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弹出的最新视频里,赫然出现了他回村那天坐在三轮车后的样子。
有人早就刷到了二虎发出去的那个视频,然后陈乐筝就被认出来了。
他们把逐风去参加活动时戴着口罩的照片和这个视频放在一起,比对两人的眼睛和耳朵,再一听声音,一群人开始怀疑这就是逐风。
陈乐筝躺在老家房子里的竹篾床上,顿时两眼一黑,心跳趋停。
不过当他点进原视频,看见那上万条评论里的热评时,竟然呆住了,想象中被恶评覆盖的情形根本不存在,没有人骂他,没有人在嘲讽,他们竟然在欣赏自己坐在三轮车里时的那张脸……
直播间里的黑粉哪里打得过广大路人。
而且,第一次见到没有特效遮挡的陈乐筝的脸,大家都有些默默无语了。
游戏直播区里的男主播,绝大部分都是歪瓜裂枣,长相稍微周正一点都算帅的,可是陈乐筝这款长相……他怎么会蠢到挡住脸来游戏区装技术大手、接受黑粉们的“军训”,而不是直接去当搞笑颜值主播?
陈乐筝的心情像坐过山车。
他正在那儿翻来覆去之时——
坐在办公室里的陆温乔已经收到消息,内容显示,那个视频里所拍摄到的地方,在距离宁市将近五十公里外的村镇之间的县道上。
在收到转账的那天,陆温乔就上楼去敲了门。陈乐筝不在家。
自此之后,陈乐筝停止直播,各个社交平台停更,连微信账号也在转账完成之后,立即把陆温乔拉黑了。
公会和平台运营的消息,他同样一条都没有回复,变得特别有胆。
陆温乔找不到人,反而亲自让人向公会和平台进行了解释,并且让他们做好维稳工作和舆论监管。
直到关于逐风的搜索页里,突然出现了那个抱着灯笼、一脸悲伤的陈乐筝,以及他嗓音沙哑着讲述的那个谈恋爱被甩的故事。
雨季到来,天空中断断续续地落雨下来。
陆温乔输入地址导航,看着雨刮器将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滴刮走时,知道陈乐筝讲述的故事看似是假的,是在玩笑,可他大概真的认为其实是自己被甩了,他所有的伤心和不被人看见的眼泪也都是真的。
陈乐筝决定一个人偷偷抹去掉下的眼泪的时候,也是真的决定要忘掉喜欢陆温乔的感觉了。
第47章
夏天来临,空气逐渐变得湿热,陈乐筝自从回了乡下,每天几乎什么都不用干,吃了睡睡了吃,平常玩手机时,就躺在那张已经被磨得锃亮的竹篾床上。
然而不比城市里的情形,如今在农村,别说街坊邻里之间的联系很紧密,就是十里八乡,都共用一张情报网,周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几天大家伙就传开了。
村里人都知道老陈家那个在城里长大的小儿子衣锦还乡了,长得那叫一个白,身上名牌货一堆。
但他们也都听说了,人家身上穿的名牌是假货,挣到了大钱的直播不好做,谈了场恋爱被骗了,怀里那个灯笼还是被赶出来后唯一分得的东西……
一夜之间,仿佛全世界都看过那个视频。
虽然在那个视频里,陈乐筝是这么亲口说出来的,他们一直也默默觉得陈家老两口白忙活,送了个最笨的孩子进城读书。但偏偏傻人有傻福,时间仿佛证明了一切,更真实的东西摆在面前——这一年来老陈家盖了新房,买了新车,日子早就越过越好了。
谁还会相信那些哄小孩的鬼话?
唯一能信的,大概就是狗屎运走到了顶,陈乐筝终究脑袋不灵光,遇人不淑,受了情伤,这是回村散心疗伤来了!
