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关灯
护眼

就噎的慌。
一轮交兵并未正式开战,丰伦叫人收了别泰的尸体,捡回自己的配刀,看了眼分尸成两截的马道,“明日午时,再约。”
随即鸣金收兵。
幺鸡一人执刀在城下,摸着脑袋发懵,他就没见过这么礼仪俱全的交兵方式。
凉羌铁骑在全楼堡的,士兵眼前如潮水般退去,如海啸般的欢呼声炸起,惊的幺鸡回神也跟着咧嘴笑,策马从洞开的城门内入城,接受着百姓与城卫们的夹道欢迎。
等确定凉羌铁骑如数,退避回了十里外的扎营地后,凌湙这才带着众人回了府,几人坐落于随意府中堂内,接茶牛饮,一顿声息过后,幺鸡先开了口。
他一脸莫明,挠着脑袋问凌湙,“主子,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打是不打?”害他都没法趁胜追击。
凌湙十分了解他,见此也就耐心的替他解了惑,“阵前交兵,三战而走,你杀了他们的阵前将,挫了他们的士气,这个时候,有头脑的将军都不会开战的,如此再约一次战阵,及至三阵战毕,最后再综合实际情况,考虑开不开大战,属于国与国之间的文事交锋,符合战场规则。”也就是人家在跟你讲武德。
但这一般是用在实力对等的战事里,凌湙没料那个丰伦将军会这样谨慎,居然没因战死的阵前将冲了脑子,还能理智的宣出一次交兵的战令来。
瞧着倒是和他见过的那些,容易脑热的,一激就举刀的凉羌敌将有些不同。
齐葙也在旁补充,“这种发阵前将试探实力的,一般会出现在并州中军帐那边,凉州这边通常都是直接挥兵来犯的,随州偶尔有,边城……”从没有。
说着他悌了眼凌湙,捧着茶盏笑了,眉眼俱是春风。
幺鸡一脸郁闷,他不想跟人讲武德,杀的正兴起,谁讲武德谁是狗。
凌湙摇头,挥退了他,“回去休息去,明天不用你了。”
幺鸡啊一声不愿意了,赖在椅子上不肯走,瞪着两个大牛眼不干,“为什么不让我上?主子,你不能见我打的好,就夺了让我威风的机会,明天还是叫我上吧?他们谁有我厉害?万一失了手……”
后面的话叫凌湙瞟的咽进了肚子,不情不愿的拱手走了,耷拉着脑袋,显见一副劲没使完的落寞。
凌湙摇摇头,嗑着茶盖半晌,方问齐葙,“先生,明日你觉得该派谁上?”
幺鸡不懂,三战阵前将,是不能只可着一人出的,如果可以,他也想让幺鸡三战全上,然而,人家既摆了车马,表明了态度,他若不讲武德,便是赢了,人家也不会承认。
边城想要在北境站住脚,得到尊重,没有什么比能从敌军手里拿到,更具有说服力,丰伦能遏制住冲动,递上平等交战的梯子,凌湙便不可能任着性子来,他得尊重战场规则,为边城立住势。
威能从武力上得,势却不光由武力组成,敌军的敬重,自身有能克制快意恩仇的实力与理智,有让人觉得这不是个脑子发热,看不清形势,有一定容人心和辨别力的,是个能投效辅佐,且听人劝之人。
凌湙扒拉着手中能用的人才,很知道自己最缺什么,边城再富裕有钱,吸引不到有识之士前来投效,一样没有可发展前景,他的铜臭吸引不来清高的才德之人,如果伴上文战之声呢?
殷子霁早前曾往关内送过信,想请一些隐士文才兼备之人来边城,然而,人家一听边城的名声,俱都摇头回绝,有的甚至还来信斥他甘与下贱为伍。
边城发展一年,整个北境人尽皆知的富了起来,然而,仅止目前为止,一个才干之人未得,发展的全是武事,文才谋略一块的先生,尽止有殷子霁一人。
凌湙太缺文工方面的人才了,可他凭着边城的名声,招不来人。
大徵文士内,尽管有酸才腐儒,却也有相当一批不惯朝庭事务的,在野文士,凌湙想招的也是这样一批人,思想活跃,不与当朝为伍,有自己的个性且能结合实际民生,给他办实事的文人谋士。
丰伦将军这一手,令他窥见了机会,若不抓住,他要上哪儿再找这样的巧机?
