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叹气,扶着膝盖站起身,在几人的盯视下摇了摇头,跟给秋老解释的词一样,“这不是琉璃,这叫玻璃,琉璃是工艺品,这个顶多跟青砖一样,属于实用品,害,不值钱。”
殷子霁心中一动,问道,“主子发愁的原因,就是认为这东西不值钱?”还类比青砖!
他算是领教了这位小主子对于物价的茫然,那是完全不知外面的整体市场行情,果真就是高门里出来的小公子,除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对于百姓生活所知太少。
果不其然,就见凌湙点了头,抄着手走来走去,“我倒是想烧一烧琉璃,但时间不允许,武景同在并州还等着我去呢!可是这东西,拿出去送人,似乎有点寒碜?殷先生,大帅要过生辰了,我总不能弄这东西去忽悠人吧?”
然后对眼巴巴的两个姑娘道,“你们喜欢就拿去吧!反正也不多稀罕。”说着便指向窑口,“等明天,你们再来,保证能看到一堆,而且不单只有瓶子,杯盏、碗盘都可以有。”
说着顿了一下,道,“你们明天多喊些姑娘来,叫我看看有多少人喜欢。”
要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玻璃制品,那他就不弄玻璃了,干脆搞点成套的玻璃器皿出来,武家也有女眷呢!
华吉珏立马高兴的直点头,拍着小胸脯就道,“行,我明天一准给你多喊些人来,我保证,没有女孩子能抗拒这种漂亮的瓶子。”就连一旁的殷馥都激动的红了脸,两个姑娘挽着手的就跑了,怀里的瓶子自始至终没放下,宝贝似的找人分享去了。
殷子霁失笑,望向凌湙道,“主子,你若信得过我,就将此物交由我运作,我保证不会卖出青砖价来,更不会叫人觉得这物寒碜。”可拜托你了,好歹留样搂大钱的营生吧!
看凌湙发愁的模样,显然他是真心认为这玻璃该和青砖一个系列的,但殷子霁却不这样认为,即使这不是琉璃,但这类琉璃的模样,也够它值个好价钱,再要让凌湙按着砖的价格卖,那他这个垂拱堂大总管就别当了。
凌湙叫他的话说笑了,想了想也点头道,“行,回头这买卖你看着弄,只别在咱们城里卖,这东西……咳……”是拢着嘴挤眼睛,“卖出凉州,赚点富人钱。”
殷子霁有些意外,挑了眉笑,“我以为主子又要顾着城内百姓的收入,定个实惠价呢!”不然干嘛要愁成那样?
明明在外事上就是个杀伐决断的狠人,斑秃山一行让娄盱再不敢跟凌湙讨价还价,便是纪立春的言行都收敛了很多,即使要东西也不敢硬要,一副随便赏的模样,怎么到了事关城内百姓生活上的事上,就显得犹豫了起来?
两副心肠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还走的两个极端,殷子霁都不知道凌湙到底经了怎样一段心路劫难,就怪矛盾的,按理这样的人会显虚假,可偏偏他看不见凌湙有沽名钓誉的一面,这就让他更费解了。
但不管怎样,一个知道体恤百姓的主公,远要比一个只知奴役剥削,治下百姓的残酷主上要好,能更让人放心辅佐。
凌湙叫殷子霁笑的不好意思的挠头,尴尬的笑了笑,“我就是在贵价和实惠价上犹豫呢!”
边城目前所有的新鲜东西都很便宜,完全靠量取胜,玻璃这东西既然能被那么多贴子推崇为搂钱第一名,凌湙自然也不甘心卖个平易价,可这样一来,城内百姓自然是少有人能用得起了,至少头几年是绝对不可能在百姓间流行。
殷子霁正色道,“主子,您一心为城内百姓着想,我等是既感动又自豪,可有时候东西一下子给太多,人心就会被撑大了,不能您弄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仅着咱们一地物价定,而且,养兵、养马,维护城墙坚固等等都需要钱,咱们手里要有一两样能搂钱的营生,作为对外打开门户的招牌,至少以后出去,也有个拿得出手的礼物不是?”
边城贫瘠人人尽知,走出去不开口人家就知道你这地方穷,根本不意外你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来,油和青砖,连同豆腐都是常物,没有拿这个送人的,世人爱虚荣,爱繁华,爱稀罕,他们没有深厚的底蕴,和累世的财富支撑,是打不出凉州的,这玻璃出的正是时候,因为除了凌湙和他们自己人,谁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几何,市场价格随他们定,简直不要太爽!
