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前面的真心呢?喂狗了?
却听那戏台子上的唱词突然响起,“愿你新欢不断,枕边人换了换,最后却无一人相伴,愿你遇见的人无一真心待你,今生再遇不到爱情……愿你曲终人散,深情变成心酸,深夜只有眼泪作伴,愿你孤独终老,某年又想起了我,后悔又遗憾……”
台下听客一时都惊呆了,等反应过来,才有人喃喃出声,“好狠的祝愿。”
前面有多深爱,后面有多怨恨,中间再夹些世俗欲望,一大锅炖到后头,为的就是把这首《一生无爱》送出道。
凌湙跟武景同躲包间里看戏,一脸好笑的望着武景同,“怎么了?这样望着我?”
武景同张了张嘴,倒吸一口气,“你也没告诉我,最后还有一首句句不提恨,却句句充满恨的歌啊!”
这是要把人钉在地上扒皮抽筋啊!
且不管故事逻辑通不通,这小曲肯定会火,完了就会引起人的追究欲,这台小戏将彻底出名。
凌湙知道现时男女没有自由恋爱,但对爱情的幻想古今通用,看点小戏寻开心,感受个戏里的悲欢离合还是可以的,如此,他才排了这样一出狗血戏码,主推一个恋爱脑到害人害己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是这个范大人拆了一对恩爱夫妻,将其中的妻子嫁给了自己曾经的爱人,然后,在送亲的路上,被这妻子的丈夫一箭穿心,横尸荒野。
因为走的是个与时下小戏不同的路数,中间几次翻转,最后报应不爽,就看的人心情跟着跌宕起伏的,搏眼球的效果叠满,就非常刺激,火的酒楼场场爆满。
范林译躲在官栈等京中旨意,这日听伺候自己的仆从说起,城中兴起的戏班子又排了新戏,并火爆全城的事,一时心里痒痒,便躲着人寻了间包厢听戏,然后,听着听着,他听出了点不对劲。
等将这出《双龙戏珠》前后仔细咂摸一遍后,他气的浑身发抖,一时没忍住,踢了房门,居高临下的指着戏台上的姑娘厉声断喝,“狗胆包天,竟敢如此编排本……”
凌湙开了隔壁厢房窗子,对外招手,一脸笑眯眯,“范大人,你身上的病好了?”
他好没好只有自己清楚,但京里所有人都知道,怡华郡主非常不好,她不好,也不会让别人好,天天雇一群地痞无赖堵到范林译家门口,从他祖上八代开始数,数一个骂一个,直骂的范家老太太寻死觅活的要告她。
怡华郡主也很光棍,直接进了太后宫里,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拿根绳子,扬言皇帝如果敢答应那混账王八蛋范某人的提议,她就吊死在太后宫里。
皇帝躲在宣仪殿里听见消息,带人赶来时,怡华郡主的脑袋已经套进了绳圈,而太后则在一旁吓的六神无主,被人扶着才堪堪没晕过去,指着怡华郡主愣是一声也发不出。
宁琅回了宁府,将儿子宁振熙托付给了亲娘陈氏,然后带上剑,一人一骑冲出了京畿,直往北境奔袭而去。
凌湙正龇着一嘴小白牙,冲范林译亮刀,旁边武景同作陪,一副你敢动一个试试看的模样。
范林译不认得凌湙,却认得武景同,一时将编排他的戏码算到了武景同的头上,抖着手指着他,“你……我……本官,本官要见武大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叫我看看到底是谁要在……
并州北门的城门楼, 风雨沧桑下,已伫立了百年,与楼前的瞭望台,在这个满目沙土的地方, 成为整个北境, 及至整个大徵的坚实门户, 抵挡住了遥远凉王帐下的马骑, 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与侵袭。
