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爱他!by睡芒
睡芒  发于:2024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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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曦文点头:“有时候,情感创伤其实比身体创伤更难处理。”
人是这样,动物也是如此。
池曦文交代完所有的医嘱,馆长对他千恩万谢,一边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一边道:“池医生,这是我们海洋馆的终身VIP卡,只发放非常少量给我们最重要的用户,终身免费入馆,您收好。”
“谢谢。”池曦文收下了,但他并不爱来这种地方。
看见动物被禁锢和观赏,只会使他心情沉重而已。
此刻,海洋馆已近闭馆,广播循环播放着安抚游客的声音,解释白鲸的异常情况已由专业兽医处理,不久便会康复。池曦文合上医药箱,与白鲸作别,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在深蓝色的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馆内的光线昏暗柔和,周围充满了深蓝色光影。池曦文身处一条透明的管道走廊,走廊的顶壁和两侧都是巨大的透明玻璃,将他包裹在海水般的宁静之中。透过玻璃,能清晰地看到各种海洋生物在四周游弋,五彩斑斓的鱼群如流星般穿梭。
几只魔鬼鱼巨大而优雅的身影在头顶滑行,影子投在玻璃管道上。
池曦文目光凝固在前方尽头,梁越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更加修长。四周的静谧和游鱼的优雅流动与梁越的存在形成了强烈对比。他站在那儿,如同这个透明、广阔的海底世界里唯一的坚固体,周围的一切仿佛因他而停止。
池曦文知道梁越是看不清楚,这种完全笼罩在同一颜色的深色环境下,梁越和个瞎子没两样。
于是池曦文朝他快步过去。梁越正拿着手机在照明,给池曦文发语音,问他在哪。
池曦文走到一半,梁越就注意到了他,大步走来,眼睛像黑曜石一般亮,池曦文脸上没什么波动,说:“怎么来这儿了?”
“我问了你同事,他们说你在这里,你没理我。”梁越低头道,“给白鲸看完病了么?”
“看完了,走吧。”池曦文道。
梁越手指微动,然后牵住池曦文的手指。
池曦文心头一跳,猛地扭头看他,蓝色的光晕笼罩在梁越英俊深邃的面孔上,池曦文抿唇:“我们只是朋友,你把手拿开。”
梁越低声道:“你知道的,我在这儿看不见路……出去我就不牵了。”
他十分用力地扣住池曦文的十指,掌心有茧和温度,池曦文空着的另一只手,很不安地蜷了起来。

池曦文的不安, 源于他害怕这样下去会万劫不复。人怎么能两次踩进同一个水坑呢?
他手指微微一缩,对梁越说:“不要牵手,你看不见的话, 牵我袖子。”
梁越的视线在这里确实不太好, 但不至于完全辨不清前路。池曦文不让牵,梁越看了看他的神情,手指缓缓松开,指尖轻轻划过池曦文的掌心, 似是不愿, 片刻后才转而抓住他的袖口。
梁越低头看着自己的动作。
……以前是池曦文会做这样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来牵自己,试探性地看可不可以,但因为胆子很小,又觉得两个男生这样在外面很羞耻,所以一开始只牵着他袖子在外行走。
梁越便问他:“为什么牵袖子?”
池曦文以为他不喜欢这样, 立马就松开了。
梁越碍于面子,也没回头去牵他,只是等着池曦文主动。
后来是因为在家里手牵手习惯了,更亲密的事都做了很多之后,池曦文才敢在外时牵着他。
而如今角色反转,这份待遇落到了梁越身上。落差之大,让梁越心头泛苦,当然这比池曦文完全不接受他的靠近要好上太多了。
两人继续前行, 眼前的世界浸润在一片深蓝之中。海底隧道的光影投射在玻璃墙壁上,水流轻柔起伏, 鱼儿从头顶悠然游过,仿若置身于深海。梁越抓着池曦文的袖子, 两人都没说话,四周安静得只剩下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梁越知道等不到池曦文主动跟他说话,所以他说了:“这里应该是蓝色的吧,蓝色是什么样?”