凌湙叫他说的也跟着点头,考虑到现阶段的实用性,他便忍了全城新砌房屋全上玻璃窗的提议,殷子霁说的没错,他们需要有一两样支撑门面的奢侈品,虽然拿玻璃赚钱挺亏心的,且原先他也想差了,太考虑普通百姓的承受力,反而忽略了人心不足的问题,他不能让城内百姓对他的付出形成理所当然心理,他得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首归他们使用,他的东西,想开什么价都由他说了算,亲民有亲民的价,豪奢也有豪奢的品。
既然决定了玻璃不走亲民路线,为使百姓不花冤枉钱,凌湙便跟殷子霁讨论了个让普通百姓承受不起的价钱,专为有钱人打造一款新的流行物。
两人相视一笑,首次就讨论出的相同经营方向庆幸,殷子霁是狠狠的松了口气,不枉他急忙赶来的举动,阻止了又一新鲜物的平价营销,好在这小主子是个肯听人言的。
凌湙也吁了口气,有人能肯定他的想法,与他有一样的经营理念,至少不会让他讹人的罪感太重,况且,用讹到豪富的钱反哺边城百姓,也一样能达到提升他们生活水平的目地,不会比直接将玻璃平价出售,让人人能用得起的结果带来的好处少。
啧,这该死的责任心,好像自把边城百姓纳入羽翼下,就越发不能容忍吃亏二字,他不能,现在连同城内百姓也不允了,不想叫他们吃亏,那干脆斩断他们吃亏的机会,让他们从心理上认定,这玻璃就是造给富贵人用的。
去了这层心理障碍,凌湙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干脆也不守在这里了,反正有秋老,等时间差不多时他再来。
凌湙回府让蛇爷给他收拾东西,这去并州起码得呆小两月,武景同等到他老子的五十五寿辰过了后,就得起程去京畿,他怎么也得等他出了登城才能回转。
还有去并州的人选,凌湙决定这次不带幺鸡他们去,刀营锐气太重,并州有范林译,要落他眼里,难免要扎到某些人的眼,于是,他在门口叫住了一个亲卫,让他把酉一叫来。
等酉一的功夫,他又让虎牙去垂拱堂传了个话,跟殷子霁要两样东西,一个锡箔一个是水银,并且叮嘱了,有就准备着,没有就算了,这两样东西毕竟不是常用物,目测边城也没有店铺有售,他就撞个运气,拿殷子霁当叮当猫使了,万一他就能搞得到呢!
凌湙嘿嘿笑了一声,殷、齐二人变成自己人的便利,就是有些事情可以从他一人独揽,变成只要动动嘴就可以了,很省心。
酉一很快就来了,拱手行了礼后,听凌湙说起了去并州的事,惊讶的抬头发问,“主子是说,这次随行的队伍用亲卫营?”
天可怜见,没有哪家亲卫当的如他这般形如隐形了,酉一激动的甚至往前迈了两步,后感到不妥,又往后退了两步,站直了身体道,“主子放心,属下定带着亲卫营内所有人,誓死护卫主子安全。”
然后听到消息的幺鸡不干了,大中午的从训练场上下来,直跑进饭厅找着正在用饭的凌湙,拉了把登子就怼着凌湙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跑的满头满脸灰,盯着凌湙道,“主子怎么能不带我们呢?带酉一他们管什么用?他们不行,还是让我们刀营跟你去并州吧?”
凌湙慢条斯理的喝了口热汤,点着桌前的空地道,“站前面去,一身臭味,熏着我了。”
幺鸡不情不愿的站了过去,眼巴巴的等凌湙回答,凌湙却撂了碗筷,看向他的手,“你们几个的伤都长好了?”
