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啊!
米莉亚措了措辞,刚想要开口求情。
结果,柏羽咬了一口面皮烤得酥脆的蓝莓馅饼,愣了一会儿。
柏羽问道:“这是……谁做的?”
米莉亚眨了眨眼睛,道:“我的一个学长。”
柏羽一声不吭地将所有的蓝莓馅饼吃完,连饼渣也没剩下。之后,她沉默了半天,说道:“我能……见见他吗?”
米莉亚:“……?”
米莉亚万万没想到,铁面无私的柏羽老师,竟然真的因为这一份甜点松口了。
不过,柏羽也没给他们走后门,而是将私人拥有的机械人偶借给了荀听,并给它们安上了比赛专用的计数装置。
柏羽的交换“条件”是,荀听要抽时间教她蓝莓馅饼的做法。
米莉亚看着两个到手的机械人偶,不禁道:“学长,你做饭好吃到这种地步嘛……”
居然把柏羽老师给“掳获”了。
“那倒没有,馅饼只是很普通的用料……最重要的还是故人亲手烹饪的味道。”荀听说了句米莉亚不懂的谜语。
他捣鼓完“铁手”的最后一块装置,一拍手,说道:“搞定。”
至此,荀听的队伍算是磕磕绊绊地组起来了。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却杀给二人上了高强度的训练。
鉴于荀听身体不好,却杀给他们安排了休息空隙,但也仅仅是让荀听那口气吊着不熄过去而已。
米莉亚自从答应了荀听,就没掉过链子,不论多累都会按时地参加训练。
不间断的剧烈运动让荀听的肺很不舒服,但他没有开口,在休息间隙里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调整一下被疼痛打乱的呼吸。
却杀发现了他正强忍着难受,于是叹了口气,黑色手套脱下一半,将手腕再次划破,走到他面前,将滴血的手递到荀听面前。
嘴唇苍白的荀听抬头看着他。
“不舒服就说,我不会逼你。”却杀说,“疼就嗅吧,用我教你的法子。”
“我其实还好……”
荀听看了看他的手,有些不自在地牵过来,将流血的伤口贴到鼻息处。
荀听本想嗅一下缓解疼痛就了事,但肺部得到了一丝清凉的安抚后,生理上的渴求压过了理智。
荀听忍不住含住了他手腕处的血,慢慢吸吮,让其渗入鼻腔。荀听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啜吸血液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和自己贴近皮制手套时发出的磨蹭声——这让他两只耳朵几乎红透了。
直到虫脸烂肺的涌动完全平息,他才慢慢放开却杀的手。他蹭去鼻尖的血迹,故作镇定道:“谢谢爻老师。”
却杀从上衣口袋拎出一块手帕,若无其事地将血擦干净,拉好手套,“嗯”了一声。
“……”米莉亚不懂“嗅血”其中的内情,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水都没顾得上喝,呆若木鸡看完了全程。
除了训练,荀听还在找时间和恶名薄碰头,取陨石黑血学习刻录神赐。恶名薄随身带着荀听让他抚养的那只小白猫,它恢复得很好,一直被恶名薄放在了暖和的围巾里。
恶名薄一手伸过去给荀听取血,一手拿着荀听给他带的一半蓝莓馅饼,说道:“小溪,其实你的许愿次数早没有了。”
荀听头也不抬,从兜里掏出一整块甜点和一包喂小猫的奶干递给祂。
恶名薄欣然地接了过来,伸出食指,正经道:“但你是我最好的恶名朋友,我不介意给你增添次数。”
荀听敷衍了一句:“谢谢你啊。”
恶名薄边嚼边说道:“你最近好像很开心,你是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荀听操作试验器具的动作一滞,道:“你先别说话。”
恶名薄:“哦。”
过了一会儿,荀听叹了口气。
他刚才把神赐“圣光”刻录进了陨石黑血,这是他自学记忆材料刻录以来第一次成功,但只持续了一分钟,神赐就消失了。
……效果太不稳定了。
以他目前的技术,还不能给却杀纹上全神赐的黑血刺青。
练习结束,荀听给恶名薄擦了擦血,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你最近好像很开心。”恶名薄道,“但我有一件可能会让你不开心的事。”
“……”荀听说,“在人类语言里,你这种行为叫‘泼冷水’。”
“那我要泼你冷水了。”恶名薄虽然不知道这字词什么意思,但相当捧场。
他说道:“小溪,你让我监视你们宿舍的那棵大树,它底下有东西要爬出来了。”
荀听一惊,皱眉道:“什么?”
