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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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忘了,雄心壮志也分人,不代表所有人都会为了这个雄心,去独霸天下,或称王占地,起码凌湙并不鸟这套理论,他安于的现状,是所拥有的地界战火失灼,百姓安康,周遭孩童天真欢乐,触之所及民生富态,身边有亲长,马侧能呼朋,劳心却不焦灼的随心过一世。
够了,这就够了,这已经能弥补上一辈子泥里打滚,生命线上常蹦跶的失眠惊心,没睡过整囫囵觉的遗憾了。
打天下,成为别人证道工具,真想都别想,他才不干。
凌湙很果决的,单方面掐了对方妄念,一意要走自己认定的道路,谁来游说都只会得到他喷成筛子的冷待。
双方关系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好在除了这方面的争议,其他时候大家立场都一致,对着闻、关、莫狙击仍有握手合作的间隙,如此种种,便也不冷不淡的维持着基本平静。
可平静不代表无波,尤其是阚衡这样的政客,但闻有一丝腥味,是不可能放漏机会的,凌誉的奏报一进文殊阁,他就意识到了机会来临,吊着书袋的将武帅义子夸上了天,无视闻关一脉投过来的讶异眼光,先联合到了段高彦与袁芨,言语中透着对凌湙诸多付出的疼惜,暗示二人可视时机替凌湙在朝中发一道音,以宣告他的存在,不至于一直默默无闻下去。
段高彦本身就是凌湙的人,一荣俱荣,他自然是希望能跟个前程远大的主子,袁芨呢?一直以为阚衡拜了凌湙为主,并不太清楚二人相处的细节,见段高彦频频点头,阚衡极力推荐,便也顺水推舟的以沉默表达附从之意。
再之后,阚衡便以舌灿莲花之姿,暗示闻关一脉,分离北境整体局势的机会来临,只要推了凌湙上位,北境山头另立,一山不容二虎,纷争迟早从内部渗透瓦解,如此一来,武氏不足为患。
奏报是闻关二人的高徒写的,状元郎的背景满京皆知,按原本的交待,他们是要凌誉拆武家台的,可看这捎回来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与出京前的吩咐相悖论,这很难不让人多想,再一沉思,就不免往阴谋论上想。
拆武家台,不一定就要拆武氏血脉的,义子也是子,且人心隔肚皮,若有人从中推上一手,翻脸尽乎可行,凌誉捎这么一封奏报回来,难不成就是有暗示他们有文章可做?再联系阚衡的热切,难不成是武帅病危,终于让那小子生了取而代之的野心?
扶还是不扶?会不会前刚驱狼,后又引虎?
可不管凌湙能不能成虎,北境那一块地方,势必要催生一场乱的,不用内斗拖住他们,等到京中夺位的权力交迭一起,擒王军会立举大义之旗,那整体实力太可怕了,整个关内恐没有可挡之军,因此,北境得乱,必须得搅得他们自顾不暇,无有可腾挪之力。
双方一拍即合,趁着悉知内情的陛下昏迷,鼓动蒙在鼓里的监国太子,拟议对武帅义子的表彰,找的借口都是现成的,有奏表,有硬摁着世子不封的前情,一个巴掌一个枣的,用赏义子这样的小恩惠,向世人展现朝廷对武氏的重视。
这招可太恶心了,百姓并分不清这道赏的用意,只知道武帅府得到了应有的厚待,算是给了武大帅高规格的尊荣和尊重,连义子都得到了封赏,亲儿顺利袭爵还有问题么?