池曦文侧首看他的眼睛,梁越的眼神深邃,他不说的话,没人知道他有这样的缺陷。
大概从前的池曦文会给他仔细形容,用尽自己脑海中所有的形容词。
现在池曦文说:“比紫色少一些红色。”
梁越完全没有概念,尽管从前的池曦文给他一次次地描述过。他只知道红色是热烈的,蓝色象征沉静,而紫色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微妙平衡。
走出水族馆时,梁越的司机已在等候。黑色劳斯莱斯低调地停靠在路旁,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梁越侧身为池曦文打开车门,池曦文犹豫了下,弯腰上了车。
梁越随即也坐上车,关门后,车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柔和的静谧。
“回医院还是回家?”梁越问他。
池曦文道:“我还得回医院放点东西。”
梁越向司机小李吩咐道:“回医院。”随后,他侧过身来,语气温和得连小李都愣住了:“那白鲸现在怎么样了?”
池曦文平静地解释了白鲸的情况:“白鲸的状况不算太糟,急救及时,应该能熬过这关。接下来就是观察恢复情况,不过它可能还需要持续治疗。”
两人随口交流着治疗情况,梁越不怎么关心这个,他只是关心池曦文的工作健康。车内的氛围依旧安静。小李忍不住插了一句:“原来池医生是去救白鲸啊!我刚刚还在网上刷到这条消息呢,网友都说来了两个兽医。我当时还觉得其中一个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池医生您啊!”
池曦文礼貌回应:“是的,情况有点紧急,所以过去处理了。”
小李马上道:“我看网上水族馆回应,说白鲸的伴侣去世,所以它情绪急转直下,也影响了身体?”
池曦文顿了顿,点头道:“是,白鲸和人一样都是动物,失去伴侣对它情绪影响很大,甚至影响身体健康。像白鲸这样社交化的动物,情绪波动会导致免疫力下降、食欲减退,不及时处理会加重病情。”
小李唏嘘着可惜:“那白鲸除了需要兽医,也应该需要心理医生吧?可是兽医能擅长这个吗?”
池曦文继续说:“兽医和饲养员都能完成这部分工作,但代替不了它离世的伴侣,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身体的治疗,心理安抚是非常重要的。它不仅需要药物治疗,还需要有人照顾和陪伴它,帮助它渡过这段情感上的低谷期。”
小李出于好奇,继续追问:“因为我来过这个海洋馆有几次,所以……”
梁越眉头微皱,心里对他不悦,却没表现出来。等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他默默按下中央控制台的按钮,缓缓升起的挡板将车内空间隔断开,保持了两人的私密环境。
就在这时,池曦文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周熠的来电,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突兀。
梁越看了一眼,语气不冷不热地问:“你不接吗?”
池曦文看着手机,迟疑了一瞬。梁越的神情平静,眼神却不然,他听见池曦文低声应了句:“接啊。”
言罢池曦文接起电话,梁越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太清,似乎是周熠拜托了他什么事,而池曦文说:“情况还算稳定的话,明天让你朋友带到医院来我看看,因为我六点左右下班,不紧急得话没必要现在带过来,下班高峰期,会堵车,不太方便。”
两人说了几句,没有越界的话题,随即池曦文挂断电话。
梁越出声:“找你帮忙的?”
池曦文:“他朋友的宠物,有点小问题要处理。”
梁越冷笑:“为了接近你,连朋友的宠物都搬出来了。”
池曦文看了他一眼。
梁越收起了冷笑。
梁越:“他不是在追你吗?”
