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楚妈身后那颗痣明晃晃的印在肌肤上。
楚妈转头,对上了楚惊秋的视线,那双眼睛无任何的情绪,仿佛一个被控制的人偶,但在对上楚惊秋的一瞬间,眼中充满了楚惊秋熟悉的慈爱,“崽崽,要不要辣椒炒肉啊?”
“好啊,妈。”
楚惊秋脸上带着笑,但那笑意远不达眼底。
照例,吃完了晚饭,他出去围绕着山路散步,看看天边的晚霞,呼吸山村新鲜的空气。
走到山路的分岔路口,前面跑来一个村民,他喘着粗气,看见楚惊秋一家,整个人跪下来,“求求你们,救救我孩子!”
那村民指着山路的另外一头,那头深幽似悬崖,连晚霞的光都照不进去,似乎被无边的黑暗给吞噬了般,寒风萧瑟,树叶被吹的摇曳,投落长长的影子,里面仿佛有无形的怪物。
楚妈面色白了一瞬,她拨开了那人拉着自己衣摆的手:“怎么能往那里走呢,会得罪神的……不能去,不能去。”
“求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大牛,大牛他经常帮你们干农活,你们就这么见死不救吗?”村民的声音嘶哑,死死拽着楚妈的衣角。
“……”楚妈陷入了沉默,但那头是一个禁忌之地,尤其他们村庄的人不能进去,进去了就会受到诅咒,这是村长明令禁止的。
他们村庄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犯了错,就要送到这个禁忌之地,进去是完好无损,出来就是森森白骨,有时候根本死不见尸。
楚惊秋心跳一惊,他想起了陈浮给他的那个坐标,他来这里这么久了,根本找不到那个坐标所指的位置,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在那个禁忌之地。
“妈,我去救他!”楚惊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楚妈的长相和他母亲长相一模一样,但又很不一样,楚妈的五官似乎是被强制安上去一样,有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明明说着隔壁去世奶奶这种悲伤的事情,她的唇角却是上扬着,面色扭曲着。
“不许去!楚惊秋!”楚妈声音尖锐嘶吼着,带着沙哑。
楚惊秋眼含眷恋的看了一眼楚妈,虽然她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但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好,不似作假,他冲着楚妈大喊:“妈妈,其实我吃辣椒过敏。”
尤其是对山村里这个辣椒过敏,小时候他就是吃了这种辣椒,全身不满了红疹子,口吐白沫,妈妈抱着他,冒着大雨给他送到了急诊室,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辣椒了。
这件事他对谁都没说,包括段衍。
身后狂暴的楚妈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停顿在原地,直到楚惊秋跑进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踪影,楚妈整个人松懈了下来,随即,她的头以诡异的弧度扭曲了一百八十度,看着从身后缓慢踱步上来的段衍。
楚妈整个人的皮剥落了下来,那是原本从陈浮身上剥落的皮,只是进行了二次利用而已
段衍黝黑的眼眸如同无尽的深渊,“手杖原来在那里啊。”
楚惊秋打开手机的灯光,既便灯光开到最亮,这里如同一座被黑暗笼罩,迷障重叠的迷宫,和深海一般,阳光根本照不进来,他的灯光投射在枝叶上,投射下扭曲的影子,树木挤堆在一起,粗长的枝条扭曲遮盖在天空上,这里看不到一丝丝缝隙。
楚惊秋屏息着,小心翼翼的走着,踩到了破碎的枝叶,发出细微的声响都足以让他神经紧绷起来,他手心出着细密的汗,手扶着树干,弓着身子往前走。
前方似乎来到了漆黑的洞口,楚惊秋心口处的肌肤发着滚烫的温度,小腹都在隐隐做疼,楚惊秋拧着眉头,心脏在剧烈的狂跳,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问他:“真的要继续往前走吗。”
“放弃这样平静美好的生活,一定要去追求所谓的真相吗?”
