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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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子霁直觉他脑子里转的不是好念,齐葙却在灌了一大口茶后开口,“看什么呢?”
他在训练场中集训一批刚挑进营的新兵,月余的战役,骑兵营和步兵营那边都损了人,需要往里添兵,城内先时登记的一批身体条件达到合格线的男子,就被征召了进来,现在正加紧磨合。
他是被酉一亲自从训练场中叫回来的。
凌湙眨着眼睛脱口而出,“你们房事和谐么?”
齐葙噗的一声呛到死,殷子霁忙借着替他拍背缓解尴尬,两人却是一个不敢与凌湙对视,一个直瞪着凌湙轻斥,“主上年纪小小,问这些做什么?”
凌湙挠头,望了一眼殷子霁道,“因为有几个晚上,我从冶械司出来后,听见你们在房里打架,第二天殷先生就会在凳子上垫一层很厚的软坐垫,神情非常不好,脾气也很大。”
之后又将找齐葙回来的用意说了,“……是我疏忽了,以为以边城从前的状态,不需要做战后心理疏导,被长期奴役欺压的人,能活到我来边城止的那些百姓,我以为他们当心硬如铁,性格坚毅,当是看惯了生死的,没料因为大量的死亡焚尸会造成他们起暴戾,或厌世心,更有甚者,暴起打人时升起的对生命的漠视,袁来运那边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最近城内多了许多起伤人案……”
说着对上了殷子霁的眼睛,道,“固然里面会出现原住民与外来人口的矛盾,可之前怎么能忍,现在就一起不能忍了?城内的工作机会那么多,城楼工事完结后,城外的护城壕沟也要动工,再有城内的房屋建设也没完成,路基和各街道的区域规划都还在进行中,他们这样提前防备,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咱们城内总容纳度是十万基础,而我砌的楼房核算后的人均面积,能让城内的总人口多吸至少四万余,这才只六万出头的人口,他们这焦虑的也太早了,而且,那不是他们该担忧的事,我既能把人招来,就总有让他们活下去的工做,殷先生,我认为,这里面是有人在煽动制造这种内外对立的矛盾,又有最近战事心态的原因,综合到一起,就让城内的百姓之间矛盾争端升极,民生态不稳。”
殷子霁见凌湙说起正事,便也弃了尴尬,坐回到位子上,沉脸思考道,“来投的百姓都有五户联保,正常来讲不可能会混有细作,且咱们这个小边城,也没细作能发挥的地方,这样煽动百姓闹事,图什么?”
凌湙摇头,指指他和齐葙,“你跟齐先生在房内打架,以我对你的了解,必然不会是你先动手,齐先生从武,战事一起,他定然在城楼上,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里其实是对战事起了厌戾,然后回家找你麻烦,惹你生气,齐先生,最近队里的兵将情绪怎样?有一言不合就上手开打的么?”