没有问题,顺理成章。
朝议几乎不受阻碍的进行了下去,却在给凌湙的官职上产生了分歧,按阚衡的设想,直接一步到位,以义子之身,承帅府爵位,又不是没有先例,且能更迅速的分裂北境局势,武景同但有不甘,北境必乱。
可闻关一脉心惊肉跳,下意识否决了此议,提凉州大将上头,认为纪立春不堪大用,倒不如让出位置给凌湙,让他名正言顺卡上一州之主位,如鲠在喉般刺着武帅府众人神经。
阚衡不同意,搬出凉州实际掌权人就是凌湙的证据,言此封赏于实质无用,并挑拨不动他们之间的信任危机,反会打草惊蛇,让以后的谋策失去应用效益。
双方争执不下,直接暂摆了封赏议程,因为有更严峻的事端出现了,凌湙让人卡着奏报送进京的另一目地达到了。
朝廷天使一入荆北就傻了。
说好的荆北一地尽失,武家军尽殁,满城哀嚎,全线尽数落入凉羌铁骑,正等着大徵来议和,卑微讨好的局面呢?
哪呢?凉羌铁骑呢?以及半道乍闻五皇子被掳的噩耗,真假当中,哪个为真,哪个当假,实情呢?
实情就是只有五皇子被掳为真,其余消息均为假,礼部官员和宣旨的朝廷天使,被引着进入东线城,见到了面容苍白,却仍活的有生气的武大帅。
咕咚一声,全数人尽皆受到大帅威仪的逼迫,膝都不带直的跪了,而因为有凌湙事前的预防针在,武大帅在看到割地赔款旨意后,并没有出现晕厥泪崩之相,只面无表情的捧着旨意看了许久许久,久到所有人跪的膝盖都麻了,才听到上首处的老帅一声悲痛愤呼,“君要自亡,臣当死谏,呜呼哀我臣民百姓,无有可靠君父,无有青天官署,国持不久,衰日可见,痛哉悲哉,陛下啊!……”
近身亲卫立刻上前,狂往大帅嘴里塞药,那是凌湙临行前留下的,为着就是防这一刻的悲痛。
武大帅摔了旨意,按着胸口让亲卫将这一行人绑了押走,并勒令不许将朝廷旨意宣扬出去,想要按下这道耻辱之旨。
然而,凌湙正等这旨行事呢!
一行人刚进东线城,酉二就将消息传给了他,尔后不出半个日头,朝廷割让整个荆北,以求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徵,再半个日头后,替武家军报功的奏报也从京中传了出来,满天下百姓这才从中体味出了忠义之后的背刺,而且是来自朝廷百官君王的背刺。
人家武家军拼死守住的城池,你方朝臣都不调查清楚,就认定了地失人亡,颁发的旨意里,连抚恤安慰之语都无,未有一声问候,轻轻松松略过了数万军民,寒心,真是太寒心了。
满殿朝臣傻了,监国太子也傻了,这才记起己方在收到状元郎奏报之前,都干了什么蠢事,那一队派出去谄媚议和的使臣,根本没想起来召回,等引起满天议论,宣扬的天下尽知时,所有辩解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监国太子本身粗枝大叶,不会想到这样的巧合存在人为的痕迹,可文殊阁里的几个老狐狸,却私下碰头算计了一把时间差,悚然而惊的意识到,这里面可能着了某人的道。
阚衡更脸色难看,将觑到的机遇,解读成了某人故意放开的漏洞,就是故意引发他联合其他人搞事,从而疏忽那一行天使的行动轨迹,造成比议他功更盛大的非议。
他应该想到,依某人行事的缜密性,不该漏出这样的破绽让自己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人算准了他的急不可耐,闻腥而动。
可怕,太可怕了。
试问,满天下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武帅府的赤胆忠心上,热烈谈论着父子同袍披挂,为国尽忠执守的惨烈战事里,谁还记得一名义子的“寸许之功”?
他故意扩大奏报尾端上的赞许之言,一时竟显得那样可笑,在武大帅咳血拖病体上阵,在武少帅身先士卒,力抗凉羌铁骑而不退的大义里,武帅义子坐镇后方调度的安逸指挥,显然不够劲爆夺人眼,风头根本敌不上血染风采后的武景同。
朝廷必须得给武帅府一个交待了,天下民心尽等着朝廷表决,哪怕向来不在乎风评的太子殿下,也意识到了民心的动荡,急诏文武上殿议事。
这个世子爵不给不行了啊!
