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拍到手了!
池曦文眼睛控制不住地闪亮起来,他声音明显地雀跃说:“小费我不用,这些你真的不要了吗?”
“嗯,不要了。”
池曦文小心翼翼:“那球拍我可以带回家吗?”
梁越:“你喜欢?”
“我很喜欢这个……”他没有看梁越,眼睛就黏在那款独一无二的球拍上。
梁越偏着头,“哦”了一声,声音淡淡的:“我以为你不喜欢。你问整个球队都索要了他们的签名。”
唯独没来找过他。
池曦文声音很轻,有些忐忑的:“……我我我我喜欢的。可以……可以给我签个名字在上面吗,我想要我带回家。可以吗?如果你……”
他还没说完,梁越就去拿笔,给他飞快地签了名在球拍上,挑眉道:“你是不是在网上售卖我队友签名衣的二手?”
池曦文:“……!!”
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明明网上还有其他人在卖啊,自己怎么就被发现了!
池曦文脸色涨红,忘记自己可以否认。可他不会撒谎,也难以解释自己的动机。
梁越说:“有队友发现了你的行径,不过没人在意,不用担心。”
他平静地把球拍丢给池曦文,顿了顿警告他:“我的不许卖。”
“我肯定不会卖的!你放心,我卖的都是,都是别人的……”他又不喜欢看梁越那些队友打比赛。
梁越看得出他缺钱,这很明显,不然没有哪个留学生会去Food bank拿罐头吃的。
但他没问池曦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窘迫。
池曦文还了钱,帮他处理“垃圾”的时候却有些难办,打车回去昂贵,要差不多三十刀,但地铁学生日票只要三块五。
不过梁越这些“垃圾”,他担心一次性带上地铁,会被人抢,所以他必须得多来几趟。
池曦文思考了一会儿问他:“Leon,我可能要处理到晚上,你介意吗?”
梁越坐在窗边,平静地审视池曦文:“什么意思?你打算在我这里待到晚饭后走?午饭吃了吗?”
“我来之前吃了的,没关系我不饿!我不用在你这里待到晚上。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要多来几趟,因为东西太多我一次处理不了。”池曦文解释,“在路上会被人抢的。”
原来是为了多见他几面。
梁越面无表情地颔首:“不介意。”
等池曦文离开后。
梁越拿起手机刷新池曦文注册的eBay,看他有没有不守信用,为了赚钱卖掉自己的球拍。
很好,没有。
梁越顺手下单把队友ABCD们无人感兴趣的签名球衣全部买了下来。
希望他下周不用去拿Food bank的免费罐头了。
池曦文花了一天帮他处理那些“垃圾”。
一边处理一边感慨,这些有钱人真的暴殄天物。衣服看起来根本没穿过,可能是别人送的吧,看起来根本不是梁越的身材,好像自己也能穿,似乎是刚好,他比划了一下,有点惊奇,为什么有人会送梁越根本不合身的衣服。有的甚至还有盒子和小票,有黄金首饰这种甚至可以直接随便找个金店卖掉的值钱物件。
池曦文再三跟梁越确认了:“你真的不要了吗,可以退掉的,它们都很贵。”
梁越:“丢了,我不说第二遍。你快点处理。”
“好的好的,我会跑得很快的。”池曦文很高兴地说。
池曦文来回跑了不下四五趟。
他隐约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对劲,但是吧,梁越的确是个挥霍的性格,池曦文听说他一个代言就值千万,是真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可能是看自己太穷了,有意地施舍吧。
池曦文心里虽然很在意这个,但没工夫想了。
他现在穷困潦倒得没办法在意自己在男神眼里的形象和品格了。
自己从那张自拍开始就没有形象可言了。
池曦文对喜欢梁越这件事,没有抱有任何的期盼。他眼里的梁越是个很好的人,只要远远看着就好。
六月份后自己就要回国了,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
晚上,池曦文将球拍放在枕头旁边睡觉。
正要入眠时,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池曦文打开手机,手速飞快地将自己的网名“六便士”改掉了,改成了“池曦文”三个字本名。
因为《月亮与六便士》是一本很著名的书。梁越的名字倒过来读就是月亮,池曦文的网名用意实在太过明显,他很怕被人发现这件事,更怕梁越本人看出来。
池曦文改签了。