“他没有在追我,”池曦文又解释了一遍,“你不用一遍遍问了。”
梁越说:“但我在追你。”
池曦文别开头,没搭腔。
外面在堵车,梁越慢慢地靠近,池曦文躲,被按住肩膀:“别躲我了。”
池曦文掀起眼帘:“你再这样,我们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梁越没有没有更靠近,尽管手指已经快到池曦文的脖颈了,他语气低道:“我知道你压力大。你就像那只白鲸一样,Mattew应该说过?你也需要心理安抚。你不能再吃药,你需要有人照顾和陪伴。”
他原样照搬池曦文描述白鲸的治疗方案,但这的确是马修对池曦文说过的。
池曦文没有接受马修的治疗建议,他自己就是医生,自我诊断,疼的时候就吃药,呼吸不上来时就吃药,然后缓慢地吃一段时间,再慢慢停药。如此循环往复,看似在治疗,实则是越陷越深的过程。
池曦文找不到解决方法,因为现在他耳边都还残留着白鲸的哀鸣,看着它蜷缩在那么狭小的泳池里,池曦文只会痛苦。而且他也无法跟海洋馆建议把白鲸送回海洋。
因为驯化后的白鲸难以适应自然环境,长期生活在水族馆或类似环境中的白鲸失去了生存所需的技能。而且社交行为、领地意识等都已经发生了变化,若被放回自然海洋环境,可能导致更糟糕的后果,可能精神恶化甚至自我伤害。池曦文作为医生,却不能解决这种困境。他感到心痛,明明是高等生物,却永远困于人类的囚禁。
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外露,在工作场景里如此,在梁越面前也假装若无其事。
然而梁越的话却让他的严防死守松动一丝。
他感觉自己好像确实需要换个解压的方式,不能只靠药物了。爱是一种方式,放纵欲望是一种——可池曦文刚刚才失败了一段恋情。
梁越深深注视他说:“文文,你需要我我就在。”
池曦文有些疲惫了,看了眼拥堵的导航,收起手机,摇头:“我不需要。”
梁越再次被拒绝,没有表现出失落,又道:“普通朋友也可以拥抱的,在你们动物科学里,像猩猩、海豚,还有狼群,都会以拥抱来安抚彼此。”
因为池曦文的工作性质,梁越看过不少纪录片,多少也有些了解这门学科。
池曦文抬眼:“你是猩猩?还是海豚,狼?”
“我都可以。”梁越说,“你不拒绝的话,把我当什么都好。”
池曦文睫毛轻颤,嘴唇动了下,大概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梁越趁着他的情绪有所松动,俯身抱住了他。
池曦文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但很快,熟悉的温暖包裹住他,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过去相爱的时刻,太轻易就获得了满足感和安全感,情绪如潮水涌动。池曦文的鼻尖萦绕着味道,这让他产生错觉,好像三年间的分离从未发生。梁越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对待小孩。
前前男友的怀抱让他短暂地找到了平静。池曦文闭上眼,试图不让自己沉溺得太深。他告诉自己,这只是片刻的安慰,不该失控。
大概几分钟,池曦文也不知道,车子重新动了,池曦文轻轻推开梁越,努力表现得冷静。他摇摇头,低声道:“好了。”
“就好了?”梁越看表,才四分钟。
池曦文说:“谢谢你。”
梁越说不用,他看池曦文仿佛是好些了,在看手机,但手指没有在动,这是在走神。
短短的四分钟拥抱,片刻地击溃了池曦文的防线。只不过他仍然在自我否认,在抗拒着那份难以承认的想念,企图把所有的情感埋葬在理智的壳子里。最终理智占据上风,池曦文没有再回应他,直到返回医院,收拾好东西出来,梁越仍然陪着他走回家。
地下车库,带着猫包出来的司机老张,和梁越交接。梁越提着猫包上楼,拉开拉链凑到池曦文面前:“不肯抱我的话,抱它可以吗?”

第61章
梁越没有在池曦文这里待很久, 因为吃完外卖没一会儿池曦文就开始赶人,两人关系看似缓和,可实际上他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梁越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 也不知道怎么去补偿, 好像无论他做什么,池曦文都会说不。
“那我回去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梁越低头看着池曦文,还有自己脚上的鞋套, 自己甚至在他家里连个拖鞋都不配拥有。
他神色有片刻的黯然, 但很快就收敛, 对池曦文低低地叮嘱:“晚上早点休息,洗完澡就可以睡了,头发要吹,不要感冒。垃圾我帮你带下去。”
梁越将收拾好的外卖垃圾提起来,俯身时玄关的光影照在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眉眼间萦绕着低落。
池曦文的手指抓在门把手上,对于梁越的黯然他尽在眼中,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是真的没有见过梁越卑微的样子,见过他被折断羽翼,但没见过他低下头颅。所以池曦文并不像表面那么淡然,他不好受,但提醒自己保持理智,和梁越当朋友最好。
梁越走后, 池曦文发了会儿呆,回房间取出笔电, 将白鲸的情况记录在文档里。因为他几乎没有海洋生物的接诊经验,虽然以前看过很多资料, 面对这个特殊病例,他并不敢大意,还要花时间继续钻研。为避免误诊,池曦文冲了杯咖啡,在书桌上伏案工作,攥写报告,发给认识的这方面专家,和对方确认情况。
二十几斤的猫就搁在他的腿上,趴着一动不动,把池曦文的腿都给趴麻了。而池曦文甚至舍不得将它赶走。
约莫晚上十一点四十,快近零点时,池曦文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小李的声音道:“池医生!我是李明,咱们下午见过。梁总从您家出来后,就去了酒吧,他喝醉了。”
池曦文:“酒吧?”他轻轻蹙眉,对小李道,“你可以送他回家。”
梁越买醉的情况罕见,池曦文没有见过。除了前段时间,梁越突然打电话来,说想他了。
怎么今天又去了?