齐葙不止管新兵训练营,甲一和袁来运,都要定期往他面前报备工作,而城卫总领也是齐葙,所以询问兵营众人情绪方面的事,凌湙直接找他就行。
殷子霁叫凌湙如此一说,脸上爆红,扭了头不与齐葙对视,齐葙则摸了摸鼻子,对凌湙拱手道,“确实,最近兵营内的争端是多了,我是觉得他们的精力没在训练里消耗完,已经让甲一多加了训练任务,我这边也是,练的他们没空闹事,自然争端就没了。”
凌湙抚着膝盖想了一会儿,道,“给每个队配位会讲故事的先生吧!殷先生,咱们学堂里的先生,你挑着些能说会道的,教一教他们怎样开导人,捡些家国大义的道理,人生追求或生命的意义,每日安排他们进兵营开堂讲课,不羁讲什么,主旨就是一些历史上成功将领的名人事迹。”
接着顿了一下又道,“回头让盈芳戏班排些小戏歌舞什么的,当做战前动员或战后奖励,给大家表演表演,另外,后勤清点这块,发钟楼布告,报名抽签,轮流去做。”
盈芳戏班自并州跟来后,就在城西扎了根,凌湙抽空给她们写的曲子,她们自己就会编了小戏上,目前已是城内最大的消遣地,一到傍晚散工时,戏班简直人满为患,为了不造成踩踏事故,凌湙叫冯遇喜在门口排了预售票的窗口,这样也就不会有人因买不到票生事找她们麻烦了。
回头默几首军歌给她们,等她们教会了兵营将士,再训练的时候也就能自娱自乐了。
齐葙到底是带过兵的,凌湙一说,他就懂了,这是专为了开解人作的心理干预,以前老兵带新兵时,有负责任的老兵会按着新兵的脑袋,给他灌输守家卫国的大道理,毕竟新兵蛋子初见血的不适,很容易会引响其他人畏战,有经验的老兵会在战前战后,对新兵给予开导。
边城的特殊环境,让他们都忘了,再不畏死的新兵,见多了尸横遍野的场面后,也会起毁灭暴戾欲,发生一点点小的摩擦就很容易炸,因为他们需要排解那种被死人冲击的悲凉观。
“对不起,是我没把兵带好。”齐葙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凌湙承认错误,并接受了凌湙的意见,决定回头就和殷子霁商量,看怎么安排安抚士兵情绪的问题。
凌湙既说完了话,便起身要走,只临出门前,望了两人一眼道,“两位先生若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也别私下打架,我随时可以给你们当和事佬的,我虽然忙,但听你们排揎苦闷的时间还是有的。”
叫殷子霁涨红着脸,好言谢过了,凌湙见两人确实不像,有打完互不理睬的情况发生,便肃着脸回了自己那边。
只他没料,前脚他刚出垂拱堂,后脚齐葙就挨了殷子霁一脚,被他咬牙切齿的撵出了门,齐葙揉了揉鼻梁,一脸笑的随口应承,“今晚我保证不动,随你上。”叫兜头砸来的一只茶盖炸闭了嘴。
凌湙回头又找了幺鸡问话,得到的情况挺叫他满意的,整个刀营并没有发生消极或暴戾的情况发生,幺鸡挠着脑袋一句话就让凌湙的担忧尽去,“我许他们有情绪找我练,打赢了我一切好说,打输了就去关禁闭。”
简单粗暴,凭实力碾压的人无话可说。
接着凌湙又问了斩马刀的练习情况,陈铁匠果然在一个月内将刀营的斩马刀打造好了,幺鸡他们几个领头的都用的不错,现在就是普通队员之间,要习惯这种重型长刀的使用技巧,不是光有一身蛮力就行的,这得需要整队配合着练习。
幺鸡昂着脑袋一脸得意,“那必须行,主子放心,我们能随时跟你出去。”
凌湙有出城的打算,这个没有瞒过幺鸡,只是最近一直被一波波的敌骑侵扰,困在城内没法离开,但也就这几日了,凌湙要往凉州卫去一趟。
纪立春跟他装糊涂,老避而不见的也不是办法,他不来,就只能他去了。
战事清点工作和战后安抚同时进行,兵营的焦躁情绪很快被安抚了下来,而清点战场不再是固定同一批人后,那种消极欲和浮躁感确实减轻了不少,又有凌湙叫了王听澜来支招,让她派人去与各家的女人闲聊,将清点战场带来的收益告知。
