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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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于是绕了一个圆。
武景同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戳了一下,便听耳边传来凌湙的声音,问他,“旬扬驿周遭的地形,所处的位置,与南川府可以连接的道口,你在舆图上可有研究?”
武大帅的眼睛望过来,凌湙低声引导,“现在不清楚没关系,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琢磨,景同兄,五皇子是江州的腰牌,他活着才能打出牌面,换成任何一个江州勋贵进南川府,他的死活都属两可之间,可这次来的是姜天磊,人若叫敌骑弄死了,他姜氏的颜面可就完了,所以……姜天磊那边,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人赎回来。”
武景同听的似懂非懂,可在迎上武大帅的目光后,猛然似明白了什么,又转脸望向凌湙,在他鼓励的眼神下,骤然湿了眼眶,低头保证,“好,我今晚回去就看舆图。”
武大帅却用极轻的语调念叨,“西炎城。”
西炎城就不该是凉羌的,从割让出去开始,就乱了国本朝纲。
夺回来,一定要夺回来,这样朝廷就没有借口将整个荆北割让出去了。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床内侧,武大帅紧紧的攥紧了拳。

第二百二十四章 非死不入蛊之地~……
武景同怼着大徵舆图瞅了半晚上, 除了看出东越线往荆南区的官道上,多崎岖小道,密林山坳外, 就中间一个可供驿马暂休驻脚的旬扬驿,可以陈兵列阵打一波攻坚战。
四面开阔的旬扬驿, 连狙击偷袭都搞不起来,一面直通荆南区, 也就是左姬燐的老家, 一面上北干线, 沿北曲长廊外周横扫一圈回荆北,中间的东越线只有一条小道,可抵达南川府,而从东线叛民城东南线出兵,则正好能截到东越线往南川府去的岔口, 那里本来应该是打开的,然而因为武景同受罚, 凌湙救治凌嫚,武大帅兵力抢不过前两人布下的兵防,导致这条道没能及时疏通, 让受阻的乌崈图霆转而掉头, 准备取道旬扬驿回西炎城。
但凌湙本来的目地, 是引他去南川府的, 因为阴差阳错, 导致他放弃去南川府,返回西炎城又会致幺鸡他们陷入险境,所以,他们现在就得想办法, 让乌崈图霆继续走东越线去南川,且不能引诱的太明显,让他发觉其中有诈。
旬扬驿不是个驻脚的好地方,乌崈图霆不会在那里停留太久,那里不好搞偷袭,恰也说明了那里非是藏身的好去处,四面无遮,就容易陷入四面楚歌,乌崈图霆再不长脑子,凭他打仗多年的经验,也知道身陷包围圈的危险,哪怕他手中有五皇子这个人质在,也不能叫他心大到真无所畏惧。
可荆南区也不是他能去的,那里是整个大徵最神秘之地,族中祭司曾有告诫,非死不入蛊之地。
老家荆南区的左姬燐,生长在盆地山林密集,多毒虫鼠蚁,连通外界的东越线,前有保川府,后连旬扬驿,中间就算敞开了门户,没有内里熟人引路,多少兵马进去,都得埋去一多半,甚有出不来的风险,因此,整个荆南区,自来贫瘠少管辖,朝廷旨意压根降不住内里的祭司,和大土司,国土税收也根本没有,说是归于大徵版图,也有往里派的大徵官员,然不过是聋子耳朵摆式,与自治无异,只不过因为一向安生,里面人不出来,外面人不进去,达成了所谓的平衡,这才相安无事的圆融成一个国家的安泰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整个荆南区人口不丰足,非常不丰足,杳无人烟的荒山密林里,走半天都找不着一个庄落,有效的能组织起一支队伍的,据左姬燐估算,不会超出五万数,还分属好几十个不同大小的族群,因此,也便渐渐与外界形成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条例。
