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回过头来,呆呆地顿了顿,走向赵竞,又笑了一下:“今天怎么自己开车了?”
韦嘉易也很为自己的错误感到不好意思,道歉说自己没看清楚。赵竞迅速地消气,替他拉开副驾的车门:“腿完全恢复了,有司机在前面碍手碍脚,还不如自己开。”没提起因为这车不是平板车,只要右脚就能开,因为不重要。
赵竞坐回驾驶位,关了门,觉得车内温度骤降,说:“下次别在外面等。”
韦嘉易缩在车座里,面孔苍白,看着赵竞,说“站在里面看不清”,又体贴又温柔。
赵竞被他这样注视着,不想开车了,只极其地想知道韦嘉易的皮肤有多冷,先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很冰,然后凑过去,吻了他的唇,确认了很久的温度,而后评价:“我就知道很冷。”
“真的吗,”韦嘉易忽然笑了笑,说,“那要不跟我回楼上,我房间里很热的。”
“那怎么行,”赵竞觉得韦嘉易傻里傻气,“我带你去个既大又热的地方。”
韦嘉易期待地看着他,赵竞宣布:“我的博物馆。”
初中二年级,韦嘉易学校组织去天文馆夜宿。父亲没空送他,放学后他留在学校,坐校园大巴前往。路上有点堵车,大巴里学生不多,开开停停,沿途夕阳沉进城市,抵达时已是夜晚。
韦嘉易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怎么样,反正他谈起来的感觉是,除了身边多了个一直在说话的赵竞,跟十四岁的学校活动没什么区别。
坐在疾驰的跑车中,韦嘉易一面和赵竞聊天,一面想这人亲了白亲。他辛辛苦苦在外工作三天,赶回来只碰了一下嘴,就被拉去看儿童工程车,真想再喝几杯。
根据地图显示,赵竞家的定位在市区西边的临湖丘陵地带。附近有个景区,韦嘉易以前和朋友去徒步,曾经路过一两次。那时依稀见到低矮的山丘中,密林间有些白色或灰色建筑,如同现代城堡一般高低错落。但从不知道哪有车道可以通入,还和朋友疑惑这是什么地方,看地图不是酒店,难道用来住人吗。
赵竞在一个路口拐弯掉头,驶入一条通往山上的深不见底的柏油路。两旁种植高高密密的行道树,竖着一些警示牌,车灯照上去,韦嘉易看到一块上面写“私人物产,禁止擅入”,还有“监控摄像已启动”。
不久后,车经过一道门岗,又往前开了长长一段,前方出现一扇高大的锻铁大门。铁门徐徐展开,赵竞继续向里,同时告诉韦嘉易:“共有四个分类展馆,科技收藏,运动冒险,艺术藏品,个人成长。你想从哪个看起?艺术藏品馆温度设置得低,今晚你穿得太少,就不去了。从个人成长馆开始最好。”赵竞顿了顿,得意地说:“看了你会更了解我。”
“那就从个人成长馆开始好了,”韦嘉易没有反对,看看手表,恰好七点半,问,“你觉得要看多久啊?”
“应该会看很久,”赵竞毫无察觉,还说,“要是看得晚了,可以下次再来看别的。”自说自话地提前帮韦嘉易预定下第二次访馆行程。
韦嘉易头疼地说好,看赵竞一副正经且兴致勃勃的样子,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傻,不折不挠地伸手,搭搭他的手背,问:“那你今天晚上想睡哪里?”
赵竞瞥他一眼,微妙的表情重现:“又想让我陪你?”