凉州破过门,随州失过城,唯有并州,百余年的防守,坚定的守住了城下百姓,成为整个北境百姓心中最安全处,哪怕它的对面常常有敌军来犯, 但只要城头帅旗不倒,令兵未传丧音,城内百姓便没有惶惶不可终日时,是该怎样度日度日,该怎样过活过活,未有举家举族往别处搬迁之说。
武帅府就是他们的底气,只要武帅府的日子是正常的,那他们的日子就也是正常的。
凌湙跟着武景同上了北门城楼, 站在墙垛后头,举目望向豹子沟处,一片灰蒙蒙的凉羌军帐。
三四万大军,除开马匹,便是毡包都绵延了好几里, 动辄烟尘飞上天,一路直往某处聚,能很明显的分辨出他们的中军帐安置的位置,远远的吆喝声狼嚎似的随风飘来,展露威风似的向大徵军民,炫耀着他们的兵强马壮。
武景同骑墙头而坐,贪婪的吸着旷野尘烟,仰脸闭目,大张着双臂,半晌才道,“小五,哥哥这一去,便不知是否会有回转之日了。”
他在家中声色不动,如往常般行止肆意跳跃,便是在父亲面前,也尽量克制着忧虑,显出一股子没心没肺的憨样。
可他其实很清楚,京畿皇权的闸刀,已经对他开了锋,一旦他有半点行差踏错,或北境有异动不听令之举,他的命基本也就完了。
历来质子便难有几个好下场的,要么被养废,要么被杀灭,能安然无虞归家的,凤毛麟角,武景同想想自己的性子,不太有信心能从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全身而退。
凌湙倚在墙头石壁上,六月头的风已经生了暖,身上的小褂子是武夫人使了人替他新制的,脚下的鹿皮靴柔软透气非常合脚,用的是太夫人库里收藏的好皮料,便是腰上悬的荷包,都是武家姐姐们亲手锈的,见天的新鲜蔬菜,果子补充,来没几日,凌湙的肤色竟有转白趋势。
武景同抠着墙沿叫风雨侵蚀出的坑洼处,闷闷道,“以后咱俩想要再聚一处,便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小五,哥哥要是在京里娶媳妇,你约莫连喜酒都喝不上。”
凌湙心中一动,问武景同,“大帅和夫人对你媳妇的最低要求是什么?”
既然否了承恩公家的姑娘,那武景同的择偶范围就大了,但同时受限的条件也相对多了,起码与他家门庭一般高的侯爵勋贵,陛下不会同意,武大帅也肯定不会干这种类结党的不智之举。
如此,武景同的妻族只能往下找,且都不能与文官沾半点关系。
武景同挠了把脑袋,声音郁闷,“父亲说最好往三等子爵里找,母亲不同意,说最次不能低于伯爵门庭,咱们家毕竟是一等侯,门庭太低,不止我面上不好看,就是新妇进门,也要叫人低看笑话。”
凌湙点头,后宅女人向来不好遇,若势孤背景弱的,很难在其间行走,会被排挤。
“那你对妻族的最低要求呢?或者说,你对你未来妻子有什么想法?”凌湙又问。
武景同叹了口气,“以前倒是想法挺多的,要门第高的,附合我娘的期望,这样她们婆媳好相处,要长相好看的,这样我瞧着也高兴,要聪明会持家的,毕竟以后要主持中馈,理一族宗妇职责,最后……”说着脸红了一下,“要身材圆润些的,好生养,也不会风一吹就倒,我喜欢微胖的姑娘。”
凌湙无语的瞪着他,眼角抽抽,“你要求还挺多,难怪你这老大不小的没找着人。”
武景同叫他怼的不好意思,移了眼睛小声道,“现在没要求了,只要能尽快成亲,不至让人有利用我婚事来挟持我家站队就行。”
武大帅现在就担心那几个皇子会对武景同的婚事下手,他们各人母家那边肯定有待嫁的姑娘,若武景同着了他们任何一人的道,那倒不如直接去求承恩公家的姑娘来的更保险了。
凌湙点头,理解的拍了拍他,便将心里的想法提了提,“我这倒是有个人,你听听?”