“底下不是埋了两具尸体嘛,”恶名薄说,“有一具种下了朽神诅咒,掩埋超过一年,就孵化成了五阶梯朽神人脸腐蛹,很快祂会爬出来,在树上尖叫,然后蜕变成蝉衣。”
“大概还有多久?”
“四天吧?”
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好赶上荀听的比赛。
系统的事件合成提示更新:
事件1【盯着你的眼睛】进度更新
你发现了更多“隐藏”的蝉衣,猜测是黑聆的阴谋。
恶名薄说:“人脸腐蛹需要在底下蛰伏几年,一次能蜕变出数十只蝉衣,比直接请神蝉衣要划算得多,只是需要等待……祂临近孵化时气息就会变得很重,要是有敏锐的厄婴信徒,可能会发现他。”
荀听还没调查出来两具尸体的掩埋原因,而神学院最近在严查蝉衣,若让学院方先发现了,或许会引起一些难以收场的后果。
荀听神色凝重道:“恶名薄,你在这四天里,去帮我把那两具尸体挖出来,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要让怪物跑出来,也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恶名薄道:“这个倒是容易,要我帮你把它们全都销毁吗?”
“不……我得搞清楚这俩尸体的身份。”荀听说,“你做好了之后,提醒我。”
“哦,好。”恶名薄说,“还有一件事。”
荀听又提心吊胆了起来,问道:“什么?”
“人类之间是有昵称的,对吗?”恶名薄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管他叫‘爻’,别人叫你‘小溪’。爻和小溪都是昵称。”
“……”荀听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是,怎么了。”
恶名薄天真道:“我也要昵称。”
荀听:“……”
他无奈地看着祂的脸——并不是错觉,恶名薄皮肤上的红色咒文真的消失了很多。
荀听想起恶名薄对却杀说过的话,临时起意,提议道:“那以后就管你叫‘本子’吧。”
得到昵称的恶名薄非常开心,道:“好!之前也有朋友说,我是一本本子!”
“……”
或许人神的情感并不相通,荀听每次都搞不懂恶名薄兴奋的点在哪儿。
黑聆正处于留校观察期,所以近期他本人并没有出现找荀听的麻烦,但荀听总觉得不安。
他没有停下调查事件合成的线索。
根据弥尔蓝整理的资料,荀听发现这位名叫莫诺的梦貘化身,曾经是“梦神女教”的重要人物——“解梦神女”。
“梦神女教”这是一个以梦占卜、窥梦预测未来的教会,主要是由梦貘的信徒会成员组成,据说因为惹起了不小的风云,曾经遭到晟谕廷强制管理。自从梦貘化身“自杀”后,这个教会的势头就不如之前大了。
莫诺她自戕的方式是从神学院的钟楼上跳了下去,颅骨碎裂,现场惨不忍睹。午溪和莫诺似乎之前就认识,关系好像还不错,午溪目睹了她的坠楼,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荀听圈画文件的笔在这里停住。
这里出现了第一个奇怪的点:莫诺的坠楼地点。
资料上说莫诺没有上过神学院,她是被梦貘信徒会找到并当上“梦神女”的。
她都不是神学院的学生,是怎么进入神学院,并且选择在学院自杀呢?那还是最高最显眼的民神院钟楼处。
荀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测:她的“自杀”不能悄无声息,得让人看见,尤其是得让某个人看见——也就是午溪。
荀听不禁心想,是莫诺真的是自愿去死的吗?她会不会被逼迫或者被迷惑了。
这可能性很大,毕竟他第三命时得到一个隐藏信息:莫诺的死牵扯到了黑太阳教会。
系统发来提示,说是事件3有了进度,说明荀听的怀疑是合理的。
荀听理了理手里的线索,目前事件合成有三条线。
事件1【盯着你的眼睛】是关于黑聆的恶行的一条线,目前发现的事件有黑聆的私刑,他对原主的欺凌与监视,树下的尸体以及他制造蝉衣害人。
事件2【腐烂的恨与爱情】则是关于原主的过去的,目前只知道原主身体里长有虫脸烂肺。
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则是关于梦中那个无头女孩的,也跟莫诺本人有一定的联系。
结合已有的线索来看,那个断头处长有红色蜈蚣触手,手捧雏菊的噩梦女孩,应该就是死去的莫诺,而集体噩梦也是她留下的。