“……”韦嘉易恨不得自己什么没说过,赵竞已经答应他了:“行。”
赵竞轻车熟路,在夜间蜿蜒的车道穿行,如入无人之境。看着车窗外掠过夜晚的草坪树木和湖泊。
韦嘉易工作时,碰见过一些巨富名流,大多态度和善,待人彬彬有礼,常常礼节性地问问服务人员的名字,虽然一般都记不住。韦嘉易看过他们留下丰厚的小费,瞥见财富的掠影,但不了解具体生活,也没想过了解。
在布德鲁斯岛的时候,赵竞也很铺张。不过当时韦嘉易对他没兴趣,看那些排场都像看戏,只盼他快点离开,不至于在每时每刻都意识到,自己和他有多大差距。而现在韦嘉易已经无法不注意这些细节,心中难免逃避和焦虑,总会猜疑,他是不是永远到不了和赵竞非常般配的程度。
韦嘉易胡思乱想,终于找到了博物馆之行与夜宿天文馆的另一个差别,路上没有堵车,但长得仿佛无穷无尽。
“那栋是住房,”赵竞并不知道韦嘉易在想什么,用下巴指了指远处一栋亮着灯的建筑,简单地介绍,“后面的玻璃房是我父母的室内植物园,还有他们的收藏馆,你的导师的作品放在那儿。”
很快,他们转进另一个区域,来到一栋大约三层楼高的平顶建筑前。建筑四周亮了一些夜灯,门前也有水池景观,如同黑夜中的庞然大物,是一个真正展馆的大小。赵竞将车停在门口,两人下了车。
山里的风更冷,把韦嘉易吹得清醒,又变得迷失,感觉畏手畏脚,手足无措。
赵竞自然地将车钥匙丢给等在门口的一名年轻人,没给韦嘉易介绍对方的身份,从年轻人手里接过了一支拐杖,回头看韦嘉易,说:“走吧,你看你冻的。”
光线很暗,他离韦嘉易不是很近,韦嘉易看不清他的脸,面前的景象又超出理解,有一瞬间简直觉得陌生,几乎有种做了噩梦,被犯人拐到荒山野岭的荒诞。
不过下一秒,赵竞把外套脱了,走过来裹在韦嘉易身上,伸手半抱住他,嘟哝:“韦嘉易,你爱打扮也不能穿这么少吧。感冒了怎么办?”然后搂着他往博物馆走。
自动门移开,热气冒出,驱走韦嘉易周身的冷气。走廊的感应灯也亮了起来,是一种柔和的,恰好能看清展品的光线。
赵竞说得倒是没错,他的博物馆的确既大又热。韦嘉易走了几步,马上觉得温度太高,把两条外套都脱了,搭在手肘,上身只剩一件短袖。
赵竞看他一眼,摸了摸他的手臂确认温度,不赞成地冷哼了一声。韦嘉易觉得他好笑,伸手去抓他的手牵住:“怎么了?”
赵竞的手是很大,很有力量,但皮肤是柔软的,又热,所以很好摸。韦嘉易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两下,他先是愣了愣,接着用力回握住韦嘉易,力气之大,把韦嘉易捏到骨头痛。
而且不知道自己又理解出了什么新的东西,他露出志得意满之色,紧紧牵着韦嘉易往前走,说:“好了,想什么呢。先看馆吧,往这走。”
韦嘉易简直百口莫辩,默不作声被他拽过去,第一个厅就是赵竞引以为豪的工程机系列。
一共七台,放置在半米高的圆形展台上,每台都是儿童大小,主色调是黑色、黄色,侧边打着一个汽车品牌的车标,展台还在慢慢转动,旁边有图文解说。
“都是我的驾驶照片,”赵竞为他解说,“六岁。”
韦嘉易凑过去细看,第一张照,赵竞穿一身白色的儿童运动套装,坐在挖掘机的驾驶位。由于才六岁,虽然四肢修长,但都有点肉肉的,五官很大,脸很可爱,也是婴儿肥,表情一脸神气,手还比着一个大拇指。
背景绿色草坪被挖了很多个坑,看起来惨不忍睹。
大概发现韦嘉易不说话,赵竞开始拷问他:“怎么样?”
