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克制了by四野深深
四野深深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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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哪怕平常生活里时刻叮嘱自己做一些好人好事,就这么一下,印象分也都被败光了。
陆温乔走过去,还想再说些什么劝阻的话,陈乐筝却低着头。
似乎他再多说一句,都是在故意欺负人。
“不跟你一起出去,不送你到楼下,我只叫司机送你回去,不要胡思乱想。”陆温乔只能开口说道。
陈乐筝发出一声鼻音,绕过去打开门,然后自顾自出去了。
陆温乔站在门口,看着他把背脊挺得笔直的背影,虽然仍然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倒是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比起五分钟不到就能被哄好的陈乐筝,这个跟他发脾气的,打算一个人回家的,要跟陆温乔冷战的陈乐筝,好像是会让陆温乔稍稍放心一些。
陈乐筝的喜欢终究不可以只是无波无澜的一段代码。
暗恋时麻木着翻越的万水千山,终究要变成时急时缓、可以被感知的点点滴滴。
哪怕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美好。
只是陈乐筝自己不愿意面对这些赤裸裸的时刻。
在他心中,陆温乔太完美了,而所有的破绽都出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变得聪明一些,讨喜一些,成熟可爱一些?
他浑浑噩噩地下了电梯,走到门口交还电梯卡,结果刚一抬头,就在大厅里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许瑛。
是那位非常平和优雅、会问他叫什么名字的阿姨。
自己却让她看到了最不得体的一面。
陈乐筝立即低下头,加快脚步走出去,可是他没想到,陆许瑛居然就是在等他,很快叫出了他的名字:“陈乐筝?”
陈乐筝瞬间定住了,惊恐万分地嚅动嘴唇,不敢出声。
陆许瑛朝他走来,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通常,在陈乐筝看过的那些小说里,此时对方会甩出一张银行卡,让他这个丑小鸭离自己高贵的儿子远一点……
陆许瑛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陈乐筝。
这是非常正式且看得起对方的一种打招呼方式。
整个大厅里,但凡已经知道陆许瑛身份的人,都会忍不住惊讶和羡慕。
陈乐筝呆呆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小声叫道:“陆阿姨……”
陆许瑛点了点头,说:“忽然想起来,我以前好像见过你,在陆温乔初中毕业去美国之前。你是他的同学?”
“嗯,算是。”陈乐筝仍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紧张,”陆许瑛说,“之前进来的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你愿意主动帮助我,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
她顿了顿,也不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直接问道:“你们确认关系了吗?”
陈乐筝心脏一抖,眼睛缓缓眨着,犹如惊弓之鸟。
他卡着嗓子“嗯”了一声。
陆许瑛这辈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看陈乐筝,就知道他在陆温乔面前基本是个言听计从的软柿子。
她更清楚自己的儿子。
陆温乔从小就有主见,心里想着什么,并不会完全告诉大人,性格强势又有些随性刁钻,很少受到伤害,所以很难在乎别人,脾气根本算不上好。
但这不代表陆温乔没有在乎的人和事。
陆许瑛只是觉得有些罕见。
“你在现在这个时间来找他,不要忙自己的事情吗?”陆许瑛和蔼地问道。
陈乐筝说:“我工作在晚上。”
“第一次看他和人交往,”陆许瑛这些年几乎没怎么分出精力管过陆温乔,今天也许是头一次在多管闲事,“如果他对你不好,做得太过分了,要知道拒绝。今天的事就不要再放心上了。”
陈乐筝见她要走,忽然磕磕巴巴问道:“您不介意我是……”
“如果无论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也通通介意,那人生就再也做不了别的了。”陆许瑛眼角稍有皱纹,笑着对他说道。
