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杰森·托德还十分自信。
但不是现在。
杰森避开所有摄像头,带着雪豹回到安全屋。很快,他就沉浸在一个走私案件上,试图查清楚里面的关系网,好在不久的未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他工作得太专注,以至于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是在白天出门,以红头罩的身份。
就算他会有意识地避开所有摄像头,某些永远不懂得隐私为何物的人不会这么容易被阻止。
所以,在他沉迷于工作不可自拔的时候,哥谭钟楼里一个正在计算机前打字的人突然停顿下来,然后,快速地摁下几个键翻查筛选哥谭的所有信息。
三分钟后,她看着计算机屏幕上的一家兽医诊所,皱起眉头。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通讯,“B,在吗?”
过了一会,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出什么事了?”
“抱歉在白天打扰你,实在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红头罩在白天显身了,于下午一点十三分出现在犯罪巷的一家兽医诊所。”
“你确定是红头罩?”
“是的,他带着头盔,所以这件事关系的不是杰森,而是红头罩。他进入里面呆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期间跟里面的
工作人员有所交谈。”
“B,我觉得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在这之前红头罩从不在白天出现。”
通讯器里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今晚在巡逻的时候去找他,你同步进行搜查。”
当杰森终于脱离工作状态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了。
他将笔记本推到一边,扭了扭脖子,欣赏了一会哥谭并不美丽的落日。然后,他才站起身,准备给自己做点晚餐。
他是直到看见餐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塑料袋才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Shit。”他立刻扫了眼客厅,没有发现那一大团白色的东西。然后他冲进卧室,但是心里没抱太大的期望,因为他来时没有印象看到了雪豹,否则会更早一点记起来。
果然,卧室里没有,卧室连接的浴室也没有。他还检查了客房,又去看了一遍厨房,哪都没有。
最后他转身,看到通往阳台的门被打开。
“Sh*t,sh*t!”
他像一阵旋风一样冲进阳台,扒住栏杆朝底下看。
他住的这栋老式公寓有那种建在外墙上的逃生梯,好在着火的时候能让人们直接顺着楼梯逃生。杰森的公寓在转角,意味着他能使用两面墙的逃生梯,一个在他卧室,另一个,在阳台外。
他当初选择租下这栋公寓就有一部分出于这个原因,但现在......他才捡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的雪豹估计比他还先享受了这种便利。
杰森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又搞砸了,是吧。”
他忍住想要抽烟的冲动走回客厅,顺手将阳台门嘭地关上,觉得自己短期内不会再忘关任何窗户或门了。
但有什么意义呢,他需要注意这些的理由都没了。
杰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明明捡的时候也没有做养一辈子给谁谁一个永远的家这种不切实际的打算。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搬到新的安全屋,或者搬出哥谭,或者干脆死在某一次火并中。他这样的生活每天把脑袋拴在腰带上,而每一次夜巡活着回来都值得庆祝,哪里能承担起养宠物的责任?
但是......
他目光又一次扫过餐桌上的塑料袋,里面摆着的药品还没动过。
他以为这至少是个开始。
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死,那就在死之前做好能做的事。对,给不了一个永远的家,他他妈的自己都没家,不过是两个流浪的杂种相互取暖罢了。
他甚至还给一个才见面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玩意花了一千美金,这么多钱都够他自己活三个月!
