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好久不见哈哈哈……是有什么任务要做吗?”
如果夜斗真的是猫的话,这个时候估计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好在太郎太刀上前并不是为了找藤崎的茬——虽然他多少也知道藤崎试图抢走他与次郎为己用一事,但刀剑转手过程中原本就含有诸多争端,性情高洁的付丧神虽然不喜,但不至于直接动手,上前只是为了履行三郎交付的任务,将平贺源外从铁笼里扶出来罢了。
在这种修罗场中生怕被台风尾扫到的平贺源外:……
不过,太郎太刀无意插手,藤崎也就轻飘飘地没有对付丧神与江户技师多加理会,目光仍然落在夜斗的身上。尽管他面上含笑,但开口时仍然给予了夜斗莫大的压力,再度问出的也是直白的、不让夜斗有回避余地的问句:
“任务是一方面——夜斗总是躲着我,爸爸也很难过哦?这段时间我也有看你对于委托的态度呢——呵呵,放心吧?我会给你合心意的任务的。”
“所以,现在和我回去,你会答应的吧?”
如果没有他之前对银时说出的话、如果只看前半段,这几乎是一个好好父亲会说出来的台词了。然而即使表面上再怎么温柔和缓、善解人意,最末一句仍然将说话人的专|制暴露无遗。
夜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眼睛左瞟右瞟转了好一会,才艰难道:“任务的话直接在需要的时候告诉我就可以了吧——”
……在藤崎表情冷下来之前,依然是以袖遮唇、矜持如淑女的螭歪了歪头,突然问道:“夜斗,你怀里的是什么?”
“——谁给了你刀吗?”
明明气温没有变冷,夜斗却觉得背后倏而袭来一股寒意。
“看样子不是神器,只是普通的刀。”
藤崎扫了一样他怀里连鞘都蒙上一层湿迹的妖刀,就如真正的父亲对待孩子那样谆谆教导。
“不可以哦。借了别人的刀要还回去,如果是别人送的就更不能收下了——夜斗你啊,怎么能收下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呢?”
他将名为螭的野良少女揽近了一些,捏着少女的脸转向夜斗。螭就如洋娃娃一样乖乖地被父亲大人捏着下巴,也不再做出掩唇的矜持模样,对着夜斗露齿一笑,甜蜜得像是要将人溺毙其中。而藤崎注视着螭——再看向夜斗时,他的目光完全没有变化,只谴责道:
“你是神明。用螭这种神器才对,螭身上的名字可不是让你白白浪费的——还是说。”
“螭让你不满意了吗?”
相貌甜美的少女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敛了许多。尽管藤崎的手倏而收紧,指节用力按入柔软的肌肤中,她也没有一丝反抗,眼神平静如死水地注视着夜斗。
“不是这样的!”
夜斗这下是实打实地背后冒出了冷汗。被他紧紧搂在怀里、黏糊糊地贴着皮肤的妖刀就和火烧一样烫手,但他尽管知道藤崎的意思,仍然咬牙紧紧将妖刀保护在怀里,只能结结巴巴地试图说服道:
“这个是、是我挣的!是我的收藏!总之和野良不一样,我会用野良和我想保留它不冲突吧!”
“不可以喔。”
藤崎冷漠道。
“用多了普通的刀,再用神器的话感觉就会有变化了。这种刀对你而言根本没用,只是拖累你的东西。如果你要其他神器的话,爸爸也可以帮忙——所以。”
“把刀丢掉。”
夜斗情急之下大声道:“我不要!”