那些女人可不管什么战争阴影,心理压抑,拿了家里的户籍纸就去钟楼报名抽签,因为规定了此项工作暂时只招男人,她们二话不说就将家里的男人全报上,一旦抽中,回去就耳提面命,家里能不能捞一笔横财就靠你了,孩子能不能娶上媳妇就靠你了,等等等等,捧的被抽中者都有了凭一己之力带富全家的责任感,灰麻套一戴,奔着硝烟弥漫的战场就去了。
害怕、恐惧、消极?不存在的,家里婆娘若见他们连捡钱都不会,回头怕是床都不给上,有功夫七想八想,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回家交差。
凌湙得到了大量的马匹、弯刀、甲胄,城内更三五日就全城飘着肉香,那些战死的马匹,不仅能供给全城兵将们消耗,还能带上全城百姓一起喝口马骨头汤,闹的整城百姓差点以为肉不值钱了,实在这吃肉喝汤的频率太高了,个个面色红润,干活有力。
季二和韩崝各自觑着空来了一次,本还担心边城因为频繁的战事,兵员损耗过大,支撑不住这样的攻势,结果,凌湙这里根本无须他们担心,人好的很,坐收财源滚滚,满城百姓都跟着富的流油。
凌湙照旧没让他们空手离开,各人领了五百匹马和数量不等的刀弓箭矢离开,季二那边还得考虑着分配问题,韩崝一趟边城之行,直接将左陇卫全员装备齐了,甚至还有富余,也因为凌湙出手大方,他在左陇卫又略施了些手段,那两名百户不过几日就从了他,有他之前的身份做抵,凌湙并不担心他掌控不了左陇卫,韩崝也没叫他失望,去了一月不到的时间,就将左陇卫兵员不足的问题解决了,加上他自己的战奴营,整个左陇卫的兵力差不多顶到了满员。
他在等周延朝那边的回信,齐葙的信已经去了五天,按快马来回时间算,这两天就该有消息了,期间他们又打灭了两股敌骑,总人数没到一千,但凌湙总有种山雨欲来的风向预感,于是,临夜,趁着城外无动静,发动全城青壮,往城墙脚底下埋玻璃渣。
削成三角棱型的尖刺玻璃,隔一掌埋一个,连夜围着城脚根埋了三圈,凌湙不解释原由,执行命令的齐葙等人便带着所有兵丁,一声不吭的配合城内征召的青壮干活,直到天将擦亮,才终于将玻璃刺陷阱做好。
因为有着枯黄的蒿草作挡,不近看根本发现不了墙根上的埋伏,如此也就算暂时充当了没有护城壕沟的短板。
如此又过了两日,到大军压城的时候,凌湙刚从纪立春的信里回过神。
纪立春来信也不止是问人头功的事,他在信里还提供了一个消息,太郯坡那边的凉羌铁骑,似被周延朝派去的和谈使者拢住了,至今未发生大规模战役,只双方来回递了几次战书,响了几回战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哦,那个去谈判的使者他们都认识,就是娄俊才,人是跟着中军帐一起移交给了周延朝,目前负责两边阵营的沟通,据说陛下开给他的和谈条件,是让出荆北以西的三个城,许凉羌百姓迁入其中安家生活。
凌湙立刻翻了大徵堪舆图,手指在荆北以西的三个城划了一圈,就是去年遭灾空了半个区的地方,并且,与那三个城隔江相望的,是大片富裕的江州地界。
荆北以南是连绵的山体,翻过山,就是左姬燐的老家荆南,以西的地区因为去岁旱灾,目前盗匪横行,而江州是诸王侯豪族扎堆地,因为质子的集体死亡,目前连成了一体,皇帝拿他们没办法,虽然用武景同掩耳盗铃般的堵了悠悠众口,然而,实际情况就是他再也召不来,这些人的任何一个子嗣,这让他没办法实施凉羌考察团计划。
他这是想引凉羌铁骑,去威胁江州?
引虎驱狼?
酉一进门禀报有大股敌骑来袭的时候,凌湙正皱着眉头推测皇帝的用意,文殊阁的那些老大人就这么干看着皇帝乱来?
引虎驱狼,他可真敢想敢干啊!
三万敌骑陈兵边城十里处,陇西府三卫接连燃起了狼烟,齐葙也立刻让人点起了楼堡上的狼烟,再对周延朝存有信任和友谊,也让他不禁生了闷气。
这么大的敌阵从太郯坡消失,他那边却一点预警都没有,是未发现,还是只扫门前雪?