啧,亏大发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抽烟的冲动,从厨房的柜子最深处摸出一条烟来,拿出那盒已经空了一半的,抖出一根。
柜子里还有打火机。
他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在沙发上坐下。
他不喜欢抽烟,拒绝任何可能让自己上瘾的东西,就像他拒绝吃任何止痛药一样,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抽。
在事情比较糟糕,像是解决一件过于恶劣的案子、从一场噩梦醒来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会点燃一根。感受热气涌进肺部的炽热,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杰森不太确定浪费一千美金算不算‘特别糟糕’的事情之一,但反正烟已经点燃了,不抽才真叫浪费。
就在烟灰快要掉到他手指上的时候,公寓里突然传来一声喷嚏。
声音不大,但是立刻引起了杰森的注意,他立刻将烟熄灭,奔去厨房拿出底下藏着的一把步枪。
“谁?!”上膛的声音跟他的粗吼同时响起。
杰森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走廊拐角,举着枪的手纹丝不动,枪口对准注视的方向。
先冒出来的是半圆形的耳朵。
杰森一怔。
紧接着,毛茸茸的大脑袋从拐角后面出现,略微灰扑扑的皮毛上的斑纹随着四肢移动在不断涌动,像是一层层波浪。最后,是竖立起来但仅有短短一截的尾巴。
他瞪着那只雪豹。
它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给他造成了什么麻烦或者是惊吓,反倒像是没睡够一样又打了个哈欠,跳到茶几上。然后,对着还在冒烟的烟灰缸皱了下鼻子,一只爪盖上去。
噗嗤——
整个烟灰缸都消失不见。空气中的二手烟也没了,取代而之的是新鲜的氧气。
红头罩骨折都不会抖一下的手突然抽了一下。
这他妈是什么?
他刚刚是看见魔法了吗?还是他被便利店的人坑了,抽的不是烟而是什么更加强力的东西?
“......”
“......”
“我真是疯了。”杰森长出一口气。
他瞪着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对自己给他人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毫无自觉的赔钱货,思考要不要给它安个定位器或者干脆拴起来。但同时,比预期还要多得多的放松与喜悦不断冲涮他的大脑,让他全身都在微微颤唞。
不管怎样,枪口终究是垂下了。
“过来。”他朝雪豹招招手。
雪豹歪了下脑袋,但就在杰森怀疑它听不懂话的时候,它跳下茶几,还是缩着它的一只前爪,一拱一拱地来到他面前。
“你之前去哪了?”他问道。
雪豹当然不会回答。
它的注意完完全全被他手上打开的药瓶吸引,正几乎凶狠地嗅着里面的气味。它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突然准备跑开。
早有准备的杰森一把将它从腋下提起,塞到自己大腿上,夹住不让它逃跑。
雪豹发出了破碎到令人心痛的呜咽,杰森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最后还是坚定地将瓶子举起,伸手翻开它压平到极致的飞机耳。
“逃跑不成就示弱,是吧?”他说道,“你还挺聪明的,就是你找错人了,红头罩不会心软。”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物滴进去。
几乎在液体进入耳道的一瞬间,雪豹猛地甩头。杰森后仰闭上眼睛,感觉有东西溅到脸上。
雪豹立刻就想趁这个时机逃跑。
他一把拦住它,响亮地啧了一声,“说了,没用。你要是好好配合,我们一分钟内就能搞定。你要是不配合,我有一整晚陪你耗。”
话音刚落,杰森自己就挑起眉毛。
他为自己竟然有耐心跟一头野兽解释什么而惊讶。要知道池水对他的影响很大,大到他甚至跟自己曾经的家人多说一句话就要怒火冲天,直接打起来。
Ohwell,他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宁愿跟宠物说话。
因为它们永远不会挑剔你的行为,然后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
不过怀里的雪豹似乎听懂了,竟然真的乖巧下来,挪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就不再动弹,只是仰着头看他。
杰森想起它刚才让一整个烟灰缸消失。
看来他捡回来的这个小东西不太寻常,但是没事,普通人也不会死而复生,他俩绝配。
雪豹配合后滴药就简单了。
杰森按照说明书把正确剂量的药滴进去,然后揉捏耳朵,直到里面的脏东西融化。然后清洁,最后等着雪豹自己停止将头甩成一个锥子。
它明显还是不太舒服,时不时伸爪子挠耳朵。
杰森不得不干涉,然后,用自己都惊讶的自然口吻说道:“好了别挠了,你是个乖宝宝,不是吗?”
雪豹似是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
杰森现在彻底确认它能听懂自己说话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之前躲去了哪?”
