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点头:“只有我……还好您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嗯。”池曦文检查了一下狗狗的呼吸,又对唐乐乐道:“你稍微等一下,我会尽快安排下一步。”
梁越知道池曦文很专业,在一起的时候,池曦文不是执业医生,所以他此刻眼睛此刻充满了专注,所有的动作都透着镇定与果断的这一面,其实是梁越从未见过的样子。
池曦文在他的领域专业且自信,像是在发光一样,以前的池曦文在梁越眼里像一颗颗安静闪烁的星星,散发柔和的光,现在他的光亮耀眼、庞大,是一颗沉稳而炙热的太阳。
梁越根本挪不开视线。
池曦文做完一系列检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他一直在安抚颤抖的患者,这是一只4岁左右的雌性混血土狗,体型中等,约20公斤左右,毛色是棕黄色,体温偏低,皮毛略显凌乱,皮肤上有几处旧伤疤,应该是长期流浪生活的痕迹。
池曦文对唐乐乐说:“它还有挣扎的意识,说明求生欲望依然很强。但它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初步判断是难产引发的严重并发症,可能伴有子宫肌瘤或者其他生殖系统问题。”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沉稳,“不过,今晚不适合立刻手术。它的体征不太稳定,等明天早上的血液报告出来再决定下一步。你放心,今晚我们会照顾它,你可以先回家休息,明天再过来。”
池曦文忙活完,已经快十二点了,身上不太干净,也顾不上换,出来的时候发现梁越还没走,在给大肥喂罐头。
“梁越!”池曦文马上制止他,“你怎么还不走?还喂大肥罐头!别这样,它已经很胖了!”
梁越刚撕开的罐头就这么被他抢走。
他指着狗,很无辜:“我刚买的,因为你们医院的柯基一直看着我,我以为它饿了。”
巨型柯基大肥望着罐头口水都流出来了,一脸的“什么时候给哇达西吃啊”。
池曦文叹口气,把罐头装进口袋:“不能喂了,明天喂给它吃,我放桌上了。”
“好。”梁越看了眼手表,“忙完了?那我送你回家。”
池曦文忙碌的时候梁越在车上吃三明治和办公,顺便带猫进医院用了猫砂盆,池曦文累的没工夫和他推拉,疲惫地点头上车:“送我回家吧,谢谢。”
因为司机开车三四分钟就到他家了,池曦文坐上车,准备把猫捞到怀里,又顾忌自己身上现在有病菌,作罢。
所以梁越提出帮他把猫送上楼,他也没有拒绝。
他对梁越说谢谢,客气疏离,梁越知道他不会让自己留下,挣扎了几句,妥协了:“明天我来你这里接猫,晚安。”
梁越离开他家前,还低低地说了句:“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文文,我很爱你。”
“知道了。”池曦文关上门,进浴室洗澡,任由热水冲刷全身,他想梁越说的爱有几分,为什么让他这样一个自尊心比什么都强的人说出这种话,第一次见面就喜欢自己,只爱过自己一个,那是真话吗,可能吗。
池曦文第一次看梁越比赛的第二周, 池天宇借着关系带池曦文闯入了他们比赛的后台。
“你换上这件衣服,等会儿帮我打掩护。”
池曦文换上了网球场安保的衣服,穿上荧光黄的背心, 却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们去后场做什么, 要我给你打掩护。”
池天宇说:“要Leon的合影!外面那么多人,我们怎么挤进去?去后台最方便了。快换上,借这两件衣服我花了一百块呢。”
“噢。”池曦文跟着他进去,走廊里空荡荡的, 几名工作人员正在不远处低声交谈, 而运动员休息区似乎没什么人。池天宇压低声音说:“梁越正在比赛, 趁现在后台没人,我们赶快行动。”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池曦文有些局促,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不是要合影么……怎么行动。”
“拍梁越的私人物品!”池天宇兴奋地说道,指了指前方的替补椅子, “你看,他的浴巾就放在那儿呢。甚至还有备用腕带,他这场打得太急,应该来不及锁起来。”
池曦文看了一眼,确实看到一条略显湿润的腕带搭在椅背上,旁边还有几颗散落的网球。“天宇,你要拍这个?这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这种东西可稀有了,球迷们会为这些疯掉的。”池天宇掏出手机, 迅速拍了几张照片,还偷偷将那条腕带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池曦文有些惊愕, 呆呆地问:“这样是不是不好?”
