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序则轻笑回:“我还是喜欢文静点的,没电挂了。”
霍序则知道,梁幸再在电话里骂人,也不会主动话挂断这通或许是最后联系的电话。
于是霍序则说完最后一句,没给梁幸回话的机会,率先按下了挂断键。
而梁幸是在手机中传来忙音好一阵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某人的最后一句话貌似是在回复他的上一句。
-随便你操。
-喜欢操文静点的。
妈的,霍少爷死到临头,嘴还能发骚,靠靠靠!
挂完电话的霍序则依旧懒散地半倚靠在床头没动,他捏着手机在手里把玩了会儿,直到胃部传来越发清晰的阵阵灼痛,才起身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霍序则站着喝水,冰箱门在他左手边自动打开。
一条让人毛骨悚然的黑灰色触肢悄悄摸摸伸进其中,在径直略过昨晚由霍序则精心烹饪外焦里嫩的肋排后,密布毛刺的触肢移向炸排骨过滤过的半碗香油。
“回去。”
霍序则垂眼看着冰箱前一只几乎与他本人体型差不多大的巨型蜘蛛,语气平淡,效果显著。
黑灰色巨型蜘蛛倏然收回触肢,整只蜘蛛一下子僵立原地,连冰箱门都忘了关,只剩脑袋上整齐划一四排骨碌碌乱转的眼睛显现出一丝胆怯的彷徨。
霍序则叹气:“既然知道饿,昨夜还织那么多网?”
连累他一大早吐完还要饥肠辘辘地打扫卫生!
黑灰色的巨型蜘蛛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被霍序则念了两句,几条触肢巴巴往霍序则长腿上磨蹭,又不敢太用力,就像在给他挠痒痒似的。
霍序则将玻璃杯中的水喝尽,杯子放在岛台上,杯底与岛台发出“当”的一声,吓得近乎两米高的蜘蛛吱哇乱蹿,两歩倒扒上厨房天顶,倒着四排眼珠子惊恐地瞪着从头到尾没大幅度动作过的主人。
被巨型蜘蛛怂哒哒的表现闹得没了脾气,霍序则摇了摇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只比人还高的蜘蛛是霍序则的精神体,近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差,精神体也跟着越来越不太受控,特别是当霍序则陷入梦境的夜晚。
只是……现在连白天清醒的时候,也能自主活动了吗?
霍序则随手将饮用过的玻璃水杯冲洗干净,擦干后放回橱柜中,他想,他好像还是得早点去死。
一小时后,刚做好午饭端出厨房,准备推妹妹过去的刑厄身份手环上收到一条来自副官的新信息。
【刑哥,观察中心打来电话,说有一位霍序则先生到那里求职。】
第08章 关于暗恋
观察中心,称作“中心”,位置却建立在北部幸存者基地外围一块单独隔绝起来的天地。
守卫森严,进出严格。
两天前,霍序则才与南部基地迁徙过来的大部队一起刚刚从那里经过一个月的生物观察期出来。
霍序则求死,却不能连累南部基地其他幸存者,所以一个月的观察期,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确保自己和他们停止接触前都还是个没有被感染的“正常人”。
但如果要“不小心”被感染,住着许多高风险可疑感染人群的生物观察中心无疑是霍序则现在最好的选择。
刑厄到北部基地大楼观察中心办公室门外时,刘磊承已经提前将办公室内监控画面转接到了刑厄的手机上。
刑厄皱眉看着监控中上身换了一件黑色T恤衫,裤子也变成了简单休闲裤,像个年轻大学生装扮的霍序则正襟危坐在办公室中。
监控画面没有声音,刑厄只看见霍序则浅笑着对着对面观察中心办主任说着什么。
他的左侧脸颊靠近嘴角附近的位置有个酒窝,笑起来有时会显得青涩害羞,而眼睛……
刑厄记得,高一那年霍序则曾在男生厕所抓到过几个吸烟的学生。
他站在洗手台前仔仔细细洗完手,细致擦干手指上沾染的每一滴水珠后才曲起两根劲瘦有力的指节敲开传来烟味的隔间门。
“又准备搞谁?”霍序则单手插兜,看着一个小小隔间里挤着的三个躲着抽烟的男生。
三个男生开门前,已经提前将烟头冲进厕所毁尸灭迹了。但隔间里乌烟瘴气的,依旧证据确凿。
三名男生显然有些忌惮霍序则,尴尬地对霍序则赔笑说什么“则哥听错了”,“没有的事”。
霍序则也不深究,只摊开一只手掌,说了一个字:“烟。”
三个男生苦着脸,忍气吞声上交了剩余“赃物”。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霍序则拿到烟盒后,打开烟盒抽出了一支烟,还问他们借了火。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给霍序则点了烟,霍序则夹着烟放到唇边吸了一口。
三个男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过仅一口,霍序则又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扔进厕所冲走了。
他回到洗手池漱了口,还顺带洗了把脸,再转过头时,面上还沾着水珠地看着那三个男生:“还不走?等我?”