武景同眼神一亮,连连点头,便听凌湙道,“我舅家,镇国将军陈奇章,膝下嫡次子所出之长女,前年及的笄,后因替祖守孝耽误了说亲,今年七月该脱孝了。”
他舅舅陈奇章袭祖上镇军候爵,降等后是为镇国将军,他的次子在军中领的是个校慰差事,非常闲,其长女陈漪是个心思灵巧的姑娘,凌湙见过她,是个安静无争的娴雅人。
武景同叫凌湙说的愣了一瞬,然后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辈分。
凌湙从旁见后,倒是笑出声来,“别算了,我二表哥家的姑娘,管我叫叔来着。”
武景同瞪眼,扭头望向凌湙,叫道,“你占我便宜。”
凌湙摇头,一本正经道,“没有,只是恰巧有这么个合适人,恰巧觉得她应当能胜任你妻子的职责,答不答应在你,我只是顺嘴提一提而已。”
武景同为难了,若换了别人,他可能会对这样的提议想都不想的拒绝,镇国将军正好卡在子爵的门栏上,下一代继承人将无爵可继,这从那姑娘的父亲领闲差的事上就能看出,陈家已经跟平常武将门第一样了,勋贵二字已经从他们身上掉落,往日荣光也罩不起这一门的落没。
凌湙点着手指头道,“我这个舅舅说来也是时运不济,他本身是有领将才能的,当年匿名参加武考,名次就排在你父亲后头,这个你回去问一下就知道,他之所以不受今上重用,也是因了我家的拖累,我大表哥喜文,与我大哥倒是一路,我二表哥习武,得了我舅的指点,武艺方面强过那个所谓的总督樊域,只长久不得重用,郁郁不得志,如今一腔心思用在培养其长子上,我给你说的那个侄女,嗯,学过两手功夫,下盘很稳,该是偷偷用过功的。”
这也是他觉得那姑娘,不似表面柔弱样子的原因,凡能在练武方面肯吃苦的人,性情里总有股坚毅不服输处,心思若再通透灵巧些,后宅几不会落人陷阱,遇事也不会只能等着男人来解决,这样的姑娘独立性乃当代翘楚。
武景同没说话,心里极为矛盾,脸都为难的皱成了一团,“……可她辈分太小了,我若娶了她,那咱俩不得差辈了?介时我管你叫叔?”
凌湙噗一下笑眯了眼,边笑边点头,“那是自然,若真成了,你可不得管我叫叔?且我也不是指着她来占你便宜,而是觉得她应该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一个掉出勋贵行列的没落武将家的姑娘,不会成为高门贵女的目标,武景同又没长的貌比潘安,引不来为他争风吃醋的后宅之争,娶妇后的日子,当能淹没在形形色色的大会小宴里,附合他低调避祸的心理。
武景同倒底没拒绝凌湙的提议,因为能叫他提出来的姑娘,定然有其过人之处,他相信凌湙在这方面的人品,不至于真为了占他便宜提个小辈来坑他,如此,便正色道,“那我回去与父亲母亲商议一下,他们若无异议,等我进京时,就往镇国将军府里去一趟。”
凌湙点头,也不纠结这亲事能不能成,反正成不成的都不影响他和武景同的关系,只嘱咐他道,“宁侯府那边你无需去拜会,就是万一与镇国将军府的亲事成了,也别提我的名字,切记不要叫人知道你认得我,若我有事找你,我自会派人私下里联系,嗯,最后就是,在检举黄铭焦的过程中,顺便把我大哥的职抹了。”
宁振鸿来信了,说他爹在宗正寺谋了个六品宗丞的官,替皇帝掌族亲藉册,录婚丧嫁娶之事。
凌湙都惊呆了,不知道他是怎么钻营的,竟然钻到皇帝眼皮子底下去了。
宁晏,你是不是傻?真就那么想当官么?竟然拿命去赌。
凌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正好武景同要进京,干脆趁着搞黄铭焦的时候,顺带的把他搞回家蹲着去,别特么的一天天往外头蹦,回头带累的他娘跟后头受苦。