三年前的夏天。他毕业了也分手了,仍然准备去肯尼亚,这对他而言是很难得的机会。不过在此之前……池曦文还想回家一次。
早上他因为失望和生气,把本来给梁越烤的太阳蛋全吃了,什么都没给他做,池曦文不是故意让他饿着肚子去工作的。
离开前池曦文一句话也没说,或许应该说些什么的。
他心里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着梁越或许忙完了会坐下来挽留他。
这么想着,池曦文已经背着包从航站楼出去了,他打了一辆车回家,估摸梁越这会儿还没回家。
一般他忙的时候得凌晨甚至第二天早上才会回,所以到家时,发现家里亮着灯,池曦文相当意外。
他以为梁越回来了。
自己早上说要走,晚上又回来……池曦文心里对自己的行为很唾弃,叹口气走进家门,喊了一声梁越的名字。
玄关开了灯,卧室里传来些微的动静,池曦文心里踌躇,想着怎么跟他解释,就说误机好了……反正JetBlue的航班经常延误,很正常没有说谎的痕迹。
好了,他打好腹稿,也准备好解释了。
“梁越,我航班今天……”他轻轻推开房门,却看见卧室里铺满了花瓣,他和梁越的床上躺着一个光溜的南斯拉夫美少年,羞怯地冲他喊:“Leon。”
池曦文呆住了。
美少年好像也分辨出来了,尖叫一声一把拉起毯子将自己全身盖住:“你不是他!你是谁?”
池曦文全身都在抖,他眼睛红了,张嘴要质问,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感刺入皮肤却无法缓解内心的撕裂。
美少年见他这样,有些慌张,坐直用并不流畅的英文说:“你、你不要这样,不要哭。我是Alex找来陪Leon的,我不知道他还找了你,你过来吧,有钱我们一起赚,你叫什么名字?你成年了吗?我今天刚满十八岁。”
池曦文如坠冰窖,不受控制地发抖,过呼吸到眼前雾气朦胧,无法直立。
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感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眼前场景如噩梦般荒诞,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是否误解了什么。
但现实让他无处躲藏。
原来梁越就喜欢十八岁的男生。自己早上走,晚上床上就换人了……池曦文一声不吭,背上包离开,心脏抽搐的感受让他全身麻痹。
连出租车司机都一脸关心:“你没事吧?要不要抽点? This is top-shelf, straight fire!”
“不用了。”这次池曦文没回过头。
清晨,他坐在飞往肯尼亚的中转航班上想象,如果飞机坠毁时,他没有遗言,不会佩戴降落伞,要变成乌云底下的一滴雨,落在尘土里。
落地时,池曦文的眼睛干涩疼痛难忍,肿得像核桃一样睁不开,鼻子都拧红了。
安德鲁教授乘车前来接机,看见他的模样很纳闷:“Shawn!你这是什么传染病,你没有接种疫苗吗?”
池曦文解释自己没有传染病,他不想哭了,也哭不出来了,他想忘记梁越。
然后他停顿了一会儿,想起十八岁的南斯拉夫美少年,鬼知道梁越还背着他睡过多少十八岁,池曦文想起以前问他前任的话题,他从不回答。
他不寒而栗,吸了吸鼻子:“没准我真有传染病,教授,我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安德鲁教授怜悯地看着他,想抱他又不太敢,戴上了口罩向后仰说:“哦,可怜的孩子,你都经历了什么……”
池曦文低头说:“没什么,都过去了……”他戴上墨镜,遮住肿胀难忍的双眼,和残破不堪的瞳孔。
池曦文那颗两年前被梁越拾起、细心修补过的心,再一次粉碎了,裂痕比之前更深。梁越在他濒死时拽住他,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也让他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下午,沪康宠物医院。
池曦文外诊结束回来,去找李夏煜吃午饭。李夏煜到新疆餐厅排了很久的队,排得有点生气并决定将该店买下来。
然而池曦文一过来,菜也刚好上桌,他吃第一口美食的时候就突然不生气了。
“小池医生!这个土豆好吃。”他热衷于给池曦文分享。
池曦文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甚至觉得之前爱吃的这家店味道已经变了。
李夏煜:“怎么吃得这么少?是不是跑过来太热了?”