三个男生愣了,他们以为霍序则抓了他们肯定要带到教务处去的。
霍序则用校服口袋里的手帕擦脸的时候,笑了:“我自己都抽了,还怎么抓你们?”
没等那几个人脚底抹油赶紧跑路,霍序则又说:“这次就算了,没烟瘾只是为了耍帅的话,建议换个方式,女生最讨厌烟味,只会嫌你们口臭。”
“还有——”霍序则想起什么,把烟盒抛还给三个男生中其中一个,“要打架你们出了学校没人管你们,别祸害人家想在学校认真学习的。”
霍序则说完,长腿几步越过那几名男生,率先离开厕所。
出门时,在厕所门口碰到刑厄,他还十分若无其事地朝刑厄笑着点了下头打招呼。
霍序则的眼睛有混血基因,是无法形容的烟波缭绕的灰,好像目中无人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然而笑起来光影细碎陷落其中会迷失,又很有些暧昧惑人痞痞坏坏的味道。
一点都不符合刻板印象中,乖巧老实的好学生形象。
而跟在霍序则身后走出厕所的另外三个抽烟的男生,在门口猛地见到刑厄仿佛老鼠见了猫,立即心虚得扭头就散。
没其他原因,他们先前在厕所里一边吸烟一边高谈阔论商量要针对搞事的对象,正是刑厄。
虽然总是迟到早退在教室外罚站,成绩却也一点也不匹配他“校霸”身份的——刑厄。
刑厄站在基地大楼观察中心办公室外好一会儿没说话,刘磊承跟在他的身后,主动开口询问:“刑哥,昨天霍先生和您一道经过基地大楼,挺多人看见了的。”
观察中心那种地方,普通人进去“工作”基本就等同于放弃了出去的机会,但凡有一个接触过的高危感染者丧尸化,那些工作人员不被传染也将陷入无休无止的观察拘禁。
观察办的蒋主任大概是提前听到过一点什么风声,在接待眼睛上蒙着白丝的霍序则前,电话就打到了刑厄的副官刘磊承那里询问刑厄的意思。
刘磊承把话说得委婉,实际昨天下午在北部基地闹出大动静的从来不是刑厄和谁一起经过基地大楼。
而是,谁坐在了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的精神体上,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了市!