她不像在以陆温乔的母亲和他说话,更像陈乐筝在大厅不小心遇到的一个贵人。
陈乐筝捏着手里那张名片,最后只剩自己站在大厅里,吸了吸鼻子,终于没有那么惶恐难受了。
当晚,陈乐筝直接回了自己的出租屋里直播。
伤痕道歉的速度也令所有人感到惊讶,从社交平台到直播时公开道歉,一样不少。
陈乐筝仍然有点惊掉下巴,他稍稍回应了一番之后,终究忍不住再次公开表达谢意,说全靠他的榜一大哥someone,才帮他摆平了所有的麻烦。
虽然大家都不相信,觉得他是在吹牛,但陈乐筝不在意,该看到的人能看到就好了——这天,someone久违地出现在了直播间。
陈乐筝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一直全情投入地直播着,直到晚上十二点。
退出直播间后,世界重回寂静,陪了他一个晚上的someone也消失在屏幕这端。
陈乐筝洗完澡,站在窗口,几经思索和犹豫,还是换鞋出门,走到隔壁小区,站在了陆温乔的家门前。
他兜里揣着了那把钥匙,但始终没有掏出来,而是按下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
陆温乔宽阔的身影投下来,两人面对着面,一里一外的站在幽暗的光下。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陈乐筝轻轻关上门,跟着陆温乔走进去,回到房间,好像是来兑现诺言的。
他站在床边,看了看陆温乔,屈膝爬到床上,窸窸窣窣的,陆温乔一伸手,他就跌坐了过去。
他的小腿擦过陆温乔的掌心。
“陈乐筝,你还从来没有真正对我说过那句话。”陆温乔将手揽在他的腰间,看着他说道。
夜灯光线昏暗,四周很黑,距离隔得太近,眼前仿佛满是颗粒感很重的重影。
陈乐筝几乎和陆温乔鼻尖对着鼻尖,他小声问道:“说什么啊?”
陆温乔摸着他温热的皮肤,说:“在我们可以谈谈之前,你该说的话。”
窗户外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光,此刻刚刚好地洒进来,缓缓在他们身上流动。
宁市已经进入雨季,不过窗外好像还只有风,没有雨。
陈乐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分心了,在想房间之外的事。
也许是因为他在想,陆温乔冲动地决定和他谈谈恋爱之前,自己应该说什么,于是那些在屏幕上不断下落的雨滴就飘进了他的脑海。
陈乐筝做了做口型,很自然地就说了出来:“是你知道吗,我喜欢你那句吗……”
陆温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
陈乐筝在陆温乔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陆温乔……”他颤了颤眼睫,“我喜欢你。”
空气仿佛停滞下来。
他的暗恋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的结束了。
陆温乔“嗯”了一声,一边拉他的胳膊,一边搂着肩膀,便带他躺了下来,床头那盏很弱的夜灯随之熄灭。
“我知道了。”陆温乔说。
陈乐筝枕在陆温乔的颈侧,因为喜欢陆温乔,所以他已经忘了要生气了,还是不知道拒绝,想象中的冷战也结束得不明不白。
他像个小一号的勺子贴在陆温乔身边。
翻越千山万水后最终会获得什么,陈乐筝想不了太多以后和未知的事情,觉得就这样暖暖睡上一觉也是很好的。
虽然冷战是由陈乐筝单方面决定开始,又单方面觉得已经结束了的,但生活很喜欢和人们开玩笑,陈乐筝一觉醒来,得知自己第二天就要动身,去外地参加《召唤对决》举办的线下周年庆活动。
距离周年庆还有好几天时间,但他们这群主播得提前到位,像是要拍什么宣传片和物料图。
陈乐筝又不露脸,去了也会戴口罩,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叫上他。
他告诉陆温乔自己要回去收拾行李,也将去出差的时候,莫名有种自己还在闹情绪的感觉。
昨晚才刚表白,隔天就急着先去别处躲躲了。
陆温乔详细地问了他活动信息,自然不可能阻止他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乐筝就拖着行李箱出门赶高铁了。
出门时间太早,他前一晚直接住在了这边三楼,更没有让陆温乔来送。而且车票费用什么的都有活动方报销,这羊毛他必须得薅上,才不要陆温乔替他浪费钱。
他在高铁上昏睡了大半天,中午便到达了目的地,住进了被统一安排的酒店里。
陈乐筝在网上和其他主播几乎没有私下交情,唯一有过的伤痕,也彻底掰了。
更不要说,最近他们这件事闹得全网皆知。