池曦文对他解释:“早上吃太多,胃口不大好。”
李夏煜想了想:“我给你找个做饭的保姆?你早上吃的什么,现在天气这么热,得吃点清淡的……但我不会做饭,不然我就去你家里帮你做了。”
池曦文只记住了他第一个问题,后知后觉地说:“早上吃的前几天做的可露丽。”
李夏煜:“给我的那个?”他放下筷子,“提起来我就来气,我就吃了一个。”
池曦文抬头。
李夏煜:“我不在家,你做的甜点被我大哥吃了。”
池曦文立马说:“那对他来说太甜了。”不仅如此,梁越还乳糖不耐受,通常他给梁越做甜食,糖的分量都加得很少,他会拿给秘书Alex让梁越带去公司。
他肯定不爱吃自己给李夏煜做的口味。
李夏煜没听出什么不对,痛心疾首地说:“是啊,他不爱吃甜食的,连我家阿姨都知道,所以他吃了几个就丢了,太浪费了。”
池曦文:“你爱吃我再给你做,下次只做一次的量,不会被浪费的。”
李夏煜深深点头:“我要一个人吃,吃独食。不过你会不会太累?又要上班,又要经常外诊,还要自己做饭。”
“谢谢你,我没有累。”
他精力比平常人要旺盛一些,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而且他做过长达十几小时的手术,站着给比自己高几倍的大象开刀。
这种需要长时间精力集中的工种他都能胜任,现在换到了城市来做小型犬猫的兽医,对池曦文而言不算什么。
李夏煜欲言又止。
他觉得池医生吧,对他好像还是很客气,虽然牵手也可以,拥抱也可以,会紧张但是很顺从他。但对方好像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依靠的男朋友的自觉。
心里有事怎么也不说。
他问池曦文:“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是医院的事?有不开心的,你可以告诉我的。”
池曦文经常情绪低迷,大概是时不时面临宠物离世的缘故。在城市里,宠物的遗弃率太高,被主人放弃生命的宠物多得数不胜数,这和他在非洲面对了三年的自然物竞天择不一样。
池曦文摇摇头,轻轻地说:“我没什么。”
还是不肯说。
李夏煜想了想:“你今天晚上好像不值班吧,那我们晚上去电玩城?我教你打游戏。”
池曦文点头说好,朝他露出一个笑。
饭后,李夏煜接了上司打来的电话,要求他改什么文件,李夏煜说着马上改,转头外包给了帮他干活儿的同事小张。
池曦文见状道:“你的工作怎么让你同事做?”
李夏煜:“我给了他加班费的,他非常乐意的。因为我要出来见你,我当然没空做了。而且最近给我的活实在太多了,我一个人怎么能干完。”他说完给池曦文继续夹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池曦文迟疑了下,没有指责他什么。
他低头看着李夏煜年轻飞扬的眉眼,第一次意识到弟弟好像还很小,没有长大。
他有温暖和体贴的一面,也有幼稚和不成熟的一面。
同样生于优渥环境,拥有同样的父亲和基因,家境好到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他和梁越却很不一样。
梁越会为了工作耽误他,李夏煜会为了恋爱耽误工作。
晚上到家。
池曦文检查手机有没有遗漏的信息,才看见前几天有个古怪的宠物主人,给他发过消息。
就俩字:
“在吗?”
池曦文甚至懒得打字,用收藏里的句子问他:“您的宠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那边没有回复,是第二天早上才回的。
回了个:“有。”
这个睡得很早的作息和回复方式,看起来更像老年人了。
池曦文在上班路上快速打字回复:“您是什么情况呢?”
“我?”