莫诺留下这个噩梦是为了帮助午溪,替他复仇,这至少说明两人到最后并不是敌对关系。
荀听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件合成提供的线索比第二命要清晰得多,要更好猜一点。这三条线互相影响,穿插在一起组成莫诺的死亡真相。
不过,事件2的线索仍旧很少,荀听决定找机会再用一次沉痛灵魂——还剩下了一点,不知道够不够把原主过去的回忆挖掘出来。
一天的课程结束,腰酸背痛的一条听回到家里,一想到晚上还得继续比赛训练,他就暂时不太想看到爻老师了。
是一个下雪天,荀听身上覆着一层薄雪回到家,发现塞缪尔正厨房忙活,葡萄干正在他旁边顿住摇尾巴,而牛角包这只小白猫到门口来迎接荀听。
荀听挠了挠小猫的下巴,不知为何,暖和的屋子让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他寻找却杀,发现他正在温室里,身上披着学院的黑西服……给绿植摘枯叶。
荀听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暂时忘却了训练场上爻老师的威压,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小溪,你回来了?”塞缪尔笑道,“过来给我搭把手好吗?”
“嗯,我来做饭吧。”荀听的目光这才从却杀身上挪开,走了过去,熟练地系上了围裙。
“最近怎么样?”塞缪尔道,“爻老师人很好吧?”
荀听哭笑不得道:“人好是好,就是要求太高了。”
塞缪尔哈哈笑道:“他一直就这样,严于律人也严于律己。”
荀听突然想到,既然塞缪尔和却杀是旧相识,他可以从他嘴中打听一些关于却杀过去的事儿。
“爻老师……他有过伴侣吗?”荀听边切菜边问,为了不让话题显得突兀,他又笑着添了一句,“有点好奇像他这样严厉性格的人,是怎么跟亲密之人相处的。”
“我没听说……应该是没有过吧。”塞缪尔想了想,他道,“我想,如果有可能,他会选择一位性格柔和心细的另一半,能照顾他一点最好——因为除了工作,他平时生活还挺马虎的。”
塞缪尔开了个玩笑,道:“结果,他身边的女士掌权者居多,像卡佩斯总统一样的,个比个的强势,他们的伴侣需求‘撞号’了。”
“那他……”他想问关于却杀何时会“触动”的问题,但又想不出来怎么问才不奇怪,话到嘴边,苦思冥想半天。
最终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那爻老师的身上发生过什么吗……他好像没有看到他使用过神赐。”
塞缪尔沉默一会儿,说道:“他从小无父无母,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虽然拜总统所赐,他能够使用所有乜伽神明的能力,却没有真正地自己选择去信仰过谁。”
人们选择信仰神的时候,除了奉品和天赋,判定也会看此人对神明的信仰度。
像守夜,就算没有任何奉品,凭着他对怀霏无可动摇的信任和仰慕,也能得到庇佑。
一个能使用全神赐的人,没有精神上的信仰神,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儿
“之前他作为使者来晟国参加巨兽屠宰宴,那时候我身体刚好,还在病床上,他和我短暂地碰了碰面。”塞缪尔说,“他跟我说,他遇到一个人……”
“他一个无信仰的闲散信徒,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庇佑他。”他道,“他感觉挺奇妙的。”
荀听浑然不觉地将菜下锅,感叹着对方的不自量力,笑道:“以爻老师的性格,可能会觉得这话可笑吧。”
“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觉得可笑,大概就不会向我提起了,”塞缪尔挑眉道,“或许有特殊之处吧。”
塞缪尔接着和荀听说了肺源的事。
他联系的那位拍卖师找到了一只肺,各项健康,但拥有者已经50岁左右了,虽说通过神赐可以让它变得合适,但老化是不可抗力的。
塞缪尔的意思是先让荀听用着这个,至少能让他活下去,之后他们再从长计议。
塞缪尔说:“半年内在鼓婆区肯定找不到低于四十岁的器官源,这个还是他费了很多力气才替我们争取到手的。”
“麻烦您了,”荀听问道,“如果不走拍卖场,直接买下肺源需要多少钱?”