“这不过是一条旧腕带,他自己都不会在意的。”池天宇摆摆手, 拉着池曦文往外走,“行了,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等他比赛完,这儿就会人多起来了。”
池天宇拉着池曦文正要离开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池曦文心里一紧,回头看去,果然几名运动员走进了后台,其中一人穿着和梁越一样的比赛服。池天宇脸色一变,小声说:“糟了,快躲起来!”
池曦文还没来得及反应,池天宇已经拉着他闪进了一旁的储物柜背后,蹲下身体,屏住呼吸。
“怎么回事?”池曦文低声问。
“好像是梁越的队友回来了。”池天宇探出头,偷偷往外看,果然看到了梁越。他正从球场回来,中场休息,正在储物柜里翻找。
他找了有两分钟,问队友:“John,有没有看见我常用的腕带?”
“13号数字那条?”他的队友探头说,“是不是在你的椅子上。”
梁越提起木椅上的浴巾,有些烦躁地说没有。
“腕带……他在找那条腕带。”池曦文更紧张了,望向天宇。
梁越翻找了一下椅子周围,明显没有找到备用的腕带,正跟旁边的教练说着什么。队友注意到他的动作,帮着一起找。
就在这时,池天宇突然一把将那条腕带塞进池曦文怀里,急切地低声说:“帮我顶一下,我的脸不能被认出来!被发现我就完了!”
“什么?”池曦文震惊地看着池天宇。
“快别废话!”池天宇推了他一下,然后迅速闪到更远的角落里。池曦文站在那里,怀里捏着梁越的腕带,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思绪。这时候,几名工作人员也开始注意到后台有些异样,开始巡视起周围的环境。
池曦文感到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迫卷入了这个荒唐的局面。
突然,梁越朝他们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池曦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池天宇却已经完全躲好,把池曦文暴露在了视线之内。
“有人吗?”梁越皱着眉,朝他们的方向问了一句,眼神锐利。
池曦文犹豫了片刻,脑中飞快地运转——现在要怎么解释?
他蹲在地上,和梁越对上了视线。梁越刚打完比赛,穿着贴身的黑色运动服,身材修长,肌肉线条完美而流畅,姿态矫健如同猎豹,汗水顺着梁越锋利的下颚滑落,他低头看着池曦文:“你是工作人员?”
池曦文脸色一片窘迫的绯红,余光朝池天宇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手里攥着梁越的13号腕带,手腕有些发抖地伸出去:“对不起,我……”
梁越俯身靠近,黑色运动服的布料随着他动作轻微绷紧:“你捡到了我的腕带吗。”
池曦文愣了一下,面对梁越那双深邃的眼睛,面红耳赤得可怕,竟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是机械性地,他磕磕巴巴地回答:“对、对……”
梁越接过腕带,将它随意套在手腕上,似乎并未多加追究。他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了声谢,随后转身走向储物柜,准备继续换装备。池曦文松了一口气,感到手心里都是汗。
就在池曦文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时,突然间,一个人影匆匆跑来,是池天宇!他在远处被人发现了。池曦文的心又悬了起来,只见一个运动员已经盯着池天宇看了一会儿。池天宇见状,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拉着池曦文迅速离开。
梁越的队友向他走近,压低声音跟梁越说:“那个打脐钉的家伙,我见过几次了,他经常来看你比赛,偷入后台,史蒂夫认识他。他不是第一次偷拍了,腕带多半也是他拿的。”
梁越皱了皱眉,抬首又看了一眼被拽着离开的池曦文。池曦文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刚好与梁越的视线相碰。他的眼神慌乱,像受惊的小动物,匆匆低下头。
直到两人出了后台,池天宇才松了一口气,低声笑道:“险得很。不过你顶得不错,还好他没怪我们。”
但在这件事上,梁越对池曦文其实说谎了。