送到眼前的机遇,不能白白放过。
齐葙点着桌几思考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就见石晃在外提了声音求见,凌湙冲着守门的虎牙点了头,下一刻,就见石晃铁塔般的身子出现在了眼前。
他先是冲着齐葙点了头,尔后便冲着凌湙拱手弯腰,声沉气海,朗声道,“凌城主,石某愿替您出一战。”
凌湙讶异的看着他,忙抬手道,“石先生不必如此,你到我门上做客,哪能叫你行此操劳之事?这是我边城之责,与你并无太大联系,放心……”
石晃却阻了凌湙话音,沉声道,“承蒙凌城主收留,又如此照顾我家女公子,令她安然在边城生活,石某身无长物,一直也未寻到机会报答,如今巧遇战事宣禀,石某自认一身武艺尚可,愿舍此身替我家女公子报答收容之恩,凌城主,请容石某所请。”
他站在堂内铿锵有力,脸上诚恳之色更浓,灼灼目光望着凌湙,竟令凌湙无法说出拒绝之言。
这是个不食嗟来之食的汉子,自来了边城后,除了守在华吉珏身边,就是帮着齐葙训导新兵营,那些人管齐葙叫先生,管他也叫半个先生,他虽未在边城领实职,却也没有一顿饭是白吃的,这些凌湙都看在眼里。
齐葙见凌湙顿住,便接口道,“石兄有心,主上很该从其所愿,且现下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之人了,呵……”说着抚了自己的腿笑,“若非我腿伤未痊愈,这战该是我上的,如此,就劳烦石兄替我辛苦一番了,回头某定在府中摆酒酬谢。”
凌湙见齐葙开了口,便也从善如流道,“那就有劳石先生了,只此战尽力即可,切不可伤了命脉,需知你家女公子身边少不得你,任何损伤,都不要轻易尝试。”
未战先言败并不好,若换了凌湙自己人,他不会如此嘱咐,战阵之上死伤难免,他只会事后替其收殓,帮其报仇,可石晃不行,他的命不归边城。
石晃见凌湙答应,当即朗声大笑,“凌城主放心,石某有自知知明,定不会丢了边城赫赫之威。”
他敢来请战,自然有请战的底气,且边城最近一直在打战,他跟着看,跟着燃,跟着心动,早就手痒的不行,如今既能借着机会报答凌湙的收留之恩,又能一尝自己的夙愿,当场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定下了石晃,那这最后一战的人选就不用商量了,众人将眼神定在凌湙身上,按今天那丰伦将军的表现,最后一战,他定然是要上的,一军主将来单挑,边城这边便只能由凌湙出战了。
凌湙的身手倒是不用他们担心,只不过他既出城,身后的阵战就得预先布置上了,一是宣他城主之势,一也是为防敌军起诈,引了他聚兵围攻,所谓谨慎小心不为过。
齐葙沉吟道,“明日让甲一集兵,不管明日你出不出战,咱们先把兵阵准备好。”
按那丰伦将军出兵模式,今天一个,明日一个,他和凌湙该排在后日,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对方陈兵列阵,随时能更改对战时间,他们也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才行。
凌湙点头,又摇头,“叫袁来运集结步兵营,准备战车拒马,我今日观那丰伦将军排兵布阵的方式,倒很适合用来磨一磨方圆阵,骑兵的优势在冲锋,他到了咱们城下,冲不起来,不如让步兵营上,甲一领骑兵营压阵就好。”
甲一、袁来运立刻拱手领命,起身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望了一眼石晃,若非他来,两人是忍不住要毛遂自荐的,可惜,机会错失。
如此便商议定了明日的行事方案,大伙散后,凌湙留了齐葙往偏厅书房去,一进书房,齐葙便沉了脸,一声不吭的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凌湙也没说话,往宽大的书桌前坐,直等了好一会儿,齐葙才道,“他是谁被策反了?如此要陷大帅不义,凉州一旦破了城,他能得什么好处?”
可武大帅还没往京里去,周延朝这手做的就很让人看不懂了,他图什么呢?