早前凌湙遇上他们外出寻药人,其暗中走的门路也是各地官署默认的潜规则,荆南秘药天下闻名,想从他们手里拿药的勋贵年头排年尾,用这一点小小的恩惠结交他们,管谁都不会摆明面上来较真,因此,各地药堂都有他们的分舵,隔不多时便会贡上一批药人入川线,便是凌湙与左姬燐结了如此深厚情分,在药人一事上,也左右不了这种决定性局面。
左姬燐只是一个部的右持节,相当于护法的位置,在他之上有祭司,有大土司,整个部族的治理方式,和生存走向,都不是他能左右的,哪怕他受了凌湙的劝谏,不再用小孩炼药,制药人,可有些需要试药性的临床实验,仍需有人帮忙,这个时候,那些来扰边的敌骑将士,就成了凌湙逮人的主要目标。
荆南区,是凌湙了解,却未曾踏足过的一块神秘之地。
他身上的本命蛊,是左姬燐从族中圣蛊里接出来的子卵,已经养上身有八年之久,但想要像左姬燐那样一身养两蛊,仍需要很多年,就目前的子蛊息气,左姬燐说了,可保他横行于荆南区,而不被毒虫鼠蚁上身啃噬。
而最令凌湙感兴趣的是,左姬燐透露的圣蛊召令。
所谓圣蛊召令,就是每一代圣蛊所产的子卵中,会有且只有一只,会成为下一任圣蛊王,所有直、亲系弟子都有接子卵上身的资格,但能不能养成,就要看个人资质了,左姬燐身为族中护法类人物,当然有资格为唯一弟子要一枚子卵,哪怕凌湙并非荆南本族人,也因了左姬燐的关系,得到这么一只珍贵的圣子卵。
圣子卵上身有五年适应期,纯靠养蛊人的自身血气供养,一旦血气无法供足,子卵便会反噬供主,将寄身的供主吸成人干,凌湙养了八年,也是在左姬燐替他彻底调养好身体后,才敢放圣子卵上身的,截止目前为止,他身上的圣子卵仍属幼年期。
圣蛊本身的寿命可达百年,与它同命的宿主只要不是非自然死亡,按理来说也有百年寿命,可人的生命很脆弱,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于是便衍生出了替命蛊,也就是像左姬燐身上的黑背与花甲,花甲就是替命蛊,可以替命蛊黑背挡一次灾。
下一任蛊王的遴选,便是在那些长至成年的子卵中竞争,所有养了子王蛊的弟子,会在族中特定的仪式里,放出本命蛊进行比斗,而替命蛊的出现,很大一部分用意,便是为了减少这个时候的弟子伤亡。
族人本就稀少,正统血脉的弟子就更少,哪个都舍不得送去死,但又不能破坏蛊王遴选机制,于是,便有个大聪明想出了替命蛊的妙招,百年不到,就挽回了这个族群人口下滑的颓势。
而圣蛊召令,便是在决胜出下一任圣蛊王后,具有的统御资格,一蛊抵万兵,拥有蛊王资质的宿体,能号令族中所有蛊兵。
唯一令凌湙心有顾虑的,便是获得蛊王资质的弟子,其婚配权会被定死,成为族中圣女唯一,且命定的丈夫。
左姬燐早便渲染过他族中圣女的可爱、美丽,以及聪慧等夸赞语,并对凌湙身上的子蛊充满信心,早不止一次说过,等子蛊成年后,就带凌湙回荆南参加蛊王遴选,昭然之心明确坚定。
话扯远了,也就是说,凌湙日后若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荆南区,最好的一条道,便是将自己的本命蛊养成圣蛊王,否则荆南区便只他一人能进,他的兵和他的属下,一个也靠近不了。
圣蛊召令,可让所有身怀蛊虫的荆南族人,听从召令,遵循指挥,而整个荆南族人,八成都养了本命蛊,剩下的两成,一为未成年幼儿,二为外嫁进来的媳妇。
这样一个地方,除非把人逼到尽头,否则是没人肯踏足一步的,所以,凌湙只要掌握好度,就不用担心乌崈图霆会狗急跳墙,带着手下兵马和人质五皇子往里钻。
他手上有更细致的地舆图,那是酉二领着手下探马一点点的绘出来的,在仔细检查了凌嫚的伤势后,方拿了去找武景同,正遇上人瘫倒在地,一副两眼空茫样。
凌湙轻脚走近,守门的亲卫见是他来,便默默的退去两边,剩下内室光着腿的武景同,因为跪的膝盖肿大,在上了药后便只能晾着,嘴中喃喃有词,“不然还是用兵逼吧?反正只留出往南川府去的道,老子就不信他不走。”
武大帅的药性上来,由不得他自主的睡了,武景同膝行那一截路时,肿胀的膝头是破了的,凌湙倒还好,只在说出埋了心头许久的话后,不免有些懊恼,自觉是对一个病入膏肓老人的残忍打击,现时唯一能弥补的,便是对武景同自主指挥权的培养,希望他多少能长进到让老人放心的地步,至少在遇事时,能有属于自己的主见,而不是唯自己命是从。
“怎么?还看不出关键?”