“又可爱又帅,”韦嘉易看看照片,语言枯竭,看看面前期待等着下文的赵竞,只能当场胡编,“如果我小时候碰到,肯定会被迷到走不动路。”
赵竞点点头,捏了捏韦嘉易的手,还好这次力道不是特别大,安慰:“现在你碰到了,也不晚。”
韦嘉易又看了几台别的,发现赵竞的许多照片里,都有一只罗威纳犬,有时在地里陪赵竞蹲着,有时和赵竞一起挤在他的工程车座位里。他从未听赵竞提起过,有些好奇,便问:“这是你的狗吗?”
“嗯。”赵竞简单地点点头。
韦嘉易觉得赵竞的手稍稍松了松,似乎有点心事,还在犹豫要不要多问,赵竞自己说了:“叫威廉,在我八岁的时候为了我牺牲了。”
他用词很严重,韦嘉易听得愣了愣,第一次在赵竞脸上看到很淡的伤心,心都像被细线攥紧,变得痛痛的,想都没想就问:“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赵竞问,又转头看着照片,他的睫毛很浓密,看着他和爱犬的影像,语气有些忧郁,“我明天可以带你去看看他的墓碑,在叙章公墓。”
第一次认真的双人约会竟然是去公墓,应该只有和赵竞恋爱才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不过韦嘉易没有产生任何的犹豫和不满,说“好的”。
离开了工程车的展厅,韦嘉易又参观了赵竞成长过程中的各种奖章和创造制品,有些奖的名目让韦嘉易觉得像是专门为赵竞设置出来的,有些数学和物理的学科奖项却的确是没有水分,需要过硬的实力。
经过满满一墙滑雪板之后,韦嘉易翻阅了赵竞的高中年册,看完赵竞的座右铭之后沉默了。赵竞向他询问评价,韦嘉易机械地告诉他:“有最佳座右铭投票我肯定会投它。”
“的确评到了。”赵竞露出了几不可见的微笑,肯定了韦嘉易的说法。
最后是影相区,墙上的屏幕可以放录像,也有VR设备可以观看赵竞的成长记录。
韦嘉易躺到舒适的沙发里,选择戴上VR眼罩,本来是想自己沉浸式观看一下,以免赵竞对他问三问四,没想到赵竞拉开墙上的隐形门,拿了一个新的出来,坐在他旁边:“一起看。”
赵竞的影片记录很多。如果是看别人的,韦嘉易觉得可能会无聊,但是赵竞的视频很有趣,他总是动来动去,十分活跃,在镜头里穿梭不停。
看了半个小时,韦嘉易看到一个影片,是赵竞十二岁和家人朋友一起去海钓。
大型运动钓鱼艇上,赵竞的玩伴围着他,他比别人都高一个头,戴着一副很酷的墨镜,手紧紧抓着银色的海钓竿,正在用卷线器收线。
“钓到一条金枪鱼。”赵竞在一旁挨着韦嘉易剧透。
风浪有点大,鱼线还没收完,大家已经在为赵竞欢呼。韦嘉易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小男孩抱着垃圾桶在吐,结合之前的所有视频,发出疑问:“赵竞,你以前喜欢和比你小很多的朋友玩吗,为什么每次都是最高的?”
“什么比我小?最多同岁,还有几个比我大的,是我从小就长得比别人高,”赵竞被韦嘉易质疑,好像急了,变得咄咄逼人,“你在想什么,韦嘉易?”
韦嘉易被他的语气逗笑,说:“好吧,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请你不要生气。”往他那边靠了点,赵竞才不说话了。
为了更好地拍摄赵竞钓鱼,镜头转了转,拍到钓鱼艇后方的一艘大型游艇。
韦嘉易微微一愣。
画面中赵竞的鱼竿被鱼扯得狠了,他晃了晃,周围的人惊呼,他立刻稳住了自己,终于收近鱼线,几个人一起替他用鱼叉固定住金枪鱼,最后成功拉上了船。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他的爸爸,说:“赵竞,太棒了!”赵竞回头,又得意地比出一个大拇指。
“我的平衡能力怎么样?”赵竞又问起来了。
韦嘉易夸他:“原来从小就这么厉害。”而后摘掉了VR眼罩,从沙发里坐了起来,看着赵竞。
昏暗的光里,赵竞四仰八叉半躺着。他还戴着眼罩,露出鼻梁的下半部分,嘴唇和线条分明的下巴。他的肩膀和肌肉像画出来的,手臂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有一种不符合他个性的性感。
他们两个人,韦嘉易怀疑,可能其实并没有希望恋爱太久。可是又实在是不舍,不舍到想把赵竞偷偷从自己无法触及的昂贵的世界里偷走一小段时间,一个晚上可以,一小时也行,将唯独属于他的赵竞也用影像或其他的记录留住,然后再进行放归。
赵竞注意到韦嘉易没再继续选影片,便也摘掉眼罩,恰好看到韦嘉易凑得很近在看他,毫无防备地问:“怎么,累了?”