前者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一州大将必须要时刻关注敌情,三万敌骑又不是三百,集结调兵都是不小的阵仗,他怎么可能未发现?
那就是各州各扫门前雪了,他只管着随州,凉州兵防确实不归他管,那自有纪立春烦心,然而,他是不是忘了,中军帐的指挥权现在归他了,他有责任和义务帮凉州解决危机,况这还不是冲着凉州去的,而是冲这他们这个寂寂无名的小边城而来。
齐葙并不知道,周延朝其实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边动静,凉羌兵力一动,他那边就得到了消息,等确定是往边城而非凉州卫去后,他便派了身边副将点兵,晚凉羌铁骑一个日夜的脚程到了凉州城外,纪立春一脸懵逼的接待了他的副将。
那个副将也狡猾,并不说凉羌铁骑真正的去向,而只是说提前来给凉州卫预警的,因为他们大将军察觉到了太郯坡的异动,怕他们来偷袭凉州卫,故此,专门派了他来助凉州卫一臂之力,把个手上没兵的纪立春感动的一塌糊涂,以为真要有大部队敌骑来围困凉州卫了,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了那个副将,整个城防迅速进入战备中,底气十足在板等着凉羌铁骑上门。
这一等,便等到了陇西府那边燃成了一线天的冲天狼烟。
纪立春面色大变,抖着手指着陇西府方向,对着那个来驰缘的副将道,“不好,那大军不是来的我这里,他们去了陇西府。”
那副将也面色大变,忙跑下城楼纠集人马,跳脚的表现的比纪立春还急,“快快,走走走,赶紧回去请示大将军,我们只接令驰援凉州,没有大将军的虎牌,且不好往陇西府去,走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纪立春都搞懵了,招着手看向跑的只剩个背影的随州卫副将,他想说,陇西府也是我凉州卫的辖区啊!
大战不等人,凉羌铁骑正式派了个阵前将军上门叫阵,幺鸡提着斩马刀,骑着他的越刎,从洞开的城门中央,缓缓踱出。
只见他一身玄光鱼鳞甲,头罩银白红樱穗头盔,为不让稚嫩的脸显出弱气,他还非让陈铁匠给他打了副面具,罩的整个头身只露了两个眼睛在外,神秘又具威势,效果看着还挺好。
凌湙站在楼堡上看着他,两阵前的催战鼓开始点响,杵着长枪的士兵以枪点地,四周俱都发出了震天的助威声。
“边城威武、刀头威武、大鸡哥威武……”
凌湙:……这后面是什么鬼称呼?大鸡哥?
却见幺鸡瞬间挺直了腰板,横起斩马刀,高高昂起了脑袋,声震四野,“你大鸡哥在此,下马受降可饶你不死。”
对面出战的阵前将差点没乐死,举着一柄比常规弯刀更宽厚了一倍的长弯重刃,指着幺鸡哈哈笑,“大鸡?有多大?哈哈哈,等爷剥了你的皮,定要亲眼看看…!”
