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风声划过,死拽着胡昌文脚腕的手指被切断,两人惯性之下重心失衡,一起跌落在地。
罗阳煦也不在意过程被打断,又对廖永军道:“胡昌文怕死所以抓住了你,如果你现在死了,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廖永军:“……”
他不会。
怕死固然没错,但因为他怕死而导致了别人的死亡,对别人又怎么算公平?
罗阳煦很满意他的反应,又看向方棋道:“所以你看,人性多么自私多么虚伪?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方棋:“……”
他为什么要看?为什么要让他看?
这人是觉得众人皆醉他独醒吗?
他哪里来的优越感?
方棋道:“所以你希望他们怎么做?事事以你为先,凡事先考虑你的处境,所有人必须以你为中心,你让他们去死他们就得去死,不能求救不能挣扎,就算违抗本能也不能违逆你的意志?”
这人当他自己是神吗?
“你让我看到的不是人的自私虚伪,而是你疯狂地在曾经无视你的人面前刷存在感,用痛苦让他们后悔曾经忽视过你这件事。”
“你用各种极端的方式报复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你不是在履行正义,只是在享受他们临死前完全集中在你身上的关注而已。”
这些答案,从罗阳煦描述被他杀过的那些人的死状时的兴奋表情就能看出来。
确实胡昌文和廖永军两个人自私又虚伪,但罗阳煦何尝不是一样?
为自己的缺爱,缺乏关注而杀人,又要给人冠以活该之名,找一个借口让自己杀人的行为变得正义,变得伟大。
他不会觉得被叶千瑜害死的那些人只要不是他动的手,因果就算不到他头上吧?
一个同样自私虚伪的人,怎么有资格去批判人性?
方棋的话让罗阳煦兴奋起来的情绪又重新变得沉郁,他冷冷地瞪着方棋,“我们这些人的痛苦,你这个对自己的妹妹见死不救的人渣是不会明白的。”
覃瑶的死,虽然已经被证实是覃元彦直接导致的,但对她见死不救的事,方棋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
其他人心里也有疑惑,但没人敢问,只是忍不住频频看他。
方棋却是冷笑了一下,说:“所以现在,我成了你要审判的下一个对象了吗?”
是的,对罗阳煦来说,他对别人的报复不是报复,而是对恶人的审判。
他突然明白了罗阳煦在确认他对覃瑶见死不救之后脸上流露出的兴奋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终于有了借口,可以当着其他人的面审判他这个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让人讨厌的恶人。
这是他杀人必须要有的仪式感。
也是他制造了这个镜像世界却一直没对方棋动手的原因。
他让他们玩游戏,让方棋成为其他人的众矢之的,刺激覃元彦让他对方棋发出质疑,都是为了逼方棋露出马脚,给他一个杀人的借口。
现在借口已经有了,他又会怎么审判?
这时围住他们的一群鬼缓缓仰起了头,一步一步朝他们靠近。
因为胡昌文和廖永军的挣扎被迫拉开了一点距离的几人,见状又迅速聚拢在一起,各个脸色惨白,却没人再发出声音。
胡昌文和廖永军是不敢,杨学曾和朱菁是知道没用,而齐天天和方文瑞是没当回事,他俩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果然下一秒靠近他们的鬼魂就全部滞住了,他们的心脏被一根铁锁横穿而过,他们就像被断了电的机动木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勾魂锁,永远是限制鬼魂行动最大的利器。
对面的罗阳煦看到他驾驭的鬼魂不再听他指挥,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也只是确认了某件事情,随即手中出现了一张旗子一样的东西,那旗子被罗阳煦催动之后旗面上金光流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棋看着那象征玄术的金光皱了皱眉,对寅迟道:“看好他们!”
说着便极速冲向了罗阳煦,在他冲过去时,罗阳煦周身金光暴涨,而方棋周身阴气四溢,两股力量在狭窄的走廊里碰撞,整个空间刹那间剧烈震荡,玻璃窗尽数被震碎,落到地面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楼里的几个拖油瓶已经顾不上玻璃不玻璃了。
朱菁脱口而出一声“卧槽”,“方棋学弟原来这么牛逼的吗?”