凌湙只在登城的时候见过周延朝一面,与他甚至没讲过话,就更谈不上了解他了,一时也没头绪,是翻着纪立春递来的信研究。
齐葙揉着额头还在嘀咕,若非城外有敌骑,他都要亲自打马去随州质问了,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凌湙停了翻信的动作,抬了头道,“今天城外战事未成行,他那边若有斥候跟随,当已经知道这边的消息了,你就看他明日会不会挥兵来救,若来,咱就当他是消息延误,偶有错着,如若不来,那这个周延朝就有意思了……”
他既是武大帅亲信,当知道他与武大帅达成的协议,放敌军来围他,无形中就是帮了纪立春,而纪立春不管心站哪边,人却是明明白白武英殿里的,他此举一出,立场不仅十分可疑,武大帅那边可能会因他改变上京的行程。
后院都特么着火了,并不如他自己想的那般稳如老狗,他就不信武大帅敢离开。
如此,凌湙倒挺期待周延朝明日别来的。
齐葙也回过味了,点着手指猜测道,“他是不是故意做给大帅看的?或者他与你一样,也不同意大帅进京,偏又拦不住,然后才想了如此损招,放兵围我们,让武大帅疑心他?”
凌湙咦了一声,奇道,“你竟如此信他?”
齐葙嗯了一声,点头,“他是大帅亲手栽培出来的,当半子养大的,说来……”
见凌湙眨着眼睛一副好奇样,便挠了头解释道,“……他与景同三姐,咳,也就是我那夫人,交情甚好,两人从小认识,他也就亏在家世上,我夫人待他比待我亲热,每年的生辰宴都会为他准备礼物,他那时候高兴了管我叫姐夫,不高兴了就不爱搭理我,后来我们双双出了事,他……”
说着面色复杂道,“他在她碑前吐了血,还与我割袍断交,只不过后来他缓过来后,又找我道了歉,我俩好在没因这事闹掰,大帅数次贬我,都是他从中作的调和,我能从军中脱藉离开,也多亏了他从中运作……”
所以,我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他啊!
凌湙脱口而出,“他喜欢先夫人?”
齐葙立刻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他在我们成婚后第一年,也成了亲,且他那夫人还是她介绍的,人家磕愣没打一个的,立马就点头应了婚事,就可惜……”
见凌湙竖着耳朵听,便无奈道,“可惜他那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至今未能替他生下孩儿,他又专情,身边无一色的,听说前年过了个族里的孩子,如今养在府里,听说教的不错。”
凌湙杵着下巴哦了一声,不太感兴趣,心思又转到了最近争的厉害的几位皇子身上,便问齐葙,“你觉得哪位皇子最后能胜出?”
他本想让武景同去站一皇子,哪知中间接连出岔,如今京里传出的消息,六皇子稳占上风,接连办了几件令皇帝满意的差事,在朝事上渐有了话事权。
齐葙愣了一下,犹豫道,“我觉得六皇子吧?他是个办实事的人。”
嘶,果然,在如今朝事不清,民怨载道的当口,只要有人做了一点利民收人心之举,舆论倾向就倒过去了。
这六皇子很有成算。
凌湙默然,轻声道,“再看看,我觉得他很危险。”
文殊阁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宁府那边递来的消息,称段大学士对那个孩子的教养一直未中断,甚至最近课时更加紧了许多。
他娘既看出了两个孩子的不同,再多留心一点,便在信中给他批了注,称两个孩子,一个努力装阴沉,一个努力装开朗,性情一日一变,搞得身边伺候的人都认定了“他”是个喜怒无常的小主子,无事根本不往“他”身边凑。
两个孩子越来越像,再有凌湙特意请武景同带上京的,与卫氏同用了无相蛊的赵氏,安排她入了府,悄悄与那个孩子接上了头。
所以,装阴沉的那个是闵仁遗孤,努力装开朗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凌家子,两个人性格不同,境遇不同,导致合在一起的“他”就成了个性格扭曲,阴晴不定之人。
凌湙对赵氏的要求,就是让她把闵仁遗孤当成自己的孩儿爱护,像个亲娘那样守着他,至于凌老太太嘱咐她如何对待凌家子的,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那是她们全家的希望。
既然鱼目混珠了,那他就要彻底把这潭水搅浑。
周延朝得到了凉羌铁骑,竟然与边城开了阵前战的消息后,直接一把踹翻了书桌,狞着脸阴沉滴水,“领兵的是谁?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边城有什么资格能令他开阵前战?带那么多兵,一举踏过去什么都解决了,打什么阵前战,打个屁的阵前战,那边城有什么资格打阵前战?”