幺鸡一拍马腹,整个人俯身于马背之上,声音骤冷,“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看好了,小爷手里的这把刀,最近可是饮了你们不少人的血……驾~”
他箭弦一样的冲了出去,整个人如一柄利刃般,以劈山裂海之势,挟雷霆之风暴,与对面也发足了马力,往他这边冲来的敌将狠狠对撞,斩马刀与厚长弯刀俱都拖拽了一地火花,撞出了刺人耳鼓的相击声。
铁弦铮铮与战鼓的响动里,交错而过的两人各自巍然不动。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杀的正兴起,谁讲武德……
三万敌骑陈兵边城十里外, 连绵的旌旗飘出去一里地,左右陇卫狼烟燃起的时候,探马与斥候同出, 一个往陇西府去找郑高达, 一个往边城方向去警戒敌骑外泄的时机。
两卫兵力连同雇佣兵,全部算上足有三千余, 这还是韩崝因时间仓促,短期招募整合的结果,若再给他多一个月的时间, 他能将左陇卫的人员充到两千,陇西府兵制有八千,郑高达的守备府有统招五百名额的私卫权, 他在凌湙的暗中支持下, 足招了一千守备府卫, 又将陇西府兵制扩充到了一万, 奇林卫赵奔洪手里也有近两千人,一府三卫的兵力认真计较起来,竟是比往年富余,就更别提各卫的兵械与马匹了,真真是从来没有过的强劲。
有敌来犯,三卫拱一府互为犄角, 据城抗敌绰绰有余, 也不用往前数多少年,就用前年各卫兵力做比, 如今也是翻了两倍多,堪称兵强马壮士气足。
这些兵力,他们都没有往凉州卫报。
纪立春还在为凉州卫兵员不够, 左右支拙时,整个陇西府的兵力已经呈顶格超额状,凌湙驻守边城,像供血的心脏一样,将整个陇西府供的膘肥体壮。
领头来打边城的敌骑将领出自凉王帐,前后消失的八千余铁骑,有一半出自他麾下,因久不见人回,又无探马报送损耗消息,导致他一直以为那支兵马游荡到别个州府去了,等与同僚喝酒吃肉闲谈起时,大家口风一对,才知道最近各人麾下,都有不见回的兵将,等统计人数报上来,这些将领傻眼了。
怎么一下子消失了这么多兵?人呢?
探马斥候立刻往外撒,不足两日,便将消息带了回来,统一指向的方位,是孤悬在陇西府外的厌民城。
邴承丰伦高座于马背之上,因为他手里消失的兵最多,这一次带兵摧城的战事就归了他,尽管他不认为边城有那个能力,能活吞了他那么多兵力,但斥候探马几次给的消息,针针指向这个小弹丸地。
他来的时候,以为三万兵力足以将这个小弹丸地踏平摧毁,几乎不费半日功,然而,当一座灰白的,型似上古玄龟甲俯罩在四野荒原里时,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升上心头,他紧急将原本划定的逼城方案推翻,改三里扎营为十里地。
接着他立刻将麾下斥候队长召了来,虎目瞪的溜圆,指着前方寂然如噬人兽的楼堡,厉声发问,“这是什么?你们探的什么玩意?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敢隐瞒不报?”
那跪地的斥候队长满脸苦逼,声气被上首的丰伦将军震的几无,是硬着头皮解释道,“非是属下隐瞒,而是,而是属下们压根近不到这边来。”
凌湙既然意识到边城可能会被集火,当然要在城外做好准备,除了防御工事,他还令左右陇卫,以及郑高达、赵奔洪派兵截探哨,但有可疑,立抓不赦,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如此一来,在各道口上,都被陇西府各卫派人提前蹲了点,瞅着不对劲的统统先抓了再说,侥幸从一个道口跑进圈里的,探明情况,欲转另一个道口出去,结果,依然会被守株待兔的抓了。
战事一起,城里城外的老百姓全都缩了,此时敢游荡在外的,十个有九个都有问题。
如此搜剿,没有人能靠近边城一十里处,整个陇西府就跟只口袋似的,进一个抓一个,他们能从行军痕迹上推测出兵将消失的方位,就已经付出了不少人力,损的探马斥候足有五十。
斥候队长也委屈,埋着头道,“因为损的手下超过了常规数,既便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边城,属下也以为,边城定然有鬼,这才报予将军知晓。”
丰伦将军沉默了,事实就在眼前,就算斥候们没探明实际情况,但方向是对的,且就眼前这堡楼规制,必然非一日之功,这肯定是有人故意阻滞了消息,竟丁点没外传到别个州。
他能在凉王帐领一军之职,基本军事素养非一般小将可比,在确定军情有人为隐瞒的情况后,便没急着用一开始规划的进军步骤,而是如两军对垒般,给予了眼前这个小城,如同并州、随州那样的进攻待遇。
战前叫阵!