霍序则这张脸,这个名字,以及他背后所有的可查信息,经过一夜发酵已经传遍了北部基地异能者圈和基地管理层,就连遗世独立在基地外的研究所和观察中心都没有遗漏。
刑厄从收到副官的信息那刻起,拧紧的眉心就没松开过。
“联系南部基地的人……”刑厄顿了下,他记得昨天那个人的名字,“让那个叫梁幸的过来把人接走。”
不过等刘磊承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梁幸,挂了电话,刑厄看着刘磊承,刘磊承举着手环神色尴尬:“梁先生说,腿长在霍先生自己身上,霍先生想找什么工作,他管不着……”
梁幸原话的最后四个字甚至是:“关我屁事。”
刘磊承犹豫着复述梁幸答复的话音刚落,冷不丁听到了拳头握紧时,人体骨骼发出的爆裂声。
他竭力忍住不去看刑哥垂在两侧青筋暴起的手。
北部基地的首席执行官其实五官英俊、体魄健美,只可惜刑厄的脸上眉间正中有一道很长的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鼻梁,好在位置凑巧将左右上半张脸对称分隔,并不难看,只给刑厄的面容添了几分凶悍野性。
然而此刻对方沉着脸不说话时,刘磊承却只感觉他们老大周身压迫感摄人,他已经不太敢直视面前的刑哥了。
“再打。”静了阵,刑厄说。
“打给谁?”刘磊承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幸。”
在刘磊承的身份手环第二次与梁幸接通通讯后,刑厄索性拿过刘磊承的手环,言简意赅:“观察中心太危险了,霍序则不能在那工作。”
手环对面的梁幸不知认没认出刑厄的声音,他在听过刑厄的话后,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无所谓态度。
“他能不能在哪里工作,他自己心里有数,你认为他不能在那工作,你自己跟他说呗,我又不是他爹,找我没用。”
梁幸那边丝毫没给刑厄面子,说完直接就把通讯又挂了。
刘磊承在刑厄打通讯时,一直关注着刑厄手机上的监控画面,画面中观察中心主任不断在查看自己的身份手环,大概是等消息等得快要拖延不下去了。
眼见着刑厄握着被挂断的手环又不说话了,刘磊承小心翼翼观察老大的脸色,想了想主动提议说:“刑哥,要不就让蒋主任直接把霍先生拒了?”
跟了刑哥好几年了,刘磊承看得出来,刑哥舍近求远要联系其他人把里面那位带走就是不想自己出面,既然找不到人出面,又不想那位霍先生去观察中心工作,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观察中心不通过对方的求职。
不过刑厄听到这个建议,第一反应却是干脆否决。
“如果直接拒绝,他会以为是因为他的眼睛。”
刘磊承闻言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刑厄话里的意思——
他们老大这是担心直接拒绝伤了里面那位的……自尊心?
在这样一个人人汲汲自危有今天没明天的末世,他们北部基地大名鼎鼎“杀人不眨眼”的首席执行官在为一个瞎子的自尊小心翼翼!
不等刘磊承心中的疑惑完全成形,他们面前观察中心办公室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视野中心先是一双长腿映入刘磊承的眼帘,再然后是……
“刑厄?你怎么在这里?”
霍序则看不见,但当他拄着把新的长柄雨伞打开门,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第一个先准确唤出了刑厄的名字。
刑厄来不及避开,只能僵硬应声:“工作。”与昨天初遇时一模一样的答案。
霍序则礼数周到地跟观察中心办主任道过别,自然地走到刑厄身边:“不介绍一下?”
他问的是也没有离开,跟着等在刑厄身后的刘磊承。
刘磊承犹豫着该不该主动答话,刑厄已经给了回答:“刘磊承,我的执行副官。”
刑厄似乎没打算对霍序则隐瞒身份,霍序则“哦”了一声,却也没就这个话题多问下去,只是朝着刘磊承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而趁着这个间隙,刑厄抽空看了眼跟在霍序则后面走出办公室的蒋主任,后者并不敢直视刑厄的眼睛,像是畏惧,只隐晦地小幅摇了下头,看来是没能顺利完成任务。
刑厄不在乎蒋主任的眼神躲避,他们的惧怕他已经习惯了,得到答案后刑厄不再绕弯子,直接询问面前的人:“你想去观察中心工作?”
霍序则点头,笑了笑,很坦然地回答:“我的眼睛看不见,天然阻断了一条感染途径,而且瞎子在外又挺难找到工作机会的,对了,还有我的家人已经全部遇难无牵无挂,我想我应该很适合这份工作。”
两人边说话,边一起往北部基地外走,刑厄走在霍序则左侧顺着对方的脚步节奏沉默地走了一小会儿。
走到北部基地大楼门禁处的时候,刑厄突然停下脚步。
霍序则下意识跟着停了一下,问:“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他握着雨伞,沉静“看”着刑厄:“就送到这里吧,这次我记得路了,不会迷路。”
然而刑厄摇了摇头,又意识到霍序则看不见,他垂在身侧一直忘了松开拳头的手动了下,最终还是没碰霍序则,只是开口提出:“如果你要找工作,我这里有份工作,也许你也可以考虑。”
霍序则有那么两秒不知为何没应声,两秒后,他面色如常“嗯”了一声,询问:“是什么工作呢?”