不止他震惊,便是纪立春也震惊,攀着墙头喃喃念叨,“竟然赢得了阵前战的待遇,他竟然能让边城受如此尊重,他……”太厉害了。
郑高达与季一、韩崝等人传信,说的也是同一件事,字里行间透着崇敬,“……以后谁还敢小瞧边城?哈哈哈,干的漂亮,主子太威武了。”
战前几天,凌湙给几人去信,令他们按兵不动,藏兵城内,边城无需他们驰援,待敌骑一有往外扩散之势,一府三卫联合扎口袋,能留多少人头就留多少人头,定要给凉羌铁骑一个沉痛的教训。
如此,整个陇西府周边都蹲了各卫的斥候,专等着敌骑外泄之机,凌湙与丰伦将军开阵前战的消息,他们也是最早一批知道的,当时就激动坏了,若非怕被敌骑斥候薅出行迹,早要拢上去近前围观了。
没有人知道凌湙是怎么办到的,但不妨碍他们更加崇拜他,能凭一己之力养活整个陇西府,这怕不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吧!
边城的一次阵前战,吸引了整个周边战备区的关注。
而周延朝在出不出兵间,犹豫不定。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认输?不存在的。+5……
翌日, 边城上空风沙止歇,四野周边霜白一片,时已入冬, 灿阳泛冷, 金丝光蕴倾撒大地,照射出人间百态。
西门商铺,衣食住行已渐成规模,但就跟后世的商超一样,这里的消费与真正的底层有壁,后迁入的百姓,尽乎身无分文,且因为先期规划, 街道两边禁了摊贩乱窜,想要在这里做生意, 盘个店铺是刚需,而衣着简陋的外来者, 卑于己身,并不敢上这条街上来张望, 如此,这条街上的早晨,烟火寥寥, 主打人潮都在午后傍晚时分。
与之相对的, 是东门夜市, 流动摊贩在此尝到了生机, 并不肯白白浪费了白日的光景,卯时的早食摊前,三五个铜板就能填饱肚子, 各类吃食零散着卖,很得刚入城没什么积蓄的外来户欢迎,于是渐渐的,这里烟火日盛,成了城内散工潮首奔之地。
豆渣饼与炸油豆条,成了最受欢迎的小食,是首入城的外来户们,吸取油水的第一道美食,也是散学的童子最喜光临的小摊,会做生意的小摊贩,专为挣着这些孩童的钱,会将饼切成小份,豆条剪成小段,一两文钱就能香个嘴,叽叽喳喳的为自个的摊子赚点人气。
市井烟火在城内日渐浓郁,且未因北境的局势消减。
大战的影响在城内百姓身上,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后头的淡定闲适,隔三差五的来一波送菜的敌骑,轮换着抽签去收尸的小队,已经成了百姓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有盈芳戏班里传出来的军歌嘹亮,哪怕被关在城内不得出,也未生出憋闷焦躁感。
工还是照做,钱也未短缺,最重要的是,饭食水平不降反升,城主大人不小气,每有战役,后勤清点,那些在战斗中死伤的马儿,会被摆进各门临时支起的肉案上,大家排着队的拿上一百个钱,回头全家老小就能吃上一顿荤食。
换做从前,谁能想到有一日,他们会舍得拿出百余个大子买肉吃?那是做梦都流口水的程度,可在边城,在如今的边城内,百余个大钱攒几日就能得,若有幸抽中签,十顿肉都吃得起。
房子是城主盖的,各家凭户籍人口按需分配,他们除了出点子劳力,竟一文钱未出的就得了一个家,外来人口若愿迁藉,也照此例享边城福利,若只打短工挣钱,也有宿舍供应,不会有流落街头的事情发生,除了城内的地不归他们所有,城外的荒地随他们开,谁开谁得。
在这里生活,无需为生计发愁,钟楼布告上每日都有招工告示,只要不惜力,一口饱饭总是有的。
你不会在边城看到无家可归的乞丐,或无人养育的流浪儿,因为城主自掏腰包,为孤老弃儿建了慈善堂,而想不劳而获的惫懒汉,一经发现,则直接被送进岩石山采石,直到诚心悔过,肯自力根生为止。
