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看着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很爱你,那时候却不知道如何给你最好的爱。”
池曦文只吃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胃里一阵翻涌,心里更是难过。他微微垂下眼帘:“你的爱是什么,梁越?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就在我离开的那天,你的秘书却送人来家里陪你睡觉。这就是你的爱吗?”
暖黄的灯光照在梁越的脸上,轮廓显得格外清晰。梁越的神情此刻流露出明显的不解,眉眼里透着疑惑,剑眉紧蹙:“你在说什么?哪个秘书,谁陪我睡觉?”
池曦文实在受不了梁越的假装,直接戳穿他:“Alex送了一个十八岁的男生到我们床上,你要说你不知情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痛苦几乎要将他吞噬。想到那件事,他心底仿佛浸在冰水里。
梁越的脸色瞬间变了:“我不知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池曦文这么恨他了。
“那天你要坐飞机离开,我穿错了衣服颜色。我让Alex帮我找一个生活助理。”梁越说,“仅此而已。”
那天晚上梁越回家得很晚,回家前对秘书说:“生活助理找了吗?”
“找了,”秘书问他,“Leon,要先看看照片喜不喜欢吗?”
梁越闭着眼靠在车厢里,说不用:“让他把衣帽间整理好就离开,我不希望回家看见陌生人在家里。”
凌晨三点,梁越回到了一个空荡荡但整洁的家。
这就是那天发生的所有事。
而池曦文却说,有人睡在他们的床上。
梁越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Alex当时表情微微一变,梁越没有在意,现在回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立刻取出手机,拨打Alex的电话,并告诉池曦文:“你离开后,我回了纽约工作,后来换了个秘书,Alex也跳槽了。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你让他亲口告诉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在半分钟后,纽约时间的早上七点半,Alex接了电话,他似乎很意外Leon的来电,和他寒暄起来。
梁越直截了当地开口:“Shawn飞肯尼亚那天,你帮我找了生活助理,为什么会有人在我的床上。”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但Alex显然印象深刻。
“呃……”他迟疑了几分钟,考虑到已经没在Leon手底下干了,而且也过去了很多年,他不知道Leon为什么突然提起,但还是回答道,“抱歉,Leon,那天我会错意,我一开始找的不是生活助理,后来担心被你炒鱿鱼,我立刻让他滚了。”
梁越微微皱眉,继续追问:“你再解释得清楚一些。”
他将手机轻轻推到池曦文面前,转向Alex:“你为什么会这样做?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安排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我可……记不太清了。应该是下午安排的,凌晨你到家之前就撤了。”Alex的声音有些犹豫,“你放心,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该不会是家里丢了什么东西吧?你现在才找?天啊,都这么久了,我怎么还找得到人!”
“是,我确实丢了东西,”梁越冷静地说,“你找到那个人,我有话要问。”
电话那头,Alex显得很头疼,而梁越一副追究到底的样子,让他无从应对,只能搪塞道:“我会尽力的。”
电话还未挂断,梁越转向池曦文,目光深邃:“你有什么想问他的吗?”
池曦文放在腿上的手指掐进了手心,微微颤抖。他试图从梁越的眼底探寻到一丝真相,但梁越的目光却冷静而坚定,似乎不愿给他任何质疑的机会。
电话挂断后,梁越俯下身,圈住了池曦文,嗓音低道:“你恨我,不理我,却从来没试着来问我真相?”
发现原因的梁越,还看见池曦文居然现在还逃避,不肯直视他,梁越垂眸去找他的眼睛,手指抚上他的下巴,目光深深的,痛苦与渴望交织,道:“池曦文,你别躲,你看着我。”
第58章
在飞往肯尼亚的航班上, 池曦文心如死灰。那一幕彻底摧毁了他对梁越的信任,他甚至连质问想法都丧失了。一切已经无可挽回,难道仅仅是一次误会导致的吗?