他居然以为方棋只是有点手段外加胆子大而已!
方文瑞这个时候就与有荣焉了,“那当然了,他还有更厉害的呢!”
齐天天看他:“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方文瑞刚想说他有个这么牛逼的哥哥他为什么不能骄傲,又一想,方棋已经不认他们家了,又有点沮丧,但还是说:“我就骄傲怎么了?你管我?”
齐天天:“……”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方棋和罗阳煦两个人,他们打架的方式……是不是反了啊?”
前面走廊里的两个人,一个被金光淹没,一个被黑雾笼罩,他们虽然对这些事不懂,但常识也还是有的,加上齐天天已经见过了恶鬼的样子,他觉得比起罗阳煦,现在的方棋更像那个恶鬼。
可现在不再动弹但依旧围住他们的鬼魂,明明是被罗阳煦操控的……这是不是有点乱套啊?
杨学曾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他神色微滞,随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方棋他是gui……”
鬼差两个字还没出口,他突然喉咙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限制了他,他一侧头,对上了寅迟微沉的脸。
杨学曾:“……”
他身体一僵,立即道:“方式方法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方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就行了。”
方文瑞也说:“就是,罗阳煦都能用阴损的手段我哥为什么不能?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齐天天:“……”
这是可以不用在意的细节吗?
但话虽这么说,杨学曾已经忍不住开始担忧了。
如果方棋的真实身份是鬼差,那罗阳煦不是正好克制他吗?
罗阳煦是人,而且是修了玄学术法的人,从他驭鬼和撑起这片诡异的空间就能看出来,他的能力不输自己家里几个被重心培养的天才,他还有那么多专门针对鬼魂的法器道具,方棋对上他……能有胜算吗?
罗阳煦也是这么想的。
早在方棋他们用阴气覆盖校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方棋鬼差的身份。
所以他有恃无恐。
方棋再厉害,也不过是在鬼面前厉害,可他现在是人,对付鬼的手段对他来说毫无作用。
眼见着方棋周身的阴气被自己的法器压制,他一边应付方棋的攻击一边道:“方棋,你连勾魂锁都没了,就这么徒手和我打,你觉得你的阴气能在克制你的法器面前坚持几个回合?”
“……”
方棋并不搭理他。
确实,他的阴气在攻击罗阳煦的时候是不断地在被他的法器消耗的。
世间阴阳两极,为了平衡,有阴气就会有灵气,有邪祟就自然有克制他们的东西,玄门中人靠着那些东西做出了法器,阵法,专门克制阴邪之物。
却克制不了阴邪的人。
罗阳煦的灵魂已经被阴煞之气侵染,可他到底还是人,可以拿着玄门的东西在鬼差面前耀武扬威。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但方棋依旧不急不躁,他体内阴气不断释放,和罗阳煦焦灼对峙。
杨学曾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能不能行啊?”
寅迟说:“教你一句话。”
杨学曾:“什么话?”
寅迟:“不管在哪个世界,谁拳头大,谁说话。”
杨学曾:“……?”
罗阳煦起初还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但很快他就绷不住了,他怎么觉得……方棋的身体跟个无底洞似的,他体内的阴气无论如何都消耗不完。
而他的法器,却在和方棋的对峙中威势变得越来越弱。
他眼中露出愕然:“怎么会?”
终于,在最后一丝金光被黑雾吞没时,他手里拿着的旗子,被阴气撕开了一条缝。
罗阳煦瞳孔猛的收缩,还不等他做出反应,罡风一样涌动在他四周的阴气忽然凝聚成了细小的利剑,带着刺骨的寒意,要将他凌迟一般飞向了他。
“你不能杀我!我是活人……啊!”
锋利的“剑”刃从他侧脸擦过,留下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活人怎么了?”方棋说:“你们可以改活人命格,为了自己的目的更换其他人的死亡方式,我也可以改换你的命格,你可以活着到自己阳寿结束的时候,但你活着的方式由我来定。”
罗阳煦捂着脸,狠狠地瞪着他:“你敢违反地府的规定?”