炸伤不容易好,要不是有左姬燐在,就他们那伤,光感染都得要了命,凌湙又烧了几瓮高度酒给他们作消毒用,之后几个人被摁在左姬燐的药庐内,喝了一星期的苦药,凌湙背着他们,让左姬燐在药里加了好大一把黄连,只苦的几人喝了药就呕,偏又怕呕了药治不好伤,又生咽了回去。
烈酒擦伤口的疼,苦药烧心口的痛,让幺鸡一提起那段养伤的日子就哆嗦,直直将手伸到凌湙眼前,“好了,都好了。”
一副生怕凌湙再压他们回药庐的样子。
凌湙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点着对面的坐位道,“吃饭了么?没吃就一起用点。”
幺鸡啪叽一把坐了下来,虎牙觑着空给他端了碗,他接过后毫不客气的大口吞咽,一气吃了个饱后,才抹嘴正视着凌湙的眼睛道,“主子,咱们一直一起的,你不能丢下我,况且那是并州,有朝庭的人在那边,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在你身边……”话没说完,神情已经低迷了。
凌湙点着桌面等他消化乍闻消息的震惊后,才道,“幺鸡,我说过,你选做刀这条路后,就不能再时时跟在我身边了,整个刀营就是你的责任,我需要你领着他们为我冲锋,每战的危险处都定然有你们的身影,你和刀营是我最坚实的依仗,我不能让你习惯干原本属于亲卫的活,你和酉一的职能是不同的,寻常出行且用不到你们,如像上次去斑秃山,你看我有提过让酉一或甲一去么?幺鸡,你该长大了,不能因为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就总是模糊这中间的界线,你说酉一不行,可他也是氏族暗卫营里百死一生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放出去起码也是个千总的材料,幺鸡,以后说话过过脑子,总仗着你与我的关系让别人容忍你,总有一日别人若是不忍了呢?我又不能时时看顾你。”
幺鸡叫凌湙说的垂头丧气,凌湙却没放过他,手指点着桌面笃笃的敲着,“之前因为兵源的问题,人少不够用,才一直叫你跟前跟后,让你错以为还似从前一样,幺鸡,即日起,刀营独立出府卫行列,等北山大营建好后,你就带着人过去,此后无招不许随意往我这里来,我有事自会吩咐人去叫你,我要你和刀营的所有人,慢慢淹没于众人视线之外,刀营是奇兵,可当前锋用,却不属于前锋营,你记着,不许再放任他们随意出入城中心。”
随着边城人口的日益增多,外来的视线必然更多,凌湙不能让刀营的人过早出现在其他人眼前,是时候将刀营藏匿起来了。
幺鸡听的难受极了,张了张嘴问道,“那以后我们不仅不能跟在你身边,连夜市也不能逛了?”
凌湙眉头跳了跳,拍了下桌子,斥道,“不能,刀营的主旨就是刀藏于鞘,才有奇功,你们大大咧咧的隔三差五往城中去,恨不得全城百姓都知道你们的厉害,是想干什么?幺鸡,我再说一次,你若是将刀营弄的跟城卫、府卫一样叫人熟知,那你们整个队都将编入骑兵营,我会另挑了人重新培养一支刀营,此话,你回去也一样告诉秋扎图他们,若他们无法忍受北山的清苦和孤寂,受不得拘束,就趁早退出刀营,步兵与骑兵那边随时准入。”
幺鸡吓了一跳,忙从登子上站了起来,束着手摇头,“我们不要编进城卫或骑兵营,主子,我懂得了,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他们一个都出不去。”
说完见凌湙的脸色缓和了些,又念念叨叨问,“那主子准备带多少亲卫走?”
整个亲卫队目前有三百人,但幺鸡毫不谦虚的说,自己的队削这三百人不费力,故此,他非常担心这些人保护不了凌湙。
凌湙斜眼瞟着他,冷哼,“带二百就够了,我是去并州,又不是去打仗,况且那是武景同的地盘,他能叫我吃亏?”
幺鸡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讨价还价道,“二百太少了,起码五百,把甲一也带上,他挺强的。”
甲一领着骑兵营,目前正紧锣密鼓的在城内普及的骑马项目里,挑选合格的骑兵人员,忙的也是不见人影。
凌湙嫌他问来问去的烦人,挥了手赶他,但幺鸡仍不放弃,碎碎念道,“二百真的太少了,万一遇上变故,他们回防不及,主子可叫人瓮中捉鳖了,不行,你要不多带点人,我肯定要偷偷带人缀你后面接应的,你多带点,必须多带点……”
说着说着似想起了什么,眼神亮晶晶的瞅着凌湙,“主子,你不是愁没合适的礼物贺武大帅生辰么?我有啊!”
然后,凌湙就被幺鸡带去了女兵营平时训练的地方,就见午后聚在一处休息说话的女孩们,围成圈的看中间几个姑娘跳舞,旁边有一人正在伴唱,“人间一场烟火你曾盛开过……”
这是姒淼火化时,凌湙唱了送她的,没料过了这么久,居然在此处又听见了,他无语的扭头问幺鸡,“你教的?”