韦嘉易说“嗯”,俯趴到他身上,按着他的手臂,轻声说:“赵竞,你陪我回去吧。”
感到赵竞的手臂抬起来,像想要回抱,最后又不知是不是因为哪个莫名其妙的道德原因,没实践,只搭了搭他的衣服,便曲起手肘,轻握着韦嘉易的肩膀,把他推起来一些。
韦嘉易被推离,看到赵竞的脸,赵竞的表情又是认真,说:“韦嘉易,别在这睡,我马上带你回去。”
博物馆的影音区,韦嘉易倒在赵竞身上,四肢虚弱无力,显得十分困倦。原本轻盈的手紧按住赵竞的肩膀,呈现出天然的依傍与亲密,这是一种将会永远在一起的生活状态的体现。
赵竞又产生了生理反应,不过韦嘉易看上去很累,事态不应继续扩大,所以仍旧完全地忍耐住了。
以为韦嘉易会在路上睡着,因此带他回家时,赵竞让司机开车,但韦嘉易没睡。有一小段时间,韦嘉易阖起眼,头微微扬起,将右肘靠在后座的扶手上,手指自然垂下,像进入了梦乡。
赵竞轻轻掂弄他的掌心,韦嘉易又睁开眼,眼神清醒,嘴唇一动一动地发出声音。赵竞的大脑将音频转成文字,韦嘉易问:“怎么了?”
“以为你睡着了。”赵竞告诉他。
“那你就吵我,”韦嘉易和他开玩笑,声音很轻,眼含笑意,“你不睡我也不准睡是吧?”
赵竞笑了,发觉韦嘉易对自己的认识不太到位:“你不知道你睡着了是吵不醒的吗?”
“应该不会吧,”韦嘉易不承认,“我一般都睡得很浅。”
“你喝了酒那天。”赵竞提醒他。
韦嘉易微微一愣,终于想起,哦了一声,不出声了。
赵竞怀疑他害羞,忽而想起,告诉他:“我拍了两箱酒给你,下周送到。不过你家没有酒窖,我先让拍卖行送到我家了。”
“什么酒?”韦嘉易问。
赵竞在手机上翻了翻母亲秘书和他的记录,拿给他看。韦嘉易挨着他,看了一眼,声音变得犹豫:“这是收藏品吧,可以喝的吗?”
“又不是我妈喜欢的那种老年份的绝版,我拍了就是给你喝的,”赵竞觉得韦嘉易问得傻,“再说这么便宜,有什么收藏价值?”
韦嘉易盯着手机屏久久看了一会儿,可能是馋酒了,对赵竞说了谢谢。他的头发在座椅背上蹭得有点乱,尖削的下巴,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赵竞的眼神十分深情。
今天还没开始参观博物馆的时候,韦嘉易就已经缠着赵竞不放,非要赵竞去他家陪着睡觉,现在浏览了赵竞的成长经历,想必是更了解了他,应该也更加喜欢他,更离不开他了。
实话实说,父母质疑他们感情稳固性的那些言语,这几天有时会回绕在赵竞的耳畔。不过今晚约会,看到韦嘉易还是这么依赖自己,赵竞心里总算放心,认为可以开始准备求婚的事了。
韦嘉易说过要慢慢来,赵竞尊重他,不会将这事马上提出,而会找寻一个契机,届时一定让韦嘉易感到惊喜和感动。思及在婚恋的道路上也走得如此顺利,赵竞心中感觉不错,对自己几乎比公司上市敲钟那天还满意,顺口问韦嘉易:“你有什么喜欢的珠宝设计师吗?”