家里人在屋子里进进出出,都知道陈乐筝是在城里受了委屈才回来的。
他们路过的时候,只问他要不要吃这个喝那个,或者叫他出去散散心,跟他们一起去村里的棋牌室打牌。
陈乐筝不想拒绝大家的美意,头两天也去打过一次麻将。
可他不怎么会打,上了桌,揭到牌,东拉西扯半天,根本盘算不明白。
在村里那群精明大爷大娘的围堵之下,他只有输钱的份。
本就不畅的心情瞬间雪上加霜,陈乐筝之后再也不去了。
爸妈哥嫂趁着下雨没活儿干,一个个打着伞溜达出了门。他便把床搬到了堂屋门口的屋檐下,一边吹风一边休息,和躺在不远处的小土狗一个姿势,充当起了着看家护院的角色。
陈乐筝捏着手机,又翻了翻网上流传的视频。
他头一次看见这么多赞美,脑子晕乎乎的,感觉十分魔幻。
虽然当中夹杂着些许他傍大款、被包养的评论,甚至有人猜出了“原剧情”——他搞得这么狼狈,其实根本不是谈恋爱被分手,而是被金主赶出来的。
陈乐筝哼哼两声,根本来不及生气,因为除此之外,那些好听的话根本翻不完。
可是人一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
他不仅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金主,也想到了和自己谈过恋爱的前任,还不能不想到他偷偷喜欢过那么多年的学长……
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复杂的身份。
陈乐筝目光呆滞,正一声不吭地趴在那儿乘凉,转眼旁边的旺财先起身叫了起来。
汽车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陈乐筝心慌意乱,立即扭头一看。
原来是对面邻居家来人了。
听说邻居大娘的女儿到了适婚年龄,正被家里人安排相亲。他们家条件不差,来的人也个个非富即贵,这几天有的热闹了。
外面的雨总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已经停了,水泥地和泥巴地上的水洼被日头照得水光粼粼的。
陈乐筝跟着爬起来,站起身,深吸几口气,决定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以往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会直播打游戏,现在直播不了,总得找点别的事情来做。
“旺财,不要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我走!”陈乐筝迅速收拾一番,转头理直气壮地数落起了小狗狗。
他在杂屋里给自己选了顶大斗笠戴上,挽起两边裤脚,然后扛着一把小号锄头,叫上旺财跟着自己一块儿出门了。
说是出门,其实只是沿着小路走几步,走到房屋一侧池塘的后面。
陈乐筝听他爸叨叨几天了,这边菜地里的草还没锄,地也没松。他怎么好意思回来后一直懒着不动弹,挥起锄头便开始干活,顺便放空自己。
虽然他同样不太会干农活,但锄地挺简单的,只要不锄到菜上就行,至少比打高尔夫爽快一万倍。
他吭哧吭哧干一会儿,拨弄两下斗笠和箍在脸颊边的细绳,抬头看见邻居大娘家有人出来了。
汽车开走的声音又逐渐消失。
于是陈乐筝不再理会外面的声音,接着埋头拔草,一直干到接近傍晚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人回来,不远处过路的汽车声也重新传入陈乐筝的耳朵里。
打牌散场回来的嫂子这会儿跑来菜地摘菜了,一见到陈乐筝,很是惊讶:“乐乐啊,你怎么在这里拔草锄地?这点事让你哥来做,你没做过这些,可别累着了,赶紧回去,啊。”
陈乐筝紧张地看了看:“娟娟姐,我是不是把地锄坏了?”
“地哪有被锄坏的,”她走过去,笑着说,“是不是回来觉得太无聊了?”
“没有呢。”陈乐筝否认,偏偏站在地里不动弹,还不愿意回去似的。
“你过来,”娟娟姐压低声音,对他招了招手,说,“你这几天不是挺喜欢听咱们聊村里的八卦么,现在就有一个八卦,等你去刺探,去不去?”
“嗯?”陈乐筝拎着锄头便过去了,“什么事呀?”
娟娟姐见他果然这样就有兴趣,接着说:“你看,隔壁大娘家是不是一直有人来?刚刚好像又来人了,但走错了地方,现在正在我们家门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坐在那里,刚刚我还以为是你接待的。”
陈乐筝嘟囔道:“人家来相亲的,关我什么事呢。”
“我看着长得特别好,特别不一般,像是特别有钱的城里人,现在就爸妈在那里应付,你还不赶紧去?”
“……城里人才不会相亲找错地方,什么人啊,别是来装逼的,我去会会!”