凌湙垂眼看向瘫成饼状的武景同,手在他受伤的膝上戳了一下,将将把人戳的如虾般跳起,又一掌将人摁住了不让动,看着人龇牙咧嘴瞪眼忍疼,“活该,也不知道派人去叫我。”
武景同吸气深咽了两口唾沫后,声音显得有些颓败,“我好心办坏事,跪也是该的,再说你那时候急的要吃人,我也不敢呐~哎哟,那都过去了,不说了,就……咱就说旬扬驿,那鬼地方一马平川,就很适合跑马冲锋硬碰硬,我压三倍于他的骑兵阵,定能迫得他们退去南川府……”只这样一来,便是心大如筛的,也要疑惑他此举的用意了。
凌湙随便拉了张条凳靠着坐,长腿抻直松散筋骨,声音里透着些懒懒的疲态,在焦心凌嫚的伤势和武大帅的病情之间,他还要控制着乌崈图霆一行人的走向,精神一刻不得放松,也只当得到旬扬驿那边暂时驻营扎脚的消息后,才略微能放宽些心。
武景同求助的望着他,复又将塞进他手上的舆图拿起来细看,看着看着便坐直了身体,头凑的更近,最后干脆趴到了地上,用一根手指一点点描摹丈量,尔后似想通了什么激动的抬眼望着凌湙,“这……这处小道?能过?”
凌湙捻着他旁边茶几上的糕点吃了两口,又灌了一口茶,方抹嘴点头,“能,那条羊肠小道百年前就是过山峰,因为世事变迁,山峰渐平,草木成荫,遮蔽了那处人走马淌的小路,酉二带人走过一回,厚厚的腐叶枯草,能消掉重铁马蹄音,人只要不跌出侧峰,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淌出去,那也是整个旬扬驿唯一能出奇兵之地,整丛齐腰高的蒿草能藏至少两千兵……”
两千的兵力,当然不可能打着歼敌的目标去,但搞一波出其不意,把人吓进他们的目标圈还是可以的。
武景同听兴奋了,一下子忘了膝上的疼痛,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虎目圆瞪,“那还等什么?敢紧的,我立刻招集人马,怎么的也得把这窟窿给补上,万不能叫他们绕一圈再回城里去。”
他也知道自己这边的行动,给凌湙原本的计划造成了怎样的破坏,这会儿更恨不得立即给圆回来,更有一点,他想让病中的父亲放心,至少对于他在领兵的能力上给予肯定,至于智计上的脑力担当,讲实话,他并不觉得能有多大的长进,三十几的人了,要聪明不会等到这时候,况他心里非常坚定的一个念头,跟紧小五,他就吃不了亏,再说,小五已经答应了教他儿子,武帅府下一任继承人已经在培养当中,他只要守好府门,使得武氏屹立不倒就行,等他儿子起来了,不愁没有扛顶之人,操他心的,怕他失了武氏门楣地位的,纯属瞎想,他自己觉得现如今过的就挺美,谁来问,都是挺美的回答。
凌湙坐着没动,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下说,也不急于这一时,那边有人盯着,且跑不了他们。”
武景同只能按耐着性子坐回去,也捻着盘子里的糕点吃,两人从战场上下来,都没怎么休息加吃喝,身上的衣服要不是天冷,怕早馊出味了,此时互相看着这邋遢样,一时俱都有些失笑无语。
凌湙抚着腰腹处随意包扎好的伤处,武景同眼睛随他动作移过去,小声问,“疼么?刺的深不深?嫚嫚她……”
“无事,只是一截枯枝,破了点皮而已,嫚嫚的外伤好治,内息却是得等回边城找她师傅了,我用自己的本命蛊稳住了她的心蛊,至少目前不会有破体反噬的危险。”
凌湙的本命蛊来自圣蛊王,对比普通的蛊而言,有着压制性的作用,凌嫚是被当药人炼制的傀儡,于蛊虫的上下级从属上,他的蛊可以平息凌嫚身上的蛊虫狂躁反噬,但想让她恢复,还得要她师傅身上的命蛊助一笔力。
武景同舒一口气,一时竟不知起什么话题,许多时候,因为思想认知上面的差异,他并不太爱发表自己的意见,尤其与凌湙相处越久,便越发觉得自己渺小蠢钝,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凌湙这么另眼相待,若非碍于出身姓氏,他其实并不介意同幺鸡他们一样奉凌湙为主的,甚至有时候他都羡慕那些人,至少在做错事后,会得到鞭笞处罚,不会像他似的,有过多的宽容,和不疼不痒的说教。
只是这份心思并不能轻易的诉出于他之口,毕竟他身后站着武氏全族,以及门下许多的幕僚客卿,他姓武,在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出现之前,背在身上的家门责任,不能让他任意挥霍,和肆意妄为。
凌湙擅猜人心,但却很少将心眼子用在自己人身边,武景同一向开朗疏阔,便是近年随着年纪增长变得沉默了许多,也只当他是成熟了稳重了,并没有往他愿居卑下的方向想,只当他是当了爹,年纪到了之后的自然转变。
一如既往的,开始以闲聊开场,尔后才渐渐讲到战事部署的方面上,凌湙循循善诱,问他,“你总不能大咧咧的就把底牌全亮出来,旬扬驿在东越线上,哪怕北曲长廊上一兵一卒也无,但东越线那边是常有荆南区的人进出往来的,武家军的兵出现在那里,叫人报到京里,你要怎么说?再有,乌崈图霆又不是傻子,你的兵一出现,不杀绝了他,还放他进南川,想也知道里面有诈啊!”