雪豹看了他一眼,然后朝卧室走去。
杰森跟上,直到他最后被领到了自己的衣柜前。
他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拉开衣柜,里面的场景让他一阵心梗。
衣柜里乱得一团糟,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扒下来堆到底下,他最心爱的一件毛衣没有掉下去,但是只有一半被衣架钩住,看起来已经被拉变形。而剩下那些堆在底下的衣服上全是被压出的皱褶,尤其是他的衣服多是深色,现在上面沾满了雪豹的白毛。
不能穿了,全都不能穿了。
杰森深吸一口气,为自己还没有失去理智而又一次感到惊讶。
雪豹自己似乎也知道干了坏事,低下头开始呜咽。
杰森几次握拳又松开,不断告诉自己:不值、不气,生气了今晚没人替你巡逻。
他到底是没忍心揍这个价值一千美金的小混蛋。
当然,夜巡时间快要到了也是一个原因。
在进入浴室换上凯夫拉盔甲,又从衣柜捞出袖口松紧带上沾满白毛的皮夹克穿上后,红头罩指着雪豹,威胁道:“要是我在巡逻过程中你再弄乱我的公寓......”
雪豹蹲在地上,仰头,睁大了自己无辜的蓝眼睛。
好他妈可爱。
杰森突然气短,“我、我......”
“我就一天给你滴五次药,听见没?!”
雪豹哀嚎着趴下去,将爪子盖在自己的耳朵上。
它的新手主人强忍去揉它一把的冲动,打开门。
“我尽量在十二点前回来,你呆在这不要离开。”他说完,关上门,上锁,一如往常。
但是头一次有了对回去的期待。
当天晚上的夜巡不太平常,红头罩在码头一连搅乱了两起毒品交易,又绑架了一个有钱佬质问他早些时候调查的那起走私案。在把老板跟他贪污的证据一起扔到警察局后,他在两个犯罪巷的线人打电话说黑面具的人入侵了。
红头罩连忙赶回去,发现火并地点在他地盘的边缘,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犯罪巷了,而是接近有钱人的区域。
他最后自然是好好教训了一顿黑面具,中了几枪,但只是损坏了皮夹克没有突破底下的凯夫拉。
他本来还想再去企鹅那边获取点信息,但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答应过雪豹要在十二点前回去。
嗤,好像不回去它能把自己怎么着是的。
红头罩一面嗤笑,一边掉了个头,口嫌体正直地朝自己的机车走去。
但走到一半他顿住了,因为他在下意识衡量周围是否可能有埋伏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路边商店亮着的灯牌。
他从来不在乎自己地盘里的那些商铺,不管他们倒闭还是生意兴隆,他都不曾进去,更不曾关注,除非那是敌对□□的秘密据点。
哪怕是作为杰森·托德,他也只会去超市买食材跟日用品。
但是......
他的地盘上竟然有一家Petco?
在他回过神来前,他的腿已经拽着他进到商店里了。
这不是一家二十四小时店,但是玻璃门早就因为火并碎了一地,而且说的好像红头罩会因为夜闯店铺愧疚似的。
他能付钱就不错了。
......
在杰森拎着一个巨大的狗窝、一大袋肉干零食、六七个玩具出来的时候,他的钱包里又少了几张钞票,但是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还计划明天再过来一趟,把店里最豪华的那个猫爬架买回去。
啧,早知道该买辆车,机车还是装不了什么东西。
他艰难地将所有东西一一想办法在机车上固定好,最后冲着街角的一个摄像头比了个粗鲁手势。
“哈哈!”同一时间,哥谭钟楼里的一个人笑出声来。
她拿起通讯,说道:“我觉得我可以停止对红头罩的调查了。”
“他白天出现在动物诊所,只是出于最普通最常见也对他来说最不可思议的原因——他养宠物了!”
“什么?!!”通讯里一个年轻男音怪叫,“小翅膀突然养起了宠物??”