他抬起头来, 乌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池曦文拿开梁越的手, 胸口起伏道:“因为我不信任你,问你也得不到答案。”
这种不信任、患得患失、和没有安全感,绝不是一两次的误会能够造成的。是梁越长期以来的冷漠、忙碌,以及他那些让人摸不透的举动, 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的伤害, 才让事态至此。
梁越闻言一怔。
他知晓池曦文的不信任根植于自己, 是这些年他刻意疏忽、情感上的缺位所致。但想到池曦文因为误会疏远自己,他仍觉得无法接受。心痛与自责在心底交织,如果他们早些沟通坦白,或许隔阂就不会如此深。
梁越:“你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么?”
池曦文抬首:“你喜欢什么类型?床上那个不是你喜欢的吗?十八岁, 和我长得差不多,中国人。”
“池曦文!”梁越难以克制,语气忍不住加重,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我不是喜欢和你长得像的中国人,我是喜欢你。”
池曦文抬眸盯着他。梁越连床上是什么人种都不清楚,看来说的是真的。
梁越低声道:“如果你当时愿意问我,哪怕一次……”他的语气中隐忍着痛苦, 仿佛也在质问自己。如果他早些主动去追问,或许池曦文早就回到了自己身边。
“问你又有什么用, ”池曦文的情绪渐渐平静,但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继续追逐你,像追逐一颗遥不可及的太阳,直到有一天你终于厌倦了,你的光芒将我驱散,而我也会被彻底燃尽。”
离开梁越,对池曦文而言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甚至是痛苦的。当他决定去非洲投身于志愿者工作,池曦文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不该仅仅为了另一个人而存在。
过去的池曦文爱梁越爱得失去自我,完全依赖他。三年分离,像一场漫长的修行。而对梁越,这三年也并非没有意义。他还没有抵达顶峰,但开始有时间停下来缓口气,反思自己的生活与感情。
时间不止是流逝的刻度,它打磨一切,将彼此都变成适合对方的模样。
梁越注视他良久不言,他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
沉默片刻后,梁越说:“对不起。”
那天池曦文看见那一幕,义无反顾离开,走的时候他一定很难过。梁越知道他情绪不稳,会偷偷哭泣,大概在飞机上哭了很久吧。
梁越低声道:“我承认过去是我错了,很多事。但我从未背叛过你,文文,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池曦文眼底露出轻微的挣扎,有些迷茫,最后轻轻摇头:“不行,梁越。我们回不去了。不一样了。”
“你变化很大。”梁越说,“我看得见。Mattew说过,我们过去的相处方式并不健康,换一种方式再……至少我对你好,不要再拒绝。”
“梁越,你不要……”池曦文刚想拒绝,却被梁越打断。
“周熠都能追你,你还允许他靠近,为什么我不能?”梁越逼近他。
“他没追我!”池曦文马上否认。
梁越把他圈在椅子和墙之间:“没有吗,花是谁送的?”
“患者家属……这和你没关系。”池曦文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往后退了退:“你离我太近了。”
池曦文因为习惯他的味道,刚刚甚至没有抗拒,自己再这么神志不清下去,未必不会犯错。
他深吸一口气,理智地提醒自己,哪怕梁越说的都是真的,哪怕这些年他从未背叛过自己,三年间从未和其他人有过关系,他们之间仍旧存在不可调和的隔阂。
“镜子碎成两半,还能再拼上吗?”池曦文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割一般划破了两人的沉默。
“可以。”梁越告诉他。
池曦文摇头:“怎么拼都会有裂缝的。”
梁越却不为所动,还是很近地在他的上方呼吸,低着头,看池曦文陷入自己的影子下道:“我们在一起时并非完美无缺,现在也不是。可如果我修补好这段关系,那些缝隙会变得更细微,最终肉眼看不见。”
最初他们的感情并非无懈可击,而现在也不可能完美无暇。但他会竭尽全力给池曦文证明他的爱,告诉他,他们仍可以继续,比以前更好。
他看出池曦文有动摇,但不肯接纳自己,他很高,而池曦文坐着,所以梁越俯身的动作带着强烈的压迫,梁越不想给他造成太多的侵略感,他微微蹲身,去找池曦文攥在桌子底下藏着的手指:“别掐自己,等我走了,你是不是又要啃指甲了?怎么啃成了这样。”
梁越心中隐隐作痛,想给他剪指甲但无法,已经被池曦文啃得光秃秃了。
他察觉池曦文想收回,却被他攥在手掌心里,梁越用力和他十指相扣着。
他手掌宽大有力,指骨粗壮,温暖地包裹住池曦文的纤细手指,以前池曦文就十分喜欢这样和他牵手。梁越半跪在地,从底下去找他的眼睛,低声问:“还恨我吗?”