这在边城的城防史薄上,是从未有过的尊重,便是陇西府,阵仗开始前,也只会得到一支响箭,然后管你应不应战,是立刻驾马冲城。
边城?需要尊重么?老子们的马踏过这个城楼,都是给它脸了,那大徵文士不是有个词形容这么个情况的?贵脚踏贱地,老子们在贵脚踏贱地。
前面那么多凉羌铁骑怎么就一个没跑出去呢?因为他们不勒马啊!纵马狂奔,等看到这座俯趴在大地上的灰白堡楼时,他们的马已经进了弓箭射程,再有镜窗相配合,死的脸带愕然惊诧。
丰伦将军派了他的前锋别泰,是个身量不高,却非常敦实能一个顶俩的大力者,连他手上的那柄重刃弯刀都是特制的,首发他出战,自然是想给里面的人一个下马威。
哼,别以为隐瞒了边城情势,就天真的以为,有能与我军铁骑一战的实力了,边城再盖成个乌龟壳,也改不了脚下的泥,是我军铁骑曾经任意践踏的污浊地。
老子打你不费劲。
幺鸡提着斩马刀,虎目瞪圆,直直与对面的丰伦对上了眼,当即就龇了牙狞出一抹凶样,可惜被脸上的面具挡的严严实实,只余两只眼睛凶光湛湛,对着十丈外的敌阵喷气。
他一动,背向他而面向城楼的别泰也动了,只见他缓缓又愕然的,将手中的弯刀提到眼前,那与斩马刀擦身而过的重型厚刃,从中间开始崩裂,就在他眼前啪叽下断成了两截。
幺鸡拨马回头,正与别泰也转回了身的样子对上,当即昂头挑了眉哈哈大笑,手指着别泰断了两截的弯刀道,“你输了。”
别泰哑然,眼神震惊又骇然的盯向幺鸡手里的斩马刀,“你那是什么神兵?竟能一击断我兵器。”
幺鸡炫耀的提起刀晃了晃,龇出一口大白牙,“此刀名为斩马刀,是我主上特意打造出来克你们的,嘿嘿,你运气不错,竟然只断了刀。”
别泰在幺鸡说话时,对上了丰伦将军的眼神,又见他们前排将士俱都一副震惊样,便知道,自己一击不中,损了己方士气,又有幺鸡这神气样,更叫丰伦将军不满。
幺鸡提刀重新叫阵,别泰既输,按理该重新换了人来,但他既为前锋,且能在第一轮阵战上场,无论是武力,还是上司的信重,都在旁人之上,此时下去,他自己不仅没脸,还会受上司责怪,旁人耻笑。
更重点要的一点,他不信自己会打不过眼前这个,年岁看着只他一半大的小子,边城内能有什么能人?这小子不过就是仗着手上神兵罢了。
别泰弃了手里的断刀,重新从马鞍下取出一把备用刀,型制与他刚才那把一样,只是看着轻巧了许多。
幺鸡挑眉,横刀对向他,嗤笑,“不肯认输?你是不是输不起啊?”
