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逢可什么都没穿,没脸再来一次,他勾勾手指,干燥的里衣飞进手里,抬手一披,就将身体盖得严严实实:“小师弟,再来一次,小心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他生前可是总裁,对自身要求十分严格,虽然现在有了季则声,洁癖的毛病不犯了,但也没有不穿衣服四处遛鸟的习惯。
他穿好里衣,季则声还坐在地板上,满地都是木桶残骸,谢轻逢伸手把人拉起来,季则声就穿着湿衣服贴过来。
谢轻逢任他抱着,只觉得单薄湿透的里衣什么都遮不住,他一垂眼,就什么都看见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瘦,屁股还这么圆,但是伸手一摸,还能摸到薄薄的腹肌,充满力量感。
这是一具完美的躯体。
季则声酒劲过了,现在也不闹了,开始犯困,谢轻逢把他衣服蒸干,拦腰把人抱起来,季则声就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把人放回榻上,季则声翻了个身钻进被窝,半醒不醒,埋怨道:“师兄身上好硬,不喜欢。”
谢轻逢低头看了一眼下面,气得牙痒痒,又想把被窝里的人拖出来揍一顿屁股。
替他裹好被子,谢轻逢正打算收拾一下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却摸到枕下有东西,像是书本,他拿出来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清心经》三个大字,翻了两页也全是梵文,应当就是季则声方才心心念念的那本书。
《清心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谢轻逢不疑有他,把经文塞回季则声枕下,回到床边冷静了一会儿,等下面反应消退,才披上衣服去招呼店小二来收拾满地狼藉。
第二日晨光熹微时,季则声皱着眉头睁开眼,他只觉得太阳穴和额头都在疼,睁眼都困难,等清醒时,他忽然伸手一摸枕下,摸出一本《清心经》,随手翻开几页,却见梵文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另一本书的封面,上书——《如何让师兄对我死心塌地》,作者:藏镜梦丹青。
他陡然松了口气,将这不正经的风月话本塞回随身法器。
他穿戴好衣物起身,却见师兄榻上已空无一人,遂拿起桌上的佩剑,走出了房间。
他们今日就要往西去,不出半月就能抵达藏镜宫,这间客栈没什么人,大清早一般只有谢轻逢一个人坐在堂内吃早点,雷打不动。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客栈一楼来了好些黑衣的修士,季则声才出房门,就感觉好几道目光投了过来。
他只记得昨晚在喝酒沐浴,后面发生的事有些记不清,大抵是睡着了。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那本宝典里还记了着很多,昨晚那一计叫《酒后乱性》,今早这一计就叫《温柔乡》。
他理理袖口,目不斜视地走到谢轻逢身边,后者吃完了包子,正要喝豆浆,看见季则声来,把给他买的早点往前推了推:“趁热吃,待会冷了。”
穿书以后就这点不好,如果季则声不给开小灶做早点,那谢轻逢就只能每天吃包子喝豆浆,怪腻味的。
季则声接过早点,却没开始吃,只是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谢轻逢的手,准确来说是直直盯着谢轻逢手里的豆浆。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眼神。
谢轻逢这几天有了经验,已经猜到季则声马上就要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
偏偏他说了做了,又不告诉谢轻逢为什么,谢轻逢认真琢磨了很久,也不知道季则声意欲何为。
“师兄,”季则声果然开口了,一本正经,“要不要我喂你喝豆浆?”这样会显得温柔一点,师兄肯定会爱上他。
他声音不小,柜台上擦算盘的老板才听完就手抖,只听“啪嗒”一声,算盘摔在地上,算珠滚得满地都是,噼里啪啦作响。
“你这天杀的!怎么就把我的算盘摔了!老娘养着你真是活造孽了!”老板娘揪着老板的耳朵,疾言厉色,活像只母老虎。
谢轻逢看一眼豆浆,又看了一眼季则声,当着他的面,咕嘟咕嘟把豆浆喝完了:“明天再喂。”
计划告吹,季则声失落地垂下头,食之无味地咬包子。
他吃完了包子,又看着豆浆,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新点子:“师兄!”
谢轻逢:“说吧,又要干什么?”
季则声活学活用,举一反三:“不然你喂我吧?”
谢轻逢:“……?”
谢轻逢的手还没动,身边的人就动了,却见那一个个黑衣人陡然暴起,一剑劈开了他们的桌子。
“妈的,别折磨豆浆了,恶心不恶心?!”