池曦文回答:“没有……我没恨过你,只是对你失望,很长一段时间还倒胃口。”
“倒胃口?”梁越脸色都难看了,咬了咬牙,吐出一口气说,“刚才我有解释清楚吗?你说的那个人,Alex会找到的,到时候你还需要质问他一遍吗?”梁越又问。
池曦文轻轻摇头:“不需要了。”
“相信我了现在?”
“嗯。”看他点头,梁越叹气,“还有没有事是你觉得我做了,但我没有和你解释的?”
池曦文低低地说:“没有了。”
半晌,梁越说:“嗯,有的话要告诉我,”他望进池曦文的眼睛里,声音放得很柔和,“我点了外卖,一起吃饭?”
池曦文:“我吃我的烧麦,你吃外卖。”
梁越说行:“你的烧麦冷了。”
“因为我不想在家里看见你,吃得很慢。”池曦文说。
梁越还是说行,半点脾气都没有:“我帮你加热一下吃。”
池曦文连忙夺回:“不要碰我盘子,也不要进我的厨房。”
梁越说:“微波炉我会用,文文,你坐着就好。”他按住池曦文的肩膀。
“噢。”池曦文没动了,手心里空空的,梁越松开了他。他看着梁越进出厨房,微波炉传来加热的嗡嗡声,池曦文透过门缝注视着梁越的侧影,梁越在回头看他,对他说:“打了一分半。”
池曦文一言未发,垂下了头。
他误会了梁越……
池曦文重新开始回忆起梁越的好来,把过去对梁越片面的、一厢情愿的认知,慢慢扭转过来。
梁越按理说要去纽约办公,风铸在华尔街,但他却留在加州的办公室里,他总是出差,池曦文知道他是去那边工作,但从不知道梁是为自己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梁越没有提过,池曦文没那么了解他的工作,只以为是工作需求。
在池曦文眼里,他只看见梁越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对自己的耐心越来越少,他好害怕会失去这一切,煎熬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又发生了那几件事,加速了他最后决定放手离开的想法。
那三年对他价值很大。
梁越端着盘子放回桌上给他:“烫,我的手被烫了,你吃的时候也小心。”
“嗯……”池曦文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道,“主卧药箱有烫烧膏,你自己去找。”
梁越拇指是有些疼痛灼烧感,他没有说不用,去他的主卧拉开抽屉,池曦文的主卧是宠物房,但其实没有一只宠物在这里生活,梁越调查过他回国后的动向,知晓他做的宠物救治,都通过社会各界人士送养了出去。
“哪个抽屉。”他问。
池曦文告诉他:“上面是宠物用药,在下面一点,第三列的最后一个。”
梁越找到了,抹在了手上,他的外卖也到了,梁越拿了进来,拆了包装说:“鱼丸汤,点的两人份,你喝点汤。”
池曦文摇头:“你自己喝吧。”
尽管还是拒绝,但态度已然软化,梁越能感受到池曦文的退让,这让他总算是放松了一些,仿佛看见了久违的曙光。
两人面对面坐在家里的餐桌吃饭,一个人吃烧麦,另一个人吃外卖喝鱼丸汤,仿佛时光倒流,梁越怅然,他发现自己爱喝的其实不是鱼丸汤,是池曦文烧的那一碗。是什么也不重要,是池曦文在他旁边。
饭后梁越帮他收拾好,池曦文看出他努力了,说:“你该走了。”
梁越还想多留一会儿的,但池曦文今天工作应该很辛苦,医生这种职业,无论人医兽医,消耗的精力都不小。梁越知道他留下会继续损耗池曦文的精力,也就离开了,回家后,他给池曦文发消息,说:“到家了,看猫。”
他给池曦文弹视频,响了十几秒,池曦文接了,但没有露脸,是对着天花板的。
梁越也没有过度地拍自己,他在亮光下单手托着猫给池曦文看:“明天带过去给你好不好?家里的鸢尾可以放在你的阳台上。”
池曦文也没有回答,只是在看,很专注。
梁越拿起一只猫爪,在前摄像头前轻轻地摇了摇:“这么可爱你不想摸摸吗,明天下班我来接你,好不好文文,球球问你的。”
池曦文顿了顿,视线落在黑猫身上,又辗转挪到梁越的下巴上,最后道:“好。”
第59章
池曦文回完那个“好”字, 便看见梁越那头安静了下来,放在猫肚子上的手指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屏幕晃动,梁越露出大半张脸, 深刻的眉骨底下是黑色的双眸, 突然靠近时冲击力很大。池曦文屏住呼吸,他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梁越了。
之前看他,池曦文总抱着一种下意识的心痛和厌恶,每次都会扭开头, 但现在他明显看梁越没有那种排斥心理了。
梁越变得不那么可恨了, 他总是在道歉, 变得小心翼翼,剥离了高高在上的傲慢,会说很多以前不会说的话。池曦文对着屏幕里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就觉得梁越仍然不可忽视的、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他还是会因为这点而心动。
安静了几秒,梁越忽然出声:“文文, 谢谢。”
“……谢什么?”