韦嘉易转头看着赵竞,表情有点呆滞,大概是累了,过了会儿才说:“好像没有,我对这些没什么研究。”
韦嘉易的答案无疑给了赵竞一个很大的挑战,赵竞乐于接受,打算多找几个设计师制作,给韦嘉易挑选的余地。没法律规定婚戒只能有一对,只要两人戴的是成对的就够了。
不久,到了韦嘉易的公寓楼下。秘书已经带着衣物在等待。
赵竞自己拿了,没让秘书跟上楼,两人走进电梯。注意到韦嘉易拿出卡刷梯控,赵竞才发现,平时韦嘉易做事那么周到,竟然把这事给忘了。赵竞也不和他计较,主动地提醒他:“到了家记得拿一张卡给我。”
韦嘉易一愣,说“好的”,微微皱起眉:“可是我好像忘记放在哪了,我要找一找。”
一回到家打开门,韦嘉易便走到玄关靠近开放式厨房的弧形柜边,拉开了抽屉,赵竞跟过去看,抽屉里乱糟糟,什么都有。购房后的各种说明书、各种电池,卧室的房间钥匙串,还有一大堆不知用来开什么的遥控器,全装在塑封袋里没拆开过。
赵竞伸手帮他把遥控拿出来,叠好:“韦嘉易,你家里挺干净,抽屉怎么这么乱?”
“我不太住嘛,保洁又不会开抽屉整理。”韦嘉易为自己开脱,表情有点心虚,把东西全堆到一旁的台面上,低头,不熟练地翻翻找找。
赵竞觉得韦嘉易仿佛在森林里拱松露,正打算伸以援手,韦嘉易突然抓起一个小塑封袋,里面放着一份卡和钥匙:“找到了!”他很高兴,声音依然轻柔,递给赵竞,还说:“也不算很乱吧,乱中有序。”
实在奇怪,普通一张卡,普通的钥匙,放在韦嘉易手中,就变得重要。赵竞发现一件事,是自己如果和韦嘉易在一起,会失去对空间大小的概念。用摄影课中学的知识解释,目光对焦在韦嘉易身上,让其他区域在调整景深后完全虚化,都成为不重要的背景。
房间里是热,赵竞接过卡,放在台面上,看到韦嘉易脱了外套。
他背对着赵竞,将外套挂在椅子上。韦嘉易的T恤很紧,身体看起来更薄。他回过身来,见赵竞在看他,靠近了一点,好像是明知故问:“怎么了?”
赵竞盯着他,他走过来,犹豫地搭住赵竞的手臂。赵竞本来想再聊会儿天,洗个澡,但是看懂他的暗示,只好顺他的意,低头吻住了他。
韦嘉易的嘴唇冰凉,顺从地展开双唇,因为吻得激烈,呼吸变得急促,牙齿张开,咬了赵竞一下。赵竞控制不住,抬起手紧按着他的后腰,不过留存了一丝理智,没让他贴近自己,因为有两次,韦嘉易碰到赵竞起了反应的位置,都露出些许恐惧。
韦嘉易这人是有点叶公好龙,表现得主动,其实胆小,而且他没谈过恋爱,年龄还比赵竞小两岁。前几天在酒店,两人差点发生关系,韦嘉易因为酒精作用,先睡着之后,赵竞独自思考了很多。
两人都是第一次恋爱,不过在情事上,既然韦嘉易也缺乏经验,赵竞作为年长的一方,有义务承担起责任,为两人掌握好节奏,不能被欲望操控,要照顾好韦嘉易,不能让他感到害怕。虽然韦嘉易已经如此喜欢他,但他们以后有很多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他正想和韦嘉易说这件事,就被韦嘉易贪心的索吻打断。另外,实践与计划有点出入是很正常的,任何人不能免俗。由于赵竞的控制技巧掌握得还不熟练,理智若隐若现地拉扯一番,最后还是在韦嘉易说“我们去房间好吗”的时候消失了。
房里很黑,韦嘉易跌跌撞撞地后退,被赵竞压着倒在床上,感觉把他骗进房间又简单又难。
赵竞显然不是没有反应,韦嘉易抓着他的手,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他便无师自通一般埋到韦嘉易的颈间,再下到胸前。不软也不硬的头发磨着韦嘉易的锁骨,有点毛茸茸的,像珍惜地亲吻着韦嘉易的皮肤。