刑厄简单将自己妹妹的身体基本情况告知了霍序则,说:“我近期有任务会离开基地几天,我妹妹在家需要一个人照应。”
屁颠屁颠跟了老大一路,正打算出了基地大楼门禁就立马开溜的刘磊承脚下一个趔趄。
“瞎子”霍序则听觉敏锐,条件反射朝刘磊承所站方向“看”了过来。
刘磊承下意识捂住嘴,费劲吞咽了口唾沫,心中却止不住惊涛骇浪。
从前刑哥不在基地的时候,不都是他负责照应刑哥的妹妹吗?
而且他这么大一个基地分来专门协助首席执行官处理所有日常事务的副官,他怎么不知道他的上级最近有什么外出任务???
北部基地外又在下雨,倾盆大雨。
暴雨伴随着刑厄的话音一齐在霍序则耳边炸开,让霍序则无意识偏了下头。
他真的不懂刑厄。
就像梁幸怀疑自己与北部基地某位高层“有一腿”在人家基地藏着旧情人一样,霍序则也越来越迷惑,自己跟刑厄之间过去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细节难道被他遗忘了吗?
今天上午霍序则一进观察办的门,他就意识到那位对自己过于恭敬,话里话外甚至有些巴结谄媚的蒋主任不对劲。
没过多久,刑厄来了。
霍序则的眼睛现在已经恢复,如果他不想与他人眼神接触,出门必定需要蒙住自己的双眼。
然而他可以手动封闭自己的眼睛,可越来越不受控制的精神丝还是在刑厄出现在观察办门外的第一时刻,精神丝就将信息反馈进了霍序则的大脑。
包括如今刑厄的副官刘磊承潜意识里没能忍住的心声。
霍序则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丝不去探究他人的私人脑域,现在还只是潜意识心声,过不了多久可能就是无意识入侵他人大脑,占领、破坏,最终彻底控制他人变成没有灵魂的傀儡。
霍序则必须要死,还得要快,必须赶在自己的精神体蜘蛛长过刑厄的白狮大小以前,被刑厄的精神体用血液凝固异能一击毙命。
这是人类幸存者最后的机会。
也是南部基地研究院最后一名研究员被迫自杀前,留给霍序则最后的话。
霍序则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像是嵌在嘴角的温和笑意都收了一点,诚恳问:“在讨论工作问题以前,我能先问一个私人问题吗?”
话是对刑厄说的,可霍序则蒙着白丝的眼睛却是“看”着刑厄的副官刘磊承的方向。
刘磊承聪明伶俐,立即反应过来这位眼睛不太好使的霍先生如果不是不小心看错了方向,那么就是“私人问题”需要自己回避。
刘磊承马上说:“刑哥,我有份文件落在办公室了。”
刘磊承善解人意小跑步离开后,刑厄与霍序则一起站在北部基地大楼门禁处门口看着楼外的瓢泼大雨。
“你想问什么?”刑厄问。
在霍序则开口之前,刑厄又说:“站里面一点。”
今天中午的暴雨太大,雨水反溅到了霍序则的鞋尖上。
霍序则从善如流后退半步,开口:“我想知道,昨天下午你为什么召出自己的精神体?”
“因为想显摆自己是异能者了吗?”
霍序则抛出问题的同时,甚至十分不负责任地给出了个恶意揣测选项。
刑厄闻言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霍序则。
几秒后,他又拧紧眉目别开眼睛。
“不是。”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浑身绷得像根直挺挺的劲竹,喉结反复上下滚动,张了张嘴,又闭上。
“对不起。”可是他又说。
霍序则面色很平静,探出一只右手伸入身前的雨帘中:“既然不是显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难不成是为了一个瞎子的自尊心?
