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秋看了看沾了血迹的水果刀,咯咯咯笑了半响,手腕一转,沾了血迹的刀尖凌厉精准的插在钳制住段衍四肢一个人的喉间。
那人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顺着沙发,倒在了地上,倒在了满地的血泊之中。
陈浮站在阴影中,面容上依旧带着清浅的笑容,只是那笑意远不达眼底,眼神带着探究打量着站在尸体面前咯咯直笑的楚惊秋。
楚惊秋笑够了,这才慢慢的转身,他的影子似乎要融入一地的黑暗,那影子不成人形,但又类似人形,仿佛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迸出来。
楚惊秋的眼神带着无机质的黑,里面萦绕着深浅不一的红色,他的嗓音也很奇怪,似乎是楚惊秋的声音又不是他的声音。
温润的声音带着扭曲,声带似乎被撕裂一般。
他就这样站在陈浮的对面,手中把玩着银钥匙,那银钥匙似乎吃饱了似的,通体漂亮的银白色,花纹似乎更加精美了,哪里还有鲜红的血液。
陈浮苦笑了两声,看着满地的血,“真不知道这笔买卖我划算还是不划算……”
楚惊秋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快速的转过身,奔到眼神迷离的段衍面前。
“小衍!”楚惊秋黝黑的双瞳中只留下满目的担忧,他手颤抖着去轻拍着段衍的面容,轻声喊着:“小衍。”
段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泛着红的眼尾,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楚惊秋,沾染酒香的唇如清晨的玫瑰,白皙的肌肤透着玫瑰的粉色,像极了在雪地上朵朵盛开散发着清幽香气的梅花。
那醉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惊秋喉结艰涩的滚动了两圈,他的视线被那双红唇牢牢吸引住,一时间大脑宕机,眼前只有那不断开合的唇瓣。
直到温热的鼻息扑洒而来,楚惊秋才惊觉,他与段衍的距离只剩一指,他就会贴上那双水润莹泽的唇。
他赶忙往后退,脱下外套,给段衍披上,遮盖凌乱不堪的衣裳和那触目惊心脖子上的红痕。
“车在下面,可以先去我公寓,那里没人住。”在楚惊秋半扶着段衍经过陈浮的时候,陈浮把口袋里的一串钥匙递给了他。
楚惊秋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嗯,谢谢。”
他在现实生活中考了驾照,这个身体在寒假的时候也考了驾照,只是没有钱买车而已。
“唔。”在经过一楼的时候,酒吧吵闹的声音让被半揽在怀中的段衍蹙着眉头,止不住的往楚惊秋的肩窝里拱着,发出细小的叮咛。
“快了,马上快到了,乖啊乖。”
楚惊秋贴了贴他的耳朵,手捂在他的耳朵上,隔绝外界吵闹的声音。
出了酒吧的大门后,楚惊秋把段衍塞在了副驾驶,陈浮的车高级,副驾驶的座位可以往后躺,不至于让段衍那么难受。
楚惊秋没有开去陈浮的公寓,华大给他们安排的公寓还没有到期,因此现在一直空在那里,他们的东西还没有搬完。
把段衍扶上床的那一瞬间,楚惊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刚想起身去给段衍去煮醒酒汤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拽着他的衣角,他重心不稳,顺势往身后的床倒去。
天旋地转之间,他对上那双艳丽、迷离的眼眸,他意识到,他被段衍压在了身下。
楚惊秋的双手推着段衍的肩膀,温声道:“我给你去煮醒酒汤,不闹,不然明天起来头又得疼了,嗯?”