阚衡不甘心,非常不甘心,而那些自认为被某人摆了一道的阁臣们,更气自己上了圈套,竟叫一个千里之外的小子算了心,一时间各方思量,眼神交汇。
封,一起封。
世子爵按常规给武景同,武帅义子也不能厚此薄彼,定要给他个大大的惊喜。
凌湙收到计划成功的信报时,人正守在南川府往临江渡的过道上,正与武景同背向而驰。
武景同卡着临江渡,正对乌崈图霆一行人,凌湙也卡着临江渡,对的却是从南川府出来的姜天磊一行人。
他仍做着塬日铉的装扮,手下带的都是之前的叛民装,只要遇不到乌崈图霆,按木序走前的隐晦语境,他当不会在姜天磊面前拆了自己的台,那这假身份的戏眼,仍能唱上一出。
至近日落时分,他才从远处听见了成列,急促奔来的马蹄声,阵阵踢踏着脚下土地,发出连天的震动,他挥手让一多半人马藏好,自己则只领着掣电等区区数十人,守在道口边。
远远的,便见一身着精致银光铠甲的将军领头奔来,其身后跟着数千众精骑,俱都铠甲崭新精致,武备锋利闪耀寒光,在残阳的映照下,颇显威风凛凛,声势阵阵。
而在队伍的尽头,则勉力跟着一辆精致小车,华盖罩顶,玉珰叮咚,偶尔内间惊闻娇呼,短促中带着泣音,惧怕与惶然同步,似揪紧了脖颈的雀鸟,脆的恍惚魂断。
想来,应当就是江州抛出来,准备用予凉王孙结亲的贵女了。
凌湙显出半个身形拦路,惊的迎面而来的马队人立而起,一声紧凑的呼哨声顿起,停脚的众人这才看清了一行人的面目,掣电领着数十人在凌湙身后默默抽刀出半寸,以防身份泄漏后兜头而来的杀招。
姜天磊被亲卫护持在正当中,定睛往凌湙脸上看,沉默片刻方道,“你在此作甚?贵主日前已经出城,正休憩在你等先前驻扎的小镇里,那个叫木序的是授你意给本公子带信的吧?哼,倒是条挺忠心护主的狗。”
掣电刀出鞘,脸现怒容,他身边的手下亦个个抽刀拔鞘,一副杀气腾腾样。
凌湙勒着马缰绳来回晃荡,满头小辫上的玉穗子在风中叮当,眸光沉沉的盯着队伍之后的车驾,笑意不达眼底,“欺负了我们郡主,还想越过她与凉王孙结亲?姜大公子,你是否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呵,缩在南川府里,我不能拿你怎样,可出了南川府,就由不得你了。”
说完一招手,那些隐在暗处的手下便冒了头,人数上没有对方的多,装备看着也参差不齐,可胜在浸过血的胆魄上,那是只在战场中淬炼过的老兵,才有的凶狠气势,非是一群养尊处优的江州兵可比。
姜天磊严肃了表情,攥紧了手中缰绳,冷声诘问,“什么意思?你们郡主与凉王孙不是一起的?”
