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天下布武by终见苍木
终见苍木  发于:2024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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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这次,我绝不会让你过去。”

第81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七天
同为攘夷志士就能达成一致吗?即使不能,也能做到互相尊重、互不干扰吗?
这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同样是攘夷志士,矛盾才会更加尖锐。幕府的立场与他们完全对立,正如一个谁都能看到的靶子般高高挂起。正因为靶子挂得如此之高,能抵达的路径不止一条,因此行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人才更会彼此怨恨——这是作为最能相互理解的人却难以彼此认同后,所诞生出的一种类似被同僚背叛的怨恨。
攘夷志士当然是仇恨着幕府的。但攘夷志士之内,保守派与激进派同样不能接受彼此的理念,不能接受彼此的目标,也不能接受彼此的背道而驰。这份矛盾的激烈程度完全不逊色于攘夷志士之于幕府,也正是因为这个,桂小太郎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如果激进派的攘夷志士来刺杀德川茂茂的话,桂小太郎是唯一能够分散他们注意力的人。
是分散,而不是劝阻。
激进派的攘夷志士的脸孔在灯光的照耀下,每个人脸上写着的都是对桂小太郎出现在这里的不解迷茫、再到听到他要阻拦他们的愤怒憎恶。不同的长相在有了相同的思想与认知后,每个人都像是变得如复制粘贴般一模一样地立在那里,直到那些一样的脸孔在队伍中一层层向后推进,因为脱离了光照范围而没入黑暗,只剩下愤怒的眼神仍然远远地钉在桂小太郎的身上。
在喧闹的夜里,唯有高杉晋助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桂小太郎会背叛原本的立场投靠幕府,但他也只是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道:
“你所说的想要更好的未来,就是保住那个幕府的将军吗?”
“我所想要的未来,至少不是用刺杀的手段就能达到的。”在如针一样的视线包围中,桂小太郎神情不变,坚定道,“高杉,你不会不清楚。刺杀了茂茂将军后还会有一桥喜喜上位,刺杀了一桥喜喜还会有其他人在……让这个国家沦落成这个样子的,从来就不是一个或者两个将军。”
将军本就是牺牲掉也不可惜的傀儡。
但是桂小太郎却没有进一步叙述下去,他只是看着在灯光之下、看起来斯文俊秀的高杉晋助,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道:“明知如此,你也还要在自毁的道路上走下去吗?”
以桂小太郎的呆脑子,原本是没办法表现出这样深沉的情绪的。但是曾经共同读书学习、并肩作战的情谊如此深厚,失去师长的创伤又时时浮现,即使是一根筋如他,也很难不在目睹这么多年的同学同僚行走在悬崖边上时感到些许悲怆。没有保守派的成员在身边,他便只是以个人意志去行动的攘夷志士而不是保守派的首领——但就算如此,他想要对高杉晋助说的话,也早早地堵在了喉头,难以吐出。
因为在路灯下的、激进危险的男人,仅露出的一只眼睛里,翻腾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失去同一个老师之后,曾经松下私塾的三人组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一个只想要守护眼前所能及的东西,一个只想要将自己感受到的伤痛回馈给这个世界,而桂小太郎本人也只想要寻找到一个改变国家、不让失去的痛苦在无数人身上无尽重复的方法,来结束这漫漫长夜。
这如何不能说是一种悲哀。
在私塾中便天真执拗的他,如今也是如此地天真执拗。
“你还是老样子——我和你不同。”
高杉晋助低笑道,那张冷漠俊美的脸即使笑起来,眼中的情绪也没有什么改变,即使激进派的成员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也无所谓地默认下了桂的说法,平静的口吻宛如绷紧到了极限的弦。
“我在老师死后,这只眼睛就只能看到一样东西了。”
深紫色短发的独眼青年,目光越过桂小太郎,仿佛在凝视着更深处的、虚幻的什么存在。他顿了一顿,只继续道:“我心中的那只野兽实在是太吵了。所以为了让它安静下来,我什么都会去做——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更多,只要它永不停歇,我便绝不停止。”*
“包括现在这样。”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高杉晋助的声音一反常态的轻。但在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瞬间,他身后的激进派攘夷志士如同得到了命令、一跃而出!路灯的灯泡在刀光下破碎,唯有月光还落在刀面上映出一道道明亮的光弧,布满杀机地追逐而来。
在灯光熄灭的瞬间,桂小太郎只在簇拥上来的人群缝隙里,看到高杉晋助倏而偏过去的、安静的侧脸。
“等等!我说了不会让你们过去的!至少在今天,已经表现出变革之心的将军还没有到能死的时候,不管是幕府还是其他地方,只要有希望出现我就不会放手!我不会放弃这么一个——”
“连攘夷志士都不是的人(三郎)为我争取过来的机会!!”