段衍静静的看着他,眼底毫无波动,脸上连一丝情绪起伏也没有,他似乎听不懂楚惊秋在说什么,歪了歪头,大脑跟宕机了似的,生锈的无法转动。
楚惊秋看着他这副表面依旧警惕冷淡,其实已经呆呆的分不清天南地北的样子萌到了,捏了捏段衍软软的脸,手感和棉花糖似的,不由得多捏了几下,直到段衍不高兴的拧起了眉头,但并未阻止他手头上的行为,楚惊秋捏的动作才缓缓停下。
段衍的两腿分开,抵在他的两侧,眼神冷淡的看着他,只是里面充斥着茫然。
“好不好,让我起来?”楚惊秋作势要推动放在段衍肩膀两侧的手,谁知他的手腕刚一动,段衍的手就抓住了他。
“不许。”
灌入太多的酒,他的声音低哑,手劲儿却大的可怕,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楚惊秋根本没办法挪动半分。
“你不口渴吗?我给你倒水去。”楚惊秋并没有挣扎,眼神含笑看着他。
“……”段衍缓慢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极力思考楚惊秋的话语,半响,他才垂下了脑袋。
鼻尖亲昵的蹭着楚惊秋的鼻尖,这反应是楚惊秋尚未料到的,他一瞬间呆滞在原地,抵着段衍双肩的手都轻颤了一下。
温热的鼻息刚迎上他肌肤,他因为惊讶而微张开的唇被段衍趁虚而入。
徒留在段衍口齿间的酒香弥漫到了楚惊秋的唇间,他被迫张大唇,去迎接段衍的侵袭。
他的软舌被段衍放置在齿间细细的舔舐着,轻咬着,仿佛吸允着棒棒糖,不断缠绕着楚惊秋的软舌,试图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
如扇子般的蝶翼轻颤着,被羽翼覆盖的双眸深深的凝视着楚惊秋,那眸子似乎深不见底的黑洞,只要一个对视,就会让人吸入其中,不知去向。
楚惊秋被迫吞下带着酒香味的滤液,氧气被剥夺,他想要逃离,但段衍宽大的手掌心抵在他的后脑勺,不允许他逃离,手用力的按在他的脑后,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近。
段衍迷离的舔舐着软舌,探入楚惊秋的口中,扫过牙床。
楚惊秋被钳制住而张开的下巴传来阵阵酸痛,舌根传来阵阵的麻木,他似乎真的憋不住了,双手推搡着段衍的双肩,“唔——”
换来的只有放置在后脑勺掌心更用力的力道,将他和段衍距离拉的更近。
他们似乎要融为一体。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搅动的水声在弥漫着。
就在楚惊秋以为自己要窒息昏死过去的前一秒,段衍这才放开了他,相分开的唇之间勾着一条长长的水色,看起来情.色万分。
段衍的眼晦涩不明,指尖轻轻摩挲着已经被他吻得红肿到充血的唇瓣,嘴角似乎抹开愉悦的笑。
楚惊秋眼冒金星,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不容易等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刚想和段衍说什么。
只见段衍趴在他的肩窝上,发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沉沉睡去了。
楚惊秋失笑着揉了揉他被打理柔顺的乌发,鼻尖萦绕着好闻的香气,他垂眸,亲了亲段衍的乌发,唇上传来独属于段衍的温度。
心中的空洞在这一瞬间被填满,他充满了满足,低声道:“睡吧。”
“晚安。”
楚惊秋为段衍整理好被角, 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的半侧脸颊陷入柔软的枕头中,沾了酒气的唇瓣殷红着,眉间的褶皱被楚惊秋扶平, 柔顺的乌发安静的垂落在段衍的额角。
长而卷的睫毛随着呼吸的幅度而轻轻颤抖着,似蝶翼一般, 折射出一地脆弱的弧度, 光影垂落在他的眼睫下。
睡着的段衍少了清醒时候的那份冷然与孤傲,多了一份恬静与安宁,楚惊秋伸手,在眼尾那颗淡到几乎要看不见的痣上轻轻揉了揉。
眼中满是段衍的身影, 眼中的一汪春水荡起圈圈涟漪,眷恋的情绪如同种子一般深深扎根在楚惊秋的心中,那心脏的空洞被慢慢的填满,柔情似乎要溢满出来似的。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段衍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还有挂在墙上, 缓慢向前走的时钟发出的‘滴答滴答’声音。
楚惊秋的视线如同一只画笔,在段衍的脸上描摹着, 从眉眼到鼻唇,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仿佛是要将这张脸深埋在心底。
在时钟的指针经过停留在二的时候, 楚惊秋缓慢的起身,揉了揉段衍的乌发, 唇边浅淡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轻轻走出了房间的门, 在门口矗立了一会儿,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时钟上红色的光在闪烁着。
楚惊秋手握着那把银白色的钥匙, 上面繁杂的花纹在细微红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诡异中透着美。
张老头的话在他的耳边响起,“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是你走出去的第一步。”
以及另外一道模糊不清的电子音,那道声音明明很模糊,很扭曲,但楚惊秋却觉得很熟悉,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在同自己对话,“七夜福利院后面的那条街,凌晨两点半,原地默数八秒……”
