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爱他!by睡芒
睡芒  发于:2024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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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池曦文离开了。
他和李夏煜在公司楼下拉手时,一旁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以及一道长久而凝固的视线。
李夏煜先抬头,看见几个领导跟着他那刚回国的上司从电梯出来,他神色一愣,抓着池曦文的手下意识一松,旋即再一紧。
池曦文余光注意到几个人走过来,怕影响他同事关系,立刻撇开了手,抬首时却不可思议地定睛——
眼前仿佛做梦一样,身高腿长的前男友身影,让他浑身冰冷,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个中年领导好像只有一个认识李夏煜,是个身材矮胖,四十五岁的男性。他皱眉看李夏煜和小男生拉手,疑似念叨了句“等会儿在跟你算账!”便背过身挡住他人的视线,朝为首年轻男人恭敬说:“梁总,车已经备好了,您稍等。”
李夏煜露出些许懊恼神色,嘀咕:“大哥怎么也在……”
人靠近时,李夏煜有些紧张地把池曦文拉到自己身后,微微低头喊:“梁总。”
梁越脚步停下有一秒钟,扫了他俩一眼,目光冰冷得有刺。
熟悉得几乎刻在心底的香水气息隐约传来,叫池曦文本能地腿软,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男朋友的胳膊,指节泛白,仿佛需要借助这点力量才能维持住站立的姿势。
所幸梁越只扫了他俩一眼便走了,直到上车,再没分视线给他们。
好像那一眼,不过是一场意外。
池曦文怔怔的。
“怎么回来了。”身旁的李夏煜略微诧异,“他不是去国外出差了吗,居然才两天就回来了,这么短?”
“他是,”池曦文转头,“……你的老板?”
“是,就是那个替代汉克的,”李夏煜压低嗓音,“WindForge总部刚调回来的亚太区总裁,也是我大哥……同父异母的。”
池曦文猛地抬眸望向男友和前任颇为相似的下半张脸,忽记起他提过的亲戚关系,脑中轰然炸开。

池曦文一言不发,睫毛不受控地在颤。
车窗外,他隐约瞥见停车场墙面上还有企业的LOGO,WF两个英文缩写下是李夏煜工作的这家全球私募股权公司的中文译名。
WindForge,风铸资本。
是梁越几年前跳槽的那家。
见他脸色苍白,李夏煜低头摸了摸他的脸:“是不是担心影响我工作啊?没事的,他早知道我是GAY,不怕不怕,不会失业的。”
池曦文嗯了一声。
关于李夏煜的身世,池曦文是知晓一些的。
李夏煜是家族私生子,家里有个企业,而企业规模究竟多大,池曦文不清楚。
因为夏煜开的车是一辆四十多万的奔驰C系,平时虽穿名牌,但并不夸张,而且毕业后没有进家族企业,反而进了一家外企,所以池曦文以为他家里是个中规中矩的小企业,压根没有联想到他和梁越长得有几分像,竟然是这种关系!
池曦文长久怔然。只有脑海中一遍遍地回荡着那个震撼的事实——男朋友和前任,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梁越这个名字在他的世界里卷土重来,犹如过境沙尘暴,他的唇微微颤抖,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入夜时分,池曦文揪着被角,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双目凝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恍惚间有一双手从背后拥抱过来,力道逐渐收紧,拆腹入骨的缠绵,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汗水浸透睡衣。
两人上床频率很高,且伴随梁越不光彩的爱好,池曦文在整个研究生期间,都习惯于穿遮住脖颈和手臂的衬衫,社交空间被挤压,导致他身边朋友也极为稀少。他和前男友在这种事上的契合程度,哪怕在分手三年的今天,也会不期梦见。
大汗淋漓后梦醒,池曦文起床冲澡,为这场梦羞耻不已,任由水流冲刷全身。
他花了三年时间才缓解,才真正走出来,怎么能又一次、又一次再见……以这样难堪的方式和身份。
三年前,他离开梁越去了肯尼亚。
该项目由多个国际知名的动物保护组织、科研机构和大学联合发起,目标是在全球范围内保护濒危野生动物,并通过研发疫苗来防治野生动物的传染病。
由于项目的高难度和高要求,只有世界顶尖的动物科学家和兽医专家才能参与其中。
池曦文也是通过努力和教授推荐方才得到的机会。
那时他的摇摆不定在和梁越又一次的吵架后,被对方的冰冷和一句“你想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随你”伤得体无完肤。
当晚池曦文就下了决定,把猫托付给兽医学院的朋友后,次日就带着他仅有的一个行李背包飞往非洲大草原。
到了非洲后约两个月后,朋友打来电话告诉池曦文:“Shawn!你男朋友从我们饲养基地带走了猫,你知道这件事吗?”