幺鸡摇头,小声道,“从玉门那边传来的。”
不用说,当时盈芳楼那花娘来问的时候,凌湙就知道她们应该会学,没料竟然都传唱到了边城来,更叫人意外的是,居然还编了舞。
歌本来就带了点小桥流水的惆怅,若再触景伤情,很容易招人泪目,几个跳舞的姑娘神情随歌动,那叫一个舞姿曼妙轻盈,显然本身就有舞蹈功底。
幺鸡在旁絮叨,“她们功夫虽然不如我们,但在女人堆里也能以一敌四五个,主子,你把她们带上,以给武大帅献舞的名头带身边,人家会防着一溜的亲卫,不会在意一溜的女人的,万一出什么事,她们能给你挡一阵。”
凌湙意外的看着幺鸡,稀奇道,“你竟然会动脑子了?还知道使美人计?”
幺鸡挠着头诚实道,“不是我想的,是杜猗念的,说这些女孩子一般氏族里也有培养,专门用来做那种用处的,教点防身功夫,有时候出奇不意,很能成事。”
原来是杜猗,那就怪不得了,凌湙点头后又摇头,望着浑身自在灿烂的一群女孩子,“我要沦落到靠她们解救,那我该多穷途末路了?幺鸡,我许王听澜筹建女兵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用她们,她们又不是物品,且歌舞只是个人爱好,若因为这些才艺,就令她们做些屈辱事,那我又为什么要收留解救她们?这不是从狼窝入虎窝了么?不需要!”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叫幺鸡扯了胳膊,直着嗓子冲女兵处喊,“王听澜,主子要去并州给武大帅贺寿,你们愿意挑几个人一起跟去么?以献舞的名义去,敢不敢去?”
王听澜从女兵中间站了起来,讶异的看向瞬间被凌湙踢倒的幺鸡,只见幺鸡龇牙咧嘴的冲凌湙道,“反正你不多带点人,我就跟后头摸去,主子放心,我不连累别人,到时就我一个人跟后头,也免我在这里睡不安稳。”
凌湙脸现怒容,抬脚又要剁他,却听王听澜道,“敢去,主子愿意用我们,是我们的福气。”
幺鸡揉着腿从地上爬起来,冲凌湙道,“她们功夫练的不错,真的,那些个发起疯来的老娘们,我们几个男人都按不住,但她们能,主子,你要相信王听澜,就让她去你身边充个贴身婢女,不会有人疑心她们的。”
王听澜带人立刻跪了下来,埋首道,“我们愿意为主子赴汤蹈火。”边城的日子太好过了,从心理上就觉得轻松,且因为职能的关系,走出去都受人尊敬,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成就感,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小主子给的。
凌湙顿了一下,无奈道,“并州又不是龙潭虎穴,至于叫你们一个个紧张成这样?况且你们认为谁能伤害到我?真一个个瞎操心。”
幺鸡不管,硬赖着凌湙在女兵营里挑人,王听澜又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最后,凌湙只能点头道,“那你挑吧!挑几个能歌擅舞的,回头重新练一支曲子。”
这歌能传到边城来,北境三州当已经传遍了,既然打着献舞的名义,就不能太敷衍了,必然要拿出点特色的。
凌湙将《人间惊鸿宴》甩给了幺鸡,“三天,练好了就去,练不好就留下。”
幺鸡拍着曲谱头一点,骄傲道,“主子放心,我定教好她们。”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刻,宁振鸿躲在父祖商量事的书房橱柜里,亲耳听见了两人计划着上表请封公主的事。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大姐果然入了他父祖的眼,要准备拿她去献忠心。
宁振鸿气的一把从躲藏的橱柜里跳出来,冲着桌上铺好的折子就去了,眼眶通红愤怒如小兽,吼叫道,“我已经去信给五叔了,你们等着,要真送了大姐去和亲,五叔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告诉你们,我一直跟五叔有联系,你们别逼我把他叫回来。”
他恶狠狠的盯着亲爹和祖父,宁晏竟叫亲儿子盯的心中紧张,声音也跟着涩然了起来,“你、你怎地能联系上你五叔?”