霍序则不负责任地想:这也太扯了。
第09章 关于暗恋
霍序则瘦得厉害,明明身姿挺拔、身高优越,可他穿着黑色的T恤衫,除了肩宽合适仿佛到处都空荡荡的。
当他将手伸入雨中,暴雨噼里啪啦打在霍序则凸出的腕骨上,又高高跃起反溅到小臂上挽着的T恤衣袖上。
刑厄强迫自己错开视线,忍了几秒钟,又猛地看回来,终于还是伸手将霍序则伸出去的手一把按回遮雨檐下,又飞速收回。
整个过程,动作又凶又狠,如果不是霍序则恰在这时感知到了一句不合时宜的心声,大概都会以为是自己咄咄逼人的问话将人逼急了,生了气。
【袖子都湿了!】
精神丝传递回来的话,让霍序则白丝下闭着的眼睫都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接收到了刑厄情绪稍嫌暴躁的心里话。
在刑厄伸手将他的手按回檐下的一刹。
也是在同一时间,霍序则不可思议地联想起,昨天刑厄让自己坐上他的精神体前,自己当时是不是刚好踩进过一个水坑?
袖子湿了又不是手断了,为什么要在意?
昨天的精神体难不成还是因为……鞋湿了?
霍序则不禁为自己举一反三地推导论断,感到匪夷所思。
他曾猜测,刑厄应该是比自己的脑域进化等级更高的身体强化者,因为他记得当刑厄昨天下午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放出精神体白狮。
狮身齐平霍序则胸口以上,那么白狮的整体大小不出意外就会在自己两米高的蜘蛛之上。
而且霍序则无论主动被动都从没接收到过刑厄的任何思绪线索,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进化等级比刑厄低,所以精神丝反馈不了对方的任何信息。
可刚才霍序则第一次接收到了刑厄的心声,是因为他们的等级差距可能相差并不大,只有身体接触时才会接收到对方的情绪和心理?
“我们……”
触及不到刑厄的内心意动前,霍序则怀着疑惑一点点靠近试探,可现在偶尔听到了一句,霍序则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我有什么值得你对我特别优待的吗?刑厄。”
霍序则心思百转千回,没能忍住脱口而出。
独栋别墅,精神体代步,还有刚才匆匆赶来阻止他进入观察中心工作,甚至还编出自己有外出任务的谎言给他无中生有了份工作。
在对方不清楚自己的特殊性与危险性的前提下,刑厄图什么呢?
然而霍序则问完又有些后悔,因为无论对方的答案是什么,刑厄和他最终都只能是刽子手与死刑犯的关系。
“刑哥!”
好在霍序则冲动完自我悔悟之时,救星来了。
离开没多久又匆忙返回的刘磊承上前凑到刑厄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刑厄的眉心又一次蹙起。
“送他回去。”刑厄留下一句话,径直冲进雨中。
霍序则异能成长速度远超普通异能者,虽然不是强化在身体体能上,但要听一句就在近前的悄悄话还是易如反掌。
刚才刑厄的副官刘磊承附在刑厄耳边说的是:“观察中心有异能者出逃了。”
霍序则进入北部基地前也在北部基地外围的观察中心住过一个月,他非常清楚观察中心里外守卫森严,关卡层层,基本只进不出。
异能者会从观察中心出逃只可能是因为被怀疑高危感染,而异能者本人并不愿意留在观察中心坐以待毙。
“你不用跟着去吗?”霍序则当做没有听见对方说了什么,只是委婉询问被留下来的副官。
他还冲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中现成的雨伞,说:“我不需要送,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刘磊承听后却摇了摇头:“我跟不了,刑哥做的任务都是危险系数五级以上的,我就是个普通人,去了也只会给刑哥帮倒忙。”
刘磊承挠了下头,年轻青涩的面庞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企图靠进入观察中心工作“感染”的途径暂时被阻断了,刚才观察办的主任明显是看刑厄脸色办事的,霍序则没理由说服刑厄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进观察中心,目前这个计划就只能暂时搁置。
得了上级护送任务的刘磊承怎么都不肯让霍序则独自回家,等二人到达霍序则所住的独栋别墅大门口,虽然打了把伞,但在夏季暴雨的侵袭下,两个大男人身上都不可避免浇了个透。
霍序则没好意思让人家年轻副官就这样湿着回去。
“进来擦干一下,等雨停再走吧?”