“踏入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楚惊秋呼吸一窒,手机的灯光突然熄灭了,他整个人处在一片的寂静之中,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湮没。
寒风如同鬼魅在耳边喊叫着,叫嚣着,不要进去,身后似乎有人在直视他,要将他往黑暗中拖曳着。
“嘀——地图导航很高兴为您服务。”
寂静的黑暗之中,原本熄灭灯光的手机突然发出亮光,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女声楚惊秋很熟悉,就是那个在实验室里的女强人,喊他楚哥的女人。
但从后面开始的响起的声音却不是那女人的声音,先是发出了滋滋滋的电流声,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哭泣、呐喊、尖叫声,还有一些交谈声。
「报告张局!有地外信号了!」
「……开启捕捉地外信号来源,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楚工,你为什么要反对这个计划,它是一个全新的能量核心,地球如今资源枯竭,全球移民的工程根本不可能完成,它是唯一的希望。」
「……成功了,成功提取它的能量了,将它命名为S/C/P——S/L/D1号,超/危/级1号。」
「警告,警告,失控,数值超脱出临界点,实验体即将突/破出来,即将突/破出来——」
「局长,彻底失控,先前打了基因进化试剂的人,基因断裂,变成了异种。」
「局长!没有多余的能量去抵御了,基地即将沦陷!」
「……和它合作吧,作为代价,我们会把他交给你。」
「……我宣布,开启QY计划。」
女声重新响起,带着细微的笑意。
“欢迎回来,Chief。”
楚惊秋脚一滑,整个人往漆黑的洞里倒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楚惊秋微微睁开眼,在看清眼前的视野之后,瞳孔皱缩,看着眼前的一切,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这里和外面贫困的山村完全是两个世界,两个完全的极端,外面还在使用老旧的老人机和带着天线的电视机,而这里面,充满了高度精密的仪器,比楚惊秋导师实验室里的还要精密。
楚惊秋从骨子里翻涌上来一阵熟悉感,他明明没有见过,可却知道这个仪器要怎么使用,数值是多少。
就好像,他曾是这间实验室的主人。
实验室没有开灯,亦或者是说没有灯源,光源来自于一个个透明巨大玻璃罐中的青幽色液体。
楚惊秋只要一看,就知道这些青幽色液体正是他导师花了数十年所追求的,被誉为‘神的恩赐’。
前面的罐子中什么也没有,楚惊秋慢慢的往前走,在走到中央的时候,里面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比实验室里所有的玻璃罐都要大的玻璃缸,里面漂浮着一个人,这个人的身上连接着无数的管子,那些管子从天花板延深到各个小的玻璃缸中。
那悬浮的人背对着楚惊秋,单单是看着背部,漂亮的蝴蝶骨,如玉的肌肤,在青幽色的液体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好似他们不是在做什么实验,而是在欣赏博物馆里最美丽的镇馆之宝。
楚惊秋拖着沉重的步伐,往玻璃罐的前方走着。
在看到那人面容的一瞬间,楚惊秋什么都明白了。
这张脸的面容和段衍的一模一样。
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闭合着,冷艳的面容此刻安静的睡着,唇瓣闭合,他的身子舒展着,悬浮在青幽色的液体中央。
只要是看了一眼,永远叫人忘不了的面容。
楚惊秋注意到在玻璃罐的旁边,贴着什么。
「名称:SLD1号,供体。」
「制作人:赵鸣、谭仁……」
「资助人:楚家、陈家、封家」
楚惊秋颤巍巍拿出赵鸣给他的那个破碎的纸张。
「无名氏,出生于2134年8月23日。」
「领养人:齐豫山邵润令,资助人:京州陈氏、封氏、*氏。」
这个*氏应该是楚氏。
段衍一出生就被定好了,齐豫山的人皮皮影戏,婴儿骨粉医美,以及开始出现的异化。
真正的段衍在里面,那在外面的段衍是谁?
这段时间和他共处的是谁?
真的段衍已经死了?
‘神的恩赐’为什么会从段衍的身体中提取出来?
以及,齐豫山侍奉的神,到底是谁?