楚惊秋按捺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恐惧感,明明他就在这间漆黑的房间里面,听着段衍匀称的呼吸声,可为什么他浑身冒着冷汗,似乎黑暗中有人在窥视他。
楚惊秋不由得想,真的是“人”在窥视他吗?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时钟往二的前面走了一点后,楚惊秋知道不能在拖下去了,关上了门。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原本顺时针走动的时针停住了,发出的‘滴答滴答’声音也全然消失,整个房间似乎重归于寂静。
原本应该深陷于沉睡状态的段衍睁开了双眼,里面哪有喝醉后的迷离,红褐色的竖瞳在缓慢的收缩着,他身子直立起来,整个人似乎要融于一片黑暗之中,从阴暗的角落攀爬出密密麻麻的黑线。
黑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黑线从黑暗中出来,又融于黑暗,顿时,整个房间都被黑线所缠绕,密密麻麻的黑线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向着四周而去,透过门缝,去追逐楚惊秋的身影。
从所有黑线出来的源头,赫然出现了一个个圆形的物体,如果楚惊秋在这里,整个人会瘫软在地,那一个个圆形的物体不是别人,而是一颗颗鲜活的人头。
黑线源源不断的从那一颗颗人脑的正中央攀爬出来,而这一颗颗人头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meiji8号’看着楚惊秋被压在身下,被迫媾.和的人群。
如果楚惊秋能记起所有,他就会认出这群人。
——是他最亲密的战友。
——也是他视为家人般的朋友。
——同时,他也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段衍微微歪头,艳丽的脸上逐渐抹出一丝诡谲的笑容,他轻扫了一眼被黑线缠绕的人头,道:“在最为亲密的朋友死后,还能利用他们的身体作为源源不断的能量,将他们作为我的养分的人。”
“——可是你教会我的啊,小秋。”
夜幕如同被抹上层层浓重漆黑的画卷,风低声的扫过树木和幢幢房屋,发出怪异的呜呜声音,层层房屋的影子被惨白的月光拉的无限长,在黑暗中影影绰绰,似乎隐藏着不可名状的生物。
有的房屋灯光不灵敏,时而闪烁着,时而熄灭着,里头似乎闪过了几捋黑影,在墙壁上照应出斑驳的痕迹,小区下连接的树木,树影在风中摇曳着,仔细聆听似乎有轻微尖锐而凄厉的呐喊声。
楚惊秋心脏猛然一紧,脚步都放轻了,生怕从树上掉落下什么血腥的肉块亦或者是无头的尸体。
风在咆哮着,楚惊秋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森冷感,他的身后似乎有人,那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如同鬼魅,跟随在他的身后,楚惊秋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脚步声似乎又要湮没在剧烈的风声中。
楚惊秋不敢回头,寂静的小区只要有一丝动静,都仿佛是在楚惊秋紧绷的神经上蹦跶着,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看到一幕超自然的现象。
人在害怕的时候,听觉会被无限制的放大,只要一丝丝风吹草动给,都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楚惊秋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丝,从脊背传来森冷感,他不由得一颤。
因为那时候段衍需要静养,华大给他们分配的公寓是在比较安静的小区,离市中心有一点的距离,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多,这个小区的居民都睡觉了,楚惊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快步走到小区门口。
直到看见了值班室里那盏黄色的灯光,楚惊秋堵在喉间的那口气才逐渐吐了出来,脚步才逐渐停了下来。
楚惊秋此刻有点后悔,他应该去找陈浮,大半夜的把陈浮喊起来陪自己一起去,反正他们都达成了同盟。
“这么晚,还出去啊?”从值班室里探出一位大爷的脑袋,他看见楚惊秋,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两点十五,外面都没车咯。”
楚惊秋因为过度紧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到鲜活的人,他才松了口气,“没事,出去接朋友。”
值班室的大爷不说话,只是面带笑容看着他,楚惊秋看着这张脸,心中升起一股怪异感,大爷明明是在笑着,可为什么动作却如此僵硬,就好像这个笑容是被硬生生安上去的。
“早点回来噢,小秋。”
在楚惊秋路过值班室的时候,大爷直勾勾的看着他,面带着微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楚惊秋没放在心上,毕竟他和这位大爷也有一面之缘,半夜出去问候一声也是对的。
直到看不见身后小区的大门,楚惊秋一愣,原本宕机的大脑才回过神来。
第一,他只和在值班室里当保安的大叔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位保安大叔在一周前已经离职了。
第二,他从来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任何人,为什么这位大叔会知道他的名字?