武景同低头沉思,不多时才小心翼翼道,“那咱们还改装成叛民军?”又不是没易装改帜过,扮叛民打鄂鲁那会儿,就这么干过。
凌湙摇头,“东线城的情况,从你们将人往城里引入失败时起,就当知晓里面的事,是瞒不住乌崈图霆的了,伪装成叛民军也无疑跟不打自招一样,骗不了他。”
武景同无奈了,挠头告饶,“小五,给条明路成不?哥没那脑子跟上你,真的,你太为难我了。”
凌湙叹气,点着舆图上的一处地方,问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武景同看了看,犹豫着开口,“临江渡?”
凌湙点头,“废弃的临江渡,前朝江州过船停靠的码头,后来才转移到了南川府那边,这里便渐渐成了少有人烟的荒落,可是少有人,不代表没有人……”
说着点了点一处空白地,“北曲长廊线上十年前兴起的马匪,追其根源,便是此处,当年他们趁荒灾而起,掳劫过往灾民,跑上北曲长廊时,不巧撞上了我刚从京里出来,也是他们倒霉,叫我灭了一部分,后来我让酉二摸这条线上时,才串起了他们的关联,整个临江渡口,马匪窝点有六处,人数都不多,但加起来也过了千,东线那边起乱时,他们趁机也去捞了一笔,有一部分御马就在他们手上……”
武景同抬头,眼神亮晶晶,“我们假扮成马匪?”
凌湙点头笑赞道,“对,你可带人假扮成马匪,以巡地盘为由,正面去撞一撞乌崈图霆。”
武景同搓了搓手,“那我就不能带太多兵了啊?若超出马匪总数,也得漏馅。”
凌湙再次点头,“这帮马匪远近闻名,左右卫所也知道他们,可能相安无事这许多年,必然与之有内里勾连,你要假充他们,就不能漏的太明显叫人猜出来,所以最好……”
武景同一捶手掌,“我派别人去领头,我当个小兵跟后头监督,放心,我指定不会叫人发现我的身份的。”
凌湙垂眼,轻声道,“你也可以借刀杀人,这帮马匪祸害左右乡里已有十多年,往南川府去的道就靠着那边,你若操作得当,乌崈图霆的铁骑当能为你所用,武景同,事因利导,局因地变,你当学会灵活运用。”
武景同:……我努力!
凌湙看他那副没学会走,就被要求飞的颓然表情,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要求过高,于是只好笑着另外开口,“我会在后头给你压阵,放心去冲,不用担心会有腹背受敌的危险,我保证你能把这次的事情办的漂亮,好给大帅一个满意的答案。”
武景同并不知道,在凌湙帮他梳理战局的时候,木序已经带着口信往南川府去了。
被俘的木序,如凌湙所料那般,在族人和萧郡主之间,仍然坚定的选择了萧郡主,带着凌湙交待给他的口信,往南川府去求助。
因为凌湙需要他,去将姜天磊引出南川府,在武景同使套将乌崈图霆引去马匪窝时,恰如其分的出现,并救下那样一群丧家之犬。
木序红着眼被绑着匍匐于地,努力昂起脑袋望着凌湙,口鼻喷血,声音含混,“你……你、你到底是谁?塬日铉,边城城主,你到底是谁?”