城主口述盖章认证,城内不养闲人。
如此二三,城内百姓的小日子过的飞起,城楼战鼓一响,别说惊慌失措,若非城楼口有兵把守,胆大的百姓能挤过去瞧稀奇。
光听城卫们巡逻时宣扬的城主威赫,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心愿,但有机会,是人都想亲眼看一看,被城卫们敬佩上天的城主大人,有着怎样的盖世风采,并非他们不相信城卫的转述,而是那小城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样子,难以让人想像他提刀饮血的凶名。
城内大部分百姓,都只见过他策马来去匆匆的忙碌身影,青袍、玄裳,一身素朴,偶尔精致点,也不过是在头上戴一顶金玉小冠,他好似常会忘了自己身份似的,一不注意就会发现,汹涌的人潮里,竟挤着个同样排队,等着买个什么东西的小城主,又或者等发现时,就见他正捧着吃食,津津有味的跟一帮孩童蹲在街角下跳跳棋。
自有玻璃弹珠后,各种玩法也就应运而生,最简单的是弹玻璃球,最考验智力就是跳跳棋,下学的童子三五成群的不回家,窝在街角两人一组玩的兴起,然后一抬头,就会对上从各个坊间巡完回府的小城主。
孩童不似大人那样趋利弊,见小城主愿意参与,忙挨挨挤挤的让个空隙出来,一圈围了求指点,作为跳跳棋的传播者,未见得多有瘾,纯为放松脑壳的消闲,也享受忙够一天后的放松,比之与那些说话都要观察形势的大人,孩童的天真更令人欢愉,特别是那不知愁的喜笑眉眼,会让人觉得现有的一切所做所为,都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成就感约莫就来自于,街头巷尾里飘出的烟火,与跑跳背着包包来去的顽童,以及,从他们嘴里吼出的不成调的歌曲,“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这支歌子是为边城竖起的纪念碑时,凌湙叫幺鸡唱的,悲歌赞曲都未有一首能如此歌般,能激昂出振人心肺的生命之力,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边城本就悲多于喜,战事不知何时结束,伤愁耗人心,凌湙不愿让整城百姓陷入过多的悲观里,在察觉消沉厌闷心态弥漫后,他迅速安排了祭碑仪式,领着两府内所有的办事员,以及各武备兵力,和消失在众人眼里半年之久的刀营,由幺鸡领头,仰脖吼出了这首怒放的生命。
不要迷茫,不要消愁,鼓起勇气,面对一切艰难挑战,我们勇敢前行,生命的意义不因消逝而终结,想让他们的牺牲不浪费,就当昂起胸膛,接受一切暴风雨。
歌子太铿锵,太激荡,尤其嘶吼出的力道,让即使五音不全的人,也能毫不脸红的仰脖长啸,一泄心头憋闷,咱要的就是打开心扉,排揎郁气,管他在不在调上,吼完后整个人神清舒爽。
凌湙要出战的消息,被齐葙有意无意的放了出去,其实也不用他特意放,袁来运管着整个城防治安,认得他的市井百姓,见他整合兵力,调整个兵步营往城门口集结时,就知道真正的大战要开始了。
城外围了三万兵,他们再不惧,也知道这一战定然艰难,之前来的小股敌骑,步兵营从未集体出动过,只一旗两旗的轮换着出,且身后还有骑兵压阵,可这次调动,战车拒马齐备,显见得此战当会以步兵为主。
凌湙并不禁止城内百姓关注战事,或讨论战事相关情况,每一场胜战之后,甚至会让殷子霁安排人去茶楼分说详情,调动和安抚忧恐不安的一小撮惶惶者,免得叫他们的情绪扩散影响到其他人,如此日久,百姓舆情这边,自动会因城防变化纠集眼神,并且大胆的夹道围观。
昨日幺鸡的胜利,让人知道了边城的三战之邀,懂阵前战规则的老人,一夜激动无眠,聚集家中儿孙讲起了古,一家人围着煤炉烤个地瓜豆角啥的,听着边城有史以来未得过的尊重邀约,有不懂事的孩童,会张嘴发出和幺鸡一样的疑问,打仗为什么要讲武德?
