷呢。”
容镜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你说的好像我见过一样。”
哦,也是。
祖师爷出现在玄天观的那会儿,容镜还没出生呢。
话题重新被拉回到逢汜和南陵龙脉上,池白说他原以为容镜会随着逢汜一同前往南陵。毕竟,他也看得出来容镜很想回去看看他的那些师叔们。容镜闻言只道:“我算了卦,让祖师爷看我是留在雁城好,还是前往南陵好。”
池白了然:“所以是前者?”
容镜点头。
池白离开后,容镜的思绪还落在他所说的戴极身上。
过了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客人,容镜撑着脸看卦象,但这卦象属实有些奇怪——否极泰来。
戴极,否极泰来?
“看什么呢?”司流穿过紧闭的大门,一眼瞧见小僵尸蹙着眉,用一副严肃紧绷的神情盯着面前的卦象,凑过去一看,嚯了一声,“这不挺好的卦象?”
容镜幽幽看着他,幽幽说:“是咯,可这是戴极的卦象。”
已经知道戴极是何人的司流:“……祖师爷来骗都不想骗你一下啊?”
容镜心道这怎么能骗?等会骗出大问题。
少年的目光在司流的身上转了一圈,眼睛一点点亮起。在司流敏锐地感知到不怀好意时,就见到容镜扬起一张笑得甜甜的脸,冲他眨眼:“司流前辈,逢汜师叔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很无聊?无聊到每天白天没事儿干,晚上睡不着,特别想要找点事情充实充实自己?”
司流:“……?”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容镜便继续道:“我觉得你有这种想法非常好,毕竟逢汜师叔最讨厌每天闲着没事干碌碌无为的鬼了!”
司流:“……所以?”
容镜:“所以我觉得前辈你可以跟在戴极身边,看看他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流:“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办事但是不想给钱了?”
容镜瞪圆眼睛:“我是这种僵尸吗?”
司流瞅他两眼,这小僵尸以前可能不是这种僵尸,但跟人相处久了,心眼子也是一套一套的,所以还真有点说不准。
他掀起眼皮,也开始讲道理:“换成以前我倒是没什么所谓,但现在你也知道,我有花钱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容镜便在心底嘀咕。
说的是有点道理,但他家逢汜师叔还没点头呢。
然后比出一个数字:“十万。”
司流当即道:“成交。”
司流的钱是谢长时这位雇主支付的,拿到钱以后,他二话不说便出门去了天师联盟的分部。以他的能力,想要在天师联盟的雁城分部来去自如,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他来到天师联盟的雁城分部,这里表面上看去是一家很普通的丧葬品店。
司流抵达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女生和客人介绍店里的东西。虽说在雁城,天地通更为出名,但价格毕竟偏贵,所以也有一部分人习惯了就近购买便宜的丧葬品。
客人订购了花圈和别墅,留下电话号码离开。女生看着他的背影,回头忍不住和年龄相仿的同事抱怨:“以前还觉得能进天师联盟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现在看来……上辈子我炸粪坑了!”
同事:“……你这什么形容?”
女生瘪瘪嘴:“你懂我的意思就成。”
说完,她叹着气摊在椅子上,头扬起盯着天花板,有些难过,又有些憧憬:“你说咱们还有机会被调到雁城特殊部门去不?我离开我们道观的时候还对祖师爷发誓,以后一定会保护大家为社会做贡献,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一个丧葬品店里卖货。”
她的话引起了同事的感慨,同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她安慰她:“有机会的。”
沉默间,一道年长的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立刻起身,笑着打招呼:“陈叔。”
司流的目光随之落在陈叔的身上,能猜到眼前这位大概就是雁城分部的另一位管事人,陈信。这陈信看上去也就四十上下,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穿的是黑色的中山装,乍一眼看去根本不像道士,像斯文儒雅的文人。
司流对他挺感兴趣,所以跟在了他的身后。
陈信和资料上说的一样,为人十分平和和善,面对两个后辈的招呼,再看其中一人脸上带着笑,但眉眼间的失落无法骗人,心中思绪闪过,像是猜到了什么,笑着说:“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好消息?
女生好奇望过去,便见陈信再度笑起来,道:“昨天刚收到的通知,天师联盟总部可能要将所有的分部都给取缔了。”
取缔了?!
女生震惊极了。
虽说她的确不想留在这里卖丧葬品,但也不是想直接失业啊!
