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竟然学会还手了。”
“……”
看来,霍因霍兹刚才伸手挡掉了对方的巴掌,超出了男人的预料。不过似乎就连霍因霍兹自己也感到意外,好像身体自己动了一样。
可能是出于自保的本能吧……缪伊只简单这么想着,同时感到庆幸。哪怕只是梦境,他也不希望霍因霍兹挨上第二下巴掌。
男人的目光开始变得玩味起来,看着少年——他自己唯一的孩子——像是看着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宠物竟然为了下贱的东西来忤逆他,甚至露出来爪子,这很有意思。
“我明天会将那女人和孩子赶走,她不可以留在附近。”男人盯着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绿眼说。
这一次,霍因霍兹终于有了反应,甚至表现得情绪相当激烈,猛地抬起头:“她刚生下孩子,身体还很虚弱,不可能带着那么小的婴儿远行!”
“这是她勾引陌生男人的代价。这种不守妇道的下贱女人,在从前是要被处以火刑,当众烧死的。我亲爱的孩子,你真的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可怜的伯尼老管家平白无故被那女人毁了风评,你却要助纣为虐。”
“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明明知道是伯尼强迫她的!”霍因霍兹表情骤变,更高地扬起了声音,以一种愤怒而嫌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感到奇怪,你要为下等人表现出这副失礼的样子。你也看上了那个女人么?我记得她在被赶出庄园前,也有副不错的外貌……哎呀,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喜欢同性的变态呢,毕竟那几个女仆都被你拒绝了。”
耳边传来拳头划破风的声音,像是打碎镜面,将男人完美的微笑打翻在地上。少年一手摁着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停在空中,却迟迟砸不下去。
“嗤。”短暂惊讶过后,男人不屑地嗤笑了声,随后一拳打在了对方腰腹上。
这一切仅发生在几个呼吸间。梦境中,魔王的思绪都变得粘稠而缓慢,等他慌忙蹲下来查看霍因霍兹的状况时,对方已经蜷缩在地上,额间冒出冷汗。
“真是一个废物。我重金请来的体术教师,教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缪伊蹭地站起来,一拳头打向那喋喋不休的家伙。他既没有少年版霍因霍兹那样犹豫,也不会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放轻力道。敢用和霍因霍兹那么像的脸,做出这种事情,实在让他恼火。
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只是旁观的虚影,拳头砸在那张脸时,轻飘飘只接触到了空气。
却在下一刻,男人脸上的色彩被撕开了,露出下一层黑灰色的墙面。
缪伊眨眨眼,发现周围环境再次发生变化。这一次,他和霍因霍兹呆在一间很是狭小的屋子里。屋内很暗,通体呈黑灰色,几乎没有家具,唯有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木桌,桌上亮着一根只剩小段的蜡烛。
蜡烛的光太微弱了,映照在霍因霍兹的眼中,像是一颗将要熄灭的残星。缩小版的霍因霍兹就这么靠着墙壁蹲坐着,不知坐了多久。
缪伊注意到对方身上仍穿着先前的衣服,他心底里有不好的猜想。恰待此时,有叩门声响起。
“少爷,这是今天的饭。”
门下开了一道小门,递进来一张长方形铁盘子。盘子中间放着一小块黑色的不规则面包,和一杯清水。从那面包的色泽来看,大约硬得可以和这铁盘比比。
随着小门被关上,隐约可以听到逐渐远去的低声交谈。
“真是的,这小孩又被罚禁闭了,麻烦死了……”
“嘘,小声点,小心他听到……”
“这种小鬼,仗着自己身份就开始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多清高似的……那女人最后还不是自己滚了……”
“小少爷白天一本正经的,晚上说不准还会潜入男仆的房间呢……”
“嘻嘻,听说这种人确实是那里有病……”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小小的禁闭室内重新恢复凝滞,空气都很难流通。缪伊在黑暗中环顾一圈,发觉确实没有窗户。
他于是也把自己坐下来,紧靠在霍因霍兹身边坐下。他们肩碰着肩,脚抵着角,显得很是亲密,虽然只有缪伊自己能看见。
“他们本来就做错了事。”霍因霍兹冷不丁小说道。
缪伊亮起眼睛,以为对方能看见自己了,继续听下去才发现这人在自言自语。
“我只是指出来了而已……”
“为什么……”
最后一句话被压得很低,缪伊听不清对方后半句说了什么。又或许霍因霍兹确实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想要问句为什么,“为什么”中包含着一切的困惑与愤懑。
缪伊感到自己胸口堵塞,鼻尖酸酸的,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顶,就像是霍因霍兹曾对他做的一样。
“……是因为魔王的存在吗?把魔王打倒了,大家就会变回神所创造出来的最初的样子吗?”