“等下了地府你们再喂吧!”
一个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像是等候多时,谢轻逢早有防备,而唯独被劈了豆浆的季则声登时怒火中烧。
同尘剑瞬间出鞘,照出满室银辉,他眼底带红,杀意毕现,显然是心魔附体之象。
“无耻之徒!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们,给我的豆浆陪葬!”
平平无奇的一天, 客栈清晨,因一碗打翻的豆浆而引发血案。
季则声怒不可遏,但念及谢轻逢伤势,还是下意识把人护到身后。
“陪葬?小子, 你好大的口气!”那群修士一见, 登时拔剑劈来, 招招致命,剑剑不留情。
两方人马在大堂混战,十二对二, 老板已经躲进了柜台后。
谢轻逢的佩剑还在房中, 腰间只一柄银鞭,鞭起鞭落, 顷刻就挽住最近一人的脖颈,将人高高吊起,他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被勒得脖颈通红, 脸色发紫, 却仍是一句话不说, 谢轻逢一手提着人质, 而另一边季则声也已经打翻好几人, 对方眼见争斗不过,竟是取出毒针,朝季则声面门射来。
他伸脚一踢, 大堂中的桌子打了个旋, 直立起来挡住迎面而来的毒针。
那毒针碰上木桌, 竟是发出滋滋声, 咬噬出青烟,谢轻逢和季则声都是一愣。
好恶毒的手段!
他再不留情, 一掌振飞木桌,四分五裂木屑并着毒针飞进敌人体内,不过顷刻,中毒之人惨叫一声,身体发黑,不一会儿就抽搐着化作一阵毒烟散去。
十一人顷刻毙命,唯余一个人质,谢轻逢提起鞭子,还不待审问,却见他两眼发直,脸色乌黑,也也化作毒烟散去。
竟是饮毒自戕了!
大厅之中唯余几件衣物,谢轻逢抖抖银鞭,重新佩回腰间:“好一条忠狗。”
季则声跟着收了剑,他先前之以为对面要找茬,谁料对方一动手就直取命门,就算再傻,也该猜到原因:“他们来灭我们的口?”
谢轻逢弯腰捡起一支银针,仔细端详片刻,忽然道:“中毒之后伤口发黑,顷刻化灰,修为深厚者尚且能抵挡片刻,修为羸弱者顷刻毙,你觉不觉得这种毒很眼熟?”
季则声似有所觉:“是鬼僵毒,掌门师叔中的毒也是如此!”
这群人蓄意跟踪,一路尾随,又佯装成寻常修士的模样,就是为了趁他们不备,取他们性命。
谢轻逢清晨才起床就注意到这群人,谁知他们要等到季则声出来才动手。
这剧毒害人,又十分阴险,寻常修士中毒都尚且不能抵挡,更何况寻常人,谢轻逢抬手将地上的毒针一一化去,这才吩咐柜台前的二人:“劳烦二位清理一番。”
那胆小如鼠的男人见了这样的场面,抱着头躲在柜子下面瑟瑟发抖,那身形魁梧的女人却是个见多识广的,从墙上取下个铁算盘,一边走一边噼里啪啦算账。
这群修真问道的,能得道的少之又少,但凡打尖住店,你死我活寻仇打架的事可少不了,老板娘面无表情,打坏的桌椅,十四个人的饭钱,还有昨晚被拆坏的一个超大浴桶,住店的房钱,收拾尸体又是一笔……她噼里啪啦算了一阵,最后道:“先付钱后埋人,两位公子,连上昨天的吃饭住宿,一共五两。”
谢轻逢取出二十两银子,随手一抛:“不必找了。”
那老板见了这么多钱,登时眉开眼笑:“好嘞,一定给你们好好埋喽!”
说着就去伙房指挥小厮来收拾桌椅和尸体。
他们二人行迹已然暴露,此地不宜久留,季则声回房收拾好东西,打算和谢轻逢即刻启程,谁知上马车时,却不见谢轻逢踪影。
他静等许久,心急如焚,正要下车去找,却见谢轻逢怀里揣着两个油纸包,一手端着碗豆浆,施施然地上了车。
“拿着。”
季则声一顿,伸手接过来,不明所以,谢轻逢却道:“方才你的豆浆不是一口没喝么,这碗是我找老板重新做的。”
刚才气得要给打翻的豆浆报仇,估计是真的很想喝。
说完又从怀里掏出油纸包,他在镇上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好吃的,只有烧饼和糖炒板栗。
外头的车夫喊了句“二位坐好喽”,马车就慢悠悠朝西而去。
季则声呆呆地接过,眼见豆浆要洒出来,赶紧咕嘟咕嘟把豆浆喝完了,又抱着板栗和烧饼,不知想起什么:“为什么买板栗?”
