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筒子楼五楼的一个男生,容镜至今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做刘俊贤。刘俊贤抱着双臂,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长相稚嫩的容镜,然后轻嗤一口气,说道:“你怎么喜欢跟在谢长时这种讨厌鬼的身边?听说他爸讨厌他,把他丢掉了,现在他还克死了自己的妈,简直就是个扫把星,你天天跟着他,小心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当时的容镜懒得跟这群人废话,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着刘俊贤几人丢。
石子虽然小,但架不住那时候年纪尚小的容镜已经有很大力气,而且很有准头,每一颗石子都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几个少年的脑门上,刘俊贤几人气得上蹿下跳,但又挡不了石子,只能哎呦哎呦地跑路。
容镜见他们跑了,也不打算在巷子口多待,便转身打算回筒子楼。
结果一转头就瞧见了站在阴影处的谢长时。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看他的表情应当已经站在那很长时间了。
谢长时借着微弱的日光静静地看着容镜,想观察容镜在听完刘俊贤一番话以后再次面对他时的所有细微表情。想象中的厌恶、不喜、迟疑和纠结都没有出现,相反的是,小孩在见到他以后脸上露出了与往常毫无差别的灿烂笑容,然后狂奔而来。
揪住他的衣角,眼巴巴的问:“谢长时,你怎么在这里呀?你是来接我的吗?我认得路的,你上次带我走过。”
谢长时一时无言,半晌才说了句:“你不在意他们说的话?”
容镜眨眨眼:“说你是讨厌鬼吗?你才不是讨厌鬼,你捡了我,还给我吃给我住,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然后弯起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只会喜欢你。”
一句“永远都不会讨厌你”越过了十二年的时间长河,如此突兀地再次出现在了容镜的耳边。容镜那点小脾气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冲谢长时做了个鬼脸,说了句“你记得就好”,随后转身想去开车门。
但车门上了锁,他又重新扭头回去,问:“干嘛?”
“还有话没跟你说。”
容镜狐疑地瞅着他,觉得今天的谢长时怪怪的。
往常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今天好像有点正式的样子。
他不闹小脾气了以后,整个人都显得很乖,将手掌搭在膝盖上,坐直了身板,问他:“说什么?”
谢长时的手掌落在少年的发稍,如同往常一般轻轻揉了揉,笑着说:“希望阿镜今天能认真思考一下,在意识到我昨晚没有去你房间以后,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容镜:“……”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他都把这事丢掉了,谢长时又重新给捡起来。
容镜刚要说话,谢长时却再次道:“如果只是把我当朋友,那么你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庆幸昨晚我没来。”
说完这句话,车内的门锁吧嗒一声打开,谢长时示意:“可以下车了。”
容镜:“……”
容镜拔腿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车外。
见到他匆匆忙忙仿佛身后有几百人追杀的背影,谢长时敛下眼眸低声笑了笑,继而降下隔板,对司机道:“去公司。”
“是。”
今天容镜来得早,但他没想到聂六和严英耀来得更早。
他一愣:“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聂六从前台的后方露出脑袋,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回答:“因为昨晚没睡,想着反正都五点了,就不回家睡觉了,不如直接过来补一觉。”
怪不得容镜看他的眉眼觉得他很疲惫的样子。
他想了想,提醒道:“年纪轻轻的注意身体,别猝死了。”
聂六凑过去小声问:“那您能算出来我什么时候死吗?让我心里有个数,我看看我还这么作几年。”
容镜:“……”
他忍无可忍,给出回答:“两年后就死。”
聂六倒吸一口气。
容镜翻了个白眼,推开工作间的门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他的双手撑着下巴,脑袋里转悠得都是那一句“如果只是把我当朋友,那么你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庆幸昨晚我没来”。
说的……好有道理。
但为了以防万一,容镜觉得再找人问问。
他走到门口冲严英耀招了招手,严英耀走过去,便听少年问:“我问你个问题,假如聂六说想和你同床共枕——”
话未说完,严英耀忽然弯下了腰,发出了一声:“呕。”
容镜:“……啊?”