他在圣典中读到过,里面所颂扬的明明都是很好的美德,是一些做人的基础,可大家却恍然未见,将其视作装饰用的废纸。
少年呢喃着,浑然不知旁边正坐着一只魔王。
缪伊伸到一半的手顿住,而后他鼓起腮帮子,在霍因霍兹的脸颊上狠狠戳了又戳:“小时候的你一点都不可爱。”
第44章 摇篮曲
漆黑而狭小的空间内,身边紧挨着熟悉的人,耳边回荡着一首模糊而悠远的摇篮曲。曲调低缓,节奏柔和,大概正适合一位温柔的母亲来哼唱。
少年人嗓音清脆,将摇篮曲唱出了别样的味道,不像是夜晚入睡前的月色梦谣,反而像是清晨时分叮咚的泉水。歌声流淌在半梦半醒的魔王心间,时不时撞上碎石,磕磕绊绊。
缪伊想,霍因霍兹小时候唱歌确实不怎么样。
偶尔,霍因霍兹忘了词,就会哼哼着将那段敷衍过去,努力提起新的一段。缪伊庆幸自己不是个婴儿,否则他肯定也要哇哇大哭着抗议。
无趣而沉闷的禁闭室内,霍因霍兹就这么有一段没一段地哼着歌,唱着同一首摇篮曲。随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生涩的曲子逐渐流转顺滑,磕绊的石子被流水打磨干净了。
缪伊半合着眼睛,终于听到一次完整的歌。迷迷糊糊间少年版的霍因霍兹说:“唱歌明明挺简单的嘛……”
耳朵被一直近距离折磨的魔王:……
哈,他捉住霍因霍兹的小辫子了。明明五音不全,词都记不清,一首这么简单的歌还要反反复复来回练习……霍因霍兹也有这么笨蛋的一面!
缪伊哼哼着嘴角挂笑,随着对方终于唱出完整的一首歌,像是了却了心头的念想,闭上双眼陷入沉睡。这团无形的思绪轻轻歪斜身体,靠在了少年人的肩上,又渐渐消散。
这时候,梦境中的霍因霍兹侧过头,下意识看了眼肩旁的空气。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就像现实中曾发生的一样。
不知为何,他又没兴趣哼歌了,只静静靠墙坐在黑暗里,眼睛凝望着桌上幽幽烛火,就像每一次禁闭时一样。
缪伊徜徉在花香与糖果间,他感到自己浸泡于甜腻的花蜜里,就连发丝都裹满了糖浆。花蜜是由糖果打碎搅拌而成的,柔软黏牙,让他很想要咬上一口吮吸。
糖果咬碎在唇齿间,带来海水的潮湿。他似乎曾吃过这么一颗糖果,是在哪里呢……记不清,但那股发热的躁动感很好地得到了安抚,令他更深地陷在柔软的水中。
水是花蜜的味道,玫瑰花香,带有一丝苦涩的草药气味,以及淡淡的鲜血。谁的血?好熟悉的血液味道,他绝对尝过。
可是霍因霍兹不会允许他咬别人的。霍因霍兹会很凶地板着张冷淡的脸,说他像只管不住自己牙齿的地狱狗。
地狱狗是一种毛茸茸的小动物,长着一圈狰狞的牙齿,以及一身漆黑烈焰卷毛,像只长了毛的黑面包。好过分,霍因霍兹竟然用地狱狗来形容他,他明明可爱得多……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噢,是在他咬了那只绿色史莱姆果冻之后,霍因霍兹为了惩罚他,那段时间里每天早上都把手指伸到他嘴里,命令他忍住咬下去的冲动。