梁越:“谢谢你还愿意接受我,我以为你不会给我机会了。”
池曦文低垂下眼,道:“我没有说要给你机会。”
“我知道。”梁越轻笑,语气也变得轻了起来,柔和得不可思议,“那我明天带猫来接你下班,我们再一起吃饭,我来订餐厅, 好么。”
池曦文顿了顿,“嗯”了一声道:“梁越……我们可以做回普通朋友。”
既然他们有一只猫连接彼此, 无法分割,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池曦文觉得和梁越至少可以做朋友, 他是害怕在感情里失去自我的,不敢轻易再和他重新开始。
梁越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了一半,半晌说:“好,我们先当普通朋友。我订你喜欢吃的菜系,明天下午,说好了,来接你。”
“好。”池曦文始终没在屏幕里出现,摄像头翻转过来朝着猫猫头的地毯。
梁越不肯挂电话,但两人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想问池曦文过去的生活,肯尼亚的三年,但其实梁越比他想的要知道得多得多。梁越什么都知道,或许他也不该在电话里提起。
他说:“我把手机放在一边,你看着猫,我办会儿公。”
梁越将手机放在一旁立着,把猫安放好,放在自己的胳膊旁,屏幕的画面换成了梁越被电脑光芒照亮的侧脸,轮廓分明而鼻梁笔挺,黑猫几乎和他身上深蓝色的睡衣融为了一体,尾巴在镜头前扫来扫去。
池曦文说:“我去洗澡。”
他把手机丢在一旁餐桌,倒是没挂。
等池曦文洗完出来,视频仍然开着,猫已经不见了。
梁越余光瞥见他这边动静,拿起手机:“洗完了?”
“嗯。”池曦文低头,“球球呢。”
“藏着了。”梁越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声音,看着他穿着拖鞋在走,摄像头摇晃。他低声问:“能不能看你?”
梁越说:“我想你,也想看你。”
池曦文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受控制地,心跳变快了,这种感觉太过不妙,池曦文用力压制住这种情绪。
以前梁越如果那么说一句,池曦文能开心好久好久,会开心到床上打滚,给小动物打针都忍不住鼓着脸憋笑。
他那时是几乎不说这种话的。
池曦文控制住自己,还是表现得十分平静:“就这样聊吧,我等下就挂了。”
“要睡觉了吗?”梁越放下工作,没有在意他不肯开视频,叮嘱道,“头发吹干再睡。”
“等下吹。”池曦文说,“球球走了,那我挂了。”
“等等,”梁越马上道,“我去把它给你找到,你也找找。我没开书房门,它就在这儿。”
池曦文靠在床上:“在窗帘底下。”
他眼神捕捉到窗帘动了。
梁越撩起,果然还是在这里,他单手把猫捞起来,给池曦文瞧。
池曦文望着那油光水滑的漆黑皮毛,叹口气:“梁越,你到底是什么喂的,喂得这么胖。”
梁越说:“我带回纽约后,找了营养师给猫上门做猫饭,可能补得过头了。”
“吃太多影响健康。”池曦文道。
“我知道了,我改。”梁越语气很低,尾音拉长得像撒娇,“下回不那么喂了,你说怎么喂,我就怎么喂。”
池曦文耳朵听得一软:“干脆还给我吧。”
梁越说:“我考虑一下。”
池曦文没说话。
梁越:“你不能什么好处都不给,就把猫要回去。”
池曦文说:“我给钱。”
梁越:“知道了池医生,但给钱不卖。”
池曦文:“那你要怎么样?”