这符合韦嘉易的预期,但他自己没预计到的是,他依然是知识丰富的行为新手,本来就都是虚张声势,存在有一种敌弱我强,敌强我弱的不中用和退缩,完全被赵竞重重压住,眼睛睁开看到房间门外的灯光,想到家里什么都没有,而且今天没喝酒,已经不能装醉了,又开始变得有点慌张,伸手去摸赵竞的脸颊。
赵竞被他摸了几下,抬起头,没有继续动了。但压在韦嘉易的大腿,难以忽视的,将表皮都压得下陷的形状,仍然让韦嘉易觉得过分夸张。每次碰到,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准备好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赵竞撑起身,吻了吻韦嘉易的唇,问他。
韦嘉易不愿意说实话,心情矛盾,硬着头皮推了推赵竞,轻松地把赵竞推开了,按到床里,换了位置,跪着骑在赵竞腿上。
他俯下身去,沿着赵竞的腹肌往下吻,很快地,鼓起的部位抵到他的下巴,他聚起勇气,手按在裤子已经不在冰凉的扣子上,刚想解开,听到赵竞叫他的名字。
“韦嘉易,”赵竞的手伸下来,很轻地扣住他的下巴,将他挡住了,说,“不是你说慢慢来?”他的声音很低,有一种成熟的温柔,语气像韦嘉易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
韦嘉易顿住了,赵竞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少许,让韦嘉易俯趴到他胸口。韦嘉易听到赵竞的心跳很快,呼吸也很重,趴着不动,过了一会儿,听到赵竞对他说:“我是想要,我知道很明显,但我不是禽兽,你不想做的事情可以直接不做。”
他说出的话,仿佛很懂韦嘉易的想法,但参照赵竞平时的表现,韦嘉易又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韦嘉易不知道要怎么细问,赵竞也不再说话,两个人赤裸地抱在一起,抱得很紧,很奇怪,很亲密。和赵竞在一起明明并不安全,可是韦嘉易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全过,在赵竞很烫的身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想起有必要回答,就说:“因为家里没有准备东西。”
赵竞说“嗯”,胸口很轻微的起伏,他的声音也通过他的血液和肌肉,从皮肤传到韦嘉易贴住他的耳朵,像一种秘密的传讯,让韦嘉易发觉自己这一秒是被珍惜的,变得勇敢很多,所以生平第一次,韦嘉易居然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还有我很胆小。”
赵竞也没笑他,摸摸他的头发,圈紧他的肩膀和背,对他说:“我知道。”
如果说圆滑这个词会让韦嘉易联想到生活,天真应该对应奢侈,年龄越长越稀有。韦嘉易以为自己早已不具备这种情绪,待在赵竞的怀抱像掉进一张网,放松地展开心中每一寸纹理,被精密搜索,意外捕获到余下无几的天真,也仿佛触摸到了任性的权利。
趴在赵竞身上汲取很多很多的热量之后,韦嘉易才起来,给赵竞拆了一套新的浴巾,把他带去浴室。
赵竞洗完,说要亲自把秘书准备的衣服挂进韦嘉易的衣柜。
韦嘉易觉得挂个衣服应该不需要帮忙,便没管他,刚要去浴室,听到赵竞大呼小叫:“韦嘉易!”