陈乐筝走上田垄,扛起锄头插着腰,连忙往家里赶。
旺财跟着他一路横冲直撞回了家,远远见到陌生车辆,听见陌生人的声音,从小就会看家的小狗立马汪汪直吠。
陈乐筝看见前坪里停着的那辆奔驰车,起初冷哼一声,心想这相亲男什么破喜好,开着奔驰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他对奔驰车根本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但他瞅着那立标,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眼熟,连斗笠都来不及脱,寻着屋子那头模模糊糊的声音就绕到前面,往里看去。
陈乐筝只看见那个背影,顿时就被吓得心脏颤抖,猫着身子往下蹲去——
陆温乔出发前得到了县道的具体位置,很快又从视频发送者那里得知了陈乐筝的老家在哪里。
他确实没有想到,陈乐筝就那么着急,冒着大雨,带上满满当当的行李,就那么抱着灯笼跑回了老家。
农村新修的自建房和别墅没什么区别,陆温乔停车下来时,屋子大门口正敞开着,门前放了一张竹条做的窄床,可他没有见到陈乐筝的身影。
十分凑巧的是,陈父陈母恰好也打完麻将回来了。
见到门前那辆车,老两口纳闷至极,又听儿媳说可能是来隔壁家相亲走错了,便想去跟人家说清楚情况。
但当陈母接着往里走,看到那人居然是陆温乔时,瞬间惊讶地停在了原地。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有些不敢认了,陈母依然能第一时间认出陆温乔。
她当年和陆奶奶就是关系很好的麻友,见过许多次愿意和陈乐筝一起玩的陆温乔,相当于看着他逐渐长大又出国,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只是……他居然回国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唯独陈乐筝的爸爸没怎么见过陆温乔,这会儿更加疑惑了,上前问道:“这位,你好,请问你是来相亲的吗?你来错地方了,小伙子,在隔壁……”
他还没说完,就被陈母一把拽着制止了。
“干嘛呀,我说错什么了吗——”陈父觉得莫名其妙。
陆温乔从后备箱提来见面礼走上了台阶,还是一样的礼貌谦逊,依然做了自我介绍:“叔叔阿姨,我是陆温乔,以前住在陈乐筝隔壁,我是他的同学……和好朋友,叫我小陆就好了。”
他顿了顿,补充说:“我回国之后,跟陈乐筝在宁市一直有往来。”
“这样啊,”陈母十分热情好客,对他更是觉得亲切,连忙说,“小陆,你是不是来看乐乐的?来就来,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她对陆温乔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真的,阿姨看到你就忍不住感慨,想到你奶奶……后来我们回了农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也没想到你和乐乐还能有联系。”
陆温乔被陈母拉着手,他也微微扶着陈母,跟她一起走进了客厅:“您跟叔叔的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来,快坐,我让你叔叔泡茶去了。”
陆温乔独自驱车,此刻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可他看着和蔼的陈母,以及在看见了摆放在电视柜上的那个灯笼之后,这些天的沉郁和不安都稍微得到了缓解。
“阿姨,陈乐筝去哪里了?”陆温乔不经意般问道。
陈母也觉得奇怪,四处看了看:“他回来之后基本都躺在这里的,今天怎么不见了,我这就去找找他,可能去哪里散步了。”
陈乐筝猫着上半身躲在外面的门墙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陆温乔稍稍敛眉,点头说:“刚刚叔叔说的相亲是?”
“那个跟我们没关系,是隔壁邻居他们家的事……”
陈母正说着,隔壁大娘居然正好也来串门了,一开口嗓门洪亮。
她刚在地里碰见了陈乐筝的娟娟嫂子,听说自己家又来了个相亲对象,可是走错了地方,她实在纳闷,便赶紧跑来一看究竟。
陈乐筝早就听见动静,已经扶着墙躲去了另一边角落,继续僵着后背听着。
局面似乎越来越混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隔壁大娘跟陈母说上几句,其实已经明白了情况。
但她见到陆温乔的模样,心里实在是满意,秉持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同样热情地跟陆温乔打招呼,问道:“遇见就是缘分啊,不知道这位帅哥结婚了没有?”
陈母赶紧打圆场拒绝:“这是我们乐乐的朋友,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
陆温乔站起身,微笑着礼貌地回答对方:“没有结婚。”
他看了看窗户口和大门外,忽然在门边瞥到一抹晃动的影子。
隔壁大娘刚想开口,陆温乔就继续说道:“不过现在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因为我和陈乐筝其实……”
陈乐筝再也受不了,忍不住了,立即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家门。
“啊——谁啊,谁来了,谁来我家了?!”