「你觉得他会是无辜的吗,凡是接触你的人都死了,你觉得他在其中没有扮演任何的角色?」
凡是接触我的人……?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他在山州照顾着段衍,在办公室仅仅是和他接触了一下手背的小李,在icu瞪着青紫的眼睛,被缝上诡异的笑看着他。
还有一开始,就在山州路口卖果子的大娘,那根本不是他的错觉,那个大娘和他现实生活中的大娘是同一人,他的记忆被窃取了,被人制作了出来场景。
还有引诱他去齐豫山寻找真相的蓝盈盈,正是他在现实生活中带过的小女孩,否则他不会这么有熟悉感。
他在七夜附属医院的时候,谭安安的那句话,他就应该意识到了不对。
「我应该是工作了三年……不对,四年吧,那里实在是太诡异了,我受不了,于是辞职,然后被七夜附属医院录取了。」
公霄告诉他,山州的异种数值在那天大幅度的来临。
而谭安安早就在山州工作了四年,那里太过诡异,她才会选择调转了回来。
也就是说,异种的数值一直在,可为什么突然在他到来的那段时间,大幅度的升值了,但异种却安静的可怕。
说明有更为强大的异种出现了。
真正的段衍在这里面,外面的段衍是谁,不言而喻。
楚惊秋浑身一抖,想起了邵润令的惨死,还有门口保安仅仅是看他一眼,惨死在家中的模样。
都是因为靠近他。
不行……他要跑。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必须要跑。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他应该和段衍一块,在家里吃着火锅,看着春晚,然后去放满城的烟花。
楚惊秋抬眸,眼中是悬浮在青幽色液体,紧闭着双眼的段衍。
他必须要赶回京州,要确保陈浮和楚景同的安全。
那至少是他这副身体的血亲和朋友。
为什么段衍会被拿来做人体实验?楚惊秋不理解,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是谁知道可以将段衍如此利用?
楚惊秋捂着发烫的心口,最后看了一眼段衍,咬着唇,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向另一边的通道。
“呼——”
“呼——”
楚惊秋从另外一个洞口奔了出来,这三个月以来,他感觉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沉重的里面仿佛长了个圆球般,裹着大衣依稀还能看出来,除了第一个月他想吐的感觉强烈以外,这两个月他都和段衍如胶似漆,最远也不过几米的距离,他想吐的感觉都被压下去了般。
而现在,寒风如同针似的划着他的脸颊,带来钻心的疼痛。
从胃中反涌上来一阵阵呕吐的感觉,楚惊秋不得不扶着肚子干呕着,但什么也吐不出来。
身后似乎有怪物在追着他,楚惊秋吐了一会儿后,根本不敢停下脚步,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肚子,将大衣裹紧,脚步匆匆。
出去的路竟比进来的路好走,似乎有细碎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之中投落下来,照亮了楚惊秋眼前的路。
树影摩梭,身后是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扭曲的树枝,而在外面,是窥见闪烁着繁星的夜空。
楚惊秋即将踏出去的那一瞬间,段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又要抛下我一次吗。”
段衍冷淡的嗓音在空挡的树林里回荡着。
楚惊秋一愣,余光瞥见了段衍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而他一脚站在公路上,另外一只脚停顿在半空。
对上段衍那双黝黑的瞳仁,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段衍缓缓朝他这里走来。
“别……别过来。”楚惊秋哽咽着嗓音,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段衍的面容,但里面实在是太黑了,他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
脚步声停了下来。
段衍静静站在阴影里面,目光冷凝的看着他,冷艳的脸庞隐匿在黑暗之中。
“你,你到底是谁。”楚惊秋抱着微隆的肚子,指尖紧攥在衣物中,身后就是公路,前方的路一片明了,他们之间像是隔着分割线,隔着天堑鸿沟,段衍过不来,而他不想过去。
“我是谁重要吗?”段衍轻声问,他的嗓音很轻,几乎要随风飘散:“你不是最在意我吗,我是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只要你认为我是段衍,我就是。”
泪水从楚惊秋的眼睛里落下,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衣服上,湿润了他的衣领,“不,不,你不是他,你会杀人,他不会……他是个乖孩子……”
“我给予你了一切,你为什么还要抛弃我?”段衍不明白,他微微歪着头,脚步往前一步走,“为什么还想着要离开我?”
“我们一直在这里不好吗?”
“父母健在,朋友都有,你身边有我,你不会再挨饿,不会再受冻,不会再过贫苦的生活,这样不好吗?”