桂小太郎前来此处,当然是早就知道了三郎的想法——若幕府与攘夷志士完全对立、矛盾无法调和的话,就将一部分矛盾借由他转化为攘夷志士内部的矛盾,从而减轻德川茂茂那边可能会有的袭击与压力。这是那个男人坦坦荡荡和他说出来的目的,是将一切都摊开的阳谋,但他还是选择来此赴约、担任护卫。
为了那一份并不是金钱的“佣金”。
在桂小太郎的发言之后,高杉晋助只是悠悠望向天空,无声嗤笑道:“吵死了。”
藤崎与螭如同两个影子一样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之前还在万事屋面前生动地表现出了自己性格中的糟糕一面的男人此时也面上带笑,状似和善道:“就这么杀掉保守派的首领没有问题吗?”
“那个家伙不会在折在这里。”高杉晋助冷笑道,姿势未动,眼珠却一转,幽然地看向带着虚伪笑容的藤崎,冰冷的杀意无声铺开,“但是你敢妄动,我会杀了你。”
“真可怕啊。”
藤崎尬笑道,倒是很快又轻松起来:
“请放心,我与这位桂先生合不来,也没有相应的需求——我想要与之合作的,果然还是高杉君和那位——”
还有一个名字被他含在唇齿间,无声地隐去了。
高杉晋助懒得理会这种人的故弄玄虚。他只是冷漠道:“你的手段就到此为止了吗?”
“怎么可能。接下来才是正戏呢。”
饶是已经看出了高杉晋助对于自己的排斥以及那一点本性上的不合,藤崎也没有放弃。这份异常的执着心,与他本人在高杉面前明知会被对方不喜却毫不掩饰本性的行为,简直就像是被割裂成两部分一样相互矛盾。
但此时此刻,即使那些普通人类难以看见的妖魔确实找到了将军的位置、协助了激进派的行动,被他以袭击将军为饵吸引而来的高杉也是个哪怕到了临门一脚、也不会因此忍耐下去委曲求全的男人。考虑到之后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藤崎也就难得地收敛了一下,没有继续在无关事情上多言,只道:
“那么不管下面这些人,暂且请和我一起去吧——”
“直接跟着妖魔,去看看在那位将军目前身在何方,又是什么情况……哈,不管是想要亲自动手还是由妖魔代劳,都请务必告知我。”
夜色苍茫。
次郎太刀虽然是夜间视力不佳的类型,但所幸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的夜视能力都比他强上太多,再加上两个人都是一身白,在晚上简直不能更显眼,大大方便了次郎太刀的跟随过程。原本皇居守卫和巡逻的人都不在少数,但物吉贞宗总能先一步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再加上他们虽然不知道皇居具体建筑都是些什么、但城池这玩意万变不离其宗——因此一行人还算顺利地就找到了能翻墙和躲避的位置,由物吉贞宗先过去、次郎太刀一手扛着一个原地起跳翻墙、龟甲贞宗断后。
……这种简单粗暴的被动翻墙晃得德川茂茂两眼发白。大概是由于颠簸碰撞,他模模糊糊中竟然也看到天空中无边无际一般的妖魔正朝这里飞掠而来。那些不详的眼珠像是也发现了他一样齐齐注视而来,这让德川茂茂一个激灵,连忙抬起头——但他睁大了眼睛的时候,那些恶鬼一样的妖魔又都消失不见,天空依然深蓝。
不,这只是他看不见了而已。德川茂茂在这一刻如此想道。
他虽然被次郎太刀扛着,只能看见眼前景色不停变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还是隔着个次郎太刀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三郎,低声问道:“信长公!我刚刚看到了奇怪的东西——这就是您之前在等的吗?它们是被拦住了吗?”
在他那份朦胧的视野里,那些黑暗的妖魔在冲来之前,已经被一道无形的圆罩拦在了外面。只是这奇妙的世界消失得太快,他无从判断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
“嗯,我看看——”相比起德川茂茂,三郎就要随意得多了,直接一手勾住次郎太刀的脖子,探身向外看去,“啊,进来了。加油跑喔次郎!”