池曦文当然不知道,他立刻把梁越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并拨通电话。
梁越过了十几秒才接电话。
池曦文问他:“球球呢?”
梁越修长手指捋过黑猫的光滑毛发,声音懒得漫不经心,像是笃定了会有这通电话:“在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池曦文愣了一会儿,回答:“我不回来了。”
梁越也停顿了几秒钟:“非洲很好玩?”
池曦文:“我在工作。”
梁越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闹够了吗,月底回家,机票给你买好了。”
池曦文:“真的不回来了。”他声音软弱又坚定,“艾文明天去接球球,你把球球给他,算我求你,梁越,你养不好的,别带走它。”
梁越连他自己都养不好,别说猫了,池曦文并不相信他。
虽然这只猫是两人一起收养的。梁越没有解释这点,他挂了电话,把机票行程发给了池曦文。
他想要池曦文回家,却不肯说一句软话,始终以命令的态度,不肯屈尊降贵来接他,兀自替他做决定,并认为他该服从自己。
两个月了,他还觉得池曦文只是闹了点脾气。
后续就是孩子争夺失败,艾文每隔一星期去看一眼他家猫,并拍照给池曦文:“你男朋友养得很好哦”。
再然后,梁越带着猫一起搬家了,两人再无任何联系与瓜葛。
早晨,池曦文在上班路上收到了男朋友的早安信息。
李夏煜在外企上班时间晚于他,也是这会儿快八点才刚起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发语音给池曦文:“宝宝,我起床了,你吃早饭了吗。”
池曦文正站在咖啡店里等美式,转了文字看,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戴上耳机听。
李夏煜声音很好听,半睡半醒的带着含混低哑的音色入耳,搅得人耳朵酥麻。
池曦文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断断续续地和他在网上聊天,他当时人还在非洲,两人有时差,他信号也很差。
一开始是李夏煜死缠烂打,每天发消息。
池曦文因为总是夜间刷到对方晒健身、校园球场晒打球,以及投喂流浪动物的照片,本来不想动的心,也因为太想要忘记上一段感情,开始新的生活,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隔着遥远的时差聊了起来。
上个月,在李夏煜救了一条车祸小猫、焦急给池曦文打电话的夜晚,池曦文半夜来医院给猫做手术,术后池曦文留在医院观察,他一直陪同,池曦文卸下了心防,两人随即确认了关系。
李夏煜喜欢与他打电话,喜欢见面,无时无刻的聊天,他会说想念,喜欢牵手和拥抱——目前还没到接吻这一步,但每次拥抱都格外漫长,都是李夏煜主动的。
他会把池曦文整个捞在怀里,非常近地问他:“小池医生,今天有没有想我啊?”