梁越:“明天见面聊这个行吗文文,我还要考虑一下。”
池曦文觉得梁越可能在逗他,但他不可能再这样和梁越聊,很快就找借口挂了:“我要去吹头发了,挂了。”
“猫也不看了吗?”梁越问。
“得睡了,球球也是。”池曦文回完,“我挂了。”随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按下挂断键。
梁越望着回到聊天界面的屏幕,心里失落着,拇指揉搓猫爪肉垫:“球球,你主人现在连你也不乐意看。”
但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两人之间还有只猫,他接近池曦文只会难上加难。
池曦文吹干头发,看见手机里躺着一条梁越的“晚安”。
池曦文盯着手机半晌,最终也没有回复,他关灯将被角拉到下巴,将脑袋枕在枕头与床头史努比玩偶的缝隙里,他心里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大半,晚上他也没有吃药,或许他可以听从医生的话,开始慢慢停药。
翌日周六,极光海洋中心像往常一样忙碌。馆内的白鲸表演吸引了大批游客,孩子们趴在玻璃窗前,期待着白鲸跃出水面。
但这一次,白鲸不像平时那样欢快地游动,而是缓缓下沉,贴着池底一动不动。它的尾鳍微微摆动,显得无力而迟缓。随后发出了低沉而哀伤的鸣叫,白鲸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几次潜到水面却又迅速下沉,似乎在试图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接着它突然改变方向,猛然用头撞向水池的墙壁,激起一片巨大水花!
“啊!”观众被吓了一跳。
“妈妈它怎么了?”一个小孩拉着父母的衣角,瞳孔充满了担忧。
“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会这样!”旁边一位游客满脸惊讶,拿着手机不停地拍摄。
另一位游客忙道:“快发到网上,看看有没有人知道白鲸怎么了!难道是海洋馆虐待动物?”
周围的气氛变得紧张,游客们本来期待的欢乐变成了疑惑,人群里充斥嘈杂不安。白鲸在池中继续徘徊,发出的哀鸣让人惊心动魄。
海洋馆的工作人员显然慌了神,尤其是馆长,额角的冷汗已经沁出来。这头白鲸是从北极圈带回的珍稀物种,经过多年精心养育才安置在极光海洋中心,如今是馆内的“镇馆之宝”。馆长连忙打电话给长期合作的杰思明宠物医院,冯院长立刻赶到现场。
冯院长仔细检查白鲸,发现它精神萎靡,虽然身体表面没有伤痕,呼吸急促,但没有典型的病理特征。它时而不安地拍打尾鳍,时而发出低沉的鸣叫,表现出强烈的情绪波动。冯院长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情况有些棘手。
“最近发生过什么重大变化吗?”冯院长皱眉问道,目光紧盯着馆长。
馆长显得非常焦虑:“它的伴侣刚去世不久。我们以为它适应了新的环境,但现在突然就……”他说到这儿,声音一沉。
冯院长轻轻叹了口气:“白鲸的情感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特别是这种高度社交的动物,失去伴侣对它来说可能是个巨大的打击。”
他继续做基础检查,但白鲸的表现让他感到疑惑和无力。每个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可行为异常却无法解释。他想了想,紧皱眉头,站在水池边踌躇了片刻。
就在这时,馆长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冯院长,外面游客拍的照片视频已经上传到网上了……说我们虐待白鲸,事情可能会越来越严重。我们该怎么办?如果不赶紧治好,我怕事情……”
冯院长闻言,仍然心中无底:“它的症状太模糊了,没办法给出准确的判断。”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馆长:“我知道一个非常擅长动物诊断的医生,或许他能帮忙。”他顿了顿,想了半天,还是掏出手机,“我联系一下,他处理过类似的复杂情况。”
拨通电话后,冯院长的声音略带抱歉和急迫:“池医生,我这边遇到麻烦了,极光海洋中心的白鲸出了点问题,我诊断不出明显症状。你方便过来吗?”