谢轻逢道:“想买就买了,你不是爱吃甜吗?我觉得你应该喜欢。”
过了许久,客栈的影子都落下很远,季则声才道:“以前只有年节的时,爷爷才会给我买糖炒板栗……”
漫天飞雪时,万家欢乐,身形佝偻的老人拉着一个矮矮的孩子,走到街角只为了买一包板栗。
因为没有钱,所以只有逢年过节才吃得上。
十岁以后,爷爷中毒痊愈,但身体不济,就再也没带他买过板栗了。
他生命中鲜有温情,但凡有,必然珍惜至极。
师兄是第二个给他买板栗的人,而且不是年节,还说想买就买。
他现在不缺买板栗的钱,也能自己做,可是一个人买好没意思,一个人做也好没意思。
见他沉默,谢轻逢不由道:“怎么,你不喜欢?”
“喜欢的,”季则声低声道,“谢谢师兄。”
朝夕相处那么久,谢轻逢怎么猜不透他的性情,季则声这个,心肠比兔毛还软,别人一点小恩小惠,都会感动半天,别人欺他伤他,他却咬着牙不说话。
像个受气包。
他第无数次怀疑原著作者是写错了男主,这货到底是怎么当上邪尊的?
谢轻逢此人,喜欢把问题归咎于别人,很少反思自己,至今为止都不觉得小师弟变成如今这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道:“喜欢就吃,吃完再买,你师兄的老婆本应该还够挥霍一阵。”
季则声抱着板栗吃了两个,又剥了两个给谢轻逢,谢轻逢不爱甜,但季则声软磨硬泡,他吃了两个,就不再吃了:“别喂我,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季则声那包板栗吃了三天,谢轻逢每天躺在马车里,只觉得身边养了只性情安静的松鼠,有事没事就吃个板栗。
他们一路行得急,再过几日就到七弦宗山脚下,谢轻逢还在思考那个黑袍首领的事,有人却忽然推了推他,一睁眼,却见季则声晃了晃装板栗的油纸,一脸可惜:“师兄,板栗吃完了。”他吃最后一个的时候还在心疼。
可算吃完了,再留下去都要馊了。
他心里庆幸,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季则声,你这么能吃,师兄的老婆本不出三年就被你吃空了。”
他这一路花钱如流水,出手动辄几十两银子,一包板栗还不到十文钱,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吃空的,谁知季则声却不反驳,只道:“你的老婆本用完了,就用我的。”
谢轻逢心觉意外,慢慢坐起来:“嗯?你哪里来的老婆本?”
季则声面不改色道:“在攒了……”
谢轻逢又道:“老婆本都是用来娶老婆用的,你想娶谁?”
季则声看他一眼,理直气壮:“那你的老婆本为什么给我用了?”
竟然还反将一军。
谢轻逢道:“你不是都答应给师兄暖床了吗?现在用了老婆本,以后师兄犯病,你要还的……还敢不敢用?”
要是以前,季则声肯定又要瞪着眼睛说他轻薄下流,可最近季则声奇奇怪怪,连顶嘴也不了,听他此问,也不气恼,只道:“既然师兄的老婆本只养得起我一个,那就不要再养别人了……”
贪心鬼。
“那你给师兄什么好处?”
谢轻逢还要说点什么,季则声却突然凑过来,一张脸越凑越近,他吻了吻谢轻逢的嘴唇,又讨好似地舔了舔,动作青涩,却十足地像只刚成形的男狐狸精。
谢轻逢被他舔得浑身一僵,一转头,却见季则声可怜巴巴道:“求求师兄,我真的很想要师兄只养我一个……”
他如今装可怜卖乖撒娇简直信手拈来,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谢轻逢转目,对上那双眼,只觉得又黑又亮,却蒙着一层看不透的神采。
他心跳加速,但嘴上却淡淡的:“季则声,你又撒娇。”
季则声却道:“你养了我,就不能养别人。”
“等我的老婆本攒够了,就把师兄娶回家,也当小媳妇好不好?”他说得认真,谢轻逢都快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别的,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爬上后背。
谢轻逢皱起眉:“你再说一遍?”他这个小师弟从心魔入体之后,是越来越反了天了。
他生前毕竟是霸道总裁,只有压人的份,没有被压的份。
季则声却一本正经道:“我给你当,你也给我当。”
谢轻逢:“……”
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龙傲天撩起人来,确实有几分手段。
“你给我当小媳妇,我给你当别的。”
季则声:“当什么?”