陈信好笑地看着她,解释:“因为总部那边觉得分部的设立没什么必要,至于现在安排到分部的你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并入当地的特殊部门。”
扔下这么个好消息,陈信便去了‘办公室’。
他们这儿面上是卖丧葬品的,主要还是天师联盟分部,因此办公室是必须的。但说是办公室,其实也就是一个小隔间而已。
陈信推门而入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人了,正是司流此次的目标任务——戴极。
陈信开门的声音虽然没有多大,但也十分清晰,按理说戴极必然能听到,事实上对方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司流觉得惊奇,心道看来这两位管事的关系不怎么样嘛,那池白给容镜的资料上怎么没写?
想着,他便飘到了戴极的身旁。
目光下意识往下,这一眼看到的东西却令他微微愣怔。
……戴极本是伏案,司流便觉得他在处理公务,但事实上他拿着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的圈。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戴极也没有变化。
司流见到这样的画面,心底逐渐浮起了古怪的感觉。他沉吟着没有动作,决定跟个木头似的留在办公室内好好观察观察戴极。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司流本身也是个急躁性格的人,要不是想着那十万块钱,他肯定坐不住。
时间终于来到中午,是戴极一行吃午饭的时间。
原先见到的那个女生敲门问戴极和陈信中午吃什么,他们几个小辈准备点外卖,要不要顺便帮他们带一份。陈信闻言应了一声好。
女生便问:“那戴管事呢?”
他们管陈信喊陈叔,管戴极喊戴管事,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陈信道:“他和我一样。”
女生点头。
没多久,外卖送到,陈信拿了两份回到办公室,但他没有将多余的一份午餐递给戴极,而是随手丢到了戴极脚边的垃圾桶里,自己则是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午饭。
这一幕看得司流目瞪口呆。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他开玩笑说自己跟个木桩似的站在这里当监控,怎么到头来,被监控的戴极好像更像个木头?
整整四个小时,他还在画圈圈。
如今陈信将他的饭菜倒了,他还没反应。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思考间,陈信忽而起身走向了门外,司流见状,眸光微微闪烁。
云江湾的落地窗被敲响,容镜打着懒洋洋的哈欠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瞧见司流的身影,语气幽幽的:“前辈,你怎么跟小程同志一个样。”
喜欢钻窗户。
听容镜提到程璞玉,司流便想到了前阵子和程璞玉的碰面。
回忆起程璞玉那张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的脸,司流打了个寒噤,连忙道:“我和他可不一样,我没他那么虚。”
容镜:“……”
好像是有从宋特助口中听说小程通知最近升职了,事也越来越多,累得够呛。
没再谈程璞玉的事,容镜心知司流此刻大半夜的前来必定是在雁城的天师联盟分部发现了什么,便直接切入正题。一边将谢长时备好的草莓碗搬出来,大方地分了司流两颗。
司流往嘴里一塞,手指伸过去准备拿第三颗的时候,被容镜啪嗒拍了一下。
司流:“……这么小气。”
容镜瞅他:“谢长时给我洗的,给我摘的草莓蒂,你要吃你让逢汜师叔给你弄。”
司流面无表情,心道,他要是敢让逢汜帮他洗草莓,估计下一秒出现在水池里的就是他那被摘下来的脑袋了。
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司流也不再看草莓,而是说起了正事:“我在那分部待了一天,基本算是看明白了——”
他在容镜好奇的目光下,笃定开口:“真正有问题的是陈信。”
但话也不能说,戴极也有问题。
他详细说起了今天发生在戴极和陈信身上的所有怪异之处,尤其是下午:“陈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我趁他去洗手间的机会跟戴极接触了一下,发现……他的魂好像不在他的身上。”
容镜瞬间便想到了先前因为离魂症出事的王水嫣。
只是,王水嫣会中招实属正常,毕竟她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有心人设计,她也挡不了。但戴极不一样,戴极可是堂堂青云门出来的道士!
容镜沉默的时间,司流还以为他是不信,当即解释:“我说的是真的,不管我在边上怎么作弄戴极,他都没有反应。”
“我没说是假的。”容镜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的魂真的丢了,或许不止是离魂症那么简单。”
毕竟戴极是天师联盟分部的一员,而且还是管事,需要经常和部门的其他人接触。可到现在为止,包括那个女生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这足以证明,戴极在其他人面前应当是‘正常’的。
那跟离魂症又有本质区别。
“与其说是离魂症,我觉得他这个情况更像是傀儡。”容镜低声自言自语,随后眸光微微闪烁,低声道,“这件事情或许可以问问阿秋。”
他可没忘记阿秋的手上还有本曾被洮秭观蓟沽觊觎的古籍。
另外——
“戴极本身跟孟鸣应当是不认识的,可他代替陈信去见了孟鸣,司流前辈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容镜皱了皱眉,“从戴极用了变换符以及他疑似遭受陈信掌控来看,陈信对自己的身份应当是隐瞒得很好的。既然如此,他完全可以避免和孟鸣的会面。有什么事儿,电话里说不清的?”