小李说:“我倒是想把他搬上车,可他不走啊,就听见他喊你的名字。主要是这都零点了,我也得回家了。”
池曦文想说给他父亲打电话,又想到他们关系并不好,他有点无奈:“把电话给他。”
“好,稍等。”很快电话传到了梁越手里,梁越低低地喊:“文文。”
池曦文:“你喝了多少?”
“十几瓶,没有很多。”梁越心里太烦了,已经没有办法解闷了,他想给池曦文打电话,又怕打了更失望,还会吵池曦文睡觉。
池曦文:“你自己去喝的,你没有朋友一起吗?”
“我没有朋友。”梁越低声说,“一直都没有。”
池曦文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忽然抽了一下。梁越的那些朋友,大概是类似商场伙伴,或者对手,随着梁越从一个圈子,跨越到另一个毫不相干的圈子,他身旁的朋友只会越来越少。不打网球了,所以队友疏远了,不再是朋友;调回上海办公了,公司的工作伙伴也换了一批。
但梁越不太思考这种问题,也不为此难过,他只是对池曦文阐述一个事实。
池曦文:“你可以不喝酒了,现在回家吗?”
“嗯,我不喝了。”梁越回应,“我听你的。”
池曦文说好:“现在,把电话给小李。”
梁越用平静的音色说不给。
池曦文:“……”
梁越声音更低了:“你不要和别人说话。”
池曦文:“那你现在告诉小李,让他送你回家,你配合他,他要下班了。”
“哪个小李?李夏煜?”梁越冷声说,“他别想下班。一下班,他就会来找你,没完没了……”
池曦文眉心皱得更厉害了,和他耐心地、持续地沟通了几分钟,终于说通了。
梁越对司机说:“送我回家。”
池曦文放下心来,挂了电话。
小李问:“梁总,哪个家?”
因为梁越不想看见李夏煜,最近还住在酒店的时间更多。
梁越回答了池曦文的小区地址,并持续不断地给池曦文拨号,池曦文接了第二次。
梁越闭着眼睛说:“文文,我马上到家了,今天也很忙。”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池曦文低垂的眼底,睫毛轻轻地颤道:“你真的喝醉了,不要再打电话了。”
“别挂。”梁越又说,“对不起,我很爱你,我想了很多种方式,也不知道怎么让你相信,我一直都爱你,没有一天不是这样。”
他声音很慢也很低,梁越不是个会抱怨和说自己难处的人,他只会想办法解决。谈工作时,他不和甲方说难处,谈感情时也不和伴侣说,全靠伴侣自己领悟。
“你不要恨我了。”梁越道,“对不起。”
池曦文:“没有恨你,上次就说过了。”
梁越声音渐弱:“那你也别讨厌我。”
池曦文:“你不要做讨厌的事,我就不会讨厌你。”
梁越顿了几秒,回答:“什么叫、讨厌的事?”
池曦文:“凌晨给前任打电话,就叫讨厌。”
梁越抬手撑着额角,看到时间,好像又突然清醒了几分:“抱歉,我太唐突了,现在已经很晚了。”
池曦文还是忍不住说:“让小李带你去药店,买个解酒药,你不要再喝酒了,对身体不好,梁越。”
“嗯。”梁越低低地说,“好,晚安。”
池曦文:“……晚安。”
梁越没有挂电话,他在等池曦文挂。
过了几秒,池曦文挂了电话。
梁越的手垂落在座椅上,手机屏幕熄灭,池曦文的名字也是。
几分钟后,小李把梁越弄下车,然后进电梯,把他送到池曦文家门口,然后按门铃。
池曦文一打开门,梁越就往前栽。
池曦文不得不接住他,小李一副终于脱手了的模样:“池医生,拜托你了!我该下班了!”