他们家里去了多少信?可小五愣是除了亲娘的信,其他人的一概不回,却不料,他儿子竟说能将人叫回来。
一时间,宁晏和自己的父亲宁栋锴都紧张了起来,死死盯着小小的宁振鸿道,“你们通过的信呢?拿来给我们看看。”
宁振鸿昂着脑袋大吼,“你们要是永远不想失去五叔,最好别做出卖家人的事,我告诉你们,五叔最恨的就是不将家人当回事的东西,你们卖了他,又要卖我大姐,五叔不杀你们,但是绝对会将你们手里的东西一一摧毁,爹,你要是相信我,从今天开始,深居简出,不要再与外面那些人来往了,他们会害死我们家的,我们锁起门来安分过日子,等五叔回京,自然有你们的富贵,比起别人,他才能成为我们的依靠,祖父,家里送的那点人和钱,你就以为能打动五叔,让他原谅你了?才不会,五叔根本不稀罕你那点东西,你该庆幸家里还有祖母在,不然……”他连半个眼神都懒得给你。
并州,武大帅从武景同嘴里,知道凌湙将要来小住的消息,再望向正加紧往京里,发送八百里加急消息的范林译,突然笑了一声,“他这命怕是要完了。”
那小子虽说出了那个家门再不入的话,可怡华郡主毕竟是他亲嫂子,宁三公子可是和他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他若知道这范林译干的事,……呵呵!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要你为我孩儿偿命~……
第二窑玻璃液再烧出来后, 凌湙心里就有了数,这回他也不亲自吹了,喊了两个看着就肺活量很大的壮汉, 和秋老一人带着一个开始做玻璃制品,从最简单的茶盏开始, 他先给秋老示范了一下, 然后告诉秋老, 放开想像去做,什么都可以做。
凝胶状的玻璃液可塑性高,又有剪刀、矬子等趁手工具加持,凌湙就按着见过的瓶瓶罐罐弄, 瓶身上打棱格纹, 做花口,又做了差不多样子的带把口杯,三角的欧式果盘, 挂耳的六方点心盒, 就他见过的,统统都给弄了出来,然后见围观的一群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惊叹的捂着嘴, 怕吓着人似的不敢出声,就瞧着个个怪好玩的, 于是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与院里的小伙伴们玩的玻璃弹珠。
这一念头起来, 就没压制住,于是跟那些小孩子道,“去捡些花草的叶子来。”
五月生绿, 再是枯竭的边城,各路口墙边都有野花野草蹿了出来,几乎不用特意寻找,就有跑的快的小孩子,递了把红黄绿的花草来,凌湙揪着上面的叶瓣子,搓着玻璃液就弄了几个珠子出来,透明的小珠子将带着颜色的花瓣裹在里面,对空看着别提多好看了,然后他一把头搓了上百个,盛了满满一盘子,笑着招手让那些小孩子上来拿,“一人六个,不许抢啊,还有,不能吞肚子里去,不然要死掉的。”
那些小孩子纷纷愣住了,缩着手先还不敢拿,但见凌湙和煦含笑的模样,胆大的就有上前试着拿两个的,等又被凌湙往手里塞了四个后,这才敢相信,城主做的这新鲜珠子真是给他们的,一时高兴的咧了嘴,咕咚一下就给叩了头,捧着玻璃珠子就回家找大人去了。
殷子霁守在旁边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见凌湙顿了顿之后,望着那些珠子突然道,“拿些针来。”
干什么?戳孔啊!
为了加快速度,凌湙就叫殷子霁安排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来,等他把珠子搓出来,趁没冷却时赶紧在中间戳孔,他做的专注,也没注意秋老那边的情况,等一池玻璃凝胶叫两人用光了后,一抬头,惊讶的才看见,秋老那边竟用凝胶做了一排的各种小东西,栩栩如生的摆在那,透光清亮。
这下子不止闻先来的小孩子了,周边手里只要没活的,统统都围了过来,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摆了一排的晶莹透明物,有凌湙在场,也没人敢发声,就连平时说话嗓门大的人,都紧紧闭着嘴,只震惊羡慕的眼神看着,特别是场中的女人,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喜欢二字。
华吉珏和凌馥两个远远的就看见这边围了一圈子人,忙招呼后面被她叫过来的孙氏母女,以及硬被凌馥拖过来的王听澜,几人从外面挤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成排的玻璃制品,这下子就什么都懂了,别说围观的这些人,就是她们都一眼移不开,立即喜爱上了。
“哇哇哇,好好看啊!这、这些都是你们做的么?哇,这是小兔子?小狗?还有,这盘子还挂耳环哎~好好看!”