方棋沉眸问:“你还知道地府的规定?”
随即又道:“也对,你驭鬼的技术用得炉火纯青,想必也对鬼差下过手,那你更应该知道,像你这种被阴煞之气浸染的灵魂,就算到了地府也没有鬼权,等你死后,你大可以到地府去投诉我,看看有没有鬼会替你出头……不过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说不定那时候他已经成功去投胎了?
说着又是几道利刃,分别钉入了罗阳煦的四肢和头颅,他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叫,不能再动弹了。
方棋从浓郁的黑雾中走出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脸上还沾着罗阳煦的血,殷红地点缀在他冷硬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从地狱归来的罗刹。
所有人都没敢说话。
只有寅迟上前一步,抬手用指腹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方棋:“……”
这动作太亲昵了,方棋抬眼看他。
寅迟就把指尖上的红色给他看:“沾上血了。”
“……”
见寅迟还要再伸手,方棋干脆自己抬手用力抹了一把,对杨学曾道:“有话直说。”
杨学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他……他死了吗?”
方棋:“没有。”
杨学曾顿时松了口气。
方棋又审视地看向他。
杨学曾被他看得一怔,立马道:“我不是在担心他!我是怕他死了,学校那边就……”
方棋对他担心罗阳煦的原因没多大兴趣,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没死,那几根钉子封住了他的灵脉,束缚只作用于他的灵魂,暂时对他的肉身没有伤害,你一会儿把人抬出去,别人只会当他是昏迷了……”
说着方棋猛然顿住,他好像忽视了什么东西。
杨学曾正想着昏迷也很严重了,他觉得他们学校药丸,却见方棋脸色一变,他也不由得心里一紧:“怎么了吗?”
方棋转头看向窗外。
他已经封住了罗阳煦的灵脉,如果困住他们的镜像是罗阳煦用灵力操控,那他灵力被阻之后,这片空间应该很快瓦解掉才对。
因为鬼屋内本来就黑,就算是实验室的窗户,也做了遮光处理,所以方棋制住罗阳煦之后没发现什么不对。
但如果空间已经瓦解掉了,外面的校园里为什么还是这么安静?今天不是文化祭吗?
而且破碎的玻璃也没有恢复。
他们依旧还在镜像的世界里!
方棋又转头看向罗阳煦,却见他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唇再度扬了起来,眼睛也重新睁开,冲他森然笑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游戏还有彩蛋呢!”
走廊里又响起他阴恻恻的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罗阳煦说:“你以为布置鬼屋这么多天,我真没做什么准备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些金色的纹路从碎得斑驳的墙壁上浮现而起,那是一个连着一个的阵法,和他们之前在刘福的地下室里见过的很相似,威力却更强。
几乎是在阵法连通的瞬间,被他用勾魂锁困住了的一众阴魂,就近被吸进了墙壁上的阵法里。
没有了束缚之物的勾魂锁重新回到了方棋手里,方棋紧紧握住,神色凝重。
他的魂魄正随着阵法的催动而激荡不已,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而墙上的阵法不仅仅是吸人魂魄,那些普通的阴魂在被吸入阵法的一瞬间就直接湮灭,渣都没剩。
就连身后的方文瑞他们,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他们的生魂,正在被抽离!
方棋用阴气撑开了一个防护罩护住他们,看了眼窗外的一片漆黑。
眼下的情况,如果想脱困,必须强行破开镜像,可他并不知道这个镜像能承受的极限在哪里,如果用力太过,必然要毁坏除了这两层镜像之外的建筑物,鬼差不是万能的,他可以在事发之后清除所有人的记忆,可被损毁的大楼要怎么解释?
说它年久失修所以塌了?
而且鬼屋的二楼以上万一有人怎么办?
要他抽丝剥茧强破一个镜像空间还不能损毁现实里的建筑物,他做不了这么细致的活儿!
偏偏罗阳煦挑了一个这么刁钻的地方!