凌湙昂起下巴,蔑视般的看着姜天磊,“是一起的,但代表着不同意义。”
话过两句,凌湙便肯定了木序的暗中协助,他确实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这让凌湙接下来的计划更顺利了几分。
“我萧氏的郡主,自然比那无父无母的孤孙贵重,姜大公子,你可能不太清楚凉王帐目前的形势,老凉王余下尚有数名实力雄厚的王子,乌崈图霆是其中实力最弱的一方,他尚需要依持我萧氏稳住局势,又怎能无视我萧氏郡主受欺辱?哼,你当我拦在此地为何?他说了,让你把江州贵女交予我等处置,我部郡主遭受了怎样的欺辱,你江州贵女便要十倍偿还,且他……并不介意收容你江州的这等残花败柳……”
极嚣张之情态,说出极恶劣之言词,微表情里透出极具挑衅之意,全一副江州不过尔尔的蔑视。
前次的江州兵报里就有具象的描述,言江州兵将对出生优势相当在意,万分受不得一点激将,尤其门阀间的攀比,辱及贵门比辱及自身还难忍,而此次出江州议亲的贵女,无论其出身如何,但有背负了一个结亲的使命,其门庭身世便代表了整个江州。
隔山打牛,打的便是江州的脸。
凌湙也知女子在这世间的艰难,本不欲为难一素未谋面之人,奈何此间男子总爱以女为货币,偿以身价值交换,找借口都绕不开三板斧,前有萧婵,后有江州贵女,再显贵的出身,一旦沦为交易物,便也失了生为人的基本尊严。
他知此女无辜,那从队尾马车箱里传出的哭泣就未停过,可若不以她开局,他拦道的理由便站不住了,毕竟从始至终,在姜天磊的眼里,他脑门上就刻着萧氏字样,替萧婵出头也乃应有之义。
凌湙之前在与姜天磊打交道时就发现,此人相当要脸,尤其注重出身排场,你看他出个门,都还要配备相应的仪仗,就能知此人极以门楣出身为荣,是个容不得门第沾灰之徒,辱他或能挑起怒气,却也有可能因为情势,而按捺脾气,忍而不动,辱及他身后女眷,但凡是个男人,为情为面或为给人看的胆魄,都得跳炸出来开干。
有关男人的情面,以及在雌性面前撑开的雄胆,古今皆同,不然怎么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呢!哪怕是个要送出去的红颜,那也是经了他手的颜。
车箱内女子掀开帘一角,露出小荷尖尖的惨白下巴,细语轻斥,“狂徒,休要以我为质,来要挟大公子,本姑娘便是死,也绝不受尔欺辱,大公子,请赐窈娘一把匕首,窈娘绝不会使江州蒙羞。”
凌湙歪头顺着马骑间隙往发声处看,瘦瘦小小的一截皓腕,上竟有青黑斑驳,看着就跟被绑缚后的伤痕相似,再往发声之人脸上看,眼睛里透着的,与嘴上说着的,正呈反向。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并无死志,反而透着满满的求生意志,小小红唇紧张轻抿,紧紧的盯着姜天磊的反应,扣着车帘角的指尖掐出红痕,显示出她内心的焦灼。
这是一个有自救意识的姑娘,且外表与性格很不相符,懂示弱,更懂见机行事。
凌湙轻捻手指,收回眼神转向姜天磊,昂着脑袋继续嚣张,“姜大公子若舍不得美人,自己献身也行,听闻江州好南风,刚巧,我乌崈王孙亦好,似姜大公子这样色儿的……虽年纪上去了,身形却柔弱似柳,倒也未……”