“哎?你等等!”池曦文身上担负着梁越的重量,眼睁睁看着小李快步跑掉,进了即将关闭的电梯。
门自动关上,池曦文抱不动梁越,身体无力向后倚靠,梁越抱着他,头颅低垂靠在他的肩窝里。
池曦文的颈窝被他炽热的呼吸烫到了,浑身发紧:“梁越……”
梁越用不清晰的、带着酒气的嗓音道:“我回家了,今天又晚了,对不起,你还是怪我吗?”
池曦文不知道他是不是混淆现实和过去,但提醒他:“你来的是我家。”他推动梁越,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只能隔着布料触碰到柔软而有弹性的皮肤。
“我知道,”梁越握住他的手腕,桎梏的力量让池曦文无法移动,也或许是池曦文此刻使不出力气,他听见梁越以一种低沉的音调慢慢说:“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很难过吗,会像白鲸那样伤心吗,我不希望你那样,我又希望你难过,因为那样……证明你在意我。”
池曦文想移动到沙发把他撂下来。
可他做不到,腿都是软的,是抱猫抱的,而且池曦文忽然感觉到,颈窝的皮肤变得湿润,随即是梁越轻轻吸气的声音。
池曦文不知道,梁越原来也会掉眼泪的,他哭了么,池曦文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安静了好几分钟,池曦文又推了他一次:“你还有意识吗?”
梁越无力地说:“有一点。”
池曦文语气不稳:“你是因为想到你如果死了,我可能不会难过,才去喝酒的吗?”
“不。”梁越微微抬头,池曦文肩膀上的重量终于减轻了。
梁越黑色的眼眸对着他,像一个漩涡:“因为你不理我,我找不到办法解决,我从来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办的事。”
太失控了,导致了梁越烦躁和情绪异常。他想理性地评判,可做不到保持理性,只能求助在他禁止名单上的滥用物。
池曦文闭了闭眼:“我不是在理你吗,你能不能……”他想问梁越能不能自己去沙发上躺着,别这样看着自己,别这样抱着他。
可他没有说完话,随即梁越低头,动作很轻地碰触上来。
他嘴唇柔软,有迷离的酒气散发,因为比池曦文高,必须要弯腰,头很低很低才行。
池曦文手指都蜷紧了。
梁越只是这样轻轻地吻了他一下,没有疯狂和“失控”、带着压抑克制,嘴唇在发颤。其实已经算失控了,梁越没想这样对他的,不经过他的同意,但忍不住,梁越想回到以前那样,回到池曦文会扑到他怀里的时候。
“这算讨厌的事吗?”梁越鼻尖在他的脸颊上缓慢磨蹭着,睫毛扫动在皮肤上,“我是不是又减分了。”
池曦文别开头,梁越的呼吸就从他的脸上到耳畔,池曦文根本就站不稳了,还刻意将声音维持在正常的语调,对他说:“算讨厌,我不喜欢。”
梁越低低地说了声抱歉:“我失控了,原谅我。”
池曦文说:“我不想和醉鬼计较什么,你还能走的话就回去,不能的话,你就去睡沙发。”
“不能。”
池曦文:“我看你挺清醒的。”他往下一蹲,从梁越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准备去找个药给他吃。
而梁越在他钻出去后,很快就栽倒在地。
池曦文听见沉重的“砰”声,连忙跑出去,见他倒在地上,好像还有点意识,在蹬鞋。
池曦文:“……”
梁越坐在地上,头靠在玄关柜门上。
池曦文走过去拍他的脸,梁越觉得他动作很轻,像是抚摸。他侧头用脸和肩膀夹住了池曦文的手掌,闭着眼睛,希望他能多摸一会儿。

第62章
池曦文低头看着梁越.他见过梁越喝酒, 工作需要罢了,却没见过他如此失控,失控得去酗酒。
此刻梁越的脸颊被灯光映得微红, 英俊的面孔上却有一种沉郁的悲伤, 仿佛压抑已久的情感在眉头深锁间层层地浮现。
池曦文沉默地注视他良久,旋即用力地把他搂起来:“别睡在我家门口,能自己站起来吗?”