梁越并不是从那天开始喜欢他的。他只是看见了池曦文,对这个少年有一点印象而已。
喜欢这件事,是后来见池曦文见得多了才慢慢滋生的,具体是某一天,梁越记不得了。他在名利场中进出,习惯了身边围绕着闪光灯和狂热的粉丝,池曦文大概也是其中一个。
他一场比赛不落地来观看,没有很疯狂地给自己加油,每次只是安静地看,然后拍几张照。哪怕在同一个派对,也从不靠近梁越,甚至他和网球队其他队员都变得熟稔起来,却还没跟梁越对话超过三句。
有一次梁越看见他打包派对食物被人刁难,才过去帮他解围——对话新增一句。
他的队友们睡粉是常态,经常会在手机上看照片议论粉丝的长相,梁越从不参与,直到有一天他从别人的手机上看见了池曦文和那个打脐钉的男生的合影。
队友点评道:“这个睡过了,这个是他的一个表哥,还没睡过,长得不错,挺可爱的,可以试试。”
一旁的梁越冷不丁出声:“他应该不是你的粉丝。”
“不是吗?不是吧!每一场比赛我都会看见他们两个!每一场!他还问我要过签名呢。”
另一个队友笑道:“人家是Leon的粉丝,你别凑热闹了,签名我也给过,有什么了不起。”
“Leon身边这么多男女朋友,他看不上的,留给我好了。”
梁越不知道池曦文在想什么,不问他要签名,反而问他歪瓜裂枣的队友们索要。
那段时间他身上的绯闻漫天飞舞,因为经纪人Kevin为了提高他的话题度而放任,梁越不认识、不沾边的网红也来指认他:“我们高中一个学校,一个宿舍的,谈过。”
Kevin:“这个是真的吗?”
梁越:“假的,不用理。”
Kevin翻看手机,忽然道:“这个网红回复网友,说你活差。”
梁越眼皮掀起:“起诉他。”
真正起诉的不多。
他并不是很在意花边新闻,除了退役前的那些,就只有智维董事长的女儿,两件事梁越都给池曦文解释过了,他实在想不起还有别的。
梁越保持着一有空就来医院找他的频率,诚然池曦文还是不怎么理他,却没有放弃的念头。
下午,唐乐乐带着助理过来医院看望手术成功后正在逐渐康复的小土狗,并告诉池曦文一个好消息:“池医生,通过我的频道,小黄已经被领养了,领养人在附近上班,好像也是个医生,不过是人医,不是兽医,那个医生说待会儿过来,我在这里等他。”
他正帮一只刚刚处理完的狗缝合伤口。这只狗被人送来的时候身上有几处咬伤,好在不严重,简单处理后,恢复情况也不错。
唐乐乐围在池曦文旁边,笑着说道:“池医生,我们之前拍的宠物专题反响特别好,点击率很高。我打算多做几期,一方面让网友了解兽医的日常工作,给你们医院带点曝光率;另一方面也能帮流浪动物找领养或者筹款,扩大影响力。”
池曦文微微皱眉,显然他对镜头和曝光并不太热衷,但还是向唐乐乐道谢。毕竟,这样的帮助对于流浪动物的救助确实大有益处。
正忙着缝合时,医院的前台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送来了一束鲜花,前台护士叫道:“池医生,这是给您的。”
池曦文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那束明艳的花朵,不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但他不算意外,因为时不时就会有人送一束来给他,郑院长只提醒过他:“不要随便乱吃别人送的食物就好。”,花这一类的,池曦文通常都是收下,放在二楼办公室桌上。
唐乐乐跟着笑道:“看来池医生也有不少粉丝呢。”
没过多久,领养人果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走进医院,身后还跟着他的同事。唐乐乐立刻眼睛放光地迎上:“罗医生,您来了!这就是要领养小黄的罗医生。”
等池曦文抬首,却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对方牵着一只金毛犬,对池曦文道:“池医生,你好。罗医生是我同事,我正好下车碰见他了,他是来领养的,我是来给开罗定期体检的。”
来者是顾医生,池曦文以前给他的狗治过病。顾医生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金毛犬的头:“开罗恢复得不错,还是多亏了您。”
一旁的唐乐乐眼睛亮得惊人,让助理:“注意拍摄,这么多帅哥呢。”
池曦文弯腰摸了摸开罗的耳朵,轻声道:“看起来它好很多了。”他站起身,目光柔和:“前段时间情况挺严重的,恢复成这样不容易。”
顾医生笑了笑,点头说:“全靠您医术高超,开罗才能恢复得这么健康。我这段时间已经推了不少朋友过来找您看病了。要不您今天给开罗做完检查,晚上一起吃个饭?”