武景同知他家的糟污事,一时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两人在城门楼上吹够了风,便相携着往城内走,半暗的街巷上灯火渐起,并州的初一、十五不禁宵,今刚好是十五,趁晚出来做生意和游玩的人陆续上街,一路走过,各吃食摊点上渐渐围满了人。
凌湙少有这样闲暇时,走在武景同身边不时观察着左右行人,见他们不慌不忙逛着的样子,竟丁点没因为城外陈列的兵阵焦虑,巡夜的城卫在街头巷尾站岗,马车被拦在街道以外,酒楼二层的围栏上坐满了人,白天没听够小戏的,夜晚竟也兴致不减,就是坐不起包厢的,也愿意花两文银买一碗酒,蹲在墙根底下听,整个并州安宁祥和,且富裕。
武景同侧耳听着酒楼内传出的小戏声,笑着调侃凌湙,“你这一举,着实把那范林译弄的名声扫地,他如今躲在官栈里都不敢出了。”
说是要找武大帅评理告状,然而武大帅压根没见他,理由是忙着布兵控防,以监视豹子沟里的凉羌骑兵们的异动,没空听他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事,嘿!
直气的范林译欲上表告武帅府毁他名誉,然而,信没送出去,就又叫他追了回来。
无他,这等扑风捉影,对号入座的小事,即便上了表也动不到武帅府分毫,还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出小戏的存在,范林译哑巴吃黄连,根本不敢经由他手的将小戏送进京,于是,只能缩在官栈里当鸵鸟,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
凌湙在街角一处的摊子上,竟看到了炸豆皮和炸豆渣饼,一锅豆油摆在炉子上,不惜油的将切好的豆皮和做好的豆渣饼往里放,一个油纸包里五六片豆皮吆喝五文钱,一块豆渣饼竟卖到了八文,再配上万能调味料,一时间整片街角上的食客都被这处小摊子吸引,纷纷领着孩子女人围了过来。
武景同闻着飘香的豆渣饼,要拉着凌湙也去排队,叫凌湙拒绝了。
凌湙在等武景同买东西的当口,移了脚步去看旁边的木刀枪,北境民风彪悍,小孩子的玩具也都以木制刀兵为主,这些个摆出来的木刀枪为防会戳伤划到人,做的都是钝口,凌湙仔细拿了一把在手里观看,除了手中的重量不对,其余细节方面,竟与铁铸的兵器差不离,可见做这个的木匠手工精巧且用心。
他正细观案上的每一把木刀木枪,却突听旁边的巷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那声音细且惊恐,混在街上的人声里不显,再有巷里灯光无法照及,虽能看出里面站了人,却瞧不真切发生了何事,凌湙皱眉凝目看去,却叫卖木刀枪的老汉拽了拽,小声劝道,“小公子别管闲事,那是于总旗在教训他家娘子,等他打过这一阵就没事了。”
说着摇了一下头,嘴里念道,“上个媳妇就叫他打没了,这好容易捡了个不要钱的,又打,就天天怀疑他媳妇背着他勾搭别的男人,整天疑神疑鬼的,只要看到有人跟他媳妇说话,不管什么事,问也不问就先伸手打一顿,那小娘子也是遭罪,遇上谁不好,非得遇上他,好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生生叫他三天两头打的鼻青脸肿,哎,造孽哦!”
暗巷里开始往外断断续续传出哭声和求饶声,凌湙皱眉,拎着把木枪往里走,顺手掏了一块小银角子给了摊主,那摊主跟后头哎哎了两声意图阻止,却眨眼就见脸冷的小公子站到了于总旗面前。
凌湙上下打量了下一身酒气的男人,杵着木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要打自己的媳妇?”