伤痕公开道歉之后,直播圈直接炸开了锅,人人都开始正眼瞧上逐风了,猜测着他背后的靠山是谁,能让公会和平台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他自己在直播里说全靠someone,于是someone也再一次成为了讨论的焦点。
陈乐筝还莫名其妙多了个鹅鹅tv小太子的外号。
之后几天,陈乐筝都要和其他主播集合,去棚里进行拍摄,他一直戴着口罩,依然抵挡不住旁人投来的眼光。
那种感觉竟然跟从前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似乎不敢来惹陈乐筝,真的把他当成太子皇族了。
直到周年庆晚会开始的前一天,他们这群主播终于能收工休息。
陈乐筝在酒店里躺了一整天,到晚上饭点时,看见群消息,才知道活动方今晚安排了晚宴大餐,便立即起床跑去楼下宴会厅。
走进宴会厅,陈乐筝瞬间变得诚惶诚恐起来。
里面乌泱乌泱全是人,除了来参加这次活动的主播,还有许多工作人员和各色嘉宾领导。
而陈乐筝是奔着吃饭来的,没有戴口罩。
万幸的是没有人认出他。
陈乐筝端着盘子四处游荡,看见什么好吃的都想来上一口。
他甚至举起手机拍了图,颇费心机地把图片发给陆温乔,好像在冷战中也不忘给老公报备似的,彰显自己不是过错方。
然而陆温乔的回复令他吃惊:“把你的房间号发给我,我等一下就到了。”
风筝飞飞:“啊?你怎么来了……”
6:“公司业务有覆盖,来参加你们明天的活动。”
陈乐筝感慨实在是巧,嘴角微微上扬着,乖乖把房间号发给了陆温乔。
他关掉手机,刚抬起头,嘴唇便向下绷了绷,闪躲着转过了身,心里暗暗捏起小人——真是倒霉,他怎么总是会碰见沈跃这个讨厌鬼。
他不想在这个地方看见熟人,不想被任何人认出来!
沈跃却听不见他内心的祈祷,见他转身想躲,立即加快脚步朝他走去,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谁啊,”陈乐筝侧着脸,“我不认识你。”
沈跃知道他肯定会来参加这次的活动,忍不住笑了:“陆哥不是在和你谈恋爱吗,他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陈乐筝瞬间看了看他:“你找我干什么?”
“我们确实不熟,”沈跃说,“但你不至于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吧。”
他这几天同样关注了网上的热点,看过陈乐筝直播时提及的片段。
公会和运营为什么突然变脸给陈乐筝撑腰,他好像更近一步地触及到了真相。
沈跃现在真的对陈乐筝很感兴趣,不仅仅因为发现了陈乐筝就是直播界臭名昭著的逐风,想把陈乐筝从鹅鹅tv拐来自己家平台扩充流量,还因为太过震惊,难以置信——陈乐筝这样的人,究竟凭什么入得了陆温乔的眼睛?
他们这群同学,大部分家境都不算差,比起陈乐筝,称得上完全的碾压。
但比下有余,比上总是不足。
他们不会在内心否认,因为认识了陆温乔,他们的目光总会聚焦在陆温乔学长身上。
想拥有那样的出身,想变成那样耀眼的人,想过那种碾压他人的、不需要费力的人生。
如果这些生来注定不行,那么可以退而求其次,想和陆温乔结交成朋友,好借力乘一乘这趟东风。
可陈乐筝凭什么?
难道凭借的是那点姿色?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
陈乐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中警铃大作,觉得他是想戳破自己的身份,于是没有接话,转头就走。
“陈乐筝,”沈跃叫住了他,“你不想知道someone是谁吗?”
陈乐筝顿时停住脚步,目光怀疑地看向他。
沈跃说:“我知道你的榜一大哥是谁,想要我告诉你吗?”
【作者有话说】
评论越来越少,字数越写越多,希望早日完结…

第43章
“你怎么会知道他是谁……”陈乐筝警惕地皱起眉毛,低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沈跃一脸神秘地招了招手,利用着他的好奇心,把他叫去了一侧的露台边借一步说话。
“国内直播平台就这几家,除了你现在待着的鹅鹅tv,你就没有去了解过其他平台?有没有想过跳槽?”沈跃拿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以彰显身份,“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他单手把名片递过来。陈乐筝其实不太想接。
因为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不过陈乐筝还是接了,低头扫两眼,这才知道沈跃是另外一个直播平台的副总。
确实算得上个大大大领导了,压榨起自己平台的主播那肯定也是把好手,哪怕是陈乐筝,平常见到了,都得叫一声沈总呢。
“哦,”可陈乐筝觉得自己有陆温乔,有人撑腰了,说,“是吗?”