走进衣帽间一看,发现是自己衣服太多,已经把衣柜塞满。赵竞提着衣架,无从下手,震惊地看着韦嘉易:“第一次知道这么小的柜子能塞那么多衣服。”
“很多是别人送的。”韦嘉易辩解,而后伸手,帮赵竞把架子上的衣服捋到一边。
“谁?”赵竞立刻问。空间给他清出来,他动都不动,杵在韦嘉易的衣帽间,警觉地低头,像一个和橱窗不配适的大型衣物模特。
“朋友,客户,同事,”韦嘉易拿他没办法,解释,“你看,很多都没有穿过。”
赵竞才接受,转回脸,把自己那几套塞了进去,又评价:“没一件厚的。”
韦嘉易不爱穿厚衣服,而且身体其实很好,几年没感冒了,就装作没听懂,无辜地朝他笑笑,自己去洗澡了。
吹干头发回到卧室,发现赵竞把灯开得很亮,坐在他的床里,正在欣赏被他拿进房间,摆在床头的那一个相框。
见他进去,赵竞嘴角就微微浮起富含深意的笑容:“韦嘉易,你很喜欢我的礼物啊。客厅里放一份,卧室放一份。”
“对啊,这都被你发现了,”韦嘉易走过去,没有否认,跟他开玩笑,“超珍惜,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抱着睡的。”俯下身,跟他一起看。
闭起的眼睛糊掉的睫毛,看多了好像真的有一种说不清的艺术感。韦嘉易觉得自己的审美也算是被爱情清空了。
赵竞是唯一会相信这种谎言的人,仿佛被骗得找不着北,“嗯”了声,还说:“以后印新的送你。”韦嘉易说谢谢,笑了笑,从他手里把相框抽走,又想要跟他抱在一起,忽然听到他说:“你为什么不爱拍照?”
韦嘉易愣了一下,看着他,想问他怎么知道。
赵竞读懂他的表情,解释:“我发现你基本没有照片。”好像也读懂韦嘉易刚才拿掉相框的动作,抬手握住韦嘉易的手肘,轻拉着让韦嘉易跨坐到他腿上。
灯光很亮,面对面近在咫尺,没有阻隔,很亲密,韦嘉易看到赵竞的眼睛,直白坦荡,找不到一点会在每一个其他人眼中看到的不明确和秘密。
搂着他的腰的手也不包含过多情欲的色彩,虽然不是一点没有。
似乎两个月前,韦嘉易在新闻里看到赵竞公司的消息,会想起来的还是那张冷漠的让他把照片删掉的脸。心有余悸,只想远离。现在却变得贪婪,暗自希望赵竞的眼神能为他停留得更久一点。
他告诉赵竞:“平时给人拍多了,被拍感觉不自在。”而且不怎么好看,没什么好拍的。这句韦嘉易没说出来,他常常照着镜子觉得自己太瘦,眼睛太长,瞳仁大得像鬼。但他本来就不易胖,还每天忙得没空吃饭,很难维持外表。
但是赵竞抓着他的手腕说:“那我以后抓拍你,你没发现就不会不自在,我看你比你拍的明星那些好看多了。”
韦嘉易拍照这么多年,为了出效果,得一直夸或者哄客户或者模特,从早夸到晚,没什么肉麻话说不出口。赵竞护短和自信起来,韦嘉易才知道什么是自愧不如。
时间不早,聊了一会儿天,他们就关灯躺下,没再多做别的。韦嘉易起初睡不着,等赵竞安静之后,幼稚地牵住赵竞的手,摇晃一下,确认他睡得很熟,看着窗帘缝隙外的少许夜空和黑色的湖面发呆。
这一间酒店公寓是去年年底,韦嘉易在百忙之中精心选购。朋友来给他暖过房,吃了几次火锅,过年之前物业来送过红色的静电贴,元旦零点时他独自站在阳台,也看到过湖对面放新年的烟花。都是他和这间公寓的回忆,但是没有哪个比得上今天紧紧地贴在赵竞身边,从赵竞身上取暖,更让韦嘉易感到这里是家。他就把手指插在赵竞的指缝之间,幸福地装作他们永远是这个家的两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