那缩在墙根处的女人身形震动,埋着头立时断了哭声,抱着胳膊就要往巷口外跑,却叫挡在身侧的男人一脚踢中腹部,嘴里骂骂咧咧道,“跑什么?心虚了?说,孩子是谁的?呵,你可真有本事,连这么小的公子也能勾搭上,我该怎么夸你才好?怪不得整天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往街上跑,竟是指着攀高枝,离了我呢!”
那女人叫他踢的闷哼出声,却仍埋了头不敢抬,更一眼不敢往凌湙处看,拼命抱着肚子摇头,声若蚊蝇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是你的,孩子就是你的,我说过了,没有别人,真的没有别人……”
于总旗显然不信,眼睛在凌湙身上打量,但见他手里拿着把木枪,顿时气极反笑,刷的一下抽了自己身侧携带的配刀,刀尖直指凌湙,醉眼迷蒙的狠声道,“小子,你是不是她相好?说,你与她约在此处,是不是准备私奔?呵呵,算了,不说也罢,反正等我把你杀了,她想跑也跑不了。”
凌湙气极反笑,正要斥他眼瞎胡说八道,却见那一直埋了头不吭声的女人,突然扑到他的脚下,推了他往后去,嘴里道,“快走,公子快走,他会杀了你的,公子,奴家谢谢你……”
于总旗本就在怒焰高炽中,一见这女人做态,当即炸了,举着刀就直冲凌湙而来,嘴里更大声道,“我看你敢走?哼,想跑?那也得看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巷内狭窄,只容两人并肩,凌湙叫扑到他腿下的女人抱着脚,身形一时竟不能动,眼见于总旗的刀就要劈中他,凌湙再顾不得会伤到脚下的女人,当时就用力侧踢,一脚先将女人挥至身后墙根处,自己则举着手中的木枪,迎上于总旗砍过来的刀,只听咣当一声,他手里的木枪就断至两截。
于总旗狞笑,腥红了眼再次举刀砍来,凌湙暗啜一声晦气,点着脚尖将落在地上的那截断枪头挑到另一手上,两只手各擒着一截断枪,当了二节棍使的左右开弓,直往于总旗两肋处戳,再助跑两步登墙跃起,兜头一棍子打中于总旗的脑袋,直将他打的眼冒金星,持不住手里的配刀,晃悠悠的软了身体,栽倒在地。
武景同买完豆渣饼,一回头就不见了凌湙,正疑惑着,就听旁边的暗巷里传来打斗声,伸头往里一看,就见凌湙正一脸漆黑的在拍衣角,手中还攥着把断掉的木枪,当时就惊讶的往里跑来,边跑边道,“怎么了?才将一下子怎么就跟人打上了?”
凌湙呸了一声,晦气的直皱眉,“遇上个疯子,偏要污我与他娘子有染,特娘的,怪不得没人敢进来管闲事,就这逮谁咬谁的疯狗,换了谁都得吐声晦气东西,什么玩意?当人人见个女人就要勾搭似的,有病,居然还是个总旗,呸!”
武景同望了地上的人一眼,哦了一声不在意道,“原来是他?”
凌湙摔了断木枪,斜眼望过来,“怎么说?”
武景同啃了一口炸的酥酥的豆渣饼,道,“他前个媳妇就是跟人跑了的,当然,也是他长年不善待人家,动不动拳脚相加的,那女人受不了,丢下孩子就跟人跑了,然后叫他带人给抓了回来,一顿打没收住,生生打死了。”
凌湙见他说的一脸不在意,冷声问,“怎地?你是认为这东西打媳妇还打的对了?”