“孟鸣没有手机?”司流猜测。
容镜摇头:“他有,他会和关正业联系。”
谢长时站在旁边听了半天,随手捡起一个草莓喂到容镜的嘴里,随后道:“或许,他们的目的不是叙旧,而是交付什么东西。”
司流:“那不是可以快递吗?”
容镜和谢长时同时看他。
司流:“……”
他讪笑两声,挠头,小声道:“忘了有些东西快递不了。”
而且以孟鸣这种坏蛋的行为来看,估计也怕那东西会被弄丢。
“反正现在人找到了,随时可以抓着问,就怕陈信是个嘴硬的。”容镜说着,重新看向司流,“前辈,这两天就劳烦你跟着陈信和戴极吧,明天我去一趟特殊部门。”
谢长时补充:“有加班费。”
司流:“!”
还得是小僵尸的这位饲主!
他二话不说,立马从沙发上起身,甚至还做了个发誓的手势:“交给我,你们放心!”
说完便咻一下不见了踪影。
容镜:“……”
他想,谢长时还真把司流前辈爱钱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第二天,容镜心里记挂着事,一大早就来了雁城特殊部门。
他到的时候,正巧赶上阿秋和池白两人一人一个煎饼果子走过来,池白看见他,张嘴就问:“吃过了吗?没吃过我回头去给你买一个。”
煎饼果子摊就在警局的一侧。
容镜看了一会儿,实话实说:“吃过了,但是如果你愿意给我买一个,我也不是很介意。”
池白:“……”
几分钟后,容镜同样捧着一个煎饼果子,将司流发现的事和他们二人的分析统统讲了一遍。
池白嘭得一下拍在桌上:“操,这老阴比,竟然还藏了一手。”
他还以为八张变换符已经够谨慎了,没想到陈信比他想象中还要老谋深算。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如今戴极的处境,池白的眉毛便狠狠皱了起来,随后跟阿秋确认:“所以有这样的咒术吗?”
阿秋一边抱着煎饼果子,一边翻阅古籍,没一会儿指尖便停住了。
容镜和池白凑过去一看。
哦,看不懂。
字体奇奇怪怪弯弯曲曲花里胡哨,根本不认得是什么字。难怪阿秋这古籍学好几年都没学完,搞半天学咒术前还得学一学字。
“傀儡术,和离魂症有点相似。但和离魂症不同的是,身中傀儡术的人会听从‘主人’的所有要求。”而不是像离魂症那样,无知无觉,逐渐步入死亡。
“那么,按照段云双他们的说法,不出意外的话,戴极中傀儡术已经很久了,得有几年时间。”池白摸着下巴的分析得到了阿秋的赞同,“是这么回事,因为傀儡术一旦终止,中了咒术的人就会立刻恢复,也就是说,只要中间中断,戴极就会想起一切,那么那个时候陈信有问题这个事实必然会被戳穿。”
听到这里,容镜终于知道先前在给戴极算卦时,算到的‘否极泰来’这四个字多有含金量了。
“那——”容镜和池白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缕相似的想法,最终还是容镜先开口询问,“咒术解除的话,陈信会察觉到吗?”
阿秋:“那不废话吗?”
容镜/池白:“……”
阿秋:“其实解除了也没关系啊,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留着陈信祸害其他人?”
池白:“这不是担心他嘴硬不肯开口,查不到东西么?”