第82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八天
对德川茂茂而言只是惊鸿一瞥的世界,在三郎以及付丧神眼中从未消失过。甚至他们还能看得更加清晰——在遮天蔽日的黑云下,皇居最外层就如应激一般显形出一层淡淡的、琉璃般圆罩。
这就像是结界一样,没能阻拦一排挨个翻墙的付丧神和人类,却将妖魔阻隔在外界。但或许是天人的技术入侵这个国家已经太久,或许是阴阳术已经没落,也或许是数年前的大狱大战积攒的怨恨血气仍然未曾消散、以至于以人之力难以将灵力提升到最为纯粹的地步——这一层透明的圆罩也如琉璃一样很快就散落成脆弱的碎片,甚至未能拖延住妖魔半分钟。数量不知多少的面妖有如嗅到了腥味的鲨鱼,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继续前进,无形之中又恰是为三郎等人指明了道路。
而原本追在他们后面,那些同样形容可怖的妖魔,在发觉他们的前进路线与其他妖魔一致的时候,就毫不留恋地与大部队汇合,只留下几只小的还在他们身后尾随定位。即使这个行动也算是简单粗暴,但对比妖魔之前追逐本能的表现,这下可谓是有将好不容易出现的智商完全地发挥出来了。
德川茂茂对于这些变化一无所知,但看到明显是能看见的三郎仍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也就单纯地放下了心,继续被次郎太刀扛着晃悠。妖魔的速度不一定够快,但浮在半空能够飞跃大部分不算高的障碍物;而付丧神速度相比之下占有优势,却不能树挡砍树屋挡穿屋——这么一中和下来,两边倒是都能稳定地跟随和被跟随。
——可惜的是,一切尚不可能如此平静安定。
既然要跟随妖魔,那么势必就要舍弃一部分的隐蔽性。德川茂茂还是头一次被付丧神这么扛着跑,只能看见景色不断晃动掠过,倒没办法判断速度。尽管幕府财政紧缺、朝廷这里也不可能过得宽裕,但皇居内仍然灯火通明,在一盏盏的灯光下,德川茂茂时不时就能看到几张惊讶的嘴脸,以及越来越大声的喧哗。
这方面他很有自觉——他可是将军嘛!
就算再怎么无用,这个名号总归是好用的。对于朝廷以及还需要幕府出钱供养的这些守卫来说,德川茂茂的脸不是秘密。真的被追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要把德川茂茂放下来就够了——不愧是信长公!会带上他肯定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简直是又一次被滤镜糊了眼,但比起被利用之类的想法,德川茂茂倒是更高兴自己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也高兴于三郎从始至终的坦荡无畏。尽管次郎太刀跑动起来实在不是很舒适,他也有好好地忍耐住,绷着一张脸,聊胜于无地看着自己压根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前方。
直至有什么微凉的东西,倏而溅到他的脸上。
德川茂茂下意识地抬手一擦。恰好次郎太刀扛着他飞快地经过一道装着灯的走廊,他袖子上那一抹新鲜的鲜红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他眼前。年纪尚轻的将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只见身后仍然有追兵追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却早已不是单纯地追逐,而是内讧与械斗。
他一时有些发怔。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之前眼前一闪而过的妖魔,连忙问道:“信长公!后面这些……是因为之前那些黑影吗?”
“应该是吧?”在灯光下,他一向推崇的青年脸部的轮廓被光照得十分深刻,只是简单地收敛起来脸上惯常的无所谓表情后,这个“信长公”的神情便多了一种难言的威慑力,“之前一直听夜斗他们说会影响人之类的,没想到威力出乎意料啊。”
即使已经强调过多次,但此时还是要说——妖魔是有蛊惑人心的本性的。
在个别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的时候,这种影响至多只是让这几个人消沉消极、嘤嘤哭泣、想要自我了结。即使旁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也仅仅是这几个人的事。
但会被神明如此忌惮,不正说明妖魔能带来的危害不止如此吗?
如果说是因为妖魔的污秽会污染神明神体,那么避开就好了啊!神明的眼睛看得更广,又有神器护身,怎样都不可能无能为力。但是在高天原的入口被关闭之前,仍然有神明——例如毘沙门天,兢兢业业地在人间巡视斩杀妖魔,这或许是因为她源自人们消灾避祸的祈愿,但更多的,也是因为妖魔确实能够搅乱人世。
人的负面情绪何止悲伤消极一种。
能挑起人心的愤怒,能刺激彼此的憎恨,能引出深埋的嫉妒,能唤醒本不存在的仇视。时局如此,就算是幕府都要向天人低头,何况朝廷!