武景同摇头,一脸无辜,“没啊!我只是觉得他跟他媳妇都有错,过不好和离就是了,跟人跑了,不是叫他难堪么?是男人都忍受不了吧?虽说后头被打死也挺可怜的,只到底也是有错在身的。”
凌湙点头,长长的哦了一声,突然就上前踹了他一脚,却叫他灵敏的躲了过去,还笑嘻嘻道,“哎,你踢不着,这里虽然暗,哥哥我也是有耳力能听声辩位的。”一副得意样。
“呵,你知道我要踢你,还知道躲,那他上个媳妇天天挨打,就不能找个人庇护了?还她有错,就这东西的疯样,要能跟人好好和离,他媳妇能不声不响的跟人跑了?呸,他活该被人戴绿帽子,好恶心!”凌湙边说边啐了一口,眼睛瞟到正背对着他的女人时,眉头狠狠一皱,总感觉自己疏忽了什么。
都怪武景同打岔的不是时候,叫他散了思绪。
那背对着他的女人一声也不敢吭,也不敢面对两人,凌湙暂时忽略掉心里的不适,望着她问,“你要不要去看个大夫?”
那女人迅速摇头,哑着嗓子低声道,“谢谢公子搭救,奴没事,天黑路暗的,两位公子慢走,奴也要带相公回家了。”
说着就要来拖于总旗,却始终头也不敢抬,避着凌湙和武景同的眼神,拖柴似的,拽着于总旗的两只胳膊,使力往巷子的另一头拖去。
武景同还在旁边点评,“这是个好女人,虽然被打了一顿,好歹知道把人拖回去,没叫他醉卧街头。”
凌湙不理他,抬脚往巷口的街道走,边走边道,“你最好不要像他这样打女人,能过过,不能过就离,要是叫我知道你有打女人的嗜好,我弄死你。”
武景同对待家暴者的态度叫凌湙非常恼火,已经考虑要不要替他保媒了,他可不想推陈猗跳火坑,那好歹也是他表侄女。
凌湙脸一冷,武景同就知道坏了,忙咽了嘴里的饼子发誓,“我肯定不会打女人的,你放心,娶媳妇多艰难啊!我除非有病,不然不能对自己的女人动手,我只是基于于总旗的处境才那样说的,没有赞同他对待自己媳妇的教育方式,真的,小五,你相信我,我用帅府的名声担保,绝对不会有他那样的举止行为。”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窄巷,穿过街堂往帅府去,另一边,拖着于总旗回了家的女人,终于抬起了脸,却见一张青青紫紫的脸上,漾着让人齿冷的笑容,眼神凶残的盯着昏睡不知事的男人,而他的旁边,闪着寒芒的配刀正躺在地上。
月影照窗台,映出人间一抹红,于家内堂里,蓬起的血雾溅的墙面房顶皆是红,睡着的男人被身上的伤活活疼醒,然后一声恐惧卡在喉咙里,生生叫沾了一脸血的女人给吓的噤了声。
凌湙与武景同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王听澜守在门边接了他进门,和其他一起伺候他的姐妹,打水拿衣的替他梳洗,尔后一切妥当后,才规矩退出凌湙的房门外。
是夜,凌湙突然睁眼,他终于理清了被武景同搅散的那丝怪异。
“酉一,进来。”
自入了武帅府后,酉一就睡在他卧房旁的小偏间里,招呼一声就能听见,很快,酉一就点了灯过来,站在凌湙的床头,问,“主子?”
凌湙半坐起身,靠着床头,问道,“假如,一个人要将另一个人推开,他要以什么姿势才能将人推离危险处?嗯,就是扑过去推的那种举止,会有紧张之下出现撒不开手的情况么?”
酉一不明白大半夜里,凌湙突然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他仍然认真思索了下道,“扑过去是为救人,那情急之下不是该使劲撞么?”怎么会出现抱着撒不开手的情况?
这不是救人,而是在借刀杀人吧?