乌崈图霆于慌乱里, 并没有将木序带走。
想也清楚,一个陷入昏迷的累赘,又不是顶重要的人, 丢也就丢了。
凌湙打晕他的目地破产,身份在东线城内传开,令打着破釜沉舟, 气势轩昂又带着决绝的武家军,瞬时挺直了腰杆, 每到换防的时辰,那整齐的步伐都比平时更振奋坚定了几分。
从一支奋不畏死,怀揣殉主悲情的决意之军,到对生的展望有了分秒争斗的希翼,只需要边城之主的一个名号而已。
武大帅的身体状况全北境皆知,病痛缠体多年, 且也因此未披挂多年, 但只有亲近之人才清楚, 他其实真撑不了多久,此次出征, 可想见的当属最后的征途, 挑选从属时,便是已知的有去无回。
可以这么理解, 能跟着出北境征这么一次的兵士将官, 都抱着陪葬的心态,那是众志成城要帮着老帅完成人生最后心愿, 怀揣必死决心的。
没有人能预测整个荆北战局走势,具体叛民城内的情况,只知道朝廷发来旨意时, 那边已经乱的民不聊生,御马监与衙门官署全员覆灭,周围卫所缩头不出,出逃百姓哀声遍布。
把一个由匪类牵头,继而发展成势的所谓义军,吹嘘宣扬的所向披靡,糊弄的所有人都对那地方裹足不前,龙潭虎穴般叫人畏惧,也是朝野鲜见的一桩奇事。
流言传播范围之广,或有多严峻,本当憾不动武家军分毫,所有穷凶极恶的匪类囚徒,与凉羌铁骑一对比,就弱的近乎单指能捻的地步,可路途当中病损昏倒的武大帅,却着实动摇了军心,让所有人都陷入沉甸甸的忧心当中。
武景同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微渺的希望,不是打匪的胜率,而是能让大帅留一口气回到北境,落叶归根的希望,可这点子欣喜,在朝廷派来的监军到后,也湮灭了。
固执的武大帅不会允许儿子对朝廷监军不敬,其下属便是有着一颗弄死人的心,也没那个熊胆敢违逆主公意愿,所有人都知道朝廷放一只眼睛在这里的原因,可所有人又都没办法拆了这双眼睛,自这“宁大人”来后,整个军伍的气氛一度低迷,让本就对外多呈弱相的军队,更有着有去无回的气质,正暗合了凌湙与武大帅商议好的,向朝廷“示弱”的目地。
可大多数人是不知道有暗渡陈仓这条计的,武景同的能力摆在那,有勇无谋,他对付不了朝廷赋予的最年轻状元的脑子,再有武大帅内心对于宁公的崇敬,可以说,朝廷派“小宁大人”来,简直跟捏准了武大帅的软肋般,肯定知道他不会对这个监军动杀念。
哪怕后来武景同突然将“小宁大人”关押,也没能改变追随而来的将士们的悲观之念,监军一日不除,北境安宁不复。
监军宁大人的真实身份,与边城之主凌湙的关联,只有大帅近亲幕僚知道,武将班底皆不知,倒也不是武大帅不信自己人,而是武人鲁直,藏不住话,为保凌湙在边城安逸,也为了牵制幕僚暗中手脚,他很费了心思的平衡其中关窍,让凌湙既成他的助力,也成他的把柄。
凉州财务可以反哺武帅府,而凌湙的真实身份,却能让他本不受帝王喜爱度上雪上加霜,但凡对帅府尽忠执守的,都不敢轻易揭穿凌湙真身。
这就是明晃晃的阳谋!用他及整个武帅府作赌,也正因此,才叫凌湙感念铭心,甚而为了报答他的维护之情,愿意殚精竭虑替其周祥。
而凌湙的声名,讲真,在某一程度上,是超了武景同的,整个凉州自交由他主理后,光财务这块,就没用过帅府负担,更别提每年为整个北境,抵御掉凉羌铁骑来打草谷的掳掠危机了,整个帅府都知道,这个义子的分量不比武景同轻。
行武之人少弄权,大多的糙老爷们对这个帅府的义子,还是呈喜爱敬佩状的,便是帅府里那些文事幕僚斤斤计较,也不影响这群老爷们对凌城主的敬服。
说句僭越之言,若大帅无嗣可承,那凌湙这个义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帅府继承人,这在行武之家并非无例可循,很多光顾着打仗,没来得及留下子嗣的军功之人,最后都会择个优秀义子传宗接代的。
凌湙的智计是得到过武大帅公开夸赞过的,且这许多年的行为规律告诉他们,能安抚大帅情绪,顶着压力办大事的,唯他能矣!