沈跃一愣,看他依旧将信将疑,笑着说道:“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也算老同学了吧,我还是陆哥的朋友,你还不相信我?”
陈乐筝说:“我猜到了啊,s1大哥年纪不小了,能帮我做到这些,大概率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的大老板吧。”
他又不是傻子,在看见someone能轻轻松松替他摆平这一切的时候,就知道someone不是什么普通人了。
陈乐筝有些感慨,大哥的品味较为独特。
someone注册了三无小号来各个直播间里视察,最后居然爱上了看他陈乐筝的直播,阴差阳错地跟他讨论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题。
可是私下里偷偷看、偷偷聊就好了,怎么会被沈跃知道了身份?
“只是——”陈乐筝出于直觉,莫名怀疑起了沈跃的人品,接着说,“谁会把自己的网名告诉别人,告诉你呢。”
沈跃见他如此疑心,心道人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不仅胆子变得大了,连脑子也能变聪明。
但沈跃更加确定了,陈乐筝根本不知道someone的真实身份,他说道:“你和伤痕吵架,披露了公会安排剧本让你们炒cp的事,这已经是严重的违约行为了,你以为为什么能这么快平安无事?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someone找你们平台的万总吃饭,我刚好也在。你只说,是不是那天中午之后,你就已经没事了?”
陈乐筝默默听完,这下不能不信了,喃喃说:“还真是……下午他们就给打了道歉电话。”
沈跃抬眼看了看宴会厅里的情形,感觉单独和陈乐筝站在此处有些奇怪,于是提议去旁边的用餐区边吃边聊。
陈乐筝手里端着盘子一直没撒手,来到桌边,终于有了放东西的地方,深吸一口气,便坐下了。
脑袋里想了许许多多,他刚一坐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变得凝重:“你早就知道我是逐风了?”
沈跃挑眉:“差不多。”
“那陆温乔他……”陈乐筝不敢往下问了。
沈跃既然已经猜出陆温乔就是someone,当然也看出来了,陈乐筝才是至今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他大约有些懂得陆温乔了,这算是一种玩弄他人的快感?
他笑着说:“你放心,我没有告诉过他,在他心里,你一直都很单纯,善良,凭借直播清清白白赚到了钱,你应该也很喜欢他?”
陈乐筝放在桌子底下的左手攥了攥拳。
他问道:“那你今天是想跟我聊什么?告诉我someone是谁吗?”
“你不想知道?”沈跃还在卖关子。
陈乐筝梗着脖子说:“我可以自己去问他。”
“他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
沈跃靠在椅子靠背上,笑说:“假如我说,陈乐筝,我就是someone呢。”
陈乐筝瞬间被吓坏了,连忙站起了身。
一旁有人经过,见到沈跃,热络而客气地叫着沈总,投向陈乐筝的目光则很疑惑。
就在这尴尬透顶的时刻,陈乐筝的手机响了。
陈乐筝呆站在原地,沈跃这才说是开玩笑的,让他先接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陆温乔的名字。
陈乐筝像捡到了救命稻草,握着手机跑去了露台最外面的角落,靠在漆黑一片的栏杆边,然后接起了电话:“喂……”
陆温乔的声音很清透温和,安稳地从耳边传来:“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露台周围种着不知名的花木,栏杆摸着冰冰凉凉,身后是隐约嘈杂的声响。
陈乐筝好半天才开口:“我跑出来了,在露台躲着,刚刚,刚刚沈跃也在这里。”
陆温乔说:“不要理他。”
“是他来找的我,要跟我说话和吃饭,”陈乐筝有些慌神,“我没办法,他建议我不要继续待在这个公会了,可以换公会换平台……”
陆温乔隔着手机,忍不住问陈乐筝:“你跟他很熟吗?就去跟他说话和吃饭,明知道他喜欢嘲笑你,你就非要对他点头哈腰?”