阿秋闻言,立马将手里的古籍竖起,怼在两人的面前,并且抬起下巴:“只要你们留着他的命,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让他说出来。”
好像……也有点道理哈。
容镜道:“那尽快行动吧,我觉得你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出意外的话,陈信估计要舍弃戴极了。”
同一时刻,天师联盟雁城分部。
陈信推开办公室的窗户,随手点了根香烟。烟雾缓缓上升,将他平静的脸庞遮挡,没一会儿,烟被掐灭,他转身看向坐在办公桌前呆滞得像个傻子始终不停地在桌面上画圈的男人,眉心微蹙,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真可惜。”他说,“挺好用的傀儡,却因为孟鸣那个蠢货被发现了。”
陈信在指使戴极与孟鸣碰头时已经足够小心了,孟鸣在见到戴极时也冷笑着嘲讽他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藏得太好,因此陈信其实对他们私下里的碰面挺有信心——不被发现。
何况,孟鸣还是洮秭观的主事人之一。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前天刚刚碰上头,后天孟鸣就死了。
最可笑的是,明明是他盯上了容镜一行,想杀了容镜,结果轻而易举就被容镜那方给反杀了。
实在是……丢人现眼。
他沉下眉眼,知道孟鸣已经出事,那么他这边肯定逃不掉,所以只能舍弃了戴极。
给戴极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陈信坐回了椅子上,而戴极则是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笔,并将手里的东西往垃圾桶一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离开丧葬品店的时候,那女生扬起头看了看他的背影,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出口。
要是换成陈信,女生肯定跟他打招呼,毕竟陈叔人特别好,对待他们也不像是对待下属,反倒像是对待家里的小辈。
但人是戴极,戴极太冷淡了。
他那个眼珠子盯着人瞧的时候,她都觉得身上要被冻住了。
十多分钟后。
一道人影出现在丧葬品店的大门口,那人冲女生微微一笑,道:“您好,我找你们管事。”
女生无所察觉,说了句稍等。
几秒钟后,她将人送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推开门,来人抬起眼眸,看向陈信,笑着问:“陈管事?请问戴极去哪儿了?”
另一边的小巷内。
阿秋坐在高墙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慢悠悠晃着腿。
视线内出现戴极的身影时,他翘起唇,笑道:“等到你了。”
池白在戴极的办公桌前来回转悠。
他的姿态和模样比想象中淡定很多,随手捡起桌上的一叠文件,低头查看。而雁城特殊部门的另外一位员工岑桐则是在跟陈信谈戴极的相关事情。
“你是说,戴极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出门?他刚才出门的时候跟你说了是回家一趟?”
陈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点头:“嗯。”
岑桐和池白对视一眼,后者转身走到门外去打电话。虽然隔着一扇门,但池白的声音还是若有若无地传到了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办公室内。
陈信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耳朵竖起,静静听着池白的吩咐在电话的一头接连响起。
“嗯,戴极疑似回家,让埋伏在他家里的人注意点。”
“我怀疑他应该发现我们在查他了。”
“找警方调监控,他才离开天师联盟分部不久。”
又说了两句,池白才挂断电话,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内。一抬眼眸对上岑桐的眼眸,他耸了耸肩膀,没多说什么,反倒是将视线转到了陈信的身上,随后扯了扯唇,开口询问:“陈管事介意跟我们聊一聊戴极吗?”
陈信像是还没察觉到戴极的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沉吟一会儿,道:“当然不介意,但是在这之前,我能不能问一问戴管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白扬眉。
岑桐则是脸上浮起虚伪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告诉——”
话还没说完,就听池白道:“告诉他也没关系,正好让他想想戴极的身上是不是奇怪的表现。”
岑桐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解释了起来:“我们怀疑戴极和洮秭观的主事人孟鸣有联系。”
“洮秭观?孟鸣?”
“你知道?”池白看向陈信,却见陈信摇了摇头,“但洮秭观的存在是听说过的,前段时间天师联盟内部在开会的时候提到了洮秭观,说是洮秭观的道士为非作歹,而且南陵、将阳山那片的龙脉被毁,估计也和他们逃脱不掉干系。”
说着,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和迟疑,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但戴管事怎么可能和洮秭观有关系?我记得戴管事是青云门的道士,他这些年……”
话说到一半,陈信眉心一皱,脸上的表情也是几经变化。
池白没错过这份变化,眉梢扬得更高:“看来你应该是想起点什么东西来了。戴极这些年真的很正常吗?”
“好像……确实有不正常的地方。”陈信抿了抿唇,看向池白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许多,随后缓缓开了口,“五天前,本来是我跟他去天使联盟总部进行每周汇报的日子,按照规定,我们要在下午两点的时候进行线上汇报,但临近汇报时间,原本好好的戴管事突然说他身体不舒服,要去一趟医院。”
“可是汇报前一阵我看他还好好的。不过他既然说身体不舒服,我作为同事自然也不会冷眼看着,便想着送他去医院,但他拒绝了我,说是汇报重要。我觉得不放心,便叫小刘跟着他,结果小刘——”
说到兴头上的时候,陈信好似在耳边听到了爆炸声,那根一直维系着他和戴极的线突然之间崩断。
不好的预感紧随其后灌满全身。
他嘴里的戛然而止,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池白。
池白听着耳麦中传来的阿秋的熟悉声音“戴极这边解决好了”,再对上陈信那双陡然阴沉下来的眼眸,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加深,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开口道:“编啊,怎么不继续编了。你这编故事的能力挺不错的,幼儿园小朋友估计喜欢得不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