梁越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脆弱:“你要赶我走吗?”
“你睡沙发吧。”池曦文说。
“好。”梁越顺从地答应,却忽然说, “我可以不穿鞋套吗, 我想要拖鞋。”
池曦文用尽力气把他挪到了沙发上去, 说:“没有多的,你光脚吧。”
梁越却还是不肯松开他,将池曦文拉了下来,拉到了怀里,池曦文把他挪过来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此刻无力挣扎。
梁越对他说:“你知道吗,去年甲方邀请我去哈德逊玩了跳伞,跳下去的一瞬间,感觉像死了一样。那一刻,我想如果怀里抱着你,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死。”
梁越几乎不会说这么没头绪的话,更别提是去死这种话题,池曦文短暂地失语, 靠在他身上,声音平静里泛起波澜:“你想死也别带上我。”
“我只是爱你。”梁越用力地抱他。
“爱得失去自我吗?”池曦文问, 心中开始摇摇欲坠。
缄默弥漫了一会儿,梁越回答:“我以为不是, 但其实是。”
“我们都是朝向死亡行进的存在。”梁越语气微弱地自言,“死亡不可怕,我只害怕没有你。文文,我爱你,胜过一切。”
池曦文心尖被攥紧了,弥漫着苦涩,他垂眸说:“少看点海德格尔。”
梁越不发一言。
池曦文渐渐感觉梁越没有动静,应当是醉过去了,他撑着胳膊起身,梁越单手还搭在他的腰上,眉头蹙紧而头微偏,嘴唇红润,黑发凌乱地搭在前额,露出清晰的、无可挑剔的侧脸和下颌,即便如此,梁越的英俊依然醒目。
池曦文安静地注视了他几分钟,轻轻挣脱了梁越的手臂,从沙发上起身,回房拿了冬天的毯子出来给他盖上。
他关了灯回房,把猫塞进被窝搂在怀里一起睡。
池曦文不是没有动容,只是他心底仍有一条隐隐的裂痕没有愈合,他害怕自己又错了,当初离开梁越那么难的选择,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翌日晨,梁越被闹铃吵醒,他皱了皱眉,缓缓睁眼,朦胧的视线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沙发上,腰间盖着厚重的冬季毯子,熟悉而温暖的气味在鼻尖萦绕——那是池曦文的沐浴露味道。
梁越在他身上闻到过。
他盯着半透明的窗帘,晨光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他动了动,隐约记得昨晚自己醉得失控,抱着池曦文不肯松手。
他扭头望向厨房,池曦文正专注地做早餐,阳光落在他身上,侧影显得柔和安静。梁越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时他总以为日子会这样永远持续。
梁越轻轻嗅了嗅身上的被子,池曦文的气息依然清晰,带着熟悉的安慰。
池曦文已经收拾好了,见他醒了,回房间换衣服,隔着门对他说:“醒了就让你司机过来接你,蒸锅里有多的虾饺,你如果要吃,把锅洗了再走。”
池曦文换完衣服出来,发现梁越已经站在了他的厨房,手里拿着锅盖,他看起来不像是宿醉的状态,没有疲惫感,没有黑眼圈,依然精神抖擞得像喝了十斤美式。
池曦文:“……不要打碎我的碗。”
“早。”梁越拿着筷子,回头道,“不会的,我就在锅里吃,好香,自己做的吗?”
“买的速食。”池曦文背上包,低头在亲猫,对梁越说,“出门的时候注意猫。我去上班了。”
“我送你,”梁越搁下筷子,用了一张厨房纸擦手,“小李在楼下。”
池曦文起身丢给他一包餐巾纸:“不需要,早上堵车,太慢了。”
他关上门离开,梁越摸了摸鼻子,走到窗户边看。但这边窗户看不见池曦文下楼,他马上换了房间,正好透过玻璃瞧见池曦文从单元楼出去,和一个遛狗的邻居打招呼,还弯腰摸狗。
随即,池曦文走到拐角,梁越就看不见他人了。
梁越吃完了锅里的虾饺,数量刚好够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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