不像以前,梁越需要他时,一招手池曦文就过去,投入他的怀抱里窝着,梁越则会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空出手抚摸他的发顶。
不要他时,就把池曦文赶出房门,晚上也不同床。
池曦文是动物专家,他当然知道小狗在被摸头的时候是会不由自主摇尾巴的。而他就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对梁越摇尾巴的冲动。
这一个月里,池曦文每天想,像李夏煜这么好的男生,如果他们可以一直好下去就好了。
他越来越满意这段关系,也越来越喜欢李夏煜开朗热情的性格,喜欢相处时候的放松和快乐。
但梁越的出现变成了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如果夏煜知道……该怎么办。
池曦文陷入茫然。
或许他处理各类动物的所有病症都很得心应手,但在处理感情上,他束手无策。
早八点半。
勉强整理好情绪的池曦文到医院,拿了橘猫淡淡的片子来看。
他看了会儿皱眉,调出档案,拨通了猫主人唐乐乐的电话。
“喂?”电话很快接起,池曦文快速道:“唐小姐您好,我是沪康宠物医院的池医生,淡淡的片子我看了……”
唐乐乐说:“池医生?是你呀!片子你们郑院长看了,说没有问题,不需要处理。他让我观察着,随时联系他。”
池曦文仍然注视片子,通过影像,他发现肿块的确存在,但由于肿块很小,影像并未显示出明显的异常特征。
沉吟片刻后,池曦文向唐乐乐解释了发现的小肿块,并详细说明了纤维组织增生症的特点和潜在风险。
他强调道:“虽然目前看起来问题不大,但需要定期复查以防万一。”
唐乐乐作为爱猫人士,一时如临大敌,不敢大意:“好的好的。”
池曦文继续建议:“您最好在未来几周内密切观察淡淡的行为和身体状况,特别是出现异常症状时要立即带到医院检查。”
唐乐乐连声应是,跟着池曦文就去上了两台绝育手术,医院客满盈门,他最多的时候一天做十几台同样的手术,有小女孩来过一次,天天抱着宠物过来挤□□腺,护士说:“就为了看咱们池医生一眼,这柴犬的□□都挤成啥样了。”
中午。池曦文刚下手术在吃盒饭,郑院长来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医院,任谁看他黑着一张脸,就知道不妙了。
果不其然。
“池曦文,你吃饱了撑着?”郑院长怒火中烧,“唐乐乐是我的顾客,你没事给她打什么电话,还危言耸听?!”
池曦文刚洗完手,双手搓洗得很红,他站在三十来岁的郑院长面前,两人差不多高,都一米七几,他平心静气,道:“分析结果和片子我都看了。郑院长,淡淡的情况我个人认为需要密切观察和定期复查,”他从办公室取来淡淡的报告,对郑院长讲解他的判断依据,“尽管淡淡的大部分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但有几个略微异常,白细胞计数略高,说明淡淡的体内可能有轻微的炎症反应,这几个肝肾功能指标略高,可能与肿块对周围组织的压迫有关。”
郑院长是有名的专家,沪康本院的院长。他听得出来池曦文说的话有依据,凝视报告片刻,他仍然提出:“你说的这些变化都不明显。”
“是,这是淡淡的超声波的报告,”池曦文面不改色,继续提出,“肿块位于纤维组织中,且与周围组织分界不清晰,在X光片上,肿块边缘不规则,且没有明显的钙化点,排除了一些常见的良性肿瘤类型。且,腹腔内发现的小肿块具有复杂组织结构和潜在浸润性生长特点,初步考虑为纤维组织增生症的可能性较大。淡淡是刚做完绝育,我认为有必要做穿刺活检,进一步确认。”
郑院长眼睛微张,一时无话。
……不愧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学术知识倒是很扎实,跟教科书似的。
但由于病例罕见,郑院长仍认为池曦文是小题大做,不过是因为唐乐乐是美女网红,有三百万粉丝,在她的频道做客,肯定可以一炮而红,名声斐然,生意红火!
池曦文想抢露脸的风头是没门的!
郑院长还算宽和地说:“我懂你说的意思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可能性太小,纤维组织增生症,多罕见的病,彗星撞地球么这不是?当然了我也会提醒唐乐乐,她是我的顾客,这是我的义务,再让我知道你私下里联系她,马上扣你工资!”
池曦文哦了一声就去忙自己的事了,没表露什么情绪。郑院长嘀咕一句:“懂得还挺多。”旋即钻进办公室,调出池曦文的简历看。
从简历来看,池曦文学历很出色,本科是国内Top3,硕士学位是加州大学戴维斯兽医学,学习期间有马场的实习经历,也有动物救助中心志愿服务等,但毕业后就只有一行字:
在非洲救治野生动物,研制疫苗。
他在非洲待了三年左右,因为学历很出色,刚回国就进了上海最大也是全国最知名的连锁宠物医院当实习医生。
郑院长淡淡看完,淡淡点评:“学历还行,理论扎实,不代表实战也行,他诊治过多少犬猫?我诊治的比他见的都多。”
下午五点四十,池曦文忙完手术,忙里偷闲一会儿,收到了男朋友的消息。
李夏煜发来一个金毛趴地哭唧唧的表情包。
倒是很像他。
池曦文想起他和他大哥梁越的关系,拿起手机,又放下,实在不知道回什么。
他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这件事。更不知道怎么解决、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既然梁越结婚了,也有家庭了,往事最好灰飞烟灭,再也不要提。
前任分了就当死了,这个道理都懂。
但自己不提,梁越呢?