池曦文很意外能接到他的求助电话。
冯院长一咬牙,承认说:“小田切医生回日本了……我这边医院里吧,没有比你专业的兽医。你方便的话,现在能不能过来?这条白鲸是北极圈引进的,非常珍贵。因为太大了,这也不好转移……只能辛苦你来一趟了。”
池曦文马上停下手头上的简单工作:“稍等,我立刻过来,您发个定位给我,我还需要一个您的初步诊断记录和视频。”
池曦文没有带助理,立刻出门打车,赶往海洋馆。
车上,池曦文接到了梁越的电话:“我到了你们医院,你助理说你去外面了?”
“是,”池曦文说,“去海洋馆给一条鲸鱼诊断。我不跟你多说了,医生发了视频给我,我得看看。”
他直接挂了梁越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池曦文抵达极光海洋中心,见到了冯院长和馆长,两人表情十分焦急。白鲸此刻正漂浮在水池中央,时而无精打采地浮在水面,时而突然间甩动尾鳍,发出低沉的哀鸣。周围游客的低声议论和拍照的声音依旧没停,甚至还来了不少媒体记者。
池曦文眉头一皱,走近观察白鲸的状态。
“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池曦文侧头对冯院长说,“它有多久是这个样子了?”
冯院长叹了口气,指着白鲸:“馆长说已经好几天了。开始只是食欲下降,后来出现情绪不稳定、呼吸急促,今天更是情绪崩溃般的反应。被很多人录下来了,就像这样,视频你也看过。我们做了基础检查,体表没有伤口,常规血液和呼吸指标都正常。”
池曦文微微点头,边走边靠近白鲸,细心检查它的皮肤和呼吸频率,手指轻轻触碰水面,感觉到白鲸的动作非常僵硬。
“呼吸的节奏有些紊乱。”池曦文低声说道,然后抬眼看冯院长,“最近有发生什么重大变化吗?水质呢?或者环境?”
馆长连忙上前:“它的伴侣前不久去世了,我们本来以为它已经适应了新环境,可现在突然这样。”
池曦文皱起眉头:“伴侣?白鲸失去亲密伴侣之后,会有很长的情感哀伤期。社交性极强的动物很难适应孤独,尤其是情感创伤加上环境变化。”
冯院长闻言点了点头:“是,我考虑过这个,但它的生理指标没有显示出太多问题。”
池曦文继续观察白鲸,目光逐渐深邃:“它的情绪状态不稳定,身体上没有明显异常症状,但心理压力可能已经反映在它的生理上了。这头白鲸可能是长期应激反应导致的……有可能和电解质失衡有关。”
冯院长闻言愣了一下:“电解质失衡?这和心理压力有关吗?”
“有可能,”池曦文解释道,“白鲸在应激状态下,体内的钾、钠等电解质会逐渐失衡,这种失衡不会立刻通过常规检查显示,但会影响到它的情绪和行为。”
冯院长皱眉思索片刻:“这解释了它的焦躁和情绪崩溃。但应该怎么处理?”他虽然是宠物医院的院长,但其实白鲸这种病例,他还是没如何处理过。
池曦文也没有处理过,但他看过足够的书。
“先进行血液电解质分析,确认是不是钾、钠失衡。”池曦文看着痛苦的白鲸,又补充道,“如果是,先进行电解质补充,同时注射一些抗应激的药物来缓解情绪波动。”
馆长满脸紧张:“那白鲸还需要长期治疗吗?它太重要了,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池曦文看了看馆长,平静答道:“短期内应该能控制住它的症状,但长期来看,它需要社交和情感上的安慰,单靠治疗不够。你们可能要考虑引入一头新伴侣,或者让它与其他白鲸多一些互动。”
冯院长若有所思:“电解质失衡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还好叫你来了。”他感激地看向池曦文,心里的别扭消散,承认这个年轻人的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