严英耀揉了揉胃,摆手:“没事,昨晚喝得多,又听到了恶心的假设,没忍住。”
容镜:“……你俩没睡过吗?”
严英耀当即后退一步,表情略微惊恐:“我俩为什么会睡过?”
容镜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就比如喝多了,被人丢一块躺着休息。”
这种啊。
严英耀:“有是有的,但和同床共枕这四个字相差甚远。”
容镜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又开始假设:“是这样的,假如聂六说了要跟你同床共枕,结果他没来,你什么心情?”
严英耀:“我全网发动态认他做爹并感谢他的开恩。”
容镜:“……不生气吗?他说话不算话诶。”
严英耀:“有时候说话不算话也是个优点。”
容镜听到这话,眼角跳了跳,一时半会也没吭声。而严英耀回忆着他的假设,眼神转了转,突然很八卦地问:“谢总想跟您同床共枕,结果没枕上?”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用那种试探且八卦兮兮的语气,令容镜听得浑身都有点臊意。
然后啪一下关上了门,隔着门丢出几个字:“你一个助理不要管这么多。”
严英耀耸耸肩。
本来还不确定的,现在看来,确实是没枕上。
容镜没理会严英耀的想法,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再一次确认——
好的,他就是对谢长时图谋不轨。
容镜摸了摸鼻子,想给谢长时发点什么,最后又止步不前。
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恰好此刻工作室来了客人,虽然还没到开门时间,不过容镜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严英耀将人带了进来。来的是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一看到容镜就便道:“容大师,我来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的看法。”
容镜点头:“您说。”
“我有个朋友,眼下他遇到了一些问题需要我的帮助,但我怕掺和此事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所以很纠结,您帮我算一卦,我到底要不要帮他。”
容镜看了眼男人,起卦。
“震下,巽上,震为雷,巽为风,风雷益卦,爻辞上九。”容镜指着卦象道,在中年男人期待的目光下给出结论,“得帮,不帮你自己可能会倒霉。”
男人闻言微微愣怔,旋即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中年男人在此之前应该对容镜有过了解,得到这个回复,连过多的迟疑和纠结也没有,立刻便付了钱离开了。
当然,也可能是事情危急,他忙着去处理问题。
有了第一个客人,第二个第三个客人来得便很快。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中午十二点。
正和严英耀、聂六一块吃着午餐的容镜收到了宋清发来的信息:容先生,我们在高潥的机场发现了天通,他乘坐了十一点二十五分的航班飞往雁城,按照该航班的时间,应该会在下午四点左右抵达雁城第一机场。
意识到萧晟在高潥有帮手以后,谢长时便派人去了高潥调查。
高潥就那么大点地方,一查就查出了个天通大师。本想盯梢,没想到对方主动离开了住所,前往了机场。
一得到消息,宋清便发给了容镜。
容镜眉梢微扬。
如果能在雁城第一机场将人抓了,倒是省事。
但机场的人流量太大,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万一被天通逮到机会造成机场的人员伤亡就不好了。
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容镜的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最终他只是说了句:知道了,谢谢。
然后找出司流的微信,发了消息过去。
严英耀彼时就坐在容镜的身边,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容镜微信上的内容,顿了顿,小声问:“萧晟背后那人要冒出头了?需要我和聂六做什么吗?”
容镜摇摇头,解释道:“按照萧晟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来看,这位在背后帮助他的道士,能力应该不一般。我让司前辈过去了,你俩该干嘛干嘛,不用管这件事情了。”
这一回,严英耀和聂六倒也没多说什么。
一个能让萧晟在娱乐圈翻云覆雨的道士,能力估计应该和上次那个裘前差不多。而见识过裘前与容镜一行打斗场面的严英耀比谁都清楚有多危险。
“那我俩去酒吧喝酒。”
容镜:“不能换个其他的事做吗?”