“那么,就只有螭让你不满,以至于让你宁愿用这种货色的可能了。”
藤崎的手越收越紧,已经在少女柔软的肌肤上印出了红痕。少女不适地蹙着眉,眼角泛出些许生理性的、星星点点的水光,但是看向夜斗的眼眸依旧是如此平静顺从。
这是与之前她对夜斗微笑与说教时截然不同、却又如此相似的,毛骨悚然。
藤崎最后命令道:“把刀丢掉。”
夜斗咬着下唇,连肩膀都瑟缩起来。他不安地握着妖刀,有些犹豫地想要移动——但之前他欣喜之下抱着刀在怀里抱了太久,汗水干涸后,刀鞘稍稍一动就会有从皮肤上撕扯开的麻痒,简直就像已经连结在一起、不可分割。
就在他浑身肌肉紧绷颤动,想要做出选择时,坂田银时猛地朝前几步,挡在夜斗面前。
“就只会欺负自己孩子吗?那你还真是个人渣啊。”
虽然看不到坂田银时的脸和表情,但万事屋老板结实的身躯在前一挡,夜斗还是控制不住地松了口气。坂田银时提着木刀,刀尖直指藤崎——尽管木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锋利的地方,但在他露出曾经“白夜叉”的些许气息后,仍然化为了不容置疑的凶器。
“听好了。”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道。
“夜斗现在在我这里,吃喝拉撒都是我管,所以他是我的人。你要什么时候赎,拿什么赎,我说了算。”
藤崎闻言,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发笑起来。他深深的眸光没能落在被挡住的夜斗身上,但那份冰冷以及高高在上,同样被银时接收到了,以致于让万事屋老板更加坚定地站在了原地,甚至不客气地挖完了鼻孔再竖起指头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就在场面将要僵持下去的时候,太郎太刀开口了。
“虽未能看到之前袭击平贺先生的是何等妖魔。”他的嗓音也是平静的,即使没有刻意压制,也自带一种矜稳的气息,“但想来不是常物。之前主公已经猜测,若有人当真借助外力掌握了人类不能掌握之力,用以作乱必会选择身份高贵之人——”
相貌端庄的付丧神微微一笑。
他拿起手机,屏幕里文字密密排列,正是次郎太刀给他发送的信息。
“因此,主公已经先一步带走了茂茂将军。”他注视着藤崎,以陈述的口吻道,“真选组、见回组,及其他警察组织,均在江户展开挨家挨户的调查。虽无图纸,但方才我已请平贺先生绘出之前偶然所做的机器模样,提供给了真选组副长土方十四郎。”
“想必这些,对你应当毫无影响吧。”
他的话没有一丝威胁,甚至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息。包括他的行动也好,完全都是在“主公”的示意下所为,哪怕在说这些话之前他也不能断定一切就都能和藤崎有关——然而他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如同一记不知从何方袭来的闷棍,重重打在了藤崎的脑袋上。
从一开始就一直面带笑意、虚伪到让人生厌悚然的青年脸上表情彻底冷淡下来。
他以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着太郎太刀——不,或许不是看着太郎太刀,而是看着太郎太刀身后那个尚未出现、不知和茂茂将军在何方的“主公”。但很快他就收拾起了这份失态,重新微笑起来:
“那我还真是小看那个‘织田先生’了啊。”
他的声音带着寒意,几乎让夜斗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真是无趣。”
从头到尾围观了全场的高杉晋助重新点了烟斗,悠悠地吐出些许白烟。即使从他的话里来看,藤崎无疑就是他要见面的、甚至是请他来此地的人——他对于藤崎也显而易见并没有好感与耐心,眉眼都是冷淡的。
“那么看来我是欣赏不到什么了。”
“请不要这样说。”
藤崎转过头对他说道。
“该派出去的都已经派出去了,既然是请高杉君前来,我又怎么会安排未完的剧目呢?请稍等片刻,以及接下来和我同行。”
“——毕竟,不是为了合作,只是共同欣赏想要的结果而已。那么和我这种人暂时待一起,也是可以忍耐一二吧?”
高杉晋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依旧是冷而讥嘲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尽管之前和银时针锋相对闹得很不愉快,包括现在也显而易见地相互不满着,但藤崎竟然仍然能带着笑意一步步走近,站定在夜斗的面前。银时目光警惕地举着洞爷湖看着他,像是随时就能戳出去一棍子,但他恍若未觉,只是笑着将手放在夜斗的头顶,就像是父亲对待儿子那样轻柔地揉了揉。
“那么,这段时间里——”
他压在夜斗头上的手像是有千斤之重。
“要好好听话啊。夜斗。”
第79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五天
藤崎与高杉究竟作何打算,这点万事屋等人仍然不知其中详情。但不得不说看藤崎变脸实在太爽了——三郎赛高!哪怕没露面都能做到这一点,不愧是织田信长!!