谢轻逢笑笑:“日后再说。”
到底当什么这事,虽没讨论出来个结果,但季则声没有异议,谢轻逢也没有追究。
从七弦宗到雪域他们花了月余,回程却只花了十日左右,他们提前传了信回来,故而刚到宗门那日,薛逸清和曲新眉早早就等在了山门口。
薛逸清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大冬天扇子也摇得哗哗响:“谢兄!你伤势如何?可好些了么?”
谢轻逢看一眼季则声,道:“已无大碍。”
薛逸清道:“我猜也是,季兄那么体贴入微,肯定不会让你辛苦劳累!”
说完,谢轻逢又转向曲新眉:“掌门师叔的鬼僵毒如何?”
曲新眉听他此问,登时正色:“我们当日带着雪莲回到七弦宗,无心姐姐配好解药后,爹爹连夜服下的,此刻身体虚弱,正在闭关修养,不过应该已无大碍。”
“那就好,”谢轻逢点点头,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执事长老最近可在宗内?”
曲新眉点点头:“他前个月去了北境一趟,不过前几日已经回来了,还负了伤。”
二人心中皆是一紧,季则声不由道:“伤在何处?”
曲新眉挠了挠头:“好像是肩膀……还有肚子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要问我师尊,执事长老负伤回山之后是他连夜去诊治的。”
二人对视一眼,却未多言,曲新眉和薛逸清将他二人一路送回剑宗别院,约好明日再来看望,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哦对了,你们没事不要惹执事长老,他最近火气大得厉害,天天罚人,每日天一黑就把他座下的体修拉去后山杀妖兽,说是要振兴体修一脉,就连路过的弟子都会遭殃。”薛逸清有事没事就八卦,小情报最多,谢轻逢和季则声又触过执事长老的霉头,要是碰上了迟早遭殃,故而多提一句。
他越说,谢轻逢和季则声心中的疑惑却更深。
若先前在白山黑水下的黑袍首领是执事长老,他负伤逃回七弦宗,又派人追杀他们二人不成,此刻听说谢轻逢和季则声回宗,必定会有所动作,又何必将自己负伤之事传给全宗门知道,又带着一堆弟子到后山猎杀妖兽?
若不是他,那七弦剑法和深厚修为又不似作伪?还是说他笃定自己在七弦宗地位甚高,咬死了谢轻逢和季则声的话不会有人信,故而有恃无恐?
待他二人走后,谢轻逢和季则声终于沉下心来静静思考。
谢轻逢还从未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凶手,可如今唯一的线索除了执事长老没有旁人,未免夜长梦多,二人当即决定今夜一探后山,去看看执事长老到底伤在何处。
如今正值寒冬,天黑得甚早,七弦宗虽不比北境苦寒,但山间还是覆了一层薄雪。
前两年时,谢轻逢和季则声没少来后山转悠,前者是为文玉莲子的位置,后者是跟着师兄来泡温泉,故而轻车熟路,如入无人之境。
谢轻逢和季则声换回剑宗门服,装作无所事事的散漫弟子,很快就在密林之中找到一片人影。
体修弟子正光着身子扎马步,个个冻得脸鼻通红,执事长老负手走在最前方,正在训斥座下弟子:“平时不刻苦修炼,如今才扎了一个时辰马步就撑不住了,你们可是体修,这点艰难都受不住,以后还如何得道?如何出人头地?!”
“再扎一个时辰!”
“龇牙咧嘴的年轻体修们哀嚎着说了声“是”,执事长老握着戒尺走来走去,遇到马步不标准的就戒尺伺候。
谢轻逢和季则声扒在树上静静观看了半刻,发现执事长老确实只是在严厉教导弟子,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废物!废物!连马步都扎不住,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的?!”他横眉竖目,十分急躁,见弟子们都受不住寒,一气之下将戒尺一扔,解开上半身的衣物,露出一片精装魁梧的上半身,是十分强悍的体格。
“废物,都看着为师是怎么做的!”