他会不会告诉他的弟弟?
池曦文觉得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找梁越谈谈,但显然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勇气直面前男友。
李夏煜看他没回,消息又来了:“今晚要加班了。”
同时跟了个金毛捂着脑袋打滚的的表情。
池曦文手指放在屏幕上好一会,才回复:“今晚加班,那等你不加班了再见?”
李夏煜:“?”
李夏煜:“池医生!你不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加班?”
池曦文打字:“为什么?”
李夏煜:“我上班都半个月了,没加过班,我上司每天下午就放我走,今天突然跟我说加班的时候,暗示了我……”
池曦文回:“暗示了什么?”
李夏煜:“加班估计是我大哥授意的,你知道的,他是大老板。”
“……”
池曦文就不知道回什么了。
过了会儿,李夏煜的电话忽然来了,池曦文进了休息间,房间里没人,他坐在椅子上接电话。
李夏煜拉长了尾音说:“小池医生,在干嘛?”
“在休息室偷偷接你电话。”池曦文说。
李夏煜轻笑,喜欢他的回答:“你今天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池曦文:“今天不是要加班么?”
李夏煜说: “是,不过我问了梁总的秘书,梁总过会儿也下班了,他一走,我也可以马上离开了,就可以来接你一起吃晚饭了。毕竟我加班是他授意的。我跟你说我又发现了一家好吃的……”
他在说着好吃的,池曦文没头脑地来了一句:“你和你大哥……关系还是不好么。”
“我和他?”李夏煜在吸烟室里抽烟,说,“现在还行吧。他回来后,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他经常无视我,不过我还是特别敬重他,他以前是网球运动员,我经常在网上搜他比赛的视频看。”
李夏煜自幼活在大哥出色的阴影下,母亲总是拿着梁越最近的新闻对他强调:“你绝对不能比他差。”
可他非但对梁越不嫉恨,还十分崇拜,尤其是看了他的比赛后。
“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打比赛了,就开始登上各大金融版块首页了。”李夏煜叹口气。
池曦文没吱声。
他当然知道梁越的出色,也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间不打职业赛,进了华尔街。
“第一次看见他在报纸上的照片时,我心想真帅,这是我哥。可他一直不太喜欢我,我怎么努力都不管用。”李夏煜说着想起,“不过就在昨晚!我大哥突然主动跟我说话了!!”他语气激动了起来。
池曦文:“……什么?”
李夏煜语气又降了下来:“哎,也没什么,就冷不丁问我,什么时候谈的。”
池曦文呼吸一停:“……他什么意思?”
李夏煜:“他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和你谈恋爱的。”他话音一扬,“你说他是不是看我谈恋爱,又发现我工作上不积极,才问我了?不过他好不容易主动跟我说话!表示关心,我准备这段时间工作上好好表现,不让他失望!”