这简直是酷刑嘛……他每次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收住动作,但霍因霍兹却不夸夸他,只盯着那几枚咬出的牙印发呆。
再然后,他就只能咬小球了。小气的霍因霍兹已经不给他手指了,只用大大小小各种球来做训练。简直是把他当做小狗来对待,好过分……
就算是小狗,他也绝对是最可爱的小狗,怎么可以用地狱狗来形容他……
意识模糊间,魔王凶巴巴地咬住嘴边的事物,边啃边吮吸。也许是得益于某知恶魔曾经的训练,又也许是嗅到了熟悉的气味,这次他收了力道,很小心地没让尖牙划破对方的肌肤。
与其说是啃咬,不如说是亲吻,张开嘴露出舌尖,将对方磨蹭得湿漉漉。属于魅魔的亲吻很是黏糊,从对方的眼尾亲吻到锁骨,甚至试图继续向下。
被这份温情包裹着,任何人恐怕都要以为自己已得到魅魔的爱意。等到陷入以爱为名的陷阱中,于是终于得见对方毫不犹豫转身抽离,眼睁睁看着对方用同样的甜蜜去包裹另一个猎物。
幸运的是,他是缪伊缪斯诞生以来所遇到的第一只猎物。至少现在,缪伊缪斯还未抽离。霍因霍兹如此想着,手指轻轻揉捏魅魔的三角形角尖,揉捏得他怀中人发出黏腻的轻哼。
魅魔原本正要亲吻到更下的部位,被这袭击打得溃不成军。他仍沉睡着,银黑色的双眼却虚虚半张,无神迷茫。有时候他也会闭上眼,陷入深眠状态,嘴里说些嘟哝的梦话,比如现在。
“我不是地狱犬……”
“好,你不是。”霍因霍兹微怔,而后无奈安抚着。他浑身浸满鲜血,他自己的血。
这血液不算很多,从肩头都手腕都是细碎的划伤,被他自己用指尖划开。伤口很浅,遍布肌肤,乍一看有些吓人。当缪伊缪斯出于本能在他身上舔舐时,便会将这些血液吃进嘴中。
缪伊缪斯的主动索吻点醒了霍因霍兹,魅魔在发情期出于本能会渴望体|液,那么他给就是了。
至于另一种给予体|液的方法,霍因霍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或许在某些思绪的间隙里曾飘过某种念头,但却不愿实行。
有时,他也会忍不住舔舐缪伊缪斯指尖的血液,那是曾被对方自己所划开的伤口。除此之外,霍因霍兹没有在魅魔身上留下任何伤。
对于一只渴血的血魔而言,这是一个奇迹。理智消逝的漫长时间里,缪伊缪斯同样没有主动咬伤恶魔,这也是一个奇迹。
忽而,缪伊缪斯那张精致的脸放大了。魅魔又一次从他腿上坐起身,又一次环抱住他的肩,又一次吻上他的唇角,进入。
缪伊缪斯边亲吻着边嘟哝起来,舌尖抵触着舌尖:“我明明是最可爱的……”
“小狗”这个词语被吞吐在吻中消失,霍因霍兹没有听见。他看着缪伊缪斯微蹙的眉,怀疑对方做起了噩梦。
两条环过腰间的手臂,轻轻哄拍着对方的背,和几条精神触须一起。它们轻哼着同一首摇篮曲,那是恶魔记忆深处的回忆。