头上戴着的斗笠都还没取,裤腿和鞋子上满是泥泞,他一边喊着,一边突兀地站在了所有人面前,满脸严肃和慌张。
陆温乔总算没说下去,只是薄唇微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还是那么冷静。
陈乐筝和陆温乔对视两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目光变得有些闪烁,只想躲开。
“怎么是你。”但陈乐筝皱起眉毛,咬了咬牙,管不了自己身上脏不脏,会不会弄坏了这位陆大少爷的衣服,陈乐筝上前抓着陆温乔的手就把他拖出堂屋。
他居然也能拖得动身高腿长的陆温乔。
两人齐齐走去了外面。
【作者有话说】
一般人谁敢叫小陆:D
第48章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是带着水雾的灰青色。村子里地广人稀,青山苍翠,远处人家的烟囱里飘出层层叠叠的白雾,耳边时不时传来狗吠声。
陈乐筝把陆温乔拉出去,一直走到了池塘边。
站定后,他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陆温乔被他抓着的手,立即觉得授受不亲一般,猛地松开了。
陆温乔的手被冷落在半空,半晌才收回。
陈乐筝握着手心,将目光移向深绿色的池塘里,低声说:“你跟我爸妈乱说什么呢。”
陆温乔仔细看着他的打扮。
他身上出了很多汗,脸上也是。大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小半边脸,但陆温乔稍微低下头,还是能看见陈乐筝的眼睛。
陆温乔说:“我没想乱说。”
陆温乔确实没有乱说什么,他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就算是说些得罪人的话,也没人觉得是被得罪了。
刚刚那纯属陈乐筝自己做贼心虚,按捺不住,又上了一当。
陈乐筝忍不住抬手擦汗,手指勾着编绳,仍然目不斜视,仿佛戴上了一张隐形面具,显得自己很坚决,而他们很生疏。
否则他之前所有的举动,他对自己所有的劝说和安慰,他为了让自己少伤心一点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他这辈子难道就逃不出陆温乔这三个字的魔咒了吗?
陈乐筝自顾自说:“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该不会……一直在跟踪监视我,在我身上留了定位器?”
陆温乔颇为无奈:“陈乐筝,你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太多了。”
“这几天我都在找你,”他语气温柔,问道,“为什么要把我拉黑?”
陈乐筝选择跳过这样难以回答的问题,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直接说:“我知道了,你看见那个视频了吧。”
他早该想到,那个视频已经铺满逐风的搜索广场了,谁都有可能看见。
陆温乔问他:“如果没有那个视频,你打算一直躲着我,真的再也不想见我了吗?”
陈乐筝哼了一声,嘴角一扁,没有说话。
陆温乔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不会再去美国了,以后都在宁市。”
陈乐筝眨了眨眼睛,只觉得风太大了,池塘水面的涟漪太多了,让他已经数不清波纹的圈数。
他不服气地嘟囔:“那我就去别的地方。”
话音刚落,恰好一阵风吹来,把他头上的斗笠吹歪了,帽子掉下去,直接挂在了他的背上。
这时候隔壁大娘也从屋子里出来,陈父陈母跟在后面,正说着邻里之间的客气话。
他们随时会来叫陈乐筝和陆温乔。
陈乐筝终于试着看向陆温乔,用一种大大方方的、要与人告别的眼神,学他爸妈那样和陆温乔好好说再见。
可是陆温乔先开口了。
在马上就会被打断的紧迫的时间里,陆温乔声音低哑,认真地对他说:“陈乐筝,对不起。”
陈乐筝愣了愣,迅速蹙起眉,他变得手无足措,觉得很烦。
他哪里要陆温乔给他道歉了。
陆温乔为什么要对他道歉。
他们不过是维持过一段炮友的关系,又谈了一段非常短暂的恋爱,现在和平分手了,他回来锄他的地,陆温乔去打他该打的高尔夫,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啊……
可是陆温乔究竟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再也不去美国了,为什么会跑来这种山沟里找陈乐筝。
他看着陆温乔衣服上沾着的泥土和水渍,这些东西明明永远都不属于陆温乔,狼狈的明明只有自己而已。
陈乐筝梗着嗓子,语速飞快:“没关系,真的,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反而为了我做了很多。如果是因为我钱没还够,我有存款,都还给你。”
“和钱没有关系。”陆温乔告诉他。
陈乐筝慌张地抢话:“何况我们才谈半个月不到,你未免用情太深了吧……”
他居然好意思说别人用情太深。
陆温乔已经足够了解他,知道他在钻牛角尖,一边说着为对方考虑的话,一边只想跟陆温乔撇清关系。
陈乐筝才是那个最懂事、最会给予别人体面的人。
可他什么时候可以不再自己偷偷尝下所有的酸甜苦辣?