严英耀想了想:“那就去酒吧喝牛奶。”
容镜:==
下午四点整。
司流准时出现在雁城第一机场。
他的手里拿着宋清给出的航班信息,一边往机场里面飘,一边用充满兴味的眼神查看四周。这是司流长这么大、甚至变成鬼这么多年,第一次来机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这边碰碰,那边摸摸,还遇到了两三只小鬼。
那些小鬼年纪尚轻,用充满恐惧的目光盯着他,生怕被他一口给吞了。司流轻轻啧了一下,没当回事,脑子里想的是,也不知道那道士会不会发现他,要是发现了他……那容镜的计划估计就成一滩烂泥了。
正想着,司流的目光中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为首的男人穿得很普通,带着鸭舌帽,脸上还盖着口罩以及墨镜,模样与出现在《浓雾》路演现场的宋知野有几分相似——
司流多看了他两眼,从他浑身包裹的浓郁鬼气中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但同时,司流又在角落里发现了偷偷摸摸观察这边的一道眼神,他扭头看过去,见一个人手里举着手机,像是在拍摄。
哦,好像是容镜他们提起过的狗仔。
司流很快飘到了狗仔的身旁,聚精会神地看他咔嚓咔嚓不停按着相机的拍摄按键。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出口处走来了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对方身上穿着黄黑色的道袍,一张脸看上去很是苍老,脸上布满皱纹,一眼看去估摸着得有个七八十岁。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型号略大的不倒翁娃娃,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并不算大的箱子,掀了掀眼皮走到了萧晟的身旁,随后,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朝着角落里看来。
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他问:“角落里一直盯着你们的人是谁?”
角落里?
一句话瞬间激起了萧晟和经纪人的鸡皮疙瘩,两人迅速看向角落。
随后经纪人连忙往前一步挡住了对方的角度,随后冲两人道:“有狗仔,我们先走。”
听到‘狗仔’二字,萧晟和天通纷纷皱了皱眉,前者迟疑的目光看向经纪人,经纪人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萧晟你先带着天通大师去下榻的别墅,狗仔这边交给我,我处理好了就过来。”
“行。”
萧晟便也没有再犹豫,对着天通做了个手势以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天通大师:“大师,需要我帮您拿吗?”
天通淡声道:“不必。”
萧晟没有再自讨没趣,一边往车库走,一边说起了更多的关于容镜的消息。
而另一边的机场接客大厅。
狗仔原本见到萧晟和那道士离开便想跟上去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萧晟的经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经纪人面上露出几分和善的笑容,指了指狗仔手里的手机,笑着说:“朋友,你说个价。”
狗仔眨了下眼睛,颇为震惊。
这就直接开价了?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刚才萧晟接机接的可是个道士啊。
先前就有传闻中萧晟去高潥请了点东西回来,但坚持这种说法的人都被萧晟的粉丝喷得体无完肤,粉丝们绝对不允许萧晟多年来兢兢业业、刻苦工作的成果被按上‘请神’的可笑说法。
但今儿这照片传播出去,估计能把粉丝的脸给打肿。
想到这里,狗仔也没跟萧晟经纪人客气:“一百万?”
萧晟经纪人的脸部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塌,墨镜下看向狗仔的眼神几乎想要杀人。这群成日里偷窥明星私生活的烂货,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竟然敢张嘴就要一百万。
但再生气也没办法,该给的还是要给。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责怪天通大师,这位大师怪脾气真多,明知道他们萧晟跟其他人不一样、是时时刻刻被闪光灯盯着的大明星,却还非要萧晟亲自来接机。
否则就是不尊重他。
经纪人呼出一口气,点头:“行,一百万就一百万,但底照全部删干净,你还要对今天的事情闭口不言。”
狗仔笑眯眯地点头:“当然当然,谁会跟钱过不去,您说是吧?”