越想越不对劲,楚惊秋才惊觉自己的衣物已经冷汗浸湿了,风一吹,森冷的感觉从脚底弥漫到天灵盖。
他拿出手机,惨白的月光照亮了手机上的时间,这个小区不大,平日里只要五分钟的路程,他竟然走了十分钟。
楚惊秋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想要打给陈浮,但在他拨出之后,陈浮的号码却始终接不通。
“可能……在睡觉吧,毕竟大半夜的。”楚惊秋安慰自己,他艰难的咽了口水,把手机揣在手机,手机背后的热度似乎能给他带来一丝丝勇气,驱散从脊背攀爬上来的寒意。
他照着手机上的导航,向着前方的道路走去。
不久后的某天,警局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人说他邻居已经很多天没出门了,而且他还能闻到臭味。
警察破门而入,打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头皮发麻。
在屋顶的房梁上,一根细长的绳子从上面垂落下来,一道身影悬在半空,那人穿着保安服,显然是刚下班没来及脱下来,他的皮肤苍老,上面布满了如树根般的褶皱,但他的脸上却带着笑容,这笑容诡异,不自然,身体随着他们破门而入带来的风轻微的晃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队长,他,他的脸……”把那人尸体搬下来的警员面色惨白,话也说不清,浑身颤抖着。
被叫做队长的人拧了拧眉,大步走到尸体面前。
对上尸体一直没有合拢的眼睛,他的面色‘唰’的一下,瞬间没有了血色。
那张脸上带着笑容,唇角保持着上扬的模样,似乎死前看到了什么令他快乐的事物的。
可是走进后,才发现,那人唇角被上扬固定在了一个特地的弧度,用针线缝合了起来。
可以见缝针的人手脚不利索,在他的脸上有着不同的针孔,每一针深可见底,在缝线的落脚处打了个死结。
“队长,在茶几上发现的缝针盒——目前判定只有死者一个人的指纹。”
“……你的意思是,他拿着那么细的绳子穿透了自己的颅骨,一个六十岁的老者拿着针脚把自己的嘴巴缝合起来,然后把自己挂在半空,窒息而亡?”
队长如同坠入冰窖一般,他紧闭着眼,“这件案子不许往外声张,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范畴了。”
“……队长,交给谁?”
队长深深看着躺在地面上,青白的眼球盯着他,面容带着个诡异笑的尸体。
“非自然,调查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尸体的眼神似乎动了下,裂开的嘴角似乎更大了些。
在那尸体上更加诡异的——
那人拿着细细的针,在脸颊的一侧,留下了深可见骨,被鲜血染红,最后变成红褐色干涸的诡异符号。
第63章
惨白的月光照耀在前方前行的道路上, 寒风瑟瑟,吹动着树叶,偶尔有一两个树叶掉落在地上, 融入楚惊秋的阴影之中。
寂静的马路上只有楚惊秋导航的语音。
“目的地已经在您的前方,祝您好运。”
温柔的女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着, 女声的尾音上扬, 冰冷的机械音中蕴含了恶劣的笑意,它又一次重复了一遍,“目的地已经到达,祝您好运噢~”
目的地已经到达?