陆温乔还要说什么,那边的隔壁大娘已经走了,陈父陈母齐齐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正笑着叫他们进来。
晚饭已经做好,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陈母临时让家里的掌勺大厨多加了好几个菜。
这顿饭吃得倒是热热闹闹的,娟娟姐知道陆温乔和陈乐筝是从小就认识的关系之后,连忙为自己弄出来的乌龙致歉,几个人笑作一团。
陈乐筝被安排坐在陆温乔旁边,一直强颜欢笑着。
终于吃完了饭,娟娟姐要开车去镇上和朋友聚会,陈乐筝原本一个劲想跟着去,但陆温乔还在呢,哪儿有他能走的道理。
所以陆温乔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陈乐筝不明白,跟着他们一起站在门口当陪聊的,他实在不知道他妈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跟陆温乔聊,也不嫌这地方光线暗还有蚊子。
他知道陆温乔洁癖严重,没过过乡下生活,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见缝插针地,陈乐筝终于找到了时机,开口替陆温乔说道:“妈,时间不早了,陆学长他工作忙,别耽误人家的时间……现在开车回宁市也要两个多小时呢。”
陆温乔转头看向了他,目光莫名有些尖锐,但这大概率是陈乐筝心虚时的错觉。
陈母似乎很不解,对陆温乔说:“小陆,天色不早了,来都来了,就别急着回去了,等会儿可能还要下雨,今天就在我们这里住下吧。”
陈乐筝暗自跺脚,难受地朝他妈使眼色:“学长说了,他得回去——”
他急着下逐客令了,明晃晃地越俎代庖。
陆温乔神色自若,忽然抬起一只手,亲密地搭在陈乐筝的肩膀上,然后跟陈母说:“阿姨,我是有点忙,但本来也是为了小乐才来的,工作可以远程来做,就是不知道住在这里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陈母一下子高兴极了,笑说:“当然不麻烦,怎么会麻烦!阿姨只是怕你住不惯,乐乐他这人你也知道,最近他心情不好,平常也不认识几个贴心的朋友,不过有你在阿姨就放心了,到时候赶紧把他带回城里去吧。”
陈乐筝感觉自己的肩膀有千金重,陆温乔的掌心隔着衣料按在他的皮肤上,居然阵阵发痒。
“乐乐的房间就在楼上,刚换了全新的被套啊那些东西,他现在反正也不睡在那上面,小陆,你就放心住下,多住几天。”
“好。”陆温乔说。
陈乐筝越听越觉得见了鬼,他惊讶地瞪眼,沉默地抗议,可是毫无作用。
三言两语之间,陆温乔这就要在这里住下了。
陈乐筝被陈母指派了任务,要带陆温乔去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可是……”陈乐筝杵在原地,忍不住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我不想睡楼下了,那个竹条床太窄了,这几天睡着很硌肉。”
陈母这下看出了他的毛病:“你怎么回事,这几天让你睡上去你偏要在下面,现在突然有鬼了,嗯?”
“真的啊,”陈乐筝弱弱地说,“主要是,我其实是一个人睡下面怕鬼啊,风呼呼的,旺财晚上也会叫。”
他想着只要自己睡上去了,把房间给占了,那么陆温乔是不可能来躺这张硬邦邦的竹条床的,他妈肯定也不好意思再留陆温乔住下。
让陆温乔住在他们这地方,这不是胡闹吗?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亲爱的老妈上了年纪,还就胡闹了:“陈乐筝,你从小到大胆子肥得很,一转头就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你去捉鬼的份,突然之间怕什么鬼了?”