别泰抿唇,黝黑的脸上严正以待,执刀拍马,“胜负未分,不过断了一把刀而已,再来。”
幺鸡拎刀在手,见他箭弦似的朝自己冲过来,当即也拍马撞去,这次别泰再不用刀与他硬碰硬了,而是到了近前,整个人突然侧骑一边,以手中弯刀试图去划幺鸡腿腹处,锋芒寒光划出一抹流莹,直直戳向幺鸡腰眼。
可他也小看了幺鸡的骑术,只见幺鸡手撑马背,整个人从马上高高跃起,堪堪躲过偷袭来的弯刀,越刎往前不刹脚,幺鸡从半空凌落,借斩马刀顿地,一个纵越追上越刎,拽着它的鬃毛就上了鞍,弹指一挥间就与别泰错了身位,顺利解了杀机。
城楼上默默注视着幺鸡的人,骤然暴发出一阵撞天的叫好声,握拳的手心冒汗,敲鼓的疾骤如雨,纷纷为幺鸡加油鼓劲,被他这精湛的武艺耀花了眼,就是远远观战的丰伦将军,也不得不承认,边城出的这个阵前将有点东西。
凌湙扶着哨眼,看向十丈外呈圆弧型将边城围拢的敌骑,将旗居中的地方应该就是这次的主将了,前排三列骑兵手持弓箭,后排刀盾齐备,三万铁骑列了三个矩阵,大有将一切阻挡者踩踏成泥的气势。
边城若还是从前的边城,那真不定能活在这些铁骑阵里。
幺鸡再次回到己方城楼下,提着刀脸显严肃,眼睛微微眯起,声音跟着冷哼,“偷鸡取巧,以为凭着精湛的马术就能赢我?你太小瞧你爷爷了。”
别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额汗顺着盔甲滴落,气力、灵巧,幺鸡都不输予他,这下子,他试出了幺鸡的整体实力,并不全是靠手中那把叫斩马刀的神兵取胜的。
丰伦皱眉,提起自己手中的弯刀,他的武器也是特制的厚重型,别泰与他一样,习惯用厚重型武器,那把备用的到底不趁手。
“别泰,接刀。”
凌湙透过哨眼,朝着楼堡下的幺鸡道,“速战速决。”
两边各得了吩咐,再驱马往战阵中央去的时候,便抿了嘴一句话不再多说,幺鸡竖提着斩马刀,别泰得了主将亲赐的配刀,气力回身,勇势盖顶,策马又如第一次那样,与幺鸡正对面撞去。
只是在将要靠近幺鸡时,见幺鸡提了刀像头次那样横扫而来,条件反射下,别泰速拎了马缰绳,生生提了马跃上半空,临头跳起从幺鸡侧身半空跃过,说时那时快,幺鸡改竖锋为斜锋,兜头从跃起的马腹斜劈向上。
别泰骑在马上,凌空突感腰腹生凉,等跳跃过幺鸡身侧,拽了马缰绳绕过半场,回转到己方阵前时,却见眼前场景忽尔晃荡,那蒙脸面具小将斜举着的长刀刀尖汇集处,正滴滴往下流血。
幺鸡昂着脑袋,冷然的看着还坐于马背上的别泰,再次开口,“你输了。”
别泰张嘴,却突然,他的视线开始垂直下落,整个人一下子从马上跌下,未等他疑惑出声,就见眼前可怕的一幕出现了,他的座骑竟然斜斜的被人从下往上分割成了两截,马儿的嘶鸣声骤然响起,连同一起慌乱起来的,还有己方阵营里的将士。
丰伦定定的注视着死不瞑目的别泰,他到死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和马的身体一起被刀断了两截的,咽了气的双眼里,还带着惊讶。
幺鸡甩了一把长刀,将刀尖上的血珠子甩落,望着近前的丰伦将军,高声道,“下一个谁来?”
丰伦将军抬头对上幺鸡的眼睛,后尔又直直往上,一眼就对上了楼堡窗前的凌湙,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对着这个阵前将说了句话,之后这小将的气势就严肃轩然了起来。
这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他朝着楼堡窗前的凌湙拱手,高声招呼,“本将名叫邴承丰伦,乃凉王帐右吾将军,敢问这位小公子姓名?”
幺鸡愕然,顺着他的眼神,才知道,这人竟是对着凌湙在说话。
凌湙半身映在楼堡窗前,眼神沉冷的盯着丰伦,凝气启唇,声震半空,“我乃边城城主,尔纵兵来犯,何故?”
这话说的,既未回答人家问题,还倒打一耙将战由反弹,齐葙再因周延朝的不作为闹心,也被凌湙这狡猾之态逗笑了,而楼堡下的丰伦则被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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