夜斗被按住头的时候一动不动,事后倒是又飞快变得活蹦乱跳起来,深深扼腕自己没有看到藤崎变脸的瞬间,银时和太郎太刀也没抓住机会拍个照之类的——由此可见这两人也是实打实的塑料父子情了。但如此塑料、藤崎却对夜斗操纵如意……尽管不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但万事屋对于夜斗的态度完全没有变化,连被太郎太刀拜托协助真选组等人一同去搜查机器也满口答应,并且一点都没有过问夜斗的意思就强行将其算作劳动力拖走一起干活了。
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甚至有些乱来……万事屋能有太多词语来形容了。尽管他们搞起事来相互拖后腿、奇葩手段层出不穷、说歪理都能理直气壮都是常事,但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行动之下,每一次都能怀着最初的热忱对人赋予信任,这是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中无比稀缺的生命力与吸引力。这种夹杂在随心所欲和多管闲事里的、乱糟糟的温情,奇怪却又可靠。以至于夜斗明明几次被藤崎或明或暗的威胁,也深知自己父亲并不良善的行事风格,但仍然提不起远离这些人的心,仿佛每一次都能从他们奇奇怪怪、乱冲乱撞的破局方式里汲取力量,包括对三郎也是——
……等下。
这个形容万事屋的词语,是不是也能用来形容三郎来着……?
先不提真选组和见回组搜查工作做得如何,毕竟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一直在互通消息——说来有趣,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都是刚出现没多久的付丧神,没有配备手机这种工具也是情理之中。然而三郎这种曾在现代生活、又在战国时代过了许多年的人,一朝到了像是被魔改的江户时代,结果对于手机这种东西完全没有执念,连各色的手机游戏都只是偶尔点一点,出门不仅想不起来要带手机、偶尔揣兜里还会因为不习惯嫌弃太重……结果导致这群人中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最常用手机沟通,也是和形象十分反差了。
附带一提这两个付丧神用的都是只有电话和邮件功能的老人机。
虽然由于交通工具的便利,几个人很快就到了京都,但为了让真选组等警察组织查个透彻,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京都的巡逻队联系。所以,他们首要去做的当然就变成了——
“喔,请你吃甜馒头喔。”三郎塞给德川茂茂一个圆滚滚的馒头后,自己兴致勃勃地掰开手上那个去看里面的内馅,“是奶油的——真厉害。我以前上洛的时候能买到的甜馒头都只有红豆馅。时代是真的变了啊!”
……不是,你都穿越这么长时间了才意识到时代变了吗!而且从甜馒头的馅料出发,这个出发点是不是太刁钻了?!
别看对于曾将那些意图争霸天下的大名、甚至现在的德川茂茂来说,上洛是需要打起精神慎重对待的事——三郎当年可真就是突发奇想上洛就会真的轻装简行上洛,下决定快得就和想去花园逛逛似的。而且就算之后因为政治目的需要大军出动,也完全不忘在抵达京都后买甜馒头(主要是那时候小吃种类太少)犒劳下自己。如今时间是嗖地过了几百年,京都也能看到有天人来来回回,但贩卖甜馒头的店依旧随处可见、屹立不倒。
德川茂茂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层的,但并不妨碍他愉快地接过三郎拿来的甜馒头,再怀着感激与激动地一口咬下去,结果先是被滚烫的内馅烫到、紧接着又看到吃过的地方露出没有搅打成泥且有虫眼的漏网之鱼红豆……在这等幸运E的前提下顽强且满含热泪强行咽下去,德川茂茂倔强地一口口将甜馒头吃光,才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那么来的路上没有看到有敌人——信长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三郎毫不犹豫地提问道:“你和天皇的关系很好吗?”
“大概不能用好或不好来形容。”德川茂茂,“我与陛下*也只有在对信长公的态度上达成一致。虽然从足利到德川,幕府掌权时间已经这么久了,但是对天皇来说大概并不满足于每一任都要成为吉祥物……因此也在努力着吧。”
他虽然自己也是天人控制下的傀儡将军,但提起目前的孝明天皇时却并没有什么物伤其类、感同身受的样子,也没有对于自己处处皆敌的怨愤,只是平淡地叙述着,除了提起神社的事情有些哀怨:
“不过这样一来,修建神社的事大概没那么快进行了……实在抱歉。”
“你还记得这种事啊。”三郎满不在乎道。
若是夜斗看见又要为他这种半点不在乎神社的表现当场破防——不过目前夜斗不在,三郎也就吐槽完这一句后安然无恙地转向了下一个话题,托着下巴思索道:
“关于这个我是有点猜测啦。妖魔这种东西应该晚上出现比较多吧?既然和现在的什么什么天皇关系不好的话,那就不好直接叫人放我们进去了——”
他一锤定音道:“决定了!我们晚上直接去爬墙找天皇吧!”