又何况皇居之内,最底层的这些守卫呢?
心志不坚的人就会被妖魔引导出的情绪控制,只要有武器就会变为械斗,只要有一个人或几个人展开了械斗,身边的人就会不可避免地卷进去。
对于不打招呼就进来、正常情况下一被发现肯定要被追到天荒地老的三郎等人,这种混乱反而是在方便他们的行动。反正即使是机动(速度)最低的大太刀付丧神,跑起来也能很快甩掉大部分人。而按照常理发展下的、后续原本应该守卫们互相告知敌人入侵的情况,但也因为内乱导致消息传递十分缓慢——这种对他们的偷偷入侵行为算得上是幸运,可对于这种流血的混乱,又无论如何让人庆幸不起来。
天人以强有力的科技与武器攻破了这个国家。而当他们积极地去采用天人的技术的时候,本土的那些魑魅魍魉又反扑过来——哪怕完全没有比较的需要,这个发展也实在是可怜可笑,几乎让人满心茫然,不知该选何种道路才好。
哪怕三郎就在身边,德川茂茂也只是沉默地思考着。
“我明白了。”
他沉声道。
“您是想阻止这样的事吧?如果接下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对我说。”
他用指尖悄悄捻了捻袖子上那一点擦拭过的红痕,虽然仍然是习惯性地面无表情,但眉眼有些耷拉下来,便显出了一点深藏的无奈与难过。
很快,次郎太刀停了下来。
二之丸的城墙近在眼前。但比起他们最开始轻易翻越过去的外墙,这堵城墙显然要高大和结实得多,四周的树木也栽种得远了些,没有可供借力的地方,已经是他们凭自己不一定能翻越过去的地方。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对于皇居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里面居住的人,因此越到里面就越会严密防护。二之丸对外的通道早就落锁,城门厚重,显然也不会因为将军到来就贸然开启。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妖魔也一样停了下来。
最外层的结界脆弱易碎,但越接近二之丸、和还在二之丸更内的本丸,那些偶尔会浮现的结界壁障就变得越来越光亮与坚实。可以想象得到,即使已经用上了天人的便利手段,那些只有少部分怀有灵力的人才能掌握的技术也尚且没有在这数年间被完全淘汰取代,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阻拦在妖魔面前的结界比之前更加强劲,如同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倒扣在地上。妖魔只是一碰就被震得向外一弹,自然不可能像是之前一样毫不停滞地将之破坏。
而后,这些密密麻麻挤压在一起的妖魔围绕着这一个巨大的罩子,垂头向下看来。
那些不断乱转、犹如活物的眼珠之中,还夹着为数不少刻着眼睛图案的面具。原本相比之下,呆滞的面具很不起眼,但它们四周蠕动狂眨的眼珠实在太多,并且随着那些污秽一点点析出,眼珠如同被人捏破了一样爆开,那些面具就越发显得邪恶不详。黑色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从那一片漂浮的妖魔身上滴落下来,在大部分眼珠消失后,它看上去更像是一片乌云了。
如果不是滴下来的并非水滴,而是几乎凝成液态的污秽的话。
结界仿佛被水滴入的热锅一样,倏而就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嗤嗤声。在他们身后,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段路惊动的守卫,以及难得没有受妖魔影响、从头追到尾的心智坚毅之辈。这些人对比起付丧神来说也算是人数众多了,但是在那片乌云下却又显得如此渺小。
德川茂茂仍然没有看见那个只出现了一瞬的、不详的世界。但他听到三郎若有所思的声音:“本来还想抢跑在前面的——这样也行吧。那接下来就是把这些消灭喔,次郎、物吉还有龟甲!”
三郎笃定道:“派出了这么大的东西来,幕后的人肯定会过来看看——我还是觉得就是那个藤原(藤崎)啦。”
于是德川茂茂在这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这就是自己可以发挥作用的时机。
他从次郎太刀的肩膀上滑下。虽然稍微被顶得有点胃疼,但平静严肃的表情乍看之下还是没什么变化的。在灯下,他的样貌被照得清清楚楚,更遑论身上的衣服也是整齐贵重、家纹显眼。
“请退下吧。”
他绷着脸说道。
“为何深夜到此,我会向陛下解释——现在,请你们先在这里等待和观赏……”
“信长公的家臣,为我们舞剑吧。”

第83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九天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次郎太刀,也很从未见过这样庞大、这样众多的妖魔。
……毕竟人家在战国时代的时候是专门对待时间溯行军的嘛!