凌湙突然短促的笑了一声,点头道,“这就对了,原来我的感觉没错,她当时就是想借那人的刀杀我。”怪不得当时心里的怪异会骤然升起,才将让他当机立断的登墙助跑,一举将人拿下。
“酉一,去查一个人,一个姓于的总旗,和他的妻子。”叫我看看到底是谁,要在并州害我。
而当夜,到底是个忙碌的不眠夜,于总旗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的手脚俱被人砍断,连同嘴里的舌头都叫搅成了肉泥,而伤他的女人,却悠闲的在梳洗打扮,眼神透过铜镜,朝他露出一个如花般的笑来,只是脸上青紫太盛,竟生生漾出鬼一样的恐怖,吓的于总旗喉咙里呛出嗬嗬的求救声,奈何没人理他。
夜过丑时,于家的窗棱上响起了敲击声,女人轻巧的脚步从门口迎了一个人进来,声带悲伤轻泣,柔柔的与人诉着苦,“大人,您来了!”
房内的于总旗目龇俱裂,嗬嗬声不断,挣扎着要往门处挪,他的伤口被那恶妇包扎后倒了金疮药,一时半刻却是死不了。
只听来人心疼的搂着他的女人抚摸道,“他又打你了?狗日的,迟早有一天我弄死他,乖,你再忍忍,等我把这里的差事办完了,本大人就带你一起离开。”
于总旗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脑中短路般,昂着脑袋似要看清楚外面的人是不是他想的那人,只听他妻子泣声贤惠道,“大人有差事在身,小妇人懂的,小妇人能得大人片刻怜惜,便是不与大人离开,也是无怨无悔,心甘情愿的。”
两人渐说着话渐靠拢到了一起,于总旗嗬嗬的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呕出几个字,“范林译!”
范林译在女人身上泄了近日受的气怒,把玩着女人光滑的肩头,闭着灯只要不往她那张青紫的脸上看,其实睡起来都一样,他笑着道,“于总旗一个粗人,怎配得你这样一个娇弱美人?乖乖,本大人疼你,等事情了结后,本大人定然带你离开。”
女人在夜里的眼眸闪着寒光,努力掩住了嘲意,声轻若燕,“奴能与大人做此露水夫妻,便是此生最大的福气了,奴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敢奢望什么名分富贵的,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承诺,奴真的没起那份攀高枝的心,只不过,奴一生困在此处,从未离城看过外面的样子,整天被我相公拘在家里,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大人,听我相公说,豹子沟那边有好多大马,还有羌族六王和凉王大将,奴从未见过如此身份尊贵之人,大人,您能满足奴的愿意,下次再去商谈国事时,将奴带上,扮个贴身侍卫,守在一旁开个眼界?”
范林译惊了,想要起身,却叫女人玉臂搂着硬压回床棍,声音娇腻道,“大人~奴家一个女子,不会坏了您的差事的,真的,奴家就是想看看人能尊贵成什么样的,明明都是人,听说他们长的与我们不一样,粗狂似野人?哎呀,奴就是想见见是不是真如传说的那样,大人~~”
范林译叫女人哄的一时转了向,身上感受着女人的柔软,嘴里也大男子样的哄着人,“哎呀~哎呀,成成成,不就是想看看凉羌人长什么熊样么?带你去,带你去,到时你只别吓哭才好,真的,那些人茹毛饮血惯了,都凶蛮的很,真没什么好看的。”
可女人铁了心要看,服侍的范林译心满意足,终是答应了隔日便带她去豹子沟。
也是时候再去一次了,不能老缩在并州,不然武大帅该上奏弹他了。
如此两天,他再次带了一队人出并州北门,往豹子沟去,只队伍中,多了一个身穿于总旗甲胄的女人。
酉一通过两日走访,终于找到于总旗的家时,房内断手断脚的于总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等武景同跟凌湙赶过来,却见于家门前围了一圈人,屋内哭声高昂,却是于总旗的姐姐妹妹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