他们虽然出身农村,不懂怎么教育出别人嘴里优秀又聪明的孩子,但对陈乐筝也没怎么逼迫催促过。她轻轻攮了攮陈乐筝的后脑勺:“快点,带学长到楼上去,顺便说一下热水器怎么用的。”
陈乐筝皱着脸“哦”了一声。
陈母永远走在打圆场的路上,笑着替陈乐筝解释:“他这是没把你当客人,平常吃饭喜欢抢着吃,现在住房间也喜欢抢着住。”
陆温乔也笑了笑,表示没有任何关系,仍旧揽着陈乐筝的肩膀,跟着陈乐筝换鞋然后上了楼。
他们一路走到二楼。
进了房间之后,陈乐筝因为带路走在前面,陆温乔紧随其后,反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你今晚就睡在这里了,”陈乐筝机械地往房间里走,仿佛一个被妈妈上了紧箍咒而只好照做的机器人,“楼下烧了饭,还有热水器本身能烧水,晚上会一直有水的,往左……应该是往右是热水,新毛巾什么的在柜子里,反正按你的标准不会有多干净的,你自求多福……”
他像念经一样念了一大堆,忽然觉得怎么这么安静,刚一转过身,就发现陆温乔一直站在他身后了,把他吓了一跳。
他总能被陆温乔吓一跳,胆子看起来格外小。
“你是想睡在这上面吗?”陆温乔对他其实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于是问道。
陈乐筝挤着下巴,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再瞅向近在眼前的陆温乔,莫名觉得这距离太近了。
房间狭窄的空间也令空气凝滞下来。
陆温乔看到他的脸颊边沾着一点已经干掉的泥点,缓缓抬手替他擦了一下。
陈乐筝的呼吸骤然急了一瞬。
他立即抬手捂住自己被摸过的脸,并以为陆温乔现在是要他和他一起睡在这上面……
陈乐筝动腿绕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打开房门,脚步声明显地跑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当爱降临在笨蛋头上(QAQ)
第49章
陈乐筝趿着拖鞋跑下楼,撞见又要骑摩托出门找朋友唠嗑的陈父,他停了一下,干脆不问能不能带自己出去了,继续扭头绕过去。
陈父看他直冲冲的,还捂着个脸,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牙疼?”
“没,”陈乐筝古怪地回头看了他爸一眼,一下子把手放下去了,“你赶紧出去吧,是不是又要打牌?”
陈父差点以为他是被打了,只是没想清楚谁能打他,此刻见陈乐筝脸上干干净净屁事没有,就知道他又在作怪,念叨道:“家里来客人了,还是你的客人,要好好照顾人家,你哥到镇上守店去了,要吃什么就找他,你好好陪在这里,千万不要怠慢了客人。”
他拍了一下陈乐筝的肩膀,嘿嘿直笑着走去车库,骑上摩托,然后一溜烟就消失在夜色里。
陈乐筝颇为怨念,感觉在这个家里就没几个靠谱的人。
他从竹竿上收回晾干了的衣服,打算先去洗澡,换下这一身黏糊糊的脏衣服。
但紧接着,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神游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只要想到陆温乔现在就在楼上,他就浑身难受,好像有虫子在不依不饶地叮着他。
陈乐筝最后逛来了客厅,入目便是那个红彤彤的灯笼,他连忙过去把灯笼收起来,哐当放进了柜子里。
然后陈乐筝又回过头,看着茶几上摆着的那一堆贵重礼品……
陈父陈母当时推辞了好久,说不收,他们估计都没敢细看。
这会儿陈乐筝弯着腰,大咧咧地翻了个遍,越看越把嘴唇咬紧——陆温乔真是太不把钱当钱了,送来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奢侈品,但简直是由钱堆起来的,一水儿烟酒齐全,什么人参燕窝和茶叶也一样不少……
陈乐筝前所未有地仇富。
真是烦死人,有钱了不起啊,来他的家里收买他爸妈的人心来了。
仗着自己最受长辈欢迎呗。
他暗暗说着陆温乔的坏话,耽误了太多时间。
他正蹲在客厅里发呆时,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开门声和熟悉的脚步声,他赶紧抱着衣服躲进了一楼侧边的房间里,紧接着贴在墙边偷听,又跑到纱窗边偷看。
陆温乔是下来拿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