正迟疑着,他身旁某人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
方棋惊奇地看过去,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寅迟的呼吸声有了变化,一转头,却是瞳孔微缩。
寅迟不仅是呼吸有了变化,他整个人都变得极度不正常。
他额间青筋暴起,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起,紧绷的皮肤正诡异地扭曲着,他浑身黑气萦绕,丝丝缕缕极不稳定。
方棋看得出来,那些黑气是从寅迟的体内溢出来的。
寅迟的体内怎么会有阴煞之气?
“……你怎么了?”方棋问。
寅迟道:“我没事啊。”
方棋:“?”
哪里看起来像没事?
他怎么会对这个阵法有这么大的反应?在刘福的地下室不都是游刃有余的吗?
看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方棋莫名感到一阵急躁,他冲防护罩里的人喊道:“杨学曾!你们杨家的人来了没有!”
杨学曾几人被隔绝在黑雾里,正懵逼着,闻言精神一振:“应该已经在外面了!”
方棋:“……”
只能赌一把了!
阴气再次在他手心里凝聚,但有人比他更快,寅迟像是压制了许久的某种东西顷刻间爆发出来,一时间残破的走廊里罡风四起,阴风携裹着利刃不断冲击着他们始终上不去的三楼,很快就有破镜刺耳的声音四散而起。
第051章 沉默
外国语大学校园里, 文化节支起的各式摊位前,各个学校的学生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尤其是原生物楼楼下支起的小吃摊外聚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他们来不是为吃的, 而是为了生物楼改成的鬼屋。
“不是说下午两点开始营业吗?现在三点都过了, 怎么还没有营业啊?”
“是啊, 说好的帅哥出摊呢?这入口和出口都不见人,这鬼屋还办不办了?”
“我是冲宣传海报上的两个学弟来的, 来了这一个都没见着,这不是搞虚假宣传吗?”
鬼屋三楼,向阳正和玄学社的副社长站在一起, 副社长是大四的一个学长, 原本是负责三四楼的吓人npc的任务。
学长虽然挂着副社长的名头,但从来不管事,他来玄学社纯属是为了好玩,好不容易遇上一次文化节, 还没等他玩到尽兴, 突然有人电话通知他说, 社长没了,鬼屋开不下去了。
鬼屋开不下去了?那怎么行?
于是他便动员社团成员开始找人, 继而发现, 不仅社长没了,入口的接待和出口的招牌也没了, 甚至一二楼的npc都不见了, 他们的鬼屋才经营的一半,就因为人员缺失而夭折了。
“顶楼也没有啊, 打他们电话也都不接,他们搞什么啊?同时罢工了吗?”
“我连监控都看了,他们几个进了鬼屋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这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楼上楼下都找过了,他们能去哪儿啊?”
“再不出来天都要黑了,我可不想在鬼屋里上夜班!”
向阳一边吐槽一边看着楼下,忽然看见入口处出现了两个人,招呼也没打就进了楼里,她一脸惊讶道:“不会吧?咱们鬼屋的宣传力度这么大吗?连老人家都来了!”
副社长:“?”
老人家来逛鬼屋?
来给自己的未来探路吗?
楼下,两个打扮奇怪的人无视了鬼屋入口处摆放着的暂不营业的告示牌,径直走了进去,其中一个人留着花白胡子,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很年迈,而另一个人,看着刚过二十,来学校却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腰杆挺得笔直,进去时眉宇间还隐隐透着几分嫌弃。
“这就是堂哥他们搞的鬼屋?”西装青年道:“堂哥在玄术上没有天分,也就只能在这些学校社团里过过瘾了……不过一个学校里能遇到什么大麻烦?爷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说话的人名叫杨学成,是杨学曾同族亲叔叔的儿子,也是杨家这一辈里学习玄术天赋最好的一个。
因为天赋奇高,杨学成从小在家族里就备受吹捧,难免心高气傲,一般像这种校园里的怪谈委托他都是不屑于接的,于是不由得抱怨道:“堂哥也真是的,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就要发信息给家里,让家里派人来处理,上次说他们学校有学生非正常自杀,这次又干脆捏碎了自己的测魂石,逼我们来这里,他不会以为咱们家的术师都很闲吧?咱们还有很多委托要完成的好吗?”