“嗯哼。”钟楼里的人满含笑意。
“那个幸运的小家伙看起来完全拿捏住他了。你敢想象吗?他刚才进宠物商店买了起码三百刀的东西。回去的他那辆机车看起来要被压垮了。”
通讯里的那个人顿时大笑,“天吶我不信,我一定要找到他的新据点亲眼看看。你觉得那会是一只狗还是猫——”
钟楼里的人刚想说话,就被通讯里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她能从监控里看到一个黑影站在红头罩刚刚出没的地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我到了。”
“B,改天吧,或者干脆算了。他只是养了宠物,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这说不定还是件好事,youknow,陪伴、责任、牵挂这类的,没准他以后会朝我们希望的方向进行转变。”
B缩回阴影里,隔着手套,从自己刚才捡到的一片布料上捻起一根白色的毛发。
小氪是被一阵噪音吵醒的。
它从自己新拥有的蓝色狗窝中抬起头,发现噪声源头来自它新捡的两脚兽。
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却不断翻来覆去,全身都在颤唞。他的眉头皱成小山,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无法分辨的语句。手指抽[dòng],像是在挖着什么,又像是在扣动扳机,又像是绝望之人想抓住点什么。
他的呜咽不知为何让人听得难受,仿佛他在经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动物都是对情绪敏[gǎn]的,雪豹也因此睡意逐渐消散,不由得直起身子,用黑夜中隐约发光的蓝眼睛锁定他。
它一开始是想守到他睡熟后再躺下,但没想到两脚兽的动静越来越大——它注意到他的泪水几乎将整个枕头都沾湿,到最后甚至不断尖叫。
字面意义上的尖叫,音量大到小氪怀疑他能把邻居吵醒。
它知道两脚兽是在做噩梦,这很常见,它的前几任都有这种坏习惯,其中史塔克最严重,甚至到了不烂醉不抱着它就睡不着的地步。
但是被噩梦吓到尖叫,嚯,这可是全新的高度。
尤其是新任两脚兽有六尺二以及两百二十磅往上走的体重,抽烟骂脏话,骑机车,有一整个军火库的枪,还把额前的一缕发挑染成白色。
光看外表,谁能想到他会被噩梦困扰成这样?
但也就是这时小氪才意识到,它新任两脚兽看起来特别年轻,顶多二十五。
普通的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都是什么样?
雪豹不知道,但反正不会被噩梦缠绕,不会听到任何动静第一反应是拔枪,也不会在深夜满身硝烟地回家。
这个问题让小氪持续了几年的不间断的昏沉睡意暂时消散,它开始思考有没有任何让新任两脚兽好受一点的办法,在他把自己吓到心脏骤停之前。
毕竟找一个两脚兽还挺难,两三年才碰上一个合心意的,它不打算这么快就又更新换代。
雪豹小心保持平衡,伸出后爪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动物懂得的安慰办法不多,来来去去就那两种,一是舔舐,而是蹭蹭。
小氪决定双管齐下。
它决定假装忘记两脚兽睡觉前说敢上床就把它扔出去的威胁,轻轻一跳就来到床上,原地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趴在两脚兽身上的姿势,能给他整个上半身取暖,头还正好能够到他的脸。
厚实有弹性的肌肉可不比什么狗窝舒服多了?