楚惊秋拧眉, 抬头看着矗立在不远处的七夜附属小学,在小学的后面可以看到七夜附属医院的建筑。
小学规模不小,月光挥洒在写在石碑上的几个金黄色的字,微风轻轻拂过, 树叶沙沙作响, 本该是路灯闪着的地方漆黑一片,黑暗笼罩在整个七夜附属小学, 寂静的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蒙上层层诡异。
从楚惊秋这个视角可以看到空旷的操场, 操场一片死寂, 连门口的保安室都被黑暗笼罩着, 弥漫着阴森,死气沉沉的气息。
楚惊秋心下觉得不对劲, 他抬眼望着身后的七夜附属医院。
七夜附属医院是京州数一数二的大医院, 从全国各地来求医的病人络绎不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可能休息。
现在的七夜附属医院,矗立在那里, 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果楚惊秋没有眯着眼看到上面的几个大字,他认不出那是七夜附属医院。
京州的大医院怎么会半夜关闭?一点灯都没有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楚惊秋站在十字街口,明明是早上刚走过的路,他却浑身抖得厉害,这条路此刻陌生的让他格外的害怕。
“一秒……”
“两秒……”
楚惊秋在心里默数着秒数,他在先前的世界很喜欢看恐怖片,不过大部分都是解说,他还是遮着屏幕,只看字幕的解说,俗称‘又菜又爱玩’。
这个地方即使是他熟悉的街道,城市,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白雾,并且萦绕着一股清甜,和楚惊秋在实验室制作出来的那瓶很类似的味道。
楚惊秋捂着口鼻,不敢多闻。
如果按照恐怖片里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里世界’了。
他怎么会进入到这里来?
“不要相信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和这个世界。”
张老头的话在楚惊秋的耳畔响起,他的心似乎都漏跳了一拍,握着银白色钥匙的手微不可见的轻轻颤抖着,尖锐的钥匙头摩擦着他的指腹,带来轻微的刺痛感,让楚惊秋的大脑保持着清醒。
“三秒……”
他默数着,就在此刻,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烧焦味。
他猛然抬眸望着这个味道的源头。
“十五年前,七夜附属医院爆发了一场大火,那场大火吞噬了七夜附属医院里面的所有人,还有所有资料。”和霖育这么告诉他,因此他没有找到段衍的出生证明。
十五年前。
2135年。
段衍出身后的两年。
那原本矗立在黑暗之中的建筑,在黑夜之中迸发出火光,烈焰如恶魔的爪牙,在建筑上攀爬着,楚惊秋的瞳孔里反射着因高温而爆裂的玻璃,耳边是尖锐的喊叫,求救声,哭喊声。
这里的一切在大火面前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而在他面前,写着‘七夜小学’四个金灿灿大字的牌匾,逐渐变了色,变成如鲜血一般的艳红,从身后雾蒙蒙的黑暗之中,似乎攀爬出了无数的触手,往楚惊秋袭来,在触碰到他脸上的一瞬间,楚惊秋手中的钥匙剧烈爆发出一阵射线,将他和触手隔绝开来。
楚惊秋一晃神,他感到他的大脑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要扑在地面上,他竭力稳住自己的身躯,扶着旁边的路灯,才没有倒在地面上。
只是扬起了马路边上的尘土,楚惊秋猝不及防,呛得他剧烈的咳嗽。
泪眼朦胧间,他好像看到了在七夜小学的旁边,出现了一道银色的门。
先前鼻尖闻到的烧焦的气味好像是他的错觉,楚惊秋用余光瞥见七夜附属医院,医院依旧漆黑,没有剧烈迸发出来的火光。
那道银色的门静静矗立在七夜小学的旁边,看起来分外的维和。
那道门周围都是寻常的建筑,唯独那扇门充满了科技感,通体银色,上面蔓延着转动的光线,连带着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楚惊秋看到这扇门的第一眼,感知到的不是新奇,而是熟悉。
仿佛这是他的家,这是他呆了很久很久的地方。
他走到那扇门前,那门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存在,缓缓打开,楚惊秋走了进去,门里面的内容超乎他的想象。
张老头让他来图书馆,但这里面一眼望过去看不到一本书,而是充满着实验仪器,和他在实验组的实验室差别不大。
“……你醒了?”