池曦文不清楚梁越为什么要问,他到底什么意图,池曦文不想深究。
男人心海底针,在一起的时候,他揣摩梁越心思的次数已经足够多了。
池曦文不愿意追问梁越的事,但李夏煜是个什么都跟对象报备的男大学生。
“我大哥他问我谈了多久,我就回答了,说一年。”
池曦文:“……”
池曦文太阳穴都在跳:“不是一个月?你为什么说一年。”
李夏煜理直气壮:“我们是一年前认识的!在非洲遇见的。虽说是一个月前才正式确认……但那也算一年。说一年,显得我这人专一,给大哥留个好印象。而且我是同性恋,本来无意跟他争夺什么家产,我越一副要把你娶进家门的样子,他就该越放心。”
池曦文:“……”
李夏煜这弟弟,比池曦文小四岁,是从小到大在学校里都是受人追捧、风光无限的校草。他运动好,学习也好,虽是私生子,但自幼就没有老爸正房的威胁,所以童年幸福,父母溺爱,思维是一条直线,简称单细胞生物。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发觉,池曦文每次在他提到大哥的时候,情绪就会失常。
为避免再次撞上前任,下班后,池曦文没去男朋友的公司,而是直接约在了餐厅,他把店里的宠物带出门遛了遛,换了药就下班了。
此时,李夏煜也关了工位的灯,给池曦文发消息说:“收到消息!梁总十分钟前下班了,我也可以下班了!”随即大步进了电梯,按下B3楼。
可他刚走到车位时,一辆十分眼熟的黑色奔驰S63缓缓驶到面前。
李夏煜一眼认出来,这是家里的车,是梁越在用。
……卧槽!
他害怕被发现提前下班,只得尴尬站在自己的奔驰C系旁,目光扫向黑色的后座车窗。
隐私窗,他看不清人影,但能感觉到里面坐了人,有强大气场传来,叫他不敢动弹,又没忍住发散思维,大哥突然停车什么用意?唔难道是要载自己回家?还是觉得自己下班太早?
司机停下车后,慢慢降下车窗探头,支支吾吾地问他:“少爷……梁总问,你下班了吗?”说完朝后座瞥了一眼。
……大哥这是有意和他缓和关系么?居然问他下班没有?要带他一起回去?李夏煜眼睛稍稍一亮,一时勇气上来,忽然上前一步,打开了车门,与冷漠抬眸的梁越对视。
“……大哥。”李夏煜挠头,接触到他冷淡的漆黑眼睛,准备上车的动作瞬间停顿,觉得自己傻透了。
梁越黑眸倒映面前屏幕光亮,平静无波:“什么事?”
“没事没事,就是说一声……我晚上加完班再回去,会比较晚……我工作超级认真,你放心。”李夏煜说着悄悄瞥了一眼他的车载电视屏幕,瞳孔倏地放大。
屏幕左上角写着九个字片名:《我和喵喵的冒险旅行》
“……?”
梁越没有回答他,扫过弟弟的目光冷淡到了极点,抬手示意司机开车离开,留李夏煜独自在原地凌乱。
《我和喵喵的冒险旅行》……
二十分钟后,李夏煜和池曦文在一家麻辣烫碰面,嘈杂的店面角落,热气腾腾的两晚麻酱盖辣拌菜,李夏煜动筷,忍不住问了:“这片子怎么样?”
池曦文说还没看过。
李夏煜:“那我们今晚一起看!”
池曦文心不在焉地点头,低头咬李夏煜夹给他碗里的鱼丸,有时恍然看见李夏煜优越的下半张脸,就觉得自己笨,这么相似的半张脸,自己怎么没想过提前问问。
如果早知他和梁越是兄弟,池曦文不可能和他发展的。
“对了小池。”李夏煜放下筷子,掏出一个信封,“我买了月底的两张网球赛门票,刚拿到票,时间是下午,你有空和我一起去看看么?”
“网球赛?”池曦文被拉回了注意力。
李夏煜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说:“之前看你关注过网球比赛,刚好我也很喜欢,就顺便去弄了两张包厢票,在旗杆森林公园那边办,倒是不远。决赛还邀请了两个拿大满贯的世界冠军迈卡罗和卡伦德斯对打。这种高阶的赛事,一票难求,我好不容易拿到的票,和我去吧?”
他满眼期盼。
池曦文确实喜欢看网球比赛。
“迈卡罗?”他听见了这个名字。
李夏煜嗯嗯嗯地点头:“你知道他的吧,历史上最年轻的拿了五个大满贯的冠军得主。”
池曦文怅然地点头。
他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认识,看过他打比赛,给他捡过球。
那年池曦文大学毕业,亲生父亲找到他,为了弥补没有尽养育之恩的责任,送他去国外读研究生。
父亲选了池曦文想去的梦中情校,给他拿下无数封推荐信,而池曦文为了丰富履历,自己在网上申请了志愿者服务,是一家叫“Silver Oaks Equestrian Estate”的马场,地址在加利福尼亚州索诺马县,占地面积500英亩,豢养了50匹顶级赛马,包括纯种赛马、温血马和一些稀有的马种。
池曦文申请去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纯种赛马金贵,这种马场都有技术顶尖的兽医坐镇。
池曦文一方面需要刷新实习履历,一方面也想学习观摩技术。
他找了个在主马厩照料赛马的工作,也协助马匹的日常训练。
起初他不知道这是梁越家私人的马场,因为面积实在是太大了!