隔着车帘都能看清内里之人快速捂嘴的动作,整个身体呈前仰后翻状,戴头上的金钗玉坠更叮当乱晃,至此,凌湙便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车内的女子,定然是被迫来和亲的,也许是碍于亲情家人的捆绑,她来了,但过了江却似要逃,尔后被发现,被捆,到这会儿,似已经与姜天磊翻脸无疑,否则就解释不清那透帘而出,似压未压得住的闷笑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比单纯送一个逆来顺受,被教化的三从四德之人,好劝服多了。
姜天磊面色漆黑,怒容挡都挡不住,一把抽了镶金嵌玉的宝剑出鞘,“你找死,我江州门楣岂容你等玷污?今日便是与萧氏撕破脸,也定不饶你。”
凌湙挑眉,提刀比划,一副恍然大悟样,“哦,姜大公子这是选择弃我萧氏,而就乌崈王孙了?也是,谁叫他先我一步绑了大徵的五皇子呢!姜大公子,不如咱们打个赌,那大徵的五皇子没有我萧氏的同意,你带不走,乌崈王孙不替我萧郡主出掉恶气,绝不敢轻易与你换人,呵,届时你便是贡上十倍的贵女,也赎不回你要的人,姜大公子,我萧氏的郡主,可不是好欺的。”
车帘缝里露出一只好奇的眼睛,偷偷观察着异服异发式样的少年,攥紧的手里捏着一枚玉勾,那是临行前她祖母给的。
“窈娘,祖母知你心思细腻,从小便比别的姐妹聪颖,你现在记下祖母的话,切记,或可救你一命。”
窈娘跪在族中祠堂的地板上,这里从前是不准女子进入的,可她却被允许进来了,因为她知道,过几日出了这个地方,她或许再无可归家的一日,又或者这个地方,都将成为别人的地盘。
“此勾玉是当年祖母嫁来江州时,与兄长,也就是你的舅公,一对半分的其中之一,窈娘,你族中兄弟尽皆受制于人,姜氏欺人太甚,挟了我族全数男子作质,使我不得不放信予你舅公,却一言片语求救无能,如今只能舍了你去以身伺虎,但求有幸能得遇一二北境兵将,传一息半点我族的求援信息,多年隔阂,我与你舅公信不通,言不和,他收了我要与姜氏联姻的信后,定然要气恨恼我,窈娘,祖母别无所求,但有时机,你要将祖母的心意告知你舅公,联姻非我情愿,我出身北境,视之为生命的归处,又怎忍心陷北境于绝地?只情势逼人,祖母身不由己,望你舅公看在姐弟一场的情分上,救一救你的兄弟姐妹,孩子,若求救无门,天下之大,便跑吧!随便去哪里,只别落于敌手,那是江州豪族对于我武氏的污辱和玷污,死,也不能落入凉王帐……
窈娘,你身体里流有武氏的血,江州要自立,却惧于天下人之悠悠众口,推我族子女予异族联姻,为的就是拉北境一起蹚浑水,他姜氏故意娶你寡居的大姑为续弦,本就存了不予她子嗣的心,不过一个虚空名头而已,其真实目地,就是要用我族女子去构陷北境武氏通敌,儿,祖母约莫是见不到你舅公了,你万万要替祖母去你舅公面前陈情剥析,祖母虽是外嫁女,但离家几十年,从未敢忘本,祖母从未有一日敢忘记自己的姓氏,和亲长的教诲……”
打起来,打起来,窈娘双手攥于胸前祈祷,身上长长的裙摆打结系于膝上部位,宽大的笼袖紧紧系缚在身上,整一副做好了随时跳起来跑路的态势。
凌湙拔刀逼迫,拧眉催促,“姜大公子,前次拒于城门外的仇,今天便一并报了吧!”
说完手一挥,整兵列阵全员战意燃起,掣电带头呼和,“把人交出来,或者姜大公子舍己为人,自己出列?哈哈哈……我们乌崈王孙可是谗江州美人很久了,无论男女,他来者不拒,都能行。”
姜天磊再忍不住,仗着此次出行人多,挥动手中长剑,怒声发令,“杀了他们,我要用他们的头给凉王孙当见面礼。”
而另一边武景同正扮作走岔路的马匪,巧遇上乌崈一行人,双方俱都惊讶戒备的持刀迎敌,打头的扮成马匪头子模样的副将,一声怪调叫出,“哎呀娘喂,敌骑怎地入关了?兄弟们,来活了,捞一个敌骑人头回去,咱就能上岸当良民了。”