老人对他的话却不赞同,沉声道:“学曾是一个稳重的孩子,他知道测魂石对我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他是不会轻易捏碎测魂石的。”
杨学成顿时撇嘴道:“那还不是因为他太没用?”
老人:“……”
无法反驳。
在杨家,不能修习玄术的人,就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因为杨学曾是杨家的直系,就算是测魂石碎了,他们也不会跑这一趟。
而且这栋鬼屋,从进到这里,他们随身携带的测阴气的法器就没有任何反应,说明这间鬼屋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什么脏东西,那杨学曾的测魂石又怎么会碎呢?
“先进去找找你堂哥。”
老人发话了,杨学成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进去探探究竟,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杨学成絮絮叨叨地进去,又骂骂咧咧地出来,“都说了堂哥这人靠不住,叫了我们来,他自己压根儿不在!耍我们玩儿吗这是?反正再有下次,堂哥他就是说他死在外面了,我也不会再来的!”
“……”
老人也没想到他刚夸了稳重的孙子转眼能给他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这鬼屋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栋建筑,没有任何异常。
倒是入口处放置的那对母婴鬼的道具模特做得不错。
“我看堂哥就是被他自己搞出来的道具模特给吓到了,不小心把测魂石给捏碎了,他这是自己也觉得丢脸,故意躲着不敢见我们了。”
老人也觉得这个说法合理,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
就杨学曾这点胆量,别说他没天赋了,他就是有天赋,都不配做他们杨家的人。
爷孙俩怀着对杨学曾满腹的抱怨,转身欲离开鬼屋,就在他们脚步踏出鬼屋的那一刹那,异变突生,地面猛然一阵剧颤,仿佛阴阳颠倒,老人家瘦削羸弱的身子一晃,险些原地摔倒,被孙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怎么回事?”
杨学成猛的转头。
杨老先生慢了他一拍回过头,下一秒,爷孙俩瞳孔蓦地收缩成了一条线,眼睛瞪如铜铃。
刚刚被他们查探过后得出结论没有任何异常的建筑物,像是故意打他们的脸似的,凝如实质的阴煞之气冲天而起,转瞬间将整栋楼全部淹没,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随着大楼被煞气吞没,地面再度开始震动,眼前的鬼楼也开始摇摇欲坠。
楼里一个女生的尖叫声拉回了楼下爷孙俩被梦神拖走的神识,恍然间意识到这不是白日做梦,差点张成了O型的嘴快速合上,当机立断用灵力撑开结界,将整栋楼包裹其中。
结界才刚一撑开,楼里暴涨的煞气就冲了他们一个结实,杨学成脸色铁青,只觉得整个人被自己的结界撞得七荤八素,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
他们这才发现,不是杨学曾没事找事地消遣他们,他是真的摊上事儿了。
而且不是小事,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转瞬间就能遮天蔽日的阴煞之气,那得是什么程度的厉鬼?
他们已经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却见煞气在第一波冲撞之后,直接偃旗息鼓了。
爷孙俩:“?”
鬼屋二楼,叫嚣着肆虐着的阴风在破开镜像之后,原本是要继续往外冲的,只见寅迟扬了扬手,冲到了一半的阴风滞在半空,挣扎似的僵持了片刻,被强制归拢回了寅迟的身体里。
方棋还来不及想寅迟体内汹涌的阴煞之气从哪里来,转眼又有了新的疑问——寅迟体内的煞气好像不服他的控制。
是的,不服。
一般来说不管是鬼差也好,是厉鬼也好,鬼差的阴气靠修炼,厉鬼的煞气靠执念,形成之后那就是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就算厉鬼常有失控,失控的也是他们自己,甚至本人失控发疯了,煞气也还是随他们的意愿而动的。
镜像碎掉之后,墙壁上的阵法也跟着消失,寅迟克制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本人显然是清醒理智的,为什么会让煞气脱离掌控?