有天池曦文听说帮马场主人杀房间里的蜘蛛,有一千刀的小费,就忙不迭想去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残留的蜘蛛。
他完全可以在不伤害小蜘蛛的情况下胜任这份工作的!这一千刀非他莫属!
马场主人的私人别墅在一个僻静角落,远离主马厩和训练场,靠近一片小湖和树林,环境幽静私密。
池曦文耐心地蹲守了小半天,才在傍晚时分看见打完球回房子的梁越。他身材高大,戴着黑色护腕,穿一件简约的网球T恤,露出锁骨和一点饱满胸肌。下着速干的纯黑运动短裤,两条长腿肌肉线条分明,梁越眉眼染着汗水,漆黑浓密的剑眉下是墨线勾勒的一对丹凤眼,眼神很冷淡。
池曦文望着他呆了好久,想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那天跟梁越一起打球的就是如今拿五满贯的迈卡罗。
梁越当时手腕受伤,正在复建,和更年轻时期的迈卡罗能五五开。
池曦文没能躲避成功,身上的衣物还带着马粪的臭味和脏污,他踌躇地低着头紧盯自己的鞋面。
梁越扫了他一眼,或许是认出来了,也或许没有,直直地从他身边略过。
池曦文抬头瞄他的背影,有点难过。
从上次分别后,池曦文就在网上格外关注他的消息,他从没想过能再见面,以为背地里看看他的比赛,悄悄关注他就好了。
这次见面对池曦文而言是始料未及的。
对方不认识自己了,这让池曦文有酸涩也有点难堪。
他回到马场边缘的生活区,他的宿舍在这里,一间简洁但舒适的单人房。
房间内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墙壁上挂着几幅涂鸦。
晚上,他把身上散发着马厩和草料臭味的衣服洗了又洗,一遍一遍的在月光下白得发亮。
约莫是三天后,梁越有朋友来了,他们要打马球,来主马厩挑马。
池曦文正在给一匹通身漆黑的纯血阿克哈马刷毛,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马种之一,以其金属光泽的毛色和极高的耐力闻名。
因为马有灵性且善解人意,池曦文通常一边给它们刷毛一边说话,这份工作辛苦但治愈,他来这里工作的半个月,已经和所有的马匹成为了朋友。驯马师都非常意外:“欧文是烈性马,他居然听你的话。”
梁越和他的朋友们过来挑马的时候,池曦文在给欧文刷毛,梁越站定在围栏后,指着欧文,让他:“把马牵出来。”
一旁的驯马师马上打开门照做。
梁越看向池曦文,说:“你来。”
驯马师迟疑:“老板,他只是一个志愿者。”
梁越没有理会,视线越过高大的纯血马,仍对池曦文道:“牵过来。”
池曦文无法抗拒,不提他在这里工作,而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梁越。
驯马师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小声提醒:“小声些,别得罪了人。”
池曦文默默点头。他没关系,他只是个志愿者而已。
他将刷毛挂在墙壁上走过去,没有牵马,抬头飞快看梁越一眼道:“马球用的是波尼马,但欧文是赛马,不能用于马球比赛。要打马球的话,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样的好选择?”梁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睫毛垂下审视池曦文。
梁越的白人朋友在一旁道:“你们在说什么?说中文,拜托!我听不懂!为什么不把那匹马牵过来!”
池曦文抬起脸,用英文解释了一遍:“马球马的训练与赛马不同,它们接受特定的训练,以适应马球比赛中频繁的转向、突然加速和急停。而欧文个性独立且敏感,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训练,我想他无法担当马球马的工作。”
他的朋友打量池曦文的穿着,质疑他的话:“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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