冰冷黑暗的禁闭室中,少年人独自抵墙而眠。他曾无数次想过,要是能有谁来陪着他就好了。
“霍因霍兹是个笨蛋……”怀中人突然呢喃着。
第45章 误会
摇篮曲,悠久的摇篮曲,绵延的摇篮曲,从记忆的黑白深处哼唱到最鲜活的此刻时光。当魔王意识逐渐浮现出海面,化成温水的脑子里只游荡着霍因霍兹所唱的歌。
不会有错,那就是他做梦时所听到的歌声,只不过这次换了更为低沉的嗓音,是他最为熟悉的、某只恶魔的声音。
大脑嗡嗡的,感觉要被这摇篮曲灌满了。
缪伊保持着睡眠时候的蜷缩姿势,弓着身子伸了个懒腰。这顿觉实在睡得太好,就连头发丝都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
偎依在温暖的小窝里,耳边是好听的曲子,就在缪伊迷迷糊糊又要睡下去时,他猛地坐起身,面露惊讶。魔王在熟悉的小窝中坐直身体,用刚睡醒时迷蒙的眼环顾一圈。
他回来了。
正对着的墙壁悬挂有星形壁挂,墙角点着南瓜头烛光。南瓜头旁边还放着一大罐糖果,里面奇形怪状的彩色糖块原本已经被吃了大半,现如今又重新被添满到溢出。
霍因霍兹每次回来时都会给糖果罐“上货”,用从各地带回来的特产糖果。有的甜到发腻,有的却又酸得让人皱眉,缪伊都挺喜欢,毕竟是霍因霍兹给他专门送的糖果。
今天的糖果罐里,半数装满了奇异的果子,红红绿绿鲜嫩欲滴。缪伊见过这种果子,在森林里的那几天里,精灵们就会用这种果子来招待他。
尝第一口的时候倒是挺惊艳,冰冰凉凉酥脆爽口。可越往后吃越是寡淡,咀嚼得干干巴巴,几乎很难品出甜味,大概与精灵们清淡的饮食习惯有关。
霍因霍兹这是跑到精灵之森去了?还是说他有一个精灵朋友?自己是被霍因霍兹给捡回到深渊里吗?
缪伊从罐子里挑出来一颗果子,塞到嘴里,一侧的腮帮子鼓出。他没咬下去,只用舌尖轻甜,偶尔吮吸……嗯,还是这股不上不下的清水味道。
魔王一边嫌弃一边小心盖好糖果罐,没让里面溢满的糖果洒出,随后看向房间内唯一的声源。从他醒来起,这里就传来着梦境中的摇篮曲,没有停歇。
他在厚软地毯上赤脚又走了几步,敲了敲墙上的鸟形挂钟。挂钟上的“鸟儿”于是闭上嘴巴,不再播放音乐,屋内回归寂静。
好啊,他还以为霍因霍兹一直守在旁边唱歌呢,结果只是放了个播放器在这里……
缪伊更不爽了,他抽下衣架上摆好的简单套装——显然是某只恶魔摆在这里的——往自己身上一套,就压着低沉的气息打算往外走。
中途换衣服时,他发现了自己尾巴上那枚小金坠还在,气压于是更为低沉。他的小尾巴在外面不清白了,而这份不清白甚至还跟着他回来了。
等到发现自己先前随身携带的小腰包也被放在桌上显眼位置,并且里面仍旧放着那枚显眼的、扎眼的、刺眼的红宝石心脏时,魔王的低气压已经到了相当不妙的低谷!
这心脏为什么还呆在外面啊?霍因霍兹难道就不会把心脏拿出来,贴到他胸口上放好吗?!