它满足地眯起眼睛,就着这个姿势开始舔舐两脚兽的脸颊。
-------------------------------------
杰森·托德梦见自己青少年时期的回忆。
他的梦总是从十二岁开始,而且总是从他成功偷走蝙蝠车的三个轮胎,却在撬第四个的时候被蝙蝠侠抓住开始。
他梦见他心脏都被吓飞,以为自己要被送到警察局,然后被那些社会工作者送回该死的寄宿家庭。他宁愿在街上流浪也不愿意回到系统内,原因很简单,流浪都没回去那堪比地狱的寄宿家庭可怕。
但蝙蝠侠没有把他丢到警察局,相反,他看着他把轮胎安回去,然后开着车去快餐店,请他吃了一顿辣热狗。
他饱餐一顿,而在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饱餐是什么时候。他以为这就是幸福,但没想到,他被哥谭最顶级的富豪领养,然后甚至成为了罗宾。
当然,杰森·托德不会因为穿上一层西装就变成真正的少爷,他也不会因为换上制服就成为哥谭的英雄。这些都只是表面,他至始至终都是那个父亲入狱、母亲吸毒病死,沦落到在哥谭街头流浪的倒霉蛋。
生活擅长欺骗,让你在以为有点希望的时候急转而下,然后不断坠入更深的深渊。
在短暂的美好过去后,他又一次回到了埃塞俄比亚的仓库,听到了小丑尖利的笑声,感受撬棍把他的骨头一块块敲碎。
然后他坠入令人窒息的黑暗,又像是僵尸一样一点点把自己从六尺之下挖出来。他断了一根手指,指甲全部被磨掉,变得血肉模糊。
然后就是那个绿色的水池,还有无尽的愤怒。
他不断地战斗,杀人,回到哥谭,扣动扳机。
他跟蝙蝠侠打了一架,他的蝙蝠镖割伤了他的喉咙。他躺在地上,看着他带着小丑离开。
他的胸口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困难,到最后,他终于累到决定放弃呼吸。
好沉,太沉了。
他放任自己坠入更深的深渊。
杰森猛地睁开眼睛。
睡衣紧贴在身上,他能感受到自己完全被冷汗浸透,手指还在抽搐,身体不断颤唞,他控制不住。他的胃也在蜷缩,好像多动一下就能把胆汁给吐出来,但杰森不在乎,因为现实跟梦境内无尽的绝望相比,简直太过轻松。
不,不轻松,为什么胸口还他妈的这么沉??
他猛地抬头看去,下巴就蹭到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借着月色,他看到了趴在他胸口的雪豹。
F*ck......怪不得他梦见自己喘不过气。
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喘不过气。
然后他就想到他今晚回来太晚就没有给雪豹洗澡。
Sh*t!就这样它竟然敢爬到自己床上来?!
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被雪豹压住的部位很暖和,它毛茸茸的身体不断在散发热量,甚至隔着被子也能清晰感觉到。它的身体很沉,但是这重量奇异地给了他一种安全感,仿佛只要有它压在自己身上,他就能远离一切噩梦。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雪豹。
这是他回到哥谭两年以来,头一次感到如此踏实。⑤
-------------------------------
蝙蝠洞内,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心。
“B,你在干什么?”一个人打着哈欠从楼梯走下来。
“红罗宾。现在凌晨四点了,你为什么还醒着?”B抬头看向他。
“我还有一些韦恩集团的文件没有看。”红罗宾耸了耸肩。
“回去睡觉。”
红罗宾对此充耳不闻,转而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的计算机没有开,你也显然没有在做任何实验,你怎么不去睡觉?”
“去睡觉。”
红罗宾凑过去,“这是什么?”
B终于叹了口气。
“显而易见,一根毛发。”
“我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吗?”红罗宾打量了一下,然后扭头,注意到放在桌上的一片布料。
皮质的,看起来是衣服碎片。B没有随便捡人衣服这样诡异的习惯,必然是他们熟悉的人,而他们熟悉的人里唯一喜欢穿皮夹克的只有红头罩。
红罗宾想起来早些时候神谕在通讯里的宣告。
红头罩养宠物了,B捡了他的衣服碎片,获得了动物毛发,那他在研究什么显而易见。
逻辑链很清晰,却也完全不符合逻辑,因为有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无法解释——B为什么会对红头罩的新宠物感兴趣?
“难道什么刺客联盟又弄出了蝙蝠人之类的怪物?你认为红头罩在养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警惕地问道。
“什么?”B怔了一下,“不,不。”
“那你为什么对他的宠物这么感兴趣?”红罗宾狐疑道,“你在想给他的宠物送东西?还是找理由让他回庄园住?还是你觉得他的心理状态不适合养宠物?”
“不,没有。”B道,“红罗宾,回去睡觉。”
“我会去睡,在你告诉我你熬夜的理由后。”
B终于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我只是在怀疑。”
“怀疑什么?”