早前的军功兑换方式,十个敌骑人头就可以换个小伍长,百姓间流传一句话,就是杀人犯事者,若能偷一个凉羌人头来,就能抵死罪,换而言之,入了草寇窝的,若想重入良户籍,也可照这规矩来。
送上门的机遇,这一声吼出去,立刻就得到了响应,“杀,杀完下山娶媳妇。”
有了良籍,当然就有姑娘嫁了,一帮年轻力壮的小子,立刻真情实感的喊上了,喊的比真金还真,“杀,杀完下山娶媳妇。”
武景同跟后头脸颊直抽,看着自己的部下提着刀就往前冲,根本无须催战,个个杀气腾腾。
乌崈图霆仓促应战,边战边退,带着挟持住的五皇子,一点点的往临江渡里退,他也不敢将全部兵力压上去,以保留最大实力为前提,且战且走,而武景同他们就跟一群工兵蚁似的,跟后头一点点叼走落队的敌骑,主打一个狗皮膏药甩不掉的态势。
临江渡里的马匪群落被惊动,岗哨登高一看,哎哟不得了,咋进来这么多人?还异装异服的,再定睛一看,嘿,里面似乎还有自己人,立马一嘬口哨,叫人,抄家伙。
乌崈图霆本想忍出这块狭小地,等上了南川道与姜天磊汇合,再反手将这帮烦人的家伙收拾了,结果没想到,人不仅不见少,还有更多的往外冒,拿枪拿棒,甚至拿叉的,赤脚光膀子敞撩怀,特别是看到他队伍里的财物,那见钱眼开的谗样,直接炸起了他的头皮,猛然间意识到,这土疙瘩窝的山匪有吃人的本事,再这么退下去,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杀,统统杀光。”乌崈图霆不忍了,也忍不了了,双腿一夹马腹,挥刀就将靠近他的一个马匪给劈成了两半,撒血上天,声震五内。
临江渡里立刻刀兵四起,冲杀叫喊声漫天,武景同带人混在里面,这边戳两刀,那边推两把,一会将敌骑往东边引,等烧了东边的寨子,又跑去西边,那隐在临江渡里多年的马匪,猝不及防之下,根本连情况都没弄清楚,就叫这帮不知道哪来的外贼,给打的四散奔逃,抱头鼠窜。
凌湙横起长刀,一举将近前人劈开,避开兜脸而下的血雨,指挥掣电等人往姜天磊方向冲,那些江州所谓的精骑,哪见过这么猛的冲撞?根本不敌一回合之力,数千人被切割成了几小块,分而杀之,姜天磊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惊惧惊骇,被身边亲卫团团围着往旁边撤。
马车上的女子静悄悄溜了出来,仗着车轮的掩护,转身就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然后就慌不择路的开跑,也分不清什么方向,只往林深草密处藏,好在事前早捆好了衣裳,这一跑动可节省了不少事,没受袍袖拖累,不大一会儿,就跑出了战圈。
凌湙坐在马上看的清楚,那小姑娘跑的连头都没回,去往的方向正是武景同的埋伏点,他本意也要驱使着姜天磊往那个方向去,便笑着指向跑走的人,好意相告,“美人落跑了,姜大公子,你们江州这诚意很有待商榷啊!”
姜天磊气的直喘粗气,咆哮吼道,“周氏窈娘,跑了你,跑不了你家,你不去,你姐姐妹妹总得有人去。”
凌湙眯眼,周氏?过巧了吧?
远处的周窈娘身形只略顿了一息,便立刻又头也不回的跑了,小身形灵活几转便不见了影,气的姜天磊更冲天狂怒,“武氏老妇,本公子就知道你不老实,原来竟让你孙女搁这摆我呢!”
他全然不知道对面所谓塬日铉的真身,握着剑策马就要去追人,可凌湙何其聪颖,只言片语就能串联一切,几个字就能推敲内情。
周氏,武氏!