“师尊,你有伤在身……切莫伤了身体!”有弟子担忧道。
“啰嗦什么?又死不了!”他将上衣一脱,面对弟子,远远偷看二人也看清了他身上的强势。
腰腹处密密麻麻缠绕着数十圈绷带,而右肩上,一道深紫的掌印,显得尤为可怖,竟与当时谢轻逢伤他那一掌一模一样!
季则声瞳孔缩紧,惊声低语:“师兄——”
第48章 临别之际
季则声低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一模一样的伤口, 又光明正大露出来,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谢轻逢不免生疑,带着季则声往后退去:“我们先走。”
谁知才后退几步,执事长老却似有所觉, 一双鹰隼似的双目直射过来:“谁在那里?”
无论执事长老是不是黑袍首领, 现在都不能打草惊蛇, 谢轻逢想罢,带着季则声转身夺路而去:“走!”
“落在我手里还敢走,休想!”执事长老眉一横, 转头嘱咐自己的弟子留守原地, 自己朝着远处两道人影飞奔而去。
季则声和谢轻逢在林间夺路,执事长老紧咬不放, 眼看着天色暗尽,密林越来越深,后面的人仍是穷追不舍, 季则声不由道:“难道他想故意引我们到此, 再置我们于死地?”
谢轻逢虽觉莫名, 但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对。”
可到底哪里不对?
他凝神沉思, 却不觉后方传来一道掌气, 执事长老虽在百米外,但掌气已经到了近前,季则声缀行在后, 自然看得清楚, 只张了张嘴, 话还来不及出口, 人已经扑了过来。
凌厉的掌风擦着衣摆堪堪而过,谢轻逢被扑倒, 两个抱成一团的人登时失去平衡,顺着后山山坡翻滚而下,情急之中,谢轻逢只来得及将季则声紧紧抱在怀里,下一刻顿觉头晕眼花,天地翻覆,动弹不能。
他们翻滚了很久,久到谢轻逢都快要分不清今夕何夕,正要咬牙自救,身下却忽然一空,二人竟直直坠入一道隐秘的寒潭深穴,溺进冰水之中。
陡然入水,谢轻逢霎时屏息,捏了个避水诀,他看了一眼头顶的洞口,又低下头,却觉脚下水流湍急,寒潭之下似是别有洞天。
他再不犹豫,搂着季则声向下游去,像两尾游鱼,穿过狭窄的石洞,逆着水流方向而去,游了约莫一刻,远处传来光亮,像是出口。
谢轻逢说不了话,只能指指发光的洞口。
季则声也已经适应了水底,接收到师兄的指示,遂点点头,谢轻逢放开他,自己打头阵上前探路,季则声跟在后。
哗啦——狭窄小潭内,忽然冒出两个湿漉漉的脑袋,谢轻逢吸了口气,又抹了把脸,才开始仔细端详此地,却见水下通道通往之处,竟是一道可容三人并排通过的石穴通道。
众所周知,修真界没有任何一个没有用的洞穴暗道,只要出现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不是藏着惊天秘宝等着主角来挖,就是和温香软玉美貌后宫困在里面出不去,这样方便感情升温,也方便做一些生米煮成熟饭的事。
他看一眼刚冒出头来的季则声,心中微微一动,似有所觉。
两人拨水上岸,浑身都在淌水,十分不舒服,季则声甩了甩头发,脸上很不高兴,嘴上却道:“现在执事长老应该追不上我们了吧?”