解决完了狗仔,经纪人打了辆车,独自前往别墅。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上车以后,一道鬼影也淡定地上了车。
司流觉得今天运气真不错,本来他还担心自己跟在萧晟他们车后会被天通发现,结果这位突然出现的狗仔直接给他创造了机会。现在他蹭着经纪人的车前往别墅,饶是那位天通大师真有通天的本事,估计也猜不到。
另一边。
萧晟的保姆车内。
司机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眼后视镜,目光悄无声息地扫过后座两人,在萧晟说了某个地点以后,一脚踩下油门,朝着目的地而去。
与此同时,萧晟升起隔板,对天通大师露出抱歉的表情:“本来我给您定了临城区北郊那块的别墅,不过那儿临时有点意外情况,今早给换到了西郊,但我看过了,西郊的别墅风景更好,而且也更幽静,很符合大师您的喜好。”
天通大师闻言只扫他一眼,冷淡地嗯一声,多得什么也没说。
而司机不动声色地在下一个红绿灯口按下手机按键,道:接到人了,正前往北郊别墅。
容镜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对池白道:“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池白来工作室纯粹是凑巧,这两天他和特殊部门以及雁城警局已经彻底将各个大学、高中以地毯式搜索一样的法子扫了一遍,确认了无人再用韩裕给的‘灵体’画像进行招灵仪式。
池白一身轻松,又想到这两天他在社交软件上看到的关于容镜和宋知野的新闻,心底好奇,便想着借请吃饭这回事八卦八卦。
没想到人刚到工作室,就听容镜说要去抓人。
他立马就来了兴趣:“抓谁?带上我啊,打架我最在行了。”
池白还特地拍了拍自己随身携带的兜。
作为一个合格的道士,他和容镜一样,出门都带着包,包里是各式各样的符纸以及法器,以免遇到意外状态而无法及时反抗。
他冲容镜道:“放心,今天带静音符了,而且就放在最外面,绝对不会在打架的时候忘记这玩意儿的。”
容镜:“……”
虽然他很感恩池白的体贴,但他还是将实情告诉了池白:“这次要去的地方没什么人,真忘了静音符也没关系。”
说来也挺巧,萧晟最初给天通大师定下的临城区北郊别墅户主是林辞言。容镜不知道林辞言是谁,但意外听到这个名字的聂六立马一拍桌子,喊道:“林辞言?要让林辞言随便找个借口把萧晟他们赶出去是吧?我来!”
他先前在国外机场借了林辞言的钱,便和林辞言加了微信,以便回到了国内顺利还钱。如今钱虽然还了,但两人的好友也还在,让他联系林辞言最合适不过。
而林辞言在看到聂六的一番话以后,顿了顿,问:你刚刚说容镜?
聂六:对啊,下次你来找容大师算卦,给你免费!
林辞言见状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好,然后找了个借口说北郊的别墅水电有问题,如果萧晟不介意的话,可以去西郊,他在西郊也有一栋别墅,就是环境幽僻了一些。
萧晟一看‘环境幽僻’这四个字,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天通大师就喜欢这种环境。
容镜将拿到手的地图递给池白,对池白道:“一个小时前,司流前辈去了一趟西郊别墅,找到了那栋天通要住的房子。和以前一样,司流前辈在房子四周布下了符阵,不过由于我们和天通没有交过手,也不知道天通的具体本事,所以担心天通察觉,特地将符阵的范围扩大了很多。”
这样一来,符阵被天通发现的可能性变小,但他们抓捕天通的难度却在增大。
但也没办法,这样更为保险。
池白闻言,想到了容镜往常的习惯,便问道:“你算卦没?卦象怎么显示?”
“卦象显示一切顺利。”
“那没事了,走走走,我跟你一块去。”
池白都这么说了,容镜也不介意多一个帮手。两人坐上司机的车,一路前往西郊别墅。
雁城的西郊靠近大山,别墅区都在山脚下,风景虽然比不上谢长时的半山别墅,但也算别墅区内的佼佼者。
“我们这会儿过去,应该能比天通早十分钟。”
“早?那我们到时候藏哪里?”