德川茂茂直接应下:“好的,全听信长公的!”
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头上缓缓浮现问号:……?
不是,挟持了将军还不够吗?这任审神者路子这么野吗?这个思考过程到底是怎么进行的?
就算他们是刚现世没多久的付丧神,也能理解将军和天皇的意义好不好!!审神者你清醒一点不要说得和去隔壁串门一样!德川茂茂你也清醒一点啊!!
这种本应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结果只有两个还不熟悉这个时代的付丧神会为此震惊,着实是连惊讶感都显得虚浮无力。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将军、天皇,都只是身份而已,但在这两个身份双双失去了与之匹配的权力后,即使再反复强调这些身份,也只是与德川茂茂、孝明这类名字没有差别的称呼罢了。
“我要去将军府邸转转”和“我要去隔壁德川茂茂家转转”看似需要重视的程度天差地别,指的也只是同一件事。至少这个身份的前缀,对三郎而言除了代表一下见面的难度外,并不足以影响他的态度。
让天皇敕命和谈,看亲王表演蹴鞠。*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身份地位的不在意,大概并不能全部归结于他人生的前十几年在现代生活的遗留产物。
叛经离道却全无自觉的织田信长本身也不是在征求同意——他更多时候只是在考虑达成目的的方式。眼看德川茂茂大为赞同、付丧神们也没有异议(还在震惊),他也就一拍手愉快地决定了今天晚上的行程。
当然,虽然他本人不觉得德川茂茂的将军身份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地方,但德川茂茂出门在外比较危险这种事他还是清楚的。于是对于现在和晚上行动之间几小时的空窗期,他也直接将手重重搭在德川茂茂的肩膀上,慎重道:
“至于现在到晚上该怎么办……茂茂!”
德川·被偶像点名·燃起来了·茂茂:“是!”
“我给你找了护卫!”三郎道,“应该到了吧——我有提前和他说的。”
沉浸在这种关头居然还能记得找护卫、这是又一波粉丝和偶像的双向奔赴——已经要被这种幸福感蒙蔽双眼的德川茂茂已经变成了盲目的点头机器,这个时候就算三郎指着电线杆说是护卫他大概也会乖乖站在旁边等着。自然三郎不会随手指什么充当护卫,只是为了赶时间急急忙忙跑过来、衣服上全是在车上人挤人带来的褶皱、敷衍地套了个纸袋子在头上的男人……
“久等了!哈、哈哈……不是假发是桂——桂卫!”
——怎么看也不是能直接给将军当护卫的人吧!!就算最后生硬地改了名字的音节来描补,这个口头禅就已经完全暴露了!
有了一样不合带着将军就跑、准备大半夜翻墙去骚扰天皇这两件事在前面,让区区攘夷志士的领导人物来护卫将军,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大概吧。
毕竟三郎干的事情荒谬归荒谬,却从来都没有掉链子过。
“那么请你过来主要是希望你能保护一下茂茂——”
“完全没问题!交给我吧佣金打八折也可以!”
自称“桂卫”但实际上就是桂小太郎的男人摩拳擦掌,早有准备地从袖子和腰带里扯出一长串皮制品与金属物,饶是戴着纸袋也能感觉到他精神之兴奋、内心之喜悦,完全从浑身上下溢出来了。连拿着这一长串东西走向德川茂茂的时候,他的背影看上去仿佛电锯杀人狂,衬托得德川茂茂格外弱小可怜又无助。
“首先既然是要好好保护当然是要·变·装·啊茂茂将军——”
一分钟后,德川茂茂戴着马的笼头和马嚼子,被桂小太郎骑在脖子上,两个人四只眼齐齐看向三郎。
饶是现场没有吐槽役,场面在冷了三秒后,还是物吉贞宗率先屈服下来,一手挡在眼前无可奈何道:“……这根本就是在泄私愤吧。为什么茂茂将军会这么听话地带上——说是变装结果连脸都没有遮住,真的不想被发现的话,我的幸运还要再努力一点……”
德川茂茂:“唔唔唔呜呜呜呜唔(译:信长公选的护卫一定是没问题的)!”