老人抚摸着年轻时遭难的膝盖,带着追忆往昔的笑容,为儿孙解惑,“自古战事,能名流千古的,无不以武德开场,那些打流氓战的,提起时遭到的嗤鼻,连记史文书的笔都懒得提,咱们边城啊~要在文记里载名了。”
不管它的前身是不是有名的罪恶之地,流民之所,此战过后,都不会再有人敢在城楼前,对着城门指指点点,露出嫌恶之色了。
古来战将,悍勇者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千,呈万夫莫挡之势的,纵是身故,除开他的战名之外,还有着受敌方将领厚葬的超高待遇,这是一种无关立场,无关仇怨的崇敬折服,是于万千敌手里赢得的至高荣耀。
换算到一座城池之上的,便是给予阵前战的邀约之请,证明对方将你视为相等的交战对象,而非是可随意碾压的微贱蝼蚁。
当然,这并不表示任何来犯的敌骑都有发阵前战的资格,小股蟊贼发战前挑逗,那叫逞凶斗狠,除了宣示自身勇武,不具有任何意义,只有帐内代表各自立场的大将,才有资格决定一场大战的走势,也只有被大将点名出列的阵前将,才有鼓荡军心之威。
战鼓响在阵将旁,就是整支军心所向处,于千万人目之所及里,扬己方之赫赫军威。
凌湙一身明光铠,穗红缨帽罩其头颅,衬出其果敢坚毅的稚嫩眉眼,幺鸡手中擒着一张面具,那是他自作主张,非替凌湙打造的,与他自己同款不同色泽的面罩,从府中出门,就一直跟前跟后的要替凌湙戴上,奈何凌湙嫌碍事,拒辞不受。
他鼓着一张脸,到出门时才知,非但阵前战不用他,连之后可能会开的大战,凌湙都不准备让他们刀营上,一张小黑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城门两边已经围了上千百姓,大家秩序井然的排了队守在中直道两旁,听了一晚古的年轻儿孙,扶着熬夜通红了眼睛的家中老人,仰脸望着高头大马上,横刀渐往城门洞去的年轻城主,是那样的挺拔、朝气,且锋芒锐利。
这是他们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到了小城主的威赫之势,对比第一次五千敌骑来犯,城内百姓慌乱躲回家中的举动,他们能走出家门聚到此处,更证明了月余的战功,增添的不止有他们的信赖,更有对此城依托生命的仰望力。
他们要守着城门洞,亲眼看着他们的城主,为守城而战,再不要像第一次那样,只能在战后清点时,哭泣的跪拜向已经收刀敛息,藏了锋芒的小城主,他们不惧他每战尽割人头的阎王之名,他们愿用实际行动,向提刀饮敌血的小城主宣告真心。
从此尔后,你不止是我们边城的城主,更是我们心中无可替代的仰望者。
这就是齐葙推动百姓出家门的用意,他不止要凌湙成为兵将的信仰,更要让凌湙成为全城百姓心里的信仰,他要让所有百姓亲眼看看,看着这个年轻的城主,每天除了忙碌于民生工事外的,另一面的血色荣辉。
他得让全城百姓们知道,边城的安稳日子,种种欢声笑语的前提下,是这个年轻的小城主,在为他们负重,领导他们一路前行。
从没有一个上位者,在操心底下人的衣食住行后,还要操心他们的心理健康的,便是大帅也未特意安排或吩咐过人,做过这方面的疏导工作,可凌湙做了,做的除了兵营之外,未有百姓知道他做过此等事宜的举动,是悄无声息的消弥了一场民生动荡。
齐葙要造神,要替边城造一个无人可替的战神,他比谁都清楚,军队之于百姓的底气,如此,凌湙便得在军队之上,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底气。
殷子霁与他一拍即合,推风助火的安排了人在茶楼上,为不能前往城门洞内直观凌湙战斗的百姓,做战事实时转述。
他们俱都没有为凌湙准备第二条路,不作怀疑的认定凌湙必胜,这信心甚至比凌湙本人都足,并且不在乎今天打还是明天打,反正都得打,区别在于期待感能不能拉满,战神造势能不能起来。
凌湙是事后才知道他们做的这一幕推手,无奈的咽下了原打算推幺鸡出去造神的主意。
两人的用意他懂,但是吧,战神之名……嘶,让他有种帽子戴高了的不适感,幺鸡就很好,那家伙神经大条,不会有过誉的谦虚体会。
奈何两位先生动作太快,未与他商量的就将他送上了神位,自此之后再未能脱。
幺鸡屈居战神第二,也再未能脱掉这个二。
转回头述,凌湙既然做好了随时出战的准备,今次当然不能再站楼堡上观战,他会在城门洞内待守,也有为出二战的石晃压阵的意思。
石晃也一身鱼鳞铠甲,还是凌湙为感谢他帮着训练新兵营给的酬礼,全铁片叠交的鳞甲,轻便灵巧,且能战斗中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卡一卡对方投递来的兵械,罩着腋下及腿跟部空挡严密紧实,弥补了厚型重甲挡不了的空隙,属轻型兵甲,奔着能减轻负重带来的气力不继等遗患制造的。
华吉珏守在一旁不安的看着,见凌湙眼神瞟了过来,忙敛了神色,做出一副无事样,她旁边还跟着凌馥、武景瑟和韩令蓉,四个姑娘一水的站在最靠近城门洞的地方,眼神统一的落点皆是闪狮背上,甲胄俱全,神情严肃的凌湙。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