霍序则邀请人进屋,给了对方一块干净毛巾,又摸了摸门口的时钟知道已经快要下午一点了,想到冰箱里还有昨晚剩下的食物,霍序则又马不停蹄热了饭菜下楼摆到刘副官面前。
刘磊承没想到霍序则一个盲人居然还会自己做饭,忙推拒:“这怎么行,霍哥留着自己吃。”
然而话没说完,他就被霍序则打开保鲜盒的食物美味,引得肚子咕噜一声。
刘磊承憋红了脸,当即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麻烦你送我回来,都耽误你吃饭了。”怎么也被叫了声“哥”,霍序则保持着面部表情不变,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做太多了,不嫌弃是昨天晚上做的话,陪我一起试试毒?”
五年末世里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哪有嫌弃隔夜饭的道理。
刘磊承抱着盲人做的食物能熟就是胜利的心理开动,扒了一口后,眼睛倏然锃亮,一阵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就给保鲜盒干了个精光。
霍序则没什么胃口,面前的保鲜盒都还没动,好笑地问:“饱了吗?冰箱里还有一份,我给你拿来?”
刘磊承连忙摆手,想起霍序则看不见,他又赶紧拉住起身要去上楼拿食物的霍序则。
“不,不,真不用了。”刘磊承不好意思道,“就是没想到这么好吃,真的太好吃了!我吃饭一直很快的,我真的饱了!霍哥的排骨炸得特别入味!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一顿隔夜饭被刘磊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霍序则老脸都有点承受不住,倒是没再勉强小副官再追加一份。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自己那份保鲜盒中的排骨,半天没往嘴里塞任何食物,反而主动聊起:“小刘听声音很年轻,你跟着刑厄很长时间了吗?”
突然听到自己上级的名字,刘磊承一瞬间挺直了下腰背,看得出刑厄平日积威深重。
在刘磊承心里,面前的霍先生受他们老大那么多特殊照顾,曾经一定是刑哥极好的朋友,所以他也没有隐瞒保留。
刘磊承坦言回答:“我跟了刑哥快五年了,丧尸病毒刚爆发的时候,刑哥救了我,我就一直跟着他。”
霍序则点点头,“哦”了一声,顺势问:“刑厄救了你?你们怎么遇上的呢?”
老实说,霍序则现在对刑厄实在很好奇,在他的视角里他跟刑厄不过是很多年前话都没多说过几句的高中校友,可在北部基地重新遇见后,刑厄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超出霍序则的这个认知。
莫非看起来冷面煞神一般的刑厄,其实骨子里是个热心肠?末世遇见不平,什么人都要拔刀一声吼?
可这也太不符合能坐到“首席执行官”这个位置上的人该有的人设了吧?
霍序则这边脑子里正头脑风暴给刑厄按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反差头衔,刘磊承道:“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我当时还在学校上课,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到操场上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吵闹。”
“后来广播来了,先是让我们都待在教室不要出去,后来又说让我们回宿舍关闭门窗,再后来……”
刘磊承试图回想当初,直到现在却感觉脑子依旧是木的,有种踩不到实处仍在梦中的浑浑噩噩之感。
“后来学校广播站广播停了,只剩下让人心慌的忙音,学校不让带手机,一整个宿舍楼就那么几个同学偷偷带了,他们给外面打电话,听说外面都乱了,他们要回家……”
刘磊承面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变得有些苍白:“我其实都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了,学校乱了,街上也很乱,我回了家,但家里没人,我在学校耽误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期间一直联系不上我家人。”
“宿舍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我们吃了,后来我回了家又等了爸妈很久,可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丧尸病毒爆发初期,人们很快意识到了它的严重性,可那时候其实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场灾难竟然会持续五年之久,并且到了今时今日,幸存者们自己都已经不敢确定这场灭顶之灾究竟还有没有最终结束的一天。
又或者当那一天到来,有自己独立思想、能够发展科技文明、正常繁育后代子孙的人类到底还会存在吗?
霍序则可以想象刘磊承都经历过什么,同样生活在这个残酷时代里,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一天天苟活到的现在。
“出了事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真没错,遇到刑哥的时候,我已经饿得连跑的力气都没了,身上的校服都已经被丧尸抓烂了。”
刘磊承声音有些低落,不过又很快重整旗鼓,语气止不住的崇拜自豪。
“刑哥可厉害了,带着行动不便的妹妹,还顺手帮我解决了丧尸,异能也特别牛!是我见过最牛的异能者!”
“如果没有遇到刑哥,我应该也早就死了。”最后,刘磊承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