谢轻逢捏了个诀,将二人身上衣物蒸干,季则声那点不高兴终于散去了,开始打量此地地貌,不禁疑惑:“这是何处?我们来后山这么多次,以前竟从未见过。”
“师兄,我们进去看看吧。”
谢轻逢又一顿。
这熟悉的台词,这惊讶的神情,简直就和原著里季则声和曲新眉滚进文玉莲子的隐秘山洞时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已经不言而喻。
他天天在后山鬼鬼祟祟找了百八十个洞都没找到入口,跟着季则声轻轻松松就进来了,龙傲天不愧是龙傲天。
谢轻逢托起掌心焰,二人顺着通道直行,又行了两刻,黑暗冰冷的石洞无所遁形,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莹白光亮的莲池,池中红鲤闲游,灵光涌动。
而正中,一朵晶莹硕大的莲花静静开放,花瓣如透玉般剔透,花心已结出嫩绿的莲蓬,露珠滚落,彩光四溢,而旁边已经落下两三片花瓣。
这朵透明莲花,想必就是谢轻逢苦寻许久的文玉彩莲。
只是如今花叶凋敝,已成结子之象,想必不出十日,莲子就能取出。
花期竟然生生比原著提前了一年还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剧情变故的缘由。
不过好在龙傲天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宝物,谢轻逢跟着季则声,终于还是在彩莲结子前找到了入口。
“这莲花晶莹剔透,灵气充沛,不似凡俗之物。”季则声评价道。
“那是自然,它叫文玉彩莲,从种下到开花要千年之久,莲子能起死人肉白骨,是至宝中的至宝。”
那万年雪莲并不是真的活了一万年,只是名字里有万年二字,就像什么千年山参,百年老字号之类,但这文玉彩莲却是足足活了一千年。
季则声一听,又是惊喜又是担忧,不由道:“听说文玉彩莲是七弦宗的镇派之宝……我们擅闯此地,要是被掌门知道了,一定会受罚的。”
谢轻逢笑了笑:“怕什么。”
他不仅要擅闯,他还要把这东西收入囊中。
虽然是有些对不住曲鸣山那个呕心沥血扶持正道的冤种掌门,但就算谢轻逢不拿,最后也会被别人拿,这东西生来就是要给龙傲天铺路的,谢轻逢拿一下也没什么。
终于找到莲子,谢轻逢也松了口气,但担忧又爬上心头。
彩莲不出七日莲子就会结成,七日内他必须动手,一旦拿到莲子,他必须离开七弦宗修复金丹,可事发突然,季则声体内心魔未解,若他贸然离开,身份暴露,季则声一定会知道自己上当受骗,怒不可遏。
真是让人头大。
季则声没有夺宝之念,谢轻逢自然也要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他在莲子周围绕了一圈,没发现其他出口,心想曲鸣山进来估计走的是某个隐秘暗门,大不了他们原路返回罢了。
又担心现在出去会和执事老头脸贴脸,故而二人一直在此地待到日出时分,才慢悠悠地离开此地。
从寒潭出来时,朝阳初升,晨曦照入林中,驱散一点冬寒,谢轻逢暗暗记下寒潭位置,带着季则声悠哉悠哉回剑宗,谁知方才到校场,却见满场弟子围成圈,像是在看什么,田中鹤和其他脉的长老在正中,个个面色凝重,面前摆着一具尸体。
谢轻逢心下登时传来不好的预感。
拨开人群来到前方,却见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浑身剑痕,胸口正中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体内金丹已不翼而飞。
正是他们昨日在后山见过的执事长老。
田中鹤弯下腰,见尸体僵硬泛紫,已然无力回天,闭了闭眼,转头看向校场另外一群哭哭啼啼的年轻体修:“你们说在后山发现执事师兄的尸首,现在一五一十道来。”
一弟子哭道:“这几日来师尊心情不好,就总是带着弟子们到后山修炼除妖兽,昨夜师尊管教我们,中途好像看见了什么人,就留下弟子去追了,谁知到了天亮也没回来,弟子带着其他师兄弟们去找,却只看见了师尊的尸身……几位师叔,你们一定要为师尊报仇啊!!”
堂堂七弦宗长老被人杀死挖丹,抛尸后山,那是天大的事。
天阳子道:“执事师兄已是化神修为,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杀害?手段竟还如此残忍!”
谢轻逢看着尸体,更是疑窦丛生,若执事长老就是当初的黑袍首领,那他为何被杀,又为何被杀后被人挖去金丹?
若他不是,又怎么解释他身上的掌印和剑伤?
还是说他背后另有人主使?
眼看着校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各脉弟子更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铛铛铛——三道钟声响过,场上弟子登时一静,十分自觉得退开,只见远天之中,一束金色道影御剑而来,威压甚重,竟是还在养伤闭关的曲鸣山。
落地之时,佩剑回鞘,他走进人群,步态从容不迫,自有一派凛然正气。
田中鹤一见,面露担忧道:“掌门师兄,你的伤势……”
曲鸣山摇摇头:“我已无碍。”
他虽在闭关,但也不是不知风雨,短短不过数月,七弦宗接连变故,现在就连长老都为人所害,他就算伤重,也不得不出来主持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