梁越这会儿要去公司,他打字回:“在车上。”
池曦文:“我说您家宠物什么情况。”
梁越想起家里有佣人说小区里有个大肚子的母狗,快生了,最近佣人一直在喂它。
他回:“狗临产。”
池曦文分神回复:“需要接生吗?我们的地址在延安路小康巷289号。”
一般而言,怀孕的狗狗不需要人类帮忙接生,因为它们在大多数情况下能够自行完成分娩。但也有些例外,比如体弱或年长或多胎妊娠的狗狗,池曦文想这个老人既然求助,那可能是出现了异常状况。
梁越虽然自己养了几年猫,但他对狗不了解,以为真需要接生。
“晚上我把狗带过来。”他回复。
准备让小李带到医院。
池曦文应了好,觉得对面老人比前几天好沟通些,打字都变利索了。
因为接了个帮狗接生的临时工作,池曦文没办法和李夏煜去电玩城,李夏煜说:“接生吗?那不是有很多刚出生的小奶狗,会很可爱吗!我也要来!”
晚上八点四十。
司机小李带着老板,和小区里捡的流浪狗,一起开车赶往沪康宠物医院。
“坚持住。”小李瞥向后座航空箱里的小狗。
……以及偷瞄他那位面冷心热,居然还会救助流浪狗的新老板。
前面就要到沪康宠医了。
梁越忽然说:“停下车。”
小李靠边停车:“梁总?”
梁越视线越过挡风玻璃。
他注意到在蓝色宠物医院招牌门外的梧桐树下抽烟的银白色发男生。他身材很高,长得异常好看,路过的路人都没忍住回头瞧。
小李眼神很好:“那不是……”
他瞄了一眼梁越。
梁越皱着眉,看见池曦文出来了一趟,和李夏煜在说话,手里应该是电子烟,有细微的烟雾,而李夏煜没有灭掉的打算,低头轻轻在笑。
李夏煜不知道他很讨厌烟味吗?
还是说池曦文可以容忍这个?
至少梁越从来不在池曦文面前抽烟。
梁越现在就想上去教训他了。
他皱着眉低头给池曦文发消息:“狗我放在四喜糖水铺门口,过来拿一下。”
大概一百米左右,航空箱可以拖着走,既然李夏煜也在,梁越就不能让小李把车开过去。
隔得远远地,池曦文低头看见消息,朝他这边眺望了一眼,然后很快回:“马上来!您腿脚是不是不太好?”
不然为什么把狗放在糖水铺门口?而不是走过来?
“是。”梁越随手回复,小李下车将航空箱放在路边后,梁越让他开车,停在了前面五十米的另一家药店外。
池曦文带着李夏煜一起跑了过来,弯腰检查航空箱里宠物的状况。
池曦文说:“确实怀孕了,而且临盆了,等下得检查一下,今晚不一定会生。”
如果狗狗身体健康,可以自然分娩,那么就不需要池曦文守夜了。
“不过主人去哪儿了?”池曦文不理解。
一旁的李夏煜:“会不会是不想给钱啊?这狗看起来有点像流浪狗,毛发很长。”
“算了,宠主好像是个老人。”池曦文没少救助流浪动物,有人肯送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他将航空箱带回医院做检查。
车上,梁越问司机:
“给宠物接生一般要多少钱?”
小李说:“我家宠物绝育了,这个不知道,不过这家医院收费还蛮贵的,应该不便宜,您问问医生?”
“算了。”梁越用小号给池曦文转了几万块。
发送文字:“接生费用。”
池曦文收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
李夏煜点评:“这还是个有钱老头啊,那他怎么把狗丢门口就走了?”
池曦文很有同理心地解释:“他好像腿脚有问题,可能是坐轮椅,不喜欢被人看见了。”
总之,不是个白嫖的顾客,反而是个好心人。
池曦文点击退回转账,给了对方医院收款二维码:“您扫这个,给狗接生不需要钱,您家宠物身体目前看来很健康,可以自然分娩,如果您希望我们照看,只需要付这两晚的住院费60元就好。”
梁越扫码付完,重新给他转账:“小费。”
池曦文:“?”