“里面有栋别墅是陆云霁的,我有密码。”
池白:“……”
身边有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哪儿都有别墅。
车辆很快驶入别墅区之内,容镜和池白下了车。根据萧晟保姆车司机给出的信息,距离他们抵达还有二十分钟,看样子是路上遇到了堵车一类的意外。
容镜并未在意,推开门进入了空荡荡的别墅。
这里虽然是陆云霁的房产,但陆云霁显然没有住过,一眼望去,连沙发都吝啬地摆放一只,周围的墙壁还是最原始的水泥墙,因为有人到来而浮起的烟尘令池白的嘴角抽了抽,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容镜也没忍住。
接下去的三分钟内,两人捂着鼻子打了不下十个喷嚏。
池白生无可恋地提议:“要不我们装作普通人去附近逛逛算了。”
容镜摇头:“你可以去,我不行。”
池白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容镜现在也算是个名人了,早在萧晟等人的眼前露过脸了,万一等会闲逛的时候碰到萧晟,岂不是露馅了?
想到这里,池白觉得自己还能忍一忍。
而此刻的保姆车内。
在听完了萧晟所说的容镜的各种资料以后,天通大师冷笑一声。萧晟不太明白他的这声笑是什么意思,眼珠转了转,便多说了一句:“但他们把容镜吹得再厉害,肯定也比不上大师您。”
萧晟和这位天通大师认识有两年了,虽然相处的机会不多,但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他花了不少心思摸清了天通大师的性格,知道对方就喜欢别人捧着他。
果然,天通也没谦虚:“那当然。”
但令萧晟有点没想到的是,天通还在后方多说了一句:“不过你也不要把这个叫容镜的小家伙想得太简单了,我的两个师弟都栽在了他的手上。”
两个师弟?
萧晟微愣。
天通也没想多说,只垂下眼眸想到前阵子传到他耳中的裘前被抓一事。
裘前被抓,天通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在他看来裘前贪婪、愚蠢、能力也不过关,被特殊部门逮到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韩裕这种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之辈竟然也会吃亏。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流云观未被灭门以及怂恿高校学生们进行招灵仪式失败的这两件事情。
不过,也恰恰是这两件事让天通下定了决心要来这里看看,会一会容镜。
但在此之前,有些误会可能需要澄清一下。
他产生这样的决心并非是为了韩裕和裘前报仇,站在天通的角度来看,韩裕和裘前吃亏对于他而言是绝佳的好消息。‘玄天观’内部斗争激烈,只要有人翻车就意味着他们在观主等人面前的地位下降,那么,原本属于他们的资源就会瓜分到其他人手中。
如果……如果他能借着这个机会将容镜处理掉,想必观主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天通一直以来因面相而显得阴沉的脸舒缓开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闲散的笑意。
司机踩下刹车,隔板降下来,微微沙哑的声音落入萧晟耳中:“萧先生,别墅到了。”
萧晟转头朝着窗外看去,确认了地点以后,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特地将口罩和帽子都戴上了。他对天通大师点点头,低声道:“大师,下车吧,我给您安排的别墅就是面前这一栋。”
“嗯。”
天通下了车,视线落在面前的这栋别墅上。
他在高潥也住别墅,但高潥地理位置有些偏僻,经济相对于雁城也落后许多,别墅造得自然也没有雁城这般好。
他想,等解决了容镜,或许他也可以搬到雁城来。
天通这般想着,抬脚迈入了别墅。
他在别墅内转了一圈,这栋别墅虽然往常也没人住,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天通很满意。
逛完一圈,他看着站在一楼大厅内的萧晟,将手里的不倒翁娃娃扔给了对方。
萧晟微微一愣,询问:“这是……?”
天通:“转运的好东西,有了它,你的好运马上就来了,那些丢掉的代言剧本,都会回来找你的。”
萧晟的眼睛猛地一亮,立马对天通弯了弯腰,激动地说着谢谢。随后小心翼翼地将不倒翁娃娃贴身存放,又对天通道:“大师,我在附近的餐厅定了晚餐,您赏个脸?”