而做出如此清新脱俗之事的桂小太郎慷慨激昂:“哼哼——这是我故意的!既然将军失踪,那么排查的重点一定会放在人的身上!而这个!你们看!”
他异常自信:
“头上有缰绳和马嚼,还有骑马的人,这已经完全变装成一匹马了!不管是谁都不会认出来的!”
德川茂茂若有所思:“呜呜呜唔(译:原来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吗)?”
又吃了个奶油馅的甜馒头,即使听到有奇奇怪怪的呜呜声,三郎也仍专注地将整个馒头咽下去、连溢到手上的奶油也吸干净后才抬起头,结果正与两双眼巴巴看着他的眼睛对上。
三郎:“……啊?原来有这种兴趣吗?要幸福喔,茂茂。”
德川茂茂尚有些困惑,桂小太郎则扼腕不已,手肘恰一个用力敲在了德川茂茂的脑门上,瞬间就击得德川茂茂两眼一白,踉踉跄跄开始向前走:“可恶!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马鞍吗?脖子适合放马鞍吗?放腰上的话作为马太矮了还是说要打扮成狗比较好——”
紧接着德川茂茂脚下相互一绊,以万分标准的姿势带着桂小太郎一起脸着地,甚至桂小太郎因为骑在他脖子上还额外往前滑了一点。待两个人抬起头来的时候,德川茂茂的脸和桂小太郎的纸袋,都流下了清晰无比的鼻血印记。
……这槽点太多简直无从吐起,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话:桂小太郎你给人戴笼头原来是认真想的办法而不是恶搞吗?!
介于桂小太郎与德川茂茂确实立场相对、桂小太郎又是真的时不时脑回路清奇,因此注定这个答案要成为谜团了。
这一出小小的闹剧里,唯有龟甲贞宗还能笑容满面地看着一切发生。看起来品味高雅、相貌出众的付丧神笑容一如既往矜持优雅,唯有弯起的一双眼睛眼神迷离,跟着看向了三郎:“呵呵,如果主人大人也有这种兴趣的话——”
三郎直接道:“没有。你笑得好怪诶。”
龟甲贞宗:“呵呵呵没有关系!我会更加努力理解主人大人的!”
……即使同为“贞宗”,物吉贞宗显然也不能和龟甲贞宗精神共鸣相互理解。因此沦为目前唯一一个靠谱角色的胁差少年无奈地笑了笑,完全没有插入对话和思考龟甲贞宗的话中含义的想法,只道:“那么接下来就只能等时间过去了吗?还是主公有什么事要做,才需要找人来充当护卫?”
“我没什么要做的事喔!”
眼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桂小太郎和德川茂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无效打扮(迫害),三郎也只是拿起一个全新口味的甜馒头上咬下,一边看着从齿印处露出来的内馅一边含含糊糊地应道。他看物吉贞宗两手空空,顺手又将一个新的甜馒头不容拒绝地放在了少年模样的付丧神手中,才继续道:
“拜托桂来护卫是因为其他事——反正到时候有妖魔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需要你们来解决的。到时候就拜托你们了!”
“那您这个意思,也就代表还会有妖魔以外的敌人?”
三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
于是物吉贞宗也就突然地笑了起来。
对刀剑影响最深的是持刀人,对刀剑男士性格、潜能、思维方式影响最深的当然就是历任前主。因为没有将想法全部说出来的习惯,三郎的一些言辞和举动乍看起来像是故弄玄虚和乱来一气,但物吉贞宗因为刀剑付丧神对审神者的雏鸟情节一般的依赖、以及前主德川家康的影响,从一开始就对三郎抱有很高的好感。如今能够敏感地抓住三郎想法的线头,对他来说既新鲜又值得期待。
这就好像他成了德川家康公的延续、与织田信长并肩作战一样。而三郎这种完全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自有一套行动标准并且直接去做的行为,也如同一根羽毛一样挠在了他心上,让他既觉得认同、又模糊地想着似乎在作为刀剑的时候也曾经感受过这样的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他遇见的这位审神者,一定是一个有趣、又值得学习的人吧。
所以物吉贞宗愉快地笑着,原本就十分优越的五官在眉眼飞扬起来的时候仍然可爱至极。他掰开自己那个甜馒头,散发着甜蜜味道的红豆馅满满当当地挤在里面,随即将其中一半递给了三郎:
“那我会把幸运分给主公的!这个是您喜欢的口味吗?”