池曦文摆了摆手,婉拒道:“检查没问题我肯定做,吃饭就不用了,心领了。”
说完,他蹲下给金毛检查。开罗之前病得严重,前后腿瘫痪站不起来。现在它虽然走得比较慢,但至少能站稳了。池曦文轻轻抚摸着它的脊背,感受到肌肉的微微颤动和恢复中的力量。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池曦文抬头,看到穿着休闲西装的周熠推门走了进来。
周熠入内,看到顾医生、罗医生和唐乐乐站在一起,而池曦文正在给狗做检查。他没想到诊室里这么多人,表情愣了一下,然后提着宠物蛇箱子的手轻微一抬:“池医生,我是来找你的,现在不太方便?”
唐乐乐的助理连忙攥紧了她的手腕:“乐乐姐,又来一个!”
“……没关系,我马上给开罗检查好,就给你看。”就在池曦文认真检查的时候,敞开的门外传来赵医师热络的声音:“池医生正在忙,梁先生,您坐一下!”
梁越的声音随即传来:“他很忙吗?我去看看。”
梁越刚进门,池曦文就皱眉说道:“你出去,我的诊室站不下这么多人。”
顾医生和罗医生各自倒退一步,池曦文:“我没说你们,抱歉。”
他对梁越说:“我说你。”
梁越扫了众人一眼,神色微沉,显然对这热闹有些不快。他看见了桌上的花,是姓周的送的?
池曦文明显感受到梁越的不悦,又重复了一次:“不要添乱,出去。”
梁越站在了门外,和门一步之遥的距离,靠着墙道:“我会站这儿,不添乱,行吗?”
顾医生打量他两眼,心里意外得不得了,原来梁越认识池曦文?怎么态度这么老实,根本和之前他见的模样不同。
唐乐乐和助理面面相觑,眼神都直了,又来一个?
池曦文继续给开罗做检查,头也不抬:“唐小姐,您帮我关下门。”
梁越无可奈何地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池曦文没答话。他管不住梁越的行为,他只能控制自己,不理会对方的靠近。
门关上后,梁越的存在感陡然削弱了。诊室内恢复了安静,池曦文的注意力回到了开罗身上。
然而,几分钟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和混乱的声音。池曦文皱起眉头,心里一紧,迅速结束检查打开门。
他看到赵医师满脸紧张地解释道:“有个顾客的蜘蛛从笼子里跑出来了!大家都被吓到了。”
这时,池曦文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梁越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尖轻巧地抓着那只逃脱的蜘蛛,按在自己的手心里。
梁越对旁边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年轻顾客说:“这是塔兰图拉,没有毒性。”
“……”
池曦文不可思议。
梁越可是很怕蜘蛛的,雇佣他抓蜘蛛抓了一次又一次,从来不敢亲手碰蜘蛛!这完全反常的一幕,甚至叫池曦文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错乱。
然而两人对视瞬间,梁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动作利索地把蜘蛛塞回了宠物主人的盒子。
第57章
池曦文在这方面是专家, 他清楚,一个人对某种生物的恐惧,绝不会在某天突然消失, 并能若无其事地拿在手里。这只能说明——梁越根本就不怕蜘蛛。
“不好意思, 手滑了,开了笼子,吓到大家了。”那位蜘蛛的主人一脸歉意地对在场所有人道歉。一位女士仍心有余悸地抱怨道:“怎么养这么可怕的宠物呢。”
风波过去后,池曦文继续完成工作。当他给周熠的蛇做检查时, 周熠忽然微微弯腰, 低声道:“如果你感到困扰的话, 我可以帮你。”
池曦文抬头,与周熠对视,意识到他指的是帮助自己摆脱梁越的纠缠。他很清楚,梁越不可能因为自己和其他男人吃顿饭就放弃纠缠。即便自己已经和梁越的同父异母弟弟李夏煜有交往,梁越也从未善罢甘休。而且他也不会为了脱身去利用周熠。
池曦文只是感觉到累, 也有些费解。
脑中闪过一个疑问:梁越为什么要装作怕蜘蛛?他总是打电话给自己,声称家里有蜘蛛,要自己帮忙,甚至还为抓蜘蛛付钱。
这个答案池曦文不难猜到,却一直难以相信……