这做派怎么…………
他以前也认识那么个喜欢动不动给他很多小费的资本家。
这种陋习一般在国内没有。
不过他没有把这小号往梁越身上联想,再次拒收:“抱歉,公司账号不能收款,您家狗狗生了我会通知您,方便问下狗狗的名字吗?”
“没取。”
看来就是路边捡到的流浪狗。
池曦文对待这种好心人,算是耐心的。
尽管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他还是发送语音说:“等您取好了跟我说就行,医院里今晚没有空的笼子了,我会把小狗带回家,您刚刚付款的六十元,我会换成营养膏,和生下来后小奶狗的羊奶粉。”
“随便。”梁越回。
随即,他看见池曦文上了李夏煜的车,两人带着他捡的狗一起离开。
没准今晚还要在一个房间,一起照顾,然后做点什么。
梁越快气疯了。
小李在车上大气也不敢出。
老板尽管表面上看似平静,,可任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在生气,非常生气,他膝盖上的手指却早已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因为骨子里修养极好,没有砸东西或者骂人。
梁越让小李下车去帮他买东西,最后给李夏煜打了电话。
梁越让他现在回家。
李夏煜正在开车,把手机连到了车载蓝牙,说:“呃……我现在有点事,大哥,能不能等下回?您也知道……我们有对象的……”
梁越骂了句脏话:“你把烟灭了再说话。”
后座陪着小狗的池曦文抬起头来。
李夏煜不知道大哥怎么突然生气,他也是第一次听见梁越爆粗,他疑问:“啊?我没抽烟啊,我开车呢。”
梁越:“今天开始,你必须把烟戒了,管好自己的瘾,懂了吗?”
怎么突然管起自己抽烟的事儿了,李夏煜:“我电子烟也没味儿,而且大哥,您也抽啊……”
梁越声音冷到极点,命令的口吻很重:“我不在另一个人面前抽,戒掉。十点钟之前到家。”
李夏煜突然想到他这么命令的缘由。
在家时,他只在自己房间抽烟,不过家里有猫,可能是大哥认为自己身上的烟味熏到球球或者他了?毕竟也是二手烟。
李夏煜答应:“好的大哥,我以后在家里不抽烟了。”
因为梁越的话,李夏煜想起后座的对象来,侧头问:“小池医生,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我抽电子烟没关系,其实会不会你也不喜欢这样?”
李夏煜开着车载蓝牙。
屏幕上的信号显示电话那头正在接听。
池曦文说:“我没关系。”
电话那头非常安静,梁越没有说话。
李夏煜:“大哥?我以为挂了,对不起我跟别人说话去了,我会早点回来的,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吗?”
梁越一个字没说,挂了电话。
长久的嘟声后,信号也断了。
梁越丢开手机,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池曦文好像也会为了李夏煜忍让很多事。自己的在意是多余的。
梁越的父母自他小便异国分居了,他母亲是著名室内设计师,时常在不同国家短居。
为了梁越的教育,他自幼读最好的贵族学校,他家这样的在学校里真不算什么,多的是中东和欧洲的皇室同学,加上他是个亚裔,父母都不在身边,受到排挤和歧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是色盲,有时候还分不清对方的人种,所以不能乱说话。
他只能逼迫自己去和白人社交,融入他们的圈子,因为在美国本土的文化里,运动员通常被视为学校里的英雄,更高人一等、受到崇拜。梁越从小就开始练习网球,尽管他分不清球场和球的颜色,但不影响他的动态视力,可能他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他要求自己要打得比所有人都好,要比他的白人同学更优秀。
他不喜欢当群体里的边缘人物,他骨子里就有着强攻略性和主导性。
事实上他真的做到了。
母亲给他请了退役的世界冠军来当教练。
她身边总是在换人,各种各样的男模特,导演,也有明星,甚至是梁越尊重的教练。
母亲为了灵感抽烟,酗酒,纵欲。
对十岁之前的梁越而言,父亲是更正面的角色。父亲每个月都来美国看他,陪他打球。
直到后来梁越发现父亲也在外面有女人,还有个比自己小八岁的私生子。
是他见过的一个弟弟。
梁越起初恨过。后来再长大了些,他释怀了,父母的结合是不幸的,身边没有人的家长婚姻的正常且幸福的,看起来再幸福的夫妻,也会在家里互殴冷战,家暴会发生,财产会算计,私生子数不胜数。
说不定除了一个李夏煜,他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干不完的。
婚姻等于坟墓,结婚后看似把两个人紧密地拴在了一起,实则是推向深渊。
在一起第二年的某天,池曦文跟他说:“梁越,我们谈了两年的恋爱,要不等我一毕业,我们就去登记结婚吧?”