华吉珏围着一堆的玻璃制品,清脆的声音直往众人耳里钻,实实说出了在场人的心声,凌馥和王听澜几人都跟别人一样,只敢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明明眼里也有喜爱之情,却因着凌湙,没人敢出声,只有华吉珏一个人捧着脸惊叹,完了看凌湙没说话,又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这个摸一摸,那个摸一摸,触手冰冰凉光滑无比,捧到怀里竟舍不得放了。
凌湙摇头,没理她的一惊一乍,他开始将铁板上擀平冷凝好的玻璃裁下来,用殷子霁也不知上哪给他找来的锡箔纸蒙了一层,之后开始往上面浇注水银。
秋老好奇的在旁边看,就连以为完工的殷子霁都移了两步,聚到了凌湙身边,看着凌湙连着用锡箔、水银做了好几块平面镜,直等上面的液体全部凝固之后,就听凌湙长出一口气,道,“好了。”
几十双眼睛统统盯了过来,就见凌湙小心的将盆面大小的玻璃从铁板上掀起一角,之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突然两只手捧了起来,直对着就近站在身边的秋老和殷子霁。
两人瞪着眼睛愣愣的瞅着凌湙胸前的镜子,就见里面显出两个纤毫毕现的人形,当时就倒抽一口凉气,瞪着里面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影,抖着手指着道,“这、这是……”
铜镜再清晰,由于色泽原因,照出来的人脸始终泛点黄,可这东西全然没有半点变形,连各人脸上的纹路都照的清晰无比,秋老更往前怼着镜子照了照,揪着自己脑袋上的白头发道,“原来我这么老了啊!”
华吉珏挤过来探头看,一看之下,生生被吓的惊叫起来,“哇,我怎么这么黑?”
自到边城后,她就没在屋子里呆过,除了睡觉,平时都往别处蹿门玩,特别是孙氏母女来了后,她的玩伴又多了一个,早把在凉州时,被齐夫人束缚出来的规矩忘了个七七八八,石晃一个大男人,只知能叫她高兴就成,如此两三个月下来,肤色很难保持住在凉州时的白皙。
之后她不信邪似的,转头又将凌馥拉进了镜内对比,一对比才发现,凌馥跟她也差不多,都被边城的风沙吹的干而柴,皮肤往棕色里走,两个姑娘瞪着眼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震的说不了话,欣喜立刻被沮丧取代,捧着脸不敢信似的叨叨,“怎么办?丑了,哇,原来我这么丑啊!”
凌湙低头看了看镜子,半转了面照向自己,然后道,“没事,我也黑。”
他那不是黑,他那是健康的麦色肌肤,华吉珏湿漉漉的眼睛瞪向凌湙,声音都哽了,“你是男孩子,你黑没关系,我不能黑啊!呜~这是什么啊?好讨厌,哇,我不要这个。”
凌湙叫她的反应弄懵了,将镜子放下,犹豫道,“你不喜欢?”然后又转脸问凌馥,“你也一样?”
嘶~这么清晰的镜子,姑娘们居然不喜欢?
不对啊!他明明记得贴子里有提过,银镜比铜镜更受女孩子欢迎,刚生产出来时,可是卖了好大的价钱,这可是他特意准备出来,呃~准备搂大钱的。
孙氏带着韩令蓉上前看了看,安慰的拍着华吉珏,“没事没事,以后在屋里躲两天,就又能白回来了。”说着好奇的也往镜内看看了,待看到唇红齿白的女儿时,高兴的笑了。
华吉珏也在旁嫉妒的揪着韩令蓉的脸,“你怎么这么白?你怎么能这么白!”
凌湙在旁看的心急,再次问她们,“这东西不好?”心中恍然,约莫就是太清晰了,叫人接受不了,就宁愿用铜镜欺骗欺骗自己。
凌馥曲身接了话,脸红红道,“好,好的,这镜子照的如此清楚,都没有把人变色呢!”就是太清楚了,叫人产生心理不适,本来还觉得自己挺美的,叫这镜子一照,立时显出原形,丑的没眼看。
大抵女人都有点容貌焦虑,反正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凌湙决定相信贴子里的话,叫人去请了铁匠铺里的人来,看能不能给镜子做个框子,最好是可以手持的,镶点金镶点玉什么的,尽量搞的华丽丽的,他准备先拿去送给武家女眷们。
殷子霁领了这差事,听凌湙描述了一遍后,就知道大概方向了,反正就是把铜镜镜面换成这个水银镜面,那花样可多了,不止手持的,摆梳妆台上的,且就这镜面大小,弄个半身长镜都可以,绝对能大卖。
最后,凌湙为了感谢华吉珏她们来给他当参考,一点没吝啬的让她们各人挑了两三样,并且嘱咐她们若不小心碎了后,别用手拿,避免被划伤,听的几个女人直点头,保证不会弄碎,这么好看的东西,好好保护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弄碎?不可能,绝对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