天通却摆了摆手:“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要做。”
他打算明天就去长华街找容镜,而有了裘前和韩裕的前车之鉴,他得做足准备,将携带的法器检查一遍,再看看要不要多准备一点符纸。
至于厉鬼,他倒是有。
萧晟见天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桌上的背包上,便也没有多留,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但也就是此时,一道浓郁的鬼气带着强悍的杀意从外侵袭而来,身为普通人的萧晟毫无察觉,但天通却迅速反应过来,脸色一凝,在气息彻底逼近面部之时,动作利索地掏出了一张符纸往前一贴,吼道:“定!”
距离天通鼻子的几厘米处,司流的身影被迫显现。
而一张染着血腥味的明黄符纸贴上了司流的脑门。
猝不及防的一幕令萧晟的眼睛倏地瞪大。
他虽然大概能猜到天通这样的大师知晓驭鬼之术,可这种直白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时,还是令他大受震撼。
“你惊讶什么?你那个女朋友死后也变成了鬼,只不过被我养着的厉鬼吞食了而已。”天通对他大惊小怪的模样感到很不屑,随后又道,“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好。”哪怕萧晟对眼前的画面很感兴趣,但天通放了话,他无法拒绝。
可惜的是,就在萧晟抬步再次走到门口的时候,脚下的步子突然顿住。随后,他一步一步地往后撤,又回到了原位。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天通不由得狠狠皱眉,张嘴便想质问萧晟,却在下一秒瞧见了跟着萧晟一同进屋的年轻男性。
池白双手插兜,嘴里嚼着口香糖,对上天通的视线时,口香糖吹起巨大的泡泡,又在下一刻啪嗒破碎,露出张含着笑意却明显能看出几分吊儿郎当模样的脸来。
“下午好啊,天通大师。”池白笑眯眯地打招呼,“来雁城玩怎么不通知我们特殊部门呢,我们也好尽下地主之谊,带你各处逛逛,怎么也比待在这么个偏僻的别墅有意思,您说是不是?”
特殊部门?
特殊部门怎么会知道他来了雁城?
天通的眸光闪烁,心中疑惑刚起,就见池白的一只手搭在了萧晟的肩膀上,哥俩好地搂住了的萧晟,笑盈盈道:“听说天通大师有两位师弟在容镜的手里翻过车?您的师弟该不会就是裘前和韩裕吧?那您知道裘前是怎么翻车的吗?他啊——”
池白故意拖长声音,指了指被他强硬箍住而无法动弹的萧晟,脸上笑意更深:“喏,就是像这样,我们找了个帮手,轻而易举地用对方感兴趣的事把人给钓出来了。您和您的师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下结论:“蠢得一模一样。”
天通敏锐地捕捉到了池白这段话中的关键词:帮手。
他想到了什么,阴冷的视线瞬间落在萧晟的脸上。
被天通这么一扫,深知对方性格的的萧晟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正欲说话反驳,但池白却没给他机会,一把将人推出门,道:“行了,阿晟,这里用不着你了,等我们把这位天通大师解决了,就去打申请,给你减刑。”
阿晟?!
萧晟被推出去时听到这么亲昵的称呼,差点炸开。
到了此刻他要还是看不出来池白在挑拨离间他就是傻!
但这毫无征兆地一推,使得他整个人跟个球似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一时间只听到他的尖叫和痛苦的闷哼。
偏偏池白还刻意的提高嗓门,喊了句:“跑远点,省得等会天通大师恼羞成怒,拿普通人来撒气!”
天通听到这句话,当即冷笑了一声:“激将法?想让我放过他?你怕是在做梦!”
背叛他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声音从屋内顺着风吹到门外,吹入萧晟的耳中,刚刚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心中瞬间涌起不好的预感,而仅仅只是一秒钟之后,这种不好的预感便成为了现实。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周升起了浓郁的黑雾,那大片大片的黑雾几乎将他全身都包裹住,在他惊恐的视线中,黑雾化作了一只模样可怕的大手突兀地抬起。
见手掌迎面盖来,萧晟下意识想要后退,可他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手一点点靠近,四面八方通遮盖严实,将他的呼吸完全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