那家伙最好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关于这所有的一切。
将心脏贴身藏在腰侧,走过长长的回廊,时不时正面碰见些魔王宫的魅魔侍者。缪伊如往常一样向他们点头,算作打招呼,而这些魅魔们也一如既往地向他投来敬仰的笑。
只是这次,笑容里多了些什么。
缪伊品着空气中或好奇或兴奋的情绪,沉默地加快脚步。一路上,魔王大人走得很是匆忙,仿佛身后有什么怪物追赶似的。被他擦肩而过的魅魔们则小声私语,眼睛一个比一个亮。
“哎呀,陛下这是刚醒来就要去找霍因霍兹大人吗?”
“一定是了,那个方向正好是议事厅,霍因霍兹大人正和领主们商量事务呢。”
“没想到陛下原来在特殊时期会这么黏人……”
“那当然,那可是缪伊缪斯陛下。作为魅魔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发情期久一些也是应该的……”
缪伊终于抵达了霍因霍兹气味的来源地。他站在议事厅紧闭气派的大门前,面前是他忠诚的下属风信子。
半响,他抬起呆滞的目光,缓缓问:“你刚才说,我在卧室里呆了多久?”
风信子微红了脸,忍住眼睛乱飘的冲动。她没想到陛下竟然这么开放,毫不避讳地与她谈论这种话题。哎,真是令魅魔害羞的话题呢……
“一个月,霍因霍兹大人一个月前将您抱回了魔王宫。随后霍因霍兹大人与您在卧室内共度了一个月。”
撕拉。缪伊原本一只手正紧攥着长衣下摆的挂坠,此刻那镶钻挂坠连同一大块层叠的装饰布料,一起被他撕扯下来。
他抓着手中的布料,毫无所觉,很慢很慢地重复起对方的话语:“我和他,在卧室内,一个月?”
“是的呀,您这次的发情期比以往都要久……”从前陛下可不会长达一个月不出现在大众面前,一定是这次恰好与霍因霍兹大人分开,情绪产生了波动吧。
咔擦。那颗被拽下来的水晶挂坠,在魔王手心里裂得粉碎,均匀地化作粉末。
“陛下,您需要玫瑰十字街特制的‘那方面’的药水吗?要是身体还不适的话……”
“不,不必了。”魔王冷酷地回绝掉下属的担忧与好意,背挺得笔直,一张脸又冷又硬。
哼,不过是发情而已……不过是发情期时和霍因霍兹共处一室而已……不过就是一个月……
哼,他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在意霍因霍兹干了什么……
哼,霍因霍兹这种令人讨厌的木头恶魔,估计什么都不会做……真、真的什么都没做吗?QAQ
缪伊盯着面前雕花的原木大门,几乎要把门盯出一朵花来。他一路急吼吼赶来,临到门前却又不敢进去,只杵在门外等待里面会议结束。
守候在门边的风信子几次想要开口,又强忍着闭上嘴。
她看见陛下今天的披风没有整理好,一侧向里翻折出一角,露出一只稍微,呃,稍微有那么亿点点活泼的尾巴。
桃心尖尾巴晃来晃去,与陛下冷酷威严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配上陛下精致的脸,确实挺可爱的……不是,没有,她什么也没想,只有霍因霍兹大人才可以这么想。
到底要不要提醒呢……但是桃心尾巴这种私密的器官,对成年魅魔来说,只有伴侣才可以谈论吧……可要是有别的恶魔路过看见了……霍因霍兹大人吃起醋来可是很可怕的……呃啊好纠结。
大门前,两只魅魔保持着常年影帝级别的演技,将一番矛盾纠结的心理活动通通吃进肚子里,面上仍云淡风轻,任谁来看都是相当高冷的君臣二人组。
终于,门缓缓打开,两只魅魔咻地将眼睛射过去,只见门内冒出一颗圆润的白色灯泡……噢,是一枚骷髅头。
两只魅魔刚亮起的眼睛暗下去,骷髅头黝黑的眼眶内却亮起鬼火:“陛下,您终于醒了,我这一个月……”
巫妖话说到一半突兀止住,他瞧见了魔王背后露出的一截尾巴,同时又看见了旁边那只魅魔侍者的尾巴。一模一样的桃心尖尾巴展示在眼前,令他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的夜晚,那时候的他差点被这个发现吓得散架。
经过一个月的全能大补课礼包洗礼,此刻的巫妖已不再是当初傻傻的自己。他已经明白了魅魔尾巴的敏感性,也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资格去谈论魔王陛下的尾巴。
但是,但是他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大恶魔,他们很快就要看到了!