“陈乐筝,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陈乐筝手心有些发麻,就算被陆温乔骂了也不觉得难受,终于隐瞒不住,自顾自地全说了出来:“因为他说,他知道someone是谁……在你的办公室那天,我说我在网上和别人吵架了,那件事其实闹得很严重,就是他帮我解决了直播吵架的事。”
听筒里接着安静了少时。
陆温乔再开口时,似乎仍然平静:“沈跃告诉你someone是谁了?”
陈乐筝根本没办法细想这件事,语无伦次地说:“他说他就是someone,又说在开玩笑……可是,这不可能。”
他蹲在栏杆下,双眼望着不远处的夜景,心乱如麻。
如果沈跃真的是someone,如果陆温乔知道了一切一切的……这太乱,太可笑了。
而在此之前,他的心里,其实还有过更可怕的猜测。
一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
可是无论如何,无论哪一个可能,对陈乐筝而言都很糟糕。
他听见陆温乔对他说不要再想了,让他先回房间。
陈乐筝变得为难起来,问道:“你还有多久能到呢……”
陆温乔竟然停顿了,语气里有着难得一见的迟疑:“路上堵车,你先休息。”
挂断电话后,陈乐筝扶着有些发麻的腿,一点点站起来,沿着墙角和边缘位置穿过宴会厅,一路坐电梯回到酒店房间里。
他的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微信界面。
那是他和someone的聊天框。
陈乐筝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手指停在发送键,却迟迟没动。
他不知道自己的信息最终会发送到哪去里,接收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想到自己以往说过的那话,那些聊天记录,从最初的聊骚,到后来哭着笑着的时刻,倾诉感情问题时的半遮半掩,自以为交到朋友了的雀跃,以及那么多分享出去的喜怒哀乐。
想要获得陈乐筝的真心是如此简单。
可是陈乐筝认为的朋友,真的存在吗?
他闭上眼,按下了发送键:“大哥,你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没有多久,someone回复了:“跟你在同一个城市,来参加周年庆,你已经知道了。”
someone此刻就算就在这家酒店,陈乐筝也不觉得奇怪。
只要someone是36岁,古板耿直,跟不上潮流,喜欢玩字母游戏,就算同时认识沈跃和陆温乔,陈乐筝也觉得毫无问题。
陈乐筝仿佛看到了希望,他立即说:“今天有人冒充了你,我知道,他不是你,我不相信他会是你。”
风筝飞飞:“大哥,你都快四十了,是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风筝飞飞:“那个人叫沈跃,你跟他一起吃过饭吧?我其实不太喜欢他,他就是为了耍我,你小心一点他。”
他还想要继续发,一条一条堆在那儿,满屏幕都是绿色的对话框。
someone忽然打断了他,用一句回复也可以打断:“我的存在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陈乐筝的眼睛忽然有些模糊。
他说:“重要。”
s:“可是我们没有见过面,我们各自都有现实里的生活,你的榜一和观众们也总是来了又去,轻易就会断联,不是吗?”
陈乐筝咬着嘴唇,按下语音,不解地声音沙哑地问:“我知道,可是,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们不是朋友吗?”
过了半晌,他才看见那短短一句回答。
s:“假如我并不存在呢。”
陈乐筝愣住了,那种难以承受的预感不受控地冒了上来。
他掉下眼泪,问道:“是因为今天的事吗……因为我让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吗?”
someone似乎对他的追问忍无可忍:“不要再说了。”
陈乐筝紧接着看见了下一条,瞬间心脏紧缩,连手指都在发颤——
s:“陈乐筝,你想知道我是谁,对吗?”