三郎惊讶道:“喔!我以前经常吃的红豆馅!结果刚刚买了一大堆自己都没吃到——多谢啦,物吉!”
在这其乐融融之间,唯一没有拿到甜馒头的龟甲贞宗一手按在胸口,感受着衣衫下规律的跳动声,非常自得其乐且自成逻辑道:“……这也是忍耐的一环吗?呵呵,到底哪个算是鞭挞,哪个时候会给糖呢——”
姑且不论龟甲贞宗后续是否有发表什么饱含深意、不能细思的发言,桂小太郎到底光明正大折腾啊不对伪装了德川茂茂几回——总之,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不管是德川茂茂还是三郎,都不可能没有见过天皇,但见过不代表他们就能知道天皇的住处在哪。就好像不管哪个城池都有本丸、二之丸、三之丸的建筑等等,但若是真的攻打城池,知道有这些不代表就能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
德川茂茂在心中盘算了一下,遗憾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皇居*的建筑图纸(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有),不禁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三郎。三郎完全没有注意他——在入夜之后,年近五十、脸孔却像是年轻人一样的前织田家督就一直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
比起入夜后才是生活开始的歌舞伎町,京都无疑安静得多,四周能隐约听到虫鸣,而街道的路灯早已亮起,一只只被吸引过来的细小飞虫随着浮尘一起在光晕旁扑腾。这种安静让时间都变得漫长了,等待也越发枯燥乏味。连桂小太郎的纸袋都在不停震动,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人等得烦了在吹气玩。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地响亮了起来,越逼越近。
突地,三郎眼睛一亮,抬手指向天空:
“来了——茂茂你看得见吗?”
德川茂茂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被灯光照得微亮的、深蓝的夜幕。
“看来是看不见,那么次郎!麻烦你带着茂茂一起,就朝着那边——我看那里也有妖魔,大家姑且先去追着看吧!”
随着三郎一声令下,娇艳美丽如同花魁的大太刀麻利地就将德川茂茂直接扛在了肩上。德川茂茂尚未做出反应,次郎太刀又尤显不够地将三郎也挎上了——达成了一边一个的成就后,次郎太刀显然十分满意,脚步轻快地朝着三郎命令的方向、与其他付丧神一同奔去。
在德川茂茂所看不到的世界里,无数奇形怪状、仿佛未成长完成的妖魔已经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而来。无边的秽气漆黑如烟,即使在深邃的夜空里也十分显眼,何况那些或大或小的身躯上还布着绝非正常位置生长出来的骨碌乱转的眼珠。它们就如传说中的百鬼夜行一样,挤挤挨挨、重重迭迭。但就算已经贪婪地朝着四周嗅来嗅去,它们又仍然被困于幕后操纵者的命令,只搜索着目标人物去攻击。
一部分远远地看见了德川茂茂,想要冲过来。但更多的面妖则目标精确地掠过夜空,试图跃入皇居之中。
眼看着三郎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桂小太郎仍站在原地。
窸窣之声越发逼近,他却恍若未觉。脸上可笑的、只在眼睛位置挖了两个洞的纸袋被风吹得转了好几个圈,最终有洞的位置停在了他的后脑勺——在他抬起手试图摆正纸袋的时候,经无数次战役与追逃练就的战斗本能也终于告诉他,已经有人出现了。
“好久不见——”
桂小太郎“哗”地抓下纸袋,秀美端正的五官在路灯下暴露出来,神情严肃:“不,我是专门来等你们的。”
“——你也还是一样蠢。”发黄的灯光下,穿着紫底金蝶浴衣的高杉晋助面带讽笑,悠悠地接着自己上一句话道。
“那我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桂小太郎的目光越过高杉,落在他身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看不到头的激进派队伍,“不过话说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