巫妖浑身的骨架都开始咯吱咯吱颤抖,紧随其后即将出门的领主恶魔好奇地问:“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东西吗?”
说着,他就要往外看。
“不,等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落在最后面的某只绿眼恶魔,轻轻巧巧越过一众恶魔,先一步走到了门前,挡在所有恶魔面前。他的速度是这样迅速,步履却不紧不慢,仿佛在悠闲散步。
他先是礼节性地向魔王行了一礼,随后上前几步,低头附在魔王耳边说着彼此可听见的悄悄话。
与此同时,他不着痕迹地将缪伊缪斯的披风整理好,避开恶魔们的视角将那条小尾巴轻轻捉回去放好。处于魔王身后几米远的风信子看得心跳加速,嘴角勾起藏不住的弧度。
缪伊指尖触电般微微一抖,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冷着张脸装酷。他听到霍因霍兹用很轻的声音问:“现在还有感觉吗?”
什、什么感觉?他应该有什么感觉?
从进入发情期就开始丧失理智,堪称一路昏睡过来的魔王陛下,对这番询问很是紧张。他胡思乱想的小脑瓜子跳跃出来风信子的那句话——
一个月噢。
不、不会吧……霍因霍兹应该什么都不会做才对……呃,发情的他和霍因霍兹共处一室一个月,结果对方什么也没做的话……
……怎么感觉这个情况更令人沮丧了。
第46章 醉酒
缪伊小声对霍因霍兹回答了句没有,随后将目光移向旁边杵着一排的恶魔们。他们来自深渊各层,分别属于不同种族,每一个缪伊都十分熟悉。
从议事厅出来的恶魔们,见到一段时间未露面的魔王大人,均表现出十分的喜悦。为首的一只大恶魔将手附在胸前躬身:“恭喜陛下从外界考察回来。”
……噢?
缪伊扫视一圈,见到这群恶魔们均带着同样的敬仰神色。看起来除了魔王宫的魅魔们以外,其余恶魔都以为他在长达一个月的消失里,并未回到深渊,甚至认为他驻扎在外界考察。不必猜,一定是霍因霍兹的手笔。
缪伊没有表现出异样,他自然接过话:“不必多礼。我不在的这些天里,你们也都辛苦了。”
魔王不痛不痒地说了些废话。他才刚醒,不知道霍因霍兹具体都安排了些什么,多说多错。倒不如静观其变,听听看这些恶魔们想要说什么,捡些有用的线索。
大恶魔于是果真顺着继续往下接话,欣喜而激动:“能够为陛下分忧是我们的荣幸!您孤身前往陌生的外界,惩治当初反叛的血魔们,为魔族攻打下北域一大片土地,实在令我们热血澎湃!我们必追随您的旗帜,战斗到最后一刻!”
说着说着,大恶魔眼眶中含满热泪。与他肩并肩的恶魔们原本正气恼于这恶魔惯会在魔王面前显摆,听到后面也不禁悲从中来,挂起一双双泪眼。
一只浑身缠满肌肉块的恶魔打着哭腔:“陛下,下次出行前请让我们随行吧!您一个恶魔实在是太危险了!外面那些狡猾的生物可是会吃人的!”