s:“今晚出来见一面吧。”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忍着没登cp没看评论qaq,不管了更新了再说

对陆温乔来说,一个谎言也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最初他在花花绿绿的直播页面里看到那个“逐风kite”的名字,就一瞬间想到了陈乐筝。
那个在初中一年级就不正经,偷走了陆温乔的初吻,却仍然只跟陆温乔做朋友,多年来毫无联系的糊涂学弟。
但非常奇怪,那样的陈乐筝总有一张看起来没有烦恼的笑脸。
当陆温乔试图忘了这些,把陈乐筝当成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人时,也许是一瞬间的迟疑,令他没能真正退出那个让他皱眉、感到不适的直播间。
陈乐筝在网上拿热脸贴冷屁股、四处勾搭男人、甘愿当丑角被骂的模样,比以前像是堕落了一万倍。
陆温乔不记得那时的感受了。
他似乎有着某种未曾发觉的、经年累月的精神洁癖,无法接受自己的初吻居然是被直播间里的这个人夺走的。
更无法接受当年的陈乐筝长大后变成了这副模样。
虽然在陆温乔心里,陈乐筝一直只是个误入歧途的糊涂蛋。
他那时候的年纪还太小了,都摸不到情窦初开的门槛。
他们之间,没有喜欢。
但陆温乔一直忍不住在生气。
陈乐筝果然没有让陆温乔“失望”,他在得到打赏的第一晚就开始与someone聊天,熟络地说着下流暧昧的话,希望抱住金主的大腿。
他仿佛再也不会是当初的陈乐筝,也没有在这十多年里变成更好的陈乐筝。
现实与虚拟交织成细密的网。
陈乐筝还是那么容易惹得陆温乔生气,可他不用再做当初的陈乐筝,也已经是最好的陈乐筝了。
那张网毫无预兆地向陆温乔扑了过来。
事态开始向陆温乔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一路滑坡。
在他希望停止这个来自someone的谎言之时,陈乐筝已经把someone看得如此重要。
因为someone不知不觉地变了,不仅不会骂他,总是给他刷礼物,为他撑腰,讲话犀利但还会安慰他,陪着他在直播间里度过那些以二敌百的时刻。
陆温乔和someone其实是一个人,可是他们似乎差得太多,让陈乐筝从未产生过怀疑。
可是此刻,在这个他们还没能见面的晚上,陈乐筝陷入了混乱,开始在电话里掉眼泪,明明被欺负了还是只会顺从,遇见一点状况就开始忧心忡忡、魂不守舍。
是谎言该被戳破的时候了。
酒店楼下的停车坪里,陆温乔坐在车上,比在办公室里的那天还要不安。
陈乐筝迟迟没有回他。
他用someone的身份告诉陈乐筝说:“你什么都不会失去,只是,虚假的东西和真实的东西,你更想要哪一个?”
过了一会儿,陈乐筝回了。
风筝飞飞:“我想要真的。”
陈乐筝擦了擦脸,翻身坐起来,拼命深呼吸着。
someone当然会知道他的名字。这很正常。
他想要真的,什么都想要真的,只是和someone见面而已,他们的友谊当然不会有变,一切又怎么可能突然从真的变成假的?
陈乐筝一直对自己默念催眠,然后固执地叫someone大哥,颤巍巍打字:“我们在哪里见面?”
他们约定十分钟后在酒店楼下最左侧的咖啡厅里见面。
陈乐筝依旧怀有最后一丝希望,将自己的真心给予出去,像往常和someone插科打诨一样,轻松地说,为了避免认错,还要提前约定,见面时报上只有他们知道的一句暗号。
他的声音听着很令人心软:“一般人都会嫌弃我的暗号幼稚可笑,但你不会。”
“到时候,我对你说天王盖地虎,你就要对我说小乐采蘑菇,一定记得,大哥。”
陆温乔下了车,走进酒店大门时看见他发来的暗号消息,在沉默和停顿之中,难以言喻又无可奈何地笑了。
酒店楼下的这家咖啡厅四面都是玻璃,夜色之下,里面光线昏暗,胶片机缓缓转动着,情调十足。
陈乐筝离开房间并下楼之后,来到咖啡厅外,迟迟没有进去。
他背靠在玻璃墙的这一侧,连头都没有往里探过哪怕一下。
里面坐着哪些人,他一概不知。
陈乐筝承认自己的轻松都是装出来的。他不敢进去。时间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他再也受不了了,猛地站起来,转头就冲进了咖啡厅里,然后猝然停下脚步,单薄的一个人笔直地杵在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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