虽然时间溯行军也是身携秽气、恍若妖魔,但它们本质的核心同样是刀剑——如果击败了溯行军而核心刀剑没有损坏,拾掇拾掇还能待会拿去给审神者召唤新付丧神,现场为己方增加战力呢。如今这些妖魔无疑比取巧的时间溯行军更加纯粹,能将秽气浓缩到如同黑雨的手段也是前所未闻。即使相隔甚远,次郎太刀也能从隐约飘来的腐臭气息里感觉到,这次的妖魔也不能与他们前几次战斗过的那些相提并论。
但他只是扶住了自己的本体刀刃,缓缓露出一个艳光四射的笑容。
不光是他,龟甲贞宗也好,物吉贞宗也好……既然是刀剑付丧神,不管性格如何、态度如何,都绝不会在战场是退缩!百锻成刚、久经磨砺,他们在尚且只是普通的刀剑时,就是为了斩杀什么而存在的!
这同样是本性。
德川茂茂的借口可以说是找得稀烂,但是他站在那里的时候也颇有大将之风,而朝廷中天皇对他的态度尚且不能被这些普通的守卫所知晓。因此这些追兵一个个面面相觑,最终都碍于将军的身份停在了原地。
但即使德川茂茂不说欣赏之类的话,实际上他们也很难把注意力从付丧神们身上移开。
在月下的付丧神们缓缓抽刀,刀身寒光湛湛,仿佛有什么微冷的气息从刀面上吹拂而来,连头脑都被惊的一清。以付丧神出众的容貌,原本是很难让人将注意力从他们的外表上移开的——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就仿佛与手中的刀成为了一个整体,那种外貌上的优势与刀锋上的冷光联系在了一起,就像是放在架子上的刀,几乎只能以欣赏艺术品的心情去看待。
无形无色的灵力悄无声息地驱散了原本也会波及到这里的秽气,在晕黄的灯光下,他们几乎同时起手——
如风乍起。
在空无一物的空地里,刀光竟然能如此激烈、如此凌乱。明明没有敌人,这份杀气竟然能如此尖锐、如此纯粹。灯光的暖色调完全无法改变刀剑本身给人的感受,那微暖的黄色在几次翻转刀刃唯有刃口一点还能看出灯光的颜色,仿佛是将全部精华凝结在了上面,细窄如同一弯温柔的新月。
那些飞扬起来的宽袖、披风甚至衣角,早已因为过于迅猛与流畅的动作甩的啪啪作响,一如这独角戏般的舞刀,暗藏锋芒。但此时此刻,到底是被甩动还是被风吹起来的都无关紧要——他们不是直面这份刀光的人,无从感觉那些杀意与敌意,但光是这些舞动的刃光,便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如此美丽的。
即便是德川茂茂也不由得为之一震。他知道刀剑男士并不只是在平白挥舞刀刃,但从他们的动作里,根本无从判断战况如何。但即使是有心想问,他的目光也难以从那些付丧神身上移开,原本只是情急之下找出来的借口,此时因为付丧神们的表现变成了真实,连紧绷下来忘却的呼吸,都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危险,而是沉浸在了那些绵延不绝的挥刀之下。
而秽气仍然庞大迷乱,点点黑雨还在持续。
二之丸的结界已经越发黯淡。可想而知,即使在内的本丸结界会更加强劲,也不一定能够敌得过这种自毁般的袭击。久久未能进入目的地,数量庞大的妖魔已经失去了耐心,彼此身体间的缝隙渐渐模糊消失,最终融为一体。它的躯壳仍朝着四周不住延伸,仿佛变形虫一样要将这个巨大的罩子包裹在内,静静消化。尽管以它的体型,要扩大成城池大小也太过吃力,即便漆黑的身体几乎被拉成一张薄膜也尚显不够,不得不放弃一部分,但仍然有些许身体浮在付丧神和人类们的上空,朦朦胧胧地隔住了月色、让皎白的月光都罩上蒙蒙的灰。
地面与天空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