绚烂的烟花从前方的城镇上方绽放着,如梦似幻的颜色再空中炸开,是零点到了,亮光照在段衍的脸上。
既便如此,楚惊秋还是可悲的发现,段衍依旧如那冷艳的花一样,美的惊人,他还是会被致命的吸引住。
可他不想,不想这样。
楚惊秋身子缓缓往后挪动,这时候,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
“秋哥?”邵泽的声音响起,“你咋在这儿,上车,我送你下去。”
身后的车门开着,段衍站在他的另外一边,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把他重新拽入无尽的泥潭之中。
【“跑,惊秋,不要回头。”】
【“好好活下去。”】
【“来,干了这杯酒,敬我们!”】
【“楚哥……”】
【“小秋!”】
【“惊秋,我喜欢你,别忘了我……”】
楚惊秋瞪大眼睛,身子缓缓往后靠,他看见段衍的手垂落了下来,静静站在黑暗之中,目光看着他。
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怜悯。
他关上了车门那一瞬间,听见段衍叹息说:“果真,你又一次放弃了我。”
“世界上最虚伪的生物,就是人类了。”
“给你的自由,太多了。”
身子渐渐驶去,楚惊秋却感到一阵阵后背的发凉。
“邵泽……我……”
楚惊秋刚想对驾驶位的邵泽讲话,但他看见的,只有漫天的火焰在邵泽的身上蔓延着,脸上的皮顿顿剥落,露出猩红的血肉。
他歪头,脖子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扭转过来,唇角裂开一抹诡谲的笑意。
他轻声说:“你能跑掉吗?”
第82章
炽热的温度如同浪潮般要将楚惊秋烫伤, 他的意识随着火势增长而逐渐堕入黑暗,在他彻底的陷入黑暗的深渊之前,看见的, 是整辆车被火海吞噬的瞬间。
楚惊秋在无尽的疼痛中醒来,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去拿床头柜上开了勿扰模式的手机。
上面没有其他的, 只有陈浮打来的一通电话。
楚惊秋蹙了蹙眉, 给陈浮打回去的时候,先是显示关机,在楚惊秋打了第二个电话的时候。
原本显示电话关机的号码响起了铃声,接通后, 那头是没有说话。
“喂?陈浮?”楚惊秋低声喊了几句,那头依旧没有回声,甚至连清浅的呼吸声也听不见,楚惊秋看了一眼手机, 确定还在通话中, 不明白陈浮在干什么。
“你不说话吗?不说话我就挂了。”在语音接通到第十八秒的时候,电话那头有细微‘滋滋滋’的电流声闪烁着, 楚惊秋准备按下挂断键的动作停顿了下。
随即门被敲响了。
楚惊秋看了一眼通话中的手机, 那头还是发着细微的电流声, 楚惊秋没来得及挂断, 玄关处发出剧烈的声响。
楚惊秋浑身一颤, 赶忙起身出去查看。
来者不是别人,只是一向穿着冲锋衣的公霄换了一身的漆黑的, 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作战服。
在公霄的身后, 还站立的其他的几个人, 每个人覆面,连眼睛都被漆黑的眼镜所遮住, 每个人的手上似乎拿着一个电子仪器,正对着楚惊秋,在看见楚惊秋的那一瞬间,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那是一个进攻的动作。
楚惊秋心一沉,就在这时候,显示正在通话中发着电流的‘滋滋滋’声音变化了,僵硬的氛围瞬间被那低哑失真的声音所充斥。
语言怪异,似乎不是人类所能学会的语言,发音也似乎不是从人类的喉间发出的,更像是——一个刚学会讲话的动物所发出扭曲咿呀的语言。
房间里充斥着这种低沉诡异的声音,每个发音都带着失真般的电子音,仔细听还有电流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一直在重复着几个词语,声音如同雷电鼓点般击打着楚惊秋的耳膜,他的手颤抖着,心脏被人用手拧了般钝痛起来,他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明明不是人类的语言,他却可以听得懂。
那通录音喊的是他的名字。
声音忽然变了一个音调,尾音上扬,似乎带着恶意的调笑,语气热烈、病态,声音的主人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通过手机界面将楚惊秋抓住,生吞活剥,和自己的血肉彻底融为一体。
「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
楚惊秋大脑在尖叫着,他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喊我,不要喊我……不要……”
声音在他发出尖锐叫声的那刻戛然而止,世界重新止于安静。
手机滑落在地上,电话已经显示中断。
公霄的脸上至始至终带着清浅的笑容,他如同一个被控制的木偶,连眼尾扬起的弧度都没有变化一下,他歪歪头:“不用我翻译手机里的内容了吧。”
楚惊秋抬起脑袋,大脑的刺痛似乎还没有彻底的消散去,他愣愣的看着公霄,似乎不知道公霄在说什么。
公霄半蹲下身,修长的指尖挑起楚惊秋的下颚,抬起那张迷茫的脸,笑道:“你被逮捕了,楚惊秋。”
“逮……捕?”楚惊秋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明明他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反而却成了他不明白的意思呢,“我……?”