连看押“小宁大人”的兵卫都松了眉头,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对着阶下囚露出副来日无多的狞笑,再看守着木序的士兵,当然不会有更多的愁绪,个个喜上眉梢,得到救赎般的互相击掌。
凌城主从不打无把握之战,他能出现在东线战场,就说明他有足够的能力,接大帅回府,以及应付朝廷派来的监军。
怪道武景同来来回回拉兵离营,怪道东线叛民城怎么会这样安分,许多兵将直到进了东线城后,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叛民义军,那些所谓的凶悍匪徒,早没了,一早便被打散收编了。
我去,一场所谓的叛乱,竟然就这样消弭殆尽了,一问细节,借力打力,人根本也没用几个自己人,就让敌对两方狗咬狗的自相消耗掉了。
撇开实际战力不提,就这份策中策,谋中谋的本事,往前十年里大小事情上数数,似乎、仿佛,应属正常发挥?
反正,出北境前种种顾虑忧心,都在凌湙现身之后得到了缓解,不管旁人信不信,他们就是以最小的损耗,完成了对东线叛民城的清点收缴。
一时间军伍欢欣,直接将准备的军需清点发放,救济给了城内留置的灾民,反正匪患已清,算计多出的嚼用再拉回去,也徒耗人力,不如当做大帅施恩,放予百姓存活。
军中气氛很明显的松快,也给了木序和关押中的“小宁大人”一个信号,定然有了不得的变故发生了,再联想战至中途时,那突然暴发的意志和高呼,根本无须再猜,能引出如此震动的,只有那个人。
凌湙先见的自然是木序,计划打乱,他不得不重新部署,而pua木序就成了重要一环,要怎样才能令他顺着自己的意思行事,便成了接下去的关键步骤。
南川府那边,想见的不可能直接回去,至少在木序没替自己圆回缺漏之前,他不能自投罗网。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留在城门那处的兵力,除了后投的部分叛民军,混杂在内里的自己人,都被掣电挑了出来带走,自己没能按时回去,除开暴露的风险,便是被俘的几率,这个就需要木序帮自己证实了,但在之前,凌湙得先用他更关心的事半引导半要挟。
木序目龇俱裂,根本想不通凌湙是怎么混淆身份,进入西炎城的,而凌湙也不可能详尽的解释自己的计策,再与木序同过路共过事,他也始终记得自己与对方的立场。
凌湙,“你有两条路,要么死路,要么生门,木序,看在你我同行一段路的份上,我予你选择的权利。”
木序挣动着身体,头脸尽是灰尘,他并不擅谋略,可有些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能够猜到,嘶哑的声音里透着绝望,“西炎城里是不是已经驻满了你的人?塬日铉,不,不对,凌城主,你好计谋!”
凌湙坐在堂正中的椅子上,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平淡的望着地上扭动的躯体,“木序,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亲卫长,凉羌的生死存亡很轮不到你操心,当然,你也许会说,那是身为每个凉羌族子民的义务或责任,但是,木序,你得承认一个事实,在贵族上位者们的眼中,凉羌的走向与发展,都与你们这等下贱之民无干,在没有成为勋戚之前,你没有资格替族内的未来操心,他们反而会嘲笑你的多此一举,木序,我若是你,当牢牢把握住现有的,而你手中现有的,便是萧郡主,抓住她,你才有未来,她是你接近勋戚身份的捷径。”
木序瞪眼狰狞的望向凌湙,脏污沾了血的脸上露出嘲讽,“凌城主的威名响彻北境三山,我部族多少勇士死于你手?能劳动凌城主在此与我闲话,想来想去,便是我仍有用处了,凌城主,我受你欺骗过一次,又怎能再上当?你杀了我吧!”
凌湙垂眼一言不发,直将人看的面露慌张惨白,方开口道,“好,我成全你,来人……”
守门的掣电和酉二立刻扶刀现身,只听稳坐不动的上位之人淡声吩咐,“拉出去,当众枭首。”
木序的身体悚然快速的抖动一下,却没开口求饶,被掣电和酉二各拽着一边胳膊往外拖时,便听得凌湙轻声开口,“可惜了萧婵,一个两个的靠不住,呵,她大概率是没有以后了,不会成为江州姜氏的女主人,不会有重回部族夺权弄势的机会,要么死,要么沦为江州权贵的玩物,呵,要本城来看,她倒是死了干净,至少能少遭些罪,多可爱美丽的姑娘啊!”
说完摆了摆手,一撩袍角从椅子上起身,转攸间便要消失在屋角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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