楚惊秋正好奇的探头望着其中一个玻璃仪器,兀地,从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这道女声和先前给他导航的女声声音一样,楚惊秋被吓得打了个寒颤,他的身子缓缓往后转。
不是想象中的机器人,而是一个息影。
女子看的分外年轻,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但面容上却是止不住的疲倦,眼底的乌青也说明了女人长期没有休息好的事实。
楚惊秋警惕并且狐疑的打量着女人,眼神中的陌生仿佛刺痛了女人,女人苍白的笑了笑,自嘲道:“也是,你什么也不记得……”
不知道为何,看到女人这副模样,楚惊秋的心钝痛了一下,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女人的面庞。
女人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她手里拿着一个终端,小小的仪器和在山州老头手里的一模一样,女人在终端上点了什么,看到了数据,她脸上紧绷的神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它没有跟过来,我不能说太多,如果这次彻底失败了,我们将再也没有机会去抵抗它。”
女人深深知道QY100次的重要性,这是QY计划的最后一次机会,QY计划每次形成一个世界,就必须消耗对应的能量,这些能量都是由它提供的,QY计划一旦彻底失败,在基地外面的异种就会倾入,他们就彻底成为‘圈养生物’。
女人还是带着一丝私心,她不能让楚惊秋彻底的沦为那群生物的一员,她无法想象也不能想象。
“小秋,听我说,把你的钥匙放在你最为熟悉的地方,这里是你开创出来,我们能进入这里,全都是你指引我们的。”女人深吸了口气,她似乎很瘦弱,但脸上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本书不完整,需要你去补充完整。”
“你是最了解它的人。”
段衍之所以愿意和人类合作,全都是因为它要楚惊秋。
它要一个完整的楚惊秋。
也只有楚惊秋,会知道它的弱点。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把所有的希翼托付在了楚惊秋一个人的身上。
——全人类的希翼。
楚惊秋睫毛一颤,息影的能量似乎越来越少,女人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楚惊秋没由来的心慌,就好像,这即将变成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不要——”
楚惊秋想要扑上去抓住女人的面容,去抚摸女人苍白的脸,但他的手只能穿透虚影,只能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女人想要极力挤出笑容,但她太累了,最终还是没有挤出一个微笑,肌肉僵硬的矗立在那儿,“chief。”
“我们会一直等着你的归来。”
“只要有你在,人类就会一直在。”
“还有——”
女人的眼似乎逐渐暗淡了下来,猛然,她的身子往前一倾,口中吐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那苍白的肌肤。
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楚惊秋,唇畔大口的鲜血溢出,她喃喃说:“我很想你,楚哥。”
息影彻底没了能量,如同废品一般淌落在地上。
楚惊秋呆呆的瘫坐在地上。
脑中如走马灯般闪烁着模糊的场景。
“楚哥!这朵花好看吗?这可是向日葵诶!”大片大片的花海中,女孩子穿着一身橙色的长裙,手捧着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她的脸却是模糊的。
“楚哥!我考上了你那个研究所!”女孩兴奋的拿着通知书揽着他的手。
“楚哥,为什么要开启这个计划!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爱上那么一个怪物!”女孩尖锐嘶哑的声音才楚惊秋的耳畔响起,她质问他。
“楚哥……”
楚惊秋茫然的眨了眨眼,大脑中剧烈的疼痛犹如潮水般向他侵袭而来,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之中,头疼的几乎要爆炸了。
“好痛,好痛啊……”楚惊秋双手紧握着,手臂的青筋暴起,疼痛像是一把锯子,要剖开他的大脑,在他的头骨里钻孔,楚惊秋四肢小幅度的痉挛着,大片大片的冷汗浸湿了背部。
他痛的丧失了感知外界的一切能力,连呼吸都不敢,五感钝化。
“救救我……”
“好痛啊,我不要想起来,太痛了。”
“小衍——”
楚惊秋泪水横流,大脑的钝痛让他根本无法思考,他只能遵循内心深处,扎根在灵魂烙印中的,最原始的本能,去呼喊他无数次梦魇之中的那束光。
楚惊秋的鼻尖似乎萦绕着段衍身上那股清甜的味道。
他大脑的钝痛缓缓褪去,楚惊秋这才得到了释放,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那疼痛所带来的麻痹感让他的肌肉僵直、抽搐着,依旧残留在体内。
但他能思考了,钝化的五感正在缓慢的恢复,他才发现,他手里攥着一件衣物,而他正埋在这件衣物之中。
楚惊秋认出来这件衣服,这件衣服是他给段衍买的睡衣,和楚惊秋是同一家,还是同一款式,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他觉得很好穿,就给段衍也买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