“是啊。”公霄拍了拍他的脸,摸了摸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似乎是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动静,脸上的弧度扩大了些,道:“你知道给你打这通电话的陈浮,已经怎么样了么?”
楚惊秋看着那通已经挂断的电话,他不是还好好的吗,陪伴自己一起去齐豫山,只是因为有事情提前回来了。
“他死了。”公霄轻吐出三个字,似乎是宣判了楚惊秋的死刑,他瞬间白了脸,大脑‘嗡’的一声,无法转动。
“他的死法与他的母亲一致,被人抽干了血肉,只留下了皮,最奇怪的是,我们推断他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可是他却在凌晨给你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公霄轻笑了声,拿起地上的手机,调出那通楚惊秋没有接通的电话,上面的时间赫然显示在凌晨的三点十分。
三点十分,是他进入‘meiji8’的时间。
也是陈浮的死亡时间。
“他的手机录了音,设置好定时给你发送。”
“我们破译了里面的内容,以及,在他死亡的皮肤上,留有这个红色的痕迹。”
公霄拿出了之前邵润令和保安,还有在山州死亡的小李和司机的死亡照片,每个人的照片上都留有红色的痕迹,而且每一个人红色的符号似乎是连贯性,连起来可以成为一个词语。
陈浮有多惜命,楚惊秋是知道的。
他夸张到每个月都会去做几次体检,更是注重保养,他对楚惊秋说,他要好好爱惜自己的命,要去为母亲报仇,找出后面的黑手。
连小小擦伤都会嗷嗷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起来的陈浮,……死了?
“这台绞肉机,被陈浮自己买来。”公霄淡淡的说,手机中的照片递给楚惊秋看,他仅仅是瞥了一眼,止不住的呕吐。
那台绞肉机里面红色的血肉和白色的脑汁以及其他的液/体混合起来,仔细看,上面已经爬满了正在蠕动的蛆虫。
“我们找到了购买记录,也就是说,陈浮自己把自己体内的所有脏器、血肉、骨骼都通过这台绞肉机取了出来,自己将自己制作成一副‘完美’的人皮。”
公霄用的是完美这两个词。
因为皮肤被完整的剥离了下来,和骨骼之间彻底的分离,就好似里面根本没有长过完整的脏器似的。
公霄看着眸光水润的楚惊秋,指尖在他的眼尾摩擦着,直到眼尾泛红,有擦破皮的迹象才收回了手,道:“你,就是一切的作俑使者,我说的,不仅仅是这一件。”
楚惊秋身体猛然一颤,尘封的记忆开始从时空的缝隙中如潮水般铺面而来。
是了,在邵泽死在他面前那一刻,又在第二天重新微笑着出现在他的门口,他就要意识到,这一切,早就不正常了。
那是他从一次深夜惊醒,黑暗如同一块漆黑的布,压抑的他喘不上气,似乎冥冥中有一个大手在捂着他的口鼻,他如同岸上的鱼儿即将濒临死亡。
窗外更是一片漆黑,风在刮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影摇曳,如同黑夜中的鬼魅,在暗处凝视楚惊秋。
连路灯都熄灭了,此刻照进他房间的,只有惨白的月光,无声的恐惧在楚惊秋的心底蔓延。
他起身,喉咙干涩至极。
家里的灯怎么也打不开,楚惊秋试遍了家中所有的按钮,能开的只有玄关那处昏暗的灯光,恰好厨房就在玄关的左手边。
楚惊秋想去厨房喝水,就在他刚含了一口水,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了。
寂静之中,只有门口轻轻的敲击声,和挂在客厅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楚惊秋眉头一跳,握着水杯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他没有出声。
门外的声音却还在轻轻的敲击着,每隔几下就敲击几下,和时钟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对上了。