寅迟连别人的阴气形成的鬼域都能控制,他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方棋向来是有什么问什么,但他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感觉此时的寅迟快碎了。
物理意义上的。
他好看的脸上出现了黑色的裂痕,不是被阵法灼伤,而是从内而外被破开的痕迹。
然而过程虽然缓慢,那些痕迹又确实在自我修复。
楼下独属于校园的热闹氛围又回到了这栋被隔绝的空间,吵闹声一阵接着一阵,显得走廊里更加的冷寂。
最后还是寅迟率先开了口,“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方棋看着他说:“我问你就会说?”
“……”
寅迟轻轻抿唇。
方棋又将目光转向别处,本来只想随便找个“落脚点”,却刚好落到了罗阳煦的脸上。
他的父母给了他一个阳光明朗的名字,却又将他变成了一个只会阴暗爬行的人。
罗阳煦和叶千瑜不一样,他不会低头求饶,哪怕是在刚开始落败时脱口强调“他是活人”,都是带着威胁的意味,方棋本以为再次失败他会恼怒,却见他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寅迟还没有修复的脸。
他在震惊什么?
连他也觉得寅迟的异于常人异得过于离谱了么?
但方棋来不及想到答案,楼梯处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方棋一听到有声音就撤了护住其他人的防护罩。
向阳和副社长从三楼跑下来,一见走廊里聚了乌泱泱的一群人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们找了好久没找到的社长等人,顿时大惊:“社长?你们这半天躲哪儿去了?”
随即又说:“不对,这不重要了,我们得赶紧下楼了,刚刚好像地震了!再不下去楼要塌了!”
走廊里众人:“……”
向阳:“你们怎么不走啊?”
他们无从解释,只能跟着下楼。
走是走了,但是走得很慢。
连向阳在看到躺在走廊上的罗阳煦和社长他们灰败的脸之后,都意识到什么似的,不再急着“逃命”了,倒是那位好事的副社长满心疑惑不吐不快,最终被向阳死死拽住了。
二楼到一楼短短几步楼梯,他们仿佛走得比通天桥还要艰难,但谁也不敢催促走在最前面的两位,任谁都看得出来,那两位现在的氛围不对劲。
打架之前不是还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吗?怎么他们被一个黑罩子一罩一开,世界就变了?
尤其是方文瑞,他是亲眼见过寅迟的事儿逼症发作的,他连手上破了一个小口子都要小题大做借题发挥装一波虚弱的人,现在好像真虚弱了,他反倒不矫情了。
几人为躲“地震”下了楼,没看见四散奔跑的学生,只看见了两个不知道做了什么,累得呼哧呼哧只喘的怪男人。
杨学成扶着老人站在鬼屋门口,一见到杨学曾从楼上下来,三步并两步冲上前道:“那只差点搞塌了这栋楼的厉鬼在哪儿?”
“……”
他大声疾呼声音根本没有掩饰,吼得惊魂未定的几人齐齐一愣。
向阳:“厉鬼?什么厉鬼?”
“学成!”
杨学成身后的老人斥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原地僵住了。
杨学曾看到了他们,但并没有迎上去,而是转头对朱菁说:“你先带他们出去。”
朱菁点了点头。
其他人包括方棋和寅迟全部走向了鬼屋门口,楼梯口很快只剩下杨家的三人,等他们走远了,杨学曾才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主谋不是厉鬼,是人。”
杨学成:“什么?人?”
杨学曾:“嗯。”
他将他们在镜像世界里遭遇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杨学成听完皱眉,杨老先生听完倒是一脸恍然:“难怪我们一开始什么异常都察觉不到。”
居然是玄门的手段把他们的探查隔绝开了。
杨学成又道:“那你们最后怎么出来的?谁带你们出来的?”
杨学曾:“是……”
他视线刚望向门口,杨学成二人已经察觉到什么,一转头,正好看见方棋站在门口,手里有什么东西飞出之后直入其他人的眉心,而接触到这东西的人,在走出鬼屋的一瞬间,脸上各种情绪最终都化作了一片茫然,在入口处面面相觑。
杨学成祖孙俩同时惊呼:“鬼差?”
这是地府鬼差清除篡改普通人记忆的手段!
杨学曾:“嗯,他……”
一句话再度被卡在了喉咙里,还没等他做完介绍,杨学成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方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