他有些忐忑,眼睛明亮得像星星一样,而梁越不想,他对此抗拒且厌恶,他希望可以维持现状到老,一种接近婚姻但没有法律证明的状态,一旦一方不再爱了,他们可以当家人,他可以一直养着池曦文,支持他的事业。
梁越没有回答关于结婚的问题,而是问他:“你认为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事情就这么搞砸了。
池曦文似乎接受不了他对婚姻的看法,他们冷战了,梁越发现池曦文还在关注一个非洲的志愿者项目。
池曦文想去,梁越说:“太远了,不要去。”
他不希望池曦文去,希望他毕业后,可以留在附近的社区动物治疗机构上班。虽然没多少工资,但福利好、受人尊敬还清闲。
池曦文看起来真的非常想去肯尼亚,他背着梁越在申请,在露台悄悄和教授打电话,询问需要的材料。
梁越发现这些后平静地问他:“你准备离开多久?几个月?”
“我不知道。”池曦文说,“这个项目可能会很久……梁越,我想去。很多人都没机会的,可我的资料他们很喜欢,我有机会去。”
“我不同意,你别想了。”他冷漠拒绝了,不肯听池曦文求他,把门关上了,“我要开个会,不要打扰我。”
他那段时间很忙,高负荷的压力,没法太正确地处理和池曦文的感情事。
或者说,那几年都是如此,他也尽可能在工作之外给了池曦文很多的陪伴,连续两年每周让心理医生上门一次,看起来治好了他轻生的心理疾病。
不过医生还是私底下对他说:“那件事对Shawn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Leon,他非常依赖你,也很爱你,不可能离开你,你对他来说就是全世界。我想如果你愿意解决这种现象,可以试着放手,让他出去独立一下。”
“抱歉,我没有这种想法。”他礼貌地拒绝医生的提议,“他可以慢慢长大。”
医生表情严肃:“恕我直言,Leon,Shawn现在对你的感情状态不是非常健康。非洲的项目他跟我说他想去,看起来是个很好的项目。而且他愿意离开你去独立,虽说他舍不得离开你。”
“不可能。”梁越脸色冷淡,“Shawn只能留在我身边。”
但两人之间分歧越来越大,而梁越因为忙碌没法安静下来和池曦文沟通,总是用简短的命令“不许”来对待他。
那晚他们做了很长的一次,关系有所缓和,梁越问他:“你真的很想去?想去非洲还是想留在我身边。”
池曦文完全被他抱在怀里,他用力地缩进他的怀抱,把自己挤得严丝合缝,缠着他的腰:“我都要。”
“没有这种好事。”梁越声音很低,下巴抵着他柔软发顶,“你要学会放弃一些事。”
“我想去……”池曦文重复,“可是我爱你。”
“那是安全词,床上不能随便说。”梁越道。
“我知道……我爱你,我再说一遍。而且教授也非常建议我去。”他在思考,他把脸藏起来,埋在梁越的颈窝里,跟着微微仰头,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凌乱地搭在他的额头上,遮住他些许迷茫的黑色眼睛,说,“我去了的话,你会因为我走了,就不爱我了,就跟别人好了吗?”
梁越哪有那时间,做爱都是抽空,马上还有文件要处理,他希望给池曦文一点威胁,杜绝去非洲的糟糕想法,手搭在他脑袋上揉了揉道:“难说,人不是不可替代的。”
池曦文马上撑着胳膊压在他的胸口,眼睛睁得很圆很大:“梁越,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想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随你。”他随口道,不希望池曦文提起结婚的事,便拿起睡衣起身,“我去冲澡,等下和智维有会要开,你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