心中的不安感如同藤蔓一般爬上了楚惊秋的心,他粗重的喘息了几声,小心翼翼的抵着门框,透过把手旁的显示器去看门外的人究竟是谁。
在看清门外站立的人那一瞬间,水杯从楚惊秋的手里坠落下来,温热的水洒落了一地,楚惊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差点失声尖叫,但他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但水杯发出的声音似乎被门外的‘人’给听见了。
站在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僵硬的扭着头,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抬头,对墙上的监控对视上了,他似乎察觉到了楚惊秋正在透过监控看他,漆黑的瞳仁看着他,裂开唇角。
站在门外的,本该是丧失在那场大火中的邵泽。
其实在打开摄像头之前,楚惊秋快速的瞟了一眼猫眼,但猫眼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等到开了摄像头,楚惊秋才知道,他当然从猫眼外什么都看不到,因为邵泽此刻将他的眼贴在猫眼上,巨大的眼眶几乎要将猫眼覆盖住,他所看见的那片漆黑,正是邵泽诡异睁大的眼睛。
“秋,秋哥……开,开门。”
门外的邵泽僵硬着,如同一台老旧生锈的机器,字从他的喉间一卡一卡的蹦出来,在一闪一闪的声控灯中响彻着。
邵泽全身严重的烧伤痕迹,脸部肌肤大片大片的掉落着,他的脑袋垂落着,从楚惊秋的角度看,他脖子那一块几乎只剩下了一个皮,根本没有脊椎连接着。
他的手上还拿着东西。
邵泽感知到了他视线的转动,努力想要扬起一抹微笑,但脸部全部的烧毁,只能看到森白的骨架和半截断舌,他抬起了手,手上显示赫然是一本笔记本。
寒冷如同鬼哭狼嚎的风在走廊回荡着,发出的声音和指甲在黑板上摩擦尖锐的声音一致,似乎要刺破楚惊秋的耳膜。
楚惊秋的眼死死的盯着邵泽,和他拿着那本笔记本。
风吹开了那本笔记本,很薄,上面却用血红色的字体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同样的字眼。
邵泽撕扯着笔记本的纸张,将它全部折在掌心,仿佛信徒一般,而楚惊秋是它的神,它拿着手中的信物,去供奉自己的神明。
那张纸张密密麻麻写满了‘楚惊秋’的名字。
邵泽浑浊的眼看着监控器,楚惊秋才看到它根本不是用喉咙说话,它的喉咙已经被烧毁的只剩下了一层皮,而邵泽的躯干,就是通过这薄薄的一层皮连接起来的。
它发的声音是从腹部发出来的,好似肚子里面有个东西,在代替邵泽发声。
而邵泽,把手中的纸张折叠起来,手缓缓向下,徒手剖开了自己的腹部,露出还在鲜活蠕动的胃,它将那纸张硬生生的塞入了自己的胃中,同时仰头,明明皮肤尽数被烧毁了,但肌肉的脉络还在,只有肉在动,楚惊秋知道它在笑,那笑中充斥着病态的狂热。
它每撕毁一张纸张,都会亲手塞入自己的胃部,然后以诡异的发声,喊他的名字。
“楚惊秋。”
是胃被拉开,纸张入胃的声音。
“楚惊秋。”
又一声。
“楚惊秋。”
又一声。
“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楚惊秋。”
直到笔记本撕烂,胃部全部被撑满,它的脸上才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它摸了摸已经撑到几乎变得透明的胃部,浑浊的眼睛对上监视器后面楚惊秋的视线。
它说:“你看。”
“我们终于融为一体了。”
第83章
邵泽扭曲的笑容仿佛定格在监控器的面前, 周围的时空似乎扭曲了起来,楚惊秋陷入一片的迷雾之中。
直到他的手被拷了起来,楚惊秋才从那纷飞的纸片中回神。
他面色苍白, 大口的大口的喘气,哑声道:“你们……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