“这跟毛发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B缓缓说道。
然后他就停下了。
红罗宾抬起一边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B总是这样,每遇到重要的事情就情感便秘。
“然后?”
但是B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蝙蝠洞内最中心。那里有两个透明展柜,几乎洞内其他所有的设备都围绕着两个展柜排列,让人不论站在哪个角落都能第一眼看到展柜里面
的东西。
一件沾满鲜血跟灰尘的制服,两个看起来配套的黑色手环。
两个展柜都被防弹玻璃保护着,但是上面还是有裂痕,缝隙间有干涸的血迹,仿佛有人在绝望之时反复将拳头砸在玻璃上,直到鲜血从伤口内流出来,嵌进玻璃化为它的一部分。
B没有说话,红罗宾盯着展柜也没有说话。
三十秒后,他像是终于联系起了什么,嘴巴一点点张大,面露震惊。
“B。”
“这不可能。”
“B。”
“我只是疯了,你说得对,我该去睡觉了。”
“B!Bruce!你已经有一个儿子死而复生了,假如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它为什么不能再次降临在你身上?”
“红罗宾,去睡觉。”
“不,你得去看看!”
“......”
“B。”红罗宾放缓语气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呢?你已经迟到了一回,不要再迟到了。去,把你的儿子跟最好的搭档接回家。”
“......你说得对。”
-----------------------------------
当天光亮起,雪豹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残留着梦里克拉克的脸。
它一直在做梦,没有停过。梦境曾经让它感到幸福,是美梦,现在,已经彻底变为噩梦。
它有点想吐,但在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身下的两脚兽手臂无意识地搂着它,睡得正香。
是啊,可不得睡的香。
昨晚他叫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停下来!
不过噩梦对噩梦,他俩绝配。
但雪豹做噩梦是因为该死的克拉克跟氪星犬,因为它穿越了三个世界也死了三回,它的新任两脚兽又是怎么回事?
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应该没有工作,没有的那些人也该在读书,但是显然它的两脚兽白天无所事事。普通人也不会满屋子备枪,哪怕这里是哥谭,公寓里热武器的数量也多到有点离谱。
最重要的是,普通人不会做噩梦到尖叫,尖叫就算了,还醒不来。而且那看起来根本是看了一场鬼片后的那种害怕,太真实了,像是他梦见了亲身经历的极为可怕的事。
但是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创伤才会被f*ckedup成那样?
小氪站起来,抖了抖毛,低头打量两脚兽还在熟睡的脸庞。
白天光线清晰后他看起来更加稚嫩了。
它之前的估算肯定是错的,他恐怕连二十五都不到,顶多二十出头,更大可能连二十都没满。
他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还在上学吗?大学?高中?
雪豹挠了挠下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等等,它的两脚兽有家人吗?
这一整天对小氪来说都很怪。
首先,它被新任两脚兽的噩梦吵到睡不好觉,然后奇异地突然对他升起怜爱。
光是这样其实无所谓,因为它穿越三个世界做任务,照顾两脚兽让他们别死已经算是常态了。
它只是惊讶它会这么快就想要再次承担起如此责任,因为这一次不是任务,它也不了解这个青年,他们才认识不到两天。
然后,它从床上跳下去,准备去厨房喝两口水,就发现自己踩到了地板上两脚兽剥下来的制服。
上面沾着血迹跟弹药跟灰尘,甚至还有隐约的药品气味,但这些并不重要,重点的是制服上露出来的红色蝙蝠标志。
拿这个东西做标志并不常见......吧?
假如说这时候它还能勉强淡定,那淡定在两脚兽的公寓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是彻底烟消云散。
“小翅膀?小翅膀~~”
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雪豹僵硬在原地。
门外的人好像完全不懂得社交距离,没有人来应门就一直不停地敲,并且力道越来越大,直到小氪听见背后卧室传来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两脚兽的怒骂。
它扭头,看见他用手肘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眼底下的皮肤肿胀,额角青筋一抽一抽。
“妈的,迪克,滚!!!”
“你开门,这样我好滚进来。”外面的声音轻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