他礼貌地拒绝了周熠的提议,转而说道:“周先生,您的宠物检查没有问题,还是带回家继续观察吧。”
周熠识趣地点头, 跟池曦文说了下次见。
下班后,池曦文收到了又一束花, 这是一捧盛开的紫色鸢尾花,没有署名。他换好衣服下楼时, 抱着花准备离开医院,梁越同时下车,出现在他身旁。
“要坐我的车吗?”梁越随意地问。
池曦文摇头:“不用了。”
梁越不急不慢地跟着他,轻声说:“那我陪你走回家吧。”他看了看池曦文怀里的花,伸手道:“文文,我帮你抱吧。”
池曦文从这捧几乎把他脸都淹没了的鸢尾里偏头,忽然意识到:“花是你买的吗。”
梁越点头:“……不小心买大了,给我吧。”
池曦文把花丢给他:“你自己带回家吧。”
梁越发现他并没有带他桌上的那束鲜花回家,而是抱着自己送的鸢尾,心里很高兴,他抱着花挨着池曦文走,询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去吃晚饭饭。
池曦文仍然拒绝,对他说:“不要跟着我。”
梁越说:“我和你顺路。”
池曦文没辙,感受到身旁强烈的存在感,前男友此时正稳稳地抱着那捧鸢尾花,明明是一幅普通的场景,偏偏因为他的存在感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两人并肩走了一段,池曦文思绪万千,停下脚步等待红绿灯。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问道:“你其实……不怕蜘蛛吧?”
梁越的步伐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无奈地承认:“是,我不怕蜘蛛。”
池曦文抬首:“而且你对蜘蛛的品种了如指掌。”
梁越:“并不是了如指掌,但塔兰图拉,是你告诉我的。”
池曦文一怔。他没想到梁越还记得那件事,因为他曾告诉梁越,塔兰图拉虽然看起来凶狠可怖,但大多数的啮咬只会引起疼痛,而非致命。
“你不记得了吗?”梁越注视着他,眼神深邃,一字一句道,“那次你帮我抓了蜘蛛之后,我问你有没有毒,你告诉我的。”
池曦文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随即紧紧抿着唇,低头准备跨过绿灯。
梁越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手掌温热,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池曦文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却没抽开。
梁越低声道:“别乱动,有车。”他的手掌桎梏得很紧,带着热度,直到他们走过马路,才松开了池曦文的手腕。
池曦文:“为什么告诉我你害怕蜘蛛。”
“我没有说过我怕。”梁越垂首安静地回答。
“可你总是、总让人帮你清理……”池曦文的声音微微颤抖,睫毛轻轻扑动。他记得自己至少帮梁越抓了十几次蜘蛛,有时甚至是专门养殖的蜘蛛。
梁越停顿几秒,牢牢盯住他,反问:“你不清楚原因吗?”
池曦文别开头,想告诉自己,这不重要,答案是什么根本不重要,他不可以关心梁越的动机……
但梁越看他没出声,还是告诉他了:“只是想见你。”
池曦文的呼吸一滞,胸口有些发闷,但他没有回应,依旧快步往前走。
梁越紧随其后,语气里透出一丝无奈和坚持:“我为了见你,才找各种借口让你来我家。为了让你不拒绝,我甚至每次都给你抓蜘蛛的工资,每周让你来一次。池曦文,你说我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池曦文飞快地说。
“文文,别走了。”梁越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
池曦文猛地回身:“你放开我。”
梁越单手捧着这么大的花束,着实显眼,他身高腿长,又像明星一样帅气,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在拍戏,还是悲情戏。
梁越垂眸,手也跟着垂下:“别走了,你走错方向了。”
池曦文抬首朝一旁建筑望去,这才惊觉,他在红绿灯路口就走错了弯路。
梁越把他送到了家门口,借口要进去找东西。
“你要找什么东西?猫玩具?”