说罢,恶魔们纷纷点头,紧张而期待地望着他们伟大的魔王陛下,生怕对方不愿意,或是认为他们会拖累陛下的行动。
而他们伟大的魔王陛下本魔正处于大脑宕机状态,随后他缓缓看向始作俑者,某只站在旁边就默不语的恶魔。
霍因霍兹接受到视线,于是体贴地说:“会议已经结束,现在是晚餐时间,各位可以先行离开,或是前往餐厅享用餐点。等下一次开展正式会议,陛下再与各位商讨这件事。”
这么一说,恶魔们也都发觉肚子饿了。他们原本是最能抗饿的物种,吃点草皮烂泥也能过活,随着近几十年深渊发展得越来越好,竟也产生了精致饮食的“坏习惯”。
他们当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餐时间段,竟然成群结队将陛下堵在走廊上,实在太不应该了!
缪伊缪斯陛下这时候等在外面,显然是为了找霍因霍兹大人一起共用晚餐的嘛!
等他们这一批乌泱泱的恶魔聚集在中央餐厅里,左看右看都见不到某两只恶魔的身影,对这个判断更是深信不疑:两位大人一定是独自去吃烛光晚餐了!
偏殿小餐厅内,被迫“烛光晚餐”的魔王大人握着刀叉,吃得不知舌尖滋味。他的目光总有一下没一下落在旁边恶魔脸上,而对方则专心用着盘中餐,一点没看过来。
缪伊心底里压了许多问题,等真正两人独处时,却发觉不知从何问起。霍因霍兹仿佛知道他有疑问,什么都不说,只静静等着他发问。
他该以一名魔王的身份,质问当初塔顶所看见的景象么?比如像霍因霍兹给他讲过的那些冒险故事一样,冷笑着一摔杯子,大喝道: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呃,要是他当场和霍因霍兹打起来了,后面的问题是不是就问不下去了?要不要把这个问题放到最后?
或者先问问他最在意的问题,不,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啦……过去一个月,他们在卧室里到底做了什么……他们有没有,有没有……
不,不,缪伊缪斯,你可是一名魔王,不要这么小家子气。这种事情对魅魔而言可不算什么,听说魔王宫里的魅魔们经常会换交往对象呢。
……霍因霍兹又不是他的交往对象!
魔王插了一块没切的肉排,凶狠地塞进嘴里,又大力咀嚼着,嚼得腮帮子隐隐发酸。等干巴巴地咽下去后,他拿起杯子往嘴里猛灌果酒。一旁看起来“目不斜视”的霍因霍兹,突兀停下手中动作,眼中略有惊讶。
他没来得及阻止,缪伊便向后靠住椅背,仰起脑袋将酒水一饮而尽。
一区的果酒是当地特产,以花香与甘甜闻名。时常有外地的恶魔们在水果成熟之际,赶来一品最新鲜的酒味。
对大多恶魔而言,这些由魔力催生果肉又由魔力发酵而得的酒,不仅能带来精神上的愉悦,还能为体内魔力提供一定的补充。
可惜的,这对魔王没用。
对缪伊缪斯而言,酒中的魔力太过杂乱,也太过微弱,混入到他广阔的魔力池中,就像一滴墨水滴到了清水,会令他的大脑产生轻微的混乱感。简称,他醉酒了。
魔王大人根本喝不了多少酒,这在恶魔们之间不算秘密,他也没必要遮掩。霍因霍兹坐在一边,叹了口气,从缪伊手中将那酒杯捉出。
微醺的缪伊缪斯软乎极了,很乖巧地松开手指,任由对方拿走手中空酒杯,一点护食的想法都没有。但在下一刻,“很乖”的缪伊缪斯直接将还剩大半的酒瓶从桌上抱到怀里,并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抬眼看向恶魔。
霍因霍兹将酒杯搁置到自己这边,与缪伊缪斯视线相交后,又立即错开,没有多看一秒。他带着点不赞同的语气说:“你一向不能喝酒的,况且你身体才刚恢复。”
他们两人用餐时,桌上很少会摆上酒。也就是前段时间某种新品的水果刚培育出来,现如今新款风味的果酒酿制而成,果棚里的恶魔好心送了一批过来,令霍因霍兹尝鲜,否则缪伊缪斯根本碰不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