塞缪尔说了一个天文数字,听得荀听胃疼。
他觉得自己再怎么能活也够呛能赚到这么多钱。
他又想起来自己还欠着麦蒂的钱,不知道那枚“起誓指哨”能不能抵上。
登时身负巨债的荀听道:“我会想办法还您钱的……”
塞缪尔摇了摇头,道:“小溪,我说过,你不用和我客气。”
吃住在塞缪尔家荀听倒可以不客气一下,可这么多钱,除非塞缪尔欠自己的,他不能白要。
荀听还想说些什么,塞缪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如果不是你,我也坚持不到现在。”
荀听看着他的笑容,懵了一下。
“好香啊,”简单的土豆炖肉开锅,香气氤氲,塞缪尔夸赞道,“还是你会把握火候。”
荀听完全不知道塞缪尔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道:“老师,我……”
“你不用担心,再说……”塞缪尔悄声道,“……就算超出预算了,还可以找你爻老师借,你别不好意思,他可有钱了。”
荀听:“……”
此时,“有钱的爻老师”从花园温室里回来了。牛角包见状,撒娇地“喵”了几声。从桌子蹦到弯腰换鞋的却杀背上,一路爬到他的肩膀上扒着。
却杀一只手摸了摸肩上的猫,说道:“雪下大了。”
塞缪尔探头看了一眼飘着鹅毛大雪的院子,道:“嚯,明天的路或许不能走了……那你们今晚还去训练吗?”
“我让满月去通知米莉亚,”却杀道,“停一次吧,他们的能力也练得差不多了。”
荀听给摇了一路尾巴的葡萄干扔了块牛肉边角料吃,然后把盛好的菜端上来,说道:“爻老师,洗手吃饭了。”
却杀脱掉沾雪的黑手套和外套,搭到壁炉的架子上,“嗯”了一声。
或许是氛围有些温馨,又或许是某人的心境变得很奇怪,却杀仅是应他的话乖乖吃饭,荀听都莫名有感到一丝欣喜。
晚上,荀听使用了最后一块沉痛灵魂,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将它的位置向下贴了贴,至少这样露不出痕迹来了。
第一段回忆是在午溪在年幼时。
荀听看见了他生活的地方,那里正是晟国的鼓婆区,午溪的父亲失业前曾是一位心脏拍卖师。
11岁之前,小午溪跟随着父亲生活在心脏市场,并由此认识了一位小女孩。
她本是一个奴隶主富豪秘密拍下来“商品”,富豪将其寄养在拍卖场,于是拍卖场方一直优待着女孩,对她待遇不薄。
这个女孩名字叫莫诺。
……虽然知道原主和莫诺认识,但荀听没想到居然认识得这么早。
午溪的父亲嘱咐过他,他可以和莫诺玩,但绝对不能带她走出阿努比斯拍卖场一步。
午溪一直以为莫诺是富豪的“器官奴”,就是有钱人专门养来做“器官备用”的,没整改前的心脏市场有好多器官奴,他们像蚁奴一样,是鼓婆区长有的独特痼疾。
莫诺和午溪这两个单纯的小孩成为了好朋友。莫诺为午溪制造了一次“美梦”,梦里的午溪和自己去世的母亲再次重逢了,温柔微笑的母亲就像活的,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虔牙首都 。
梦像真的一样。
醒来之后午溪才知道,这个没拜过信仰神就能使用神赐的女孩,是梦之神的化身。
莫诺一直很孤独,她从小就被关在笼子里长大,甚至没人教她说话,跟小午溪玩的时候才学会读自己和午溪的名字。
莫诺和午溪长到11岁时,莫诺自由无忧生活结束了。那个买主富豪再次前来,他要领回自己的商品——也就是那时,午溪才通过偷听知道,莫诺不是器官奴,她是朽神祭品。
小午溪很吃惊。他为了报答莫诺每天为自己制造的美梦,帮助莫诺逃跑了。
他的行踪被发现后,午溪的父亲受到了严重的惩戒。他被拍卖场方辞退,又被愤怒的富豪打断了双腿,扔到了鼓婆区贫民窟自生自灭。
饥寒交迫时,精神失常的父亲便对午溪又打又骂,缩在角落里的午溪手脚冻得通红,身上还横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父亲掐着他的脖子,朝他嘶吼道:“你为什么要放走她?告诉我!为什么——”
小午溪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啜泣着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一个断掉双腿、丧失生活能力的年轻父亲和他才满11岁的孩子,本应该成为鼓婆区任人宰割的牛羊。