武景同的姑姑,嫁的夫家就姓周,他恍然明白自己看那车厢内露出来的眼睛,为何如此生动有灵气了,那是一双与武景瑟极像的眼,七八年前的武景瑟就似这姑娘般,一个眼珠子一个主意悠的人团团转。
好家伙,这姜家是捏了武氏姑姑一族人,为自己家的大业铺路,掐了武家姑姑的咽喉,令她发不出半个字的求救信号,迫的他们这边以为武家姑姑慕恋权势,变心变节,让大帅跟后头伤心呕血。
很好,本来还要考虑放不放你回江州呢,这下好了,不捉了你,都对不起武家姑姑受的气。
凌湙一个手势打出去,刚还佯作疲软,半打半退,以将人拱入临江渡为先的队伍,瞬间气息凛烈,变了表情,刀营骑兵阵瞬间成型,个个伏低了身体,如待进攻的虎狼之师,怼着姜天磊所带的江州兵方向就冲了过去,期间不带半个字的拖沓,甚至凌湙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开腔忽悠,说打就没有空吆喝的。
姜天磊所在部,连同他招揽的所谓高手,在真正的精骑面前,不够一顿冲刷的,凌湙指挥着骑兵阵,如尖刀般劈开了他左右的防护,以迅雷不及耳之势,把姜天磊从团团包裹着他的亲卫堆里提溜了出来,宽厚的刀背一举将人砸晕了头,然后拖死狗般的将人甩在了马后背上,眨眼功夫,那群江州兵便失了主将,立刻如散沙般轰然而退,又被掣电带人全往临江渡里赶,赶鸡鸭似的往武景同的圈里送。
武景同那边顾及着五皇子的性命,都不敢大开大合的杀,乌崈图霆也意识到了五皇子是张性命保护牌,时不时的提溜着五皇子挡箭挡刀,五皇子吓的仓惶抱头,对着“马匪”叫他们让道,并报出自己的身份,要“马匪”乖乖站好束手就擒。
两方正疑窦着相持不下,江州兵便横冲直撞闯了进来,这骚乱一起,又立刻混成了一锅粥,掣电勒着马满地找武景同,从一堆人后头找到了他,贴耳将凌湙逮了姜天磊的事告诉他,然后指着乌崈图霆道,“主子说了,他已无用,少帅可杀之捞功。”
武景同捏紧了手中的刀,沉声问,“五皇子呢?接回去?”
掣电摇头,“放一小半残余江州兵,送五皇子去南川府。”
凌湙没有去与武景同汇合,说了给他压阵脚,如今将人杀残了一半,且已全进圈,剩下的事就当归了武景同,他等着最后结果就行。
姜天磊被他那一刀背砸的不轻,就算身着厚铠,也嘴角渗血陷入昏迷,一张脸擦伤严重,闭眼躺地上无知无觉。
“你……你把他杀了?”
凌湙转头,就见返回的掣电手里拎着一人,却正是跑走的周家姑娘,正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又骇然的望着地上的姜天磊,手指在两人间划来划去。
“搁哪捉的?不是跑了么?”凌湙问,边擦刀边漫不经心。
掣电将人安置在地上,闷声回答,“那边有个捕兽洞,她掉坑里了,我回头时正听见她在里面哭,就顺手给提回来了。”
周窈娘抱着摔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走近姜天磊,夺了他手里的长剑就要往他身上戳,却叫凌湙拿刀背格开,道,“他还不能死,留着有用。”
他一开口,就吓的周窈娘后退避开,倒退着连跌出几步远,显然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惊慌茫然,“你……你要带我去漠北么?我可以不去么?”
凌湙顿了一下,抬头飞快的与掣电对视了下,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掣电没向这姑娘透露己方身份,一时便顺嘴接了下去,“你有选择么?”
周窈娘低头想了想,将身上的所有首饰拔了下来,全推到凌湙面前,认真道,“很值钱的,真的,全是我祖母的陪嫁,给你,听说你们那边不产粮食,这些可以买很多很多,比捉我有用,我能吃,很费粮,且我也不是江州第一等的贵女,是个徒有其表的假货,姜氏就没真心与你们结交,他骗你们的,他的目地是要让你们与北境为敌,互相消耗,他们可以坐镇江州渔翁得利,姜氏很鬼的,全族没有好人,你们跟他合作,被吃干抹净都是轻的,他太坏了,你算不过他,我发誓,我所言句句为真,没有骗人。”
凌湙挑眉,被勾起了奇心,“姜氏在江州很厉害?姜大公子在江州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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