那些秽气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相比原本专注于结界部分,这一次更像是在覆盖范围内持续下着,雨滴也细如牛毛。它们因秽气而生,即使这些黑雨落入地面也能重新融合吸纳,只要能持续挑拨人类的情感、汲取负面部分就能反哺自身……不详的黑雨持续而落,比起落入人体的转瞬消失,滴落在付丧神们玉白的脸上时,如同墨痕滑落,更有种白璧微瑕的惊心动魄。
然而龟甲贞宗笑了起来。
墨痕在瞬息间蒸发,只有秽气刺伤神明躯壳、留下一道浅浅的、鞭打似的红痕。作为经常做出不能细思的发言的类型,他此刻的神情却完全不见兴奋,那种纯粹的、刀剑意义上的好斗铺满了他整个面容,高洁高雅的气质摇摇欲坠,连目光都落满了战意。
无尽的灵力还在从他身上、本体刀刃上散发出来,将周围的秽气一扫而空。即使那些原本是追兵的守卫身上落下了秽气的雨滴,浑浊的深思也被冲刷得清明,简直像是另类的折磨、亦或是恶趣味。比起他来,次郎太刀的挥刀大开大合,连空气都在大太刀的刀刃下被搅弄狂乱,神社大太刀的灵力更是清澈冷冽,几乎每次挥舞都要在前方扫出一片空地,肆意又可靠打造出不被影响的桃源之地,连被原本专注于攻破结界的妖魔注意到也无畏无惧。
然而妖魔停滞了一会后,变形融化的身躯却仍然是选择朝着龟甲贞宗而来!
粉发白衣的付丧神气息微乱,注视着庞大而畸形的、凹凸不平的触须朝着自己裹卷下来。灯光微闪,他的眼镜上的反光也跟着时有时无,偶尔露出眼睛的那几个瞬间,那双含情的灰色眼眸中的期待简直难以错认。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套与衣袖之间含蓄地露出一点纤细的腕骨,连本体刀刃都自如地向下一垂,刃尖虚虚点地。但因为他的气质仍然是如此从容高雅,衣衫也还是干净整齐,就好像完全不知危险到来——
直至鼓出不少瘤状物的触须近在眼前,他才推了推眼镜,横起刀刃。
刀尖就如一道闪电般刁钻向前,快到让人难以反应!最前方的触须表面已经是正在蠕动的平滑切口,但还远远不够——从横刀变为直刀,从切割变为直刺,龟甲贞宗简直像是逆流而上的行人,朝着触须的尽头不断逼近!平直沉稳、高雅美丽的刀刃刃口还结着那一道残月般的流光,却如野兽獠牙一般撕扯着向前,无数秽气从伤口的切面、从刃尖突破的地方铺天盖地地溢出来,浓浓黑烟几乎完全盖住了付丧神的身形!
被生生从中截成两半的触须抽痛般地微微颤抖,试图弥合伤口、直接化一为二,要死死把龟甲贞宗重新缠绕其中。粉色短发的打刀付丧神恍若未觉,仍然不断向前,比起什么决心、信念,这种向前的势头简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冰冷与疯狂。秽气不停地从他身边掠过,在神明与妖魔天然敌对的立场里,这些秽气就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一样从他身边穿过!
西装破碎,披风撕裂,领口大开。
龟甲贞宗抬手拂过自己额头的刘海,粉色的发丝从他手掌的缝隙里探出,那双灰色的眼睛越发显得危险好战。在淅淅沥沥的黑雨里,他的脖颈修长,上面缠绕的红绳鲜艳夺目,即使被秽气的触须团团包围,也如开在淤泥中的一点艳色。
明月当空。
妖魔早已沉沉伏下,身体边缘几乎贴近地面。次郎太刀狂乱地挥舞是在扫出安全区,龟甲贞宗的逆流而行是在吸引注意力。而在场三位付丧神,还剩下一位胁差少年——原本只是在最初认真地挥刀清除秽气,此时却不知所踪的,白衣白肤的付丧神。
妖魔实在是太庞大了,如今的样子如同一滩烂泥也根本看不出头到底在哪。在这个几乎要将整个城池吞入口中的妖魔之上,蓦然浮现一点白色——物吉贞宗如同一颗流星,从城墙上高高跃起落下。他身后明月皎洁,在背对光芒的情况下,他手中刀剑只有刃尖还闪着一点没有来的及归还的、从月色借来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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