但就在这期间,乜伽王子怀霏大改鼓婆区体制,将最猖狂的奴隶头子以利沙送进了监狱。
乜伽晟国最肮脏的“下水道”被掀了个底朝天,无数躲在暗处的老鼠四处逃窜,鼓婆区因此清明了几年。
午溪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见鼓婆区举办夜市,即使在晚上,孩子们也可以离开大人身边嬉戏打闹。
彼时怀霏王子26岁,鼓婆区的大清扫结束后,他再次重启了他年少时开创的“十四日大降霖”。
小午溪忍住饥困,在熙攘的人群中排了两天的队,终于在教堂觐见了王子。
他看到流浪汉们在圣洁的教堂跪地磕头,看到老人牵着孩子的手颤巍巍地说“万岁”。而午溪童言无忌,天真地问了王子一句:“您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
要是怀霏早一点来,莫诺就不用逃跑,那个富豪也不用因为没有祭品可用而屠杀许多蚁奴泄愤,父亲的腿不会断,也不会每天打他。
这话让王子愣了一下。
护卫佣兵们见状,尴尬地要把午溪带出去。
但身着华服的王子蹲下身来,直视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孩子,沉默一会儿,认真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午溪情绪失控地哭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王子是非常好的人,没有他,自己或许都活不下去。
他只是……他只是有好多委屈无处发泄。
佣兵要赶走他,而午溪不顾王子的阻拦,一边哭,一边捧着圣泪,狼狈地钻进人群中,离开了教堂。
午溪用圣泪治好了父亲断腿后感染的炎症,但拖了两年,为时已晚。
奄奄一息的父亲只是清醒了几天,最后死在了冬天。
雪太厚了,瘦弱的午溪费了很大力气挖开冻土埋葬了他。
自此,失去唯一亲人的午溪开始流浪。
在这之后四年期间,他经历过的痛苦和颠沛流离,荀听在第一次使用沉痛灵魂时已经看到过了。
原主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份工作——替一位老人整理古籍,他得以接触许多神明文化的书本。
只是老人比较抠门,工钱给得不多,只够勉强够午溪的饭钱。
原主十六岁的时候,听说怀霏王子因杀父弑母入狱,许多民众在替他求情,于是他每月都节约下来几分钱捐给为王子请命的队伍。
那时候的午溪已经初见才华,他匿名写的《夜莺颂诗》流传在坊间,大家口口相传,字词难免有所遗漏,与原作相比变动了不少,但好在这诗歌的传播范围很广,且有吟游诗人给他做了曲调,连鼓婆区的毛头小孩都会哼上一两句。
午溪原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肚子堪堪填饱时写一两篇诗词或者文章聊作精神上的慰藉,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
有一天,午溪正穿着破旧衣服在书架前的梯子上坐着,一边看书,一边吃隔夜饭团。
就在这时,一个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
对方戴着单片眼镜,笑容和煦,谈吐优雅。而午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米粒呛到了嗓子眼里,咳了半天 。
他的目光偷偷地停在青年人身上,听他用好听的声音讲着虔牙首都发生的趣事儿,不自觉地把自己开线的袖子往里掖了一下。
青年问老人要一本古籍,老人喊午溪去拿,午溪急忙回应,但梯子不稳,他摇晃地跌了下来,还砸塌了许多书。
午溪被纸张埋没,老人大声斥责了起来,青年却赶紧跑过去把他拉了出来。
对方一边帮午溪打扫身上的灰尘,一边哭笑不得地问他伤到没有。
午溪赶紧面红耳赤地摇头。
这个在他瞳孔里