“不是,别的。”梁越的高大身影随着池曦文的动作,默默跟着进了公寓。花束被放置在餐桌上后,池曦文依然显得有些冷淡。
梁越随口道:“弄丢了腕表。”
他低头看了眼梁越手指上的戒指,心头一阵复杂。这是他们曾经的对戒,他离开梁越去肯尼亚的时候,早就把戒指留在了桌上。没想到梁越一直收着,还戴着……似乎想表明某种意义。然而,池曦文心中清楚,梁越只是在做做样子,表面上看起来在乎,实际上,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过期,再无法回到过去。
若真有那么喜欢,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无论梁越出于什么目的来找自己复合,池曦文都不会再相信了。
池曦文说:“你那天就在地毯上拼玩具,你哪里都没去过,你去沙发旁边找找。”他忙一天了,还没吃饭,于是走到厨房。
梁越见他忙着淘米,忍不住想帮忙,走到他身旁:“我来帮你。”
“别待在这里。”池曦文推开他,太碍事了。
“我可以帮你。”梁越坚持,拿过他电饭煲的内胆,打开水龙头冲水,“要接多少水?这么多够吗?”
梁越执意要帮忙,接过电饭煲的内胆,打开水龙头:“水要接多少?这么多够吗?”
池曦文看着那几乎满锅的水,忍不住爆发:“你们兄弟俩怎么都喜欢帮倒忙!我厨房很小,我诊室也很小,我家也很小,根本容不下你!”
梁越低眸看着被夺走的电饭煲,手上还沾着水珠,他低头道:“抱歉,我不会做饭。”
池曦文面无表情,把水位倒到适量的位置:“你该感到抱歉的是你现在还赖在我家不走。”
梁越让开到冰箱的方向,看着他的动作:“我可以学习做饭,你工作一天很辛苦,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池曦文不为所动,把饭蒸上了,同时穿上围裙:“你有更重要的事做,你的工作不忙吗,怎么舍得这样围着人转,像苍蝇一样。”
梁越被他这么形容,对自己的行为也感到可耻,但还是说:“见你是我最重要的事。”
“是吗?”池曦文语气淡然,朝他走过来,抬起手,好像是要抱他。
梁越心中微微一动,正要回应池曦文的动作,却被池曦文一把推到一边:“你挡着我家冰箱了。”
梁越:“对不起。”
池曦文没见过梁越这么没自尊的样子,梁越同时也没见过他这样不近人情的样子。
这段时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为他的话所受伤了,梁越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池曦文的动作,心中暗暗自责。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做家务的人,最多最多只会弄点干巴面包抹奶酪。
工作繁忙的他,习惯了高压和被人照料的生活,梁越从小就被植入了一种思想,家务活不是他这样的人该做的,那是浪费时间,他从未学会如何真正照顾池曦文。至于现在,他显得像一个笨拙的外行人,甚至连帮忙都变得多余。
池曦文给自己蒸了烧麦,没有做太多的菜。
很快,十二三分钟后,饭菜上桌,梁越看见:“没有我的吗。”
“你只是进来找你的腕表的,我不是你家的保姆,你找到就走。”池曦文近乎冷漠地说。
“好……”梁越接受,转身到沙发和地毯旁象征性地摸了摸。他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找腕表,事实上他根本没丢什么东西,除了零散的猫玩具零件,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
他半跪在地毯上,穿着剪裁合体的衬衫,灯光洒在他肩头,最终还是开口,试图解释自己最近的变化:“我以前忙碌,是因为在总部竞争压力大,节奏也快。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被调到亚太区,很多时候只需要做决策,开会也多在白天。偶尔半夜开国际会议,所以现在我有了更多的时间……”
梁越的声音低沉,眼神牢牢锁定池曦文,仿佛试图从他冷漠的表情里找到哪怕一丝回应:“文文,我想弥补你。”
池曦文听着,心里仿佛堵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早就知道梁越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可那些过去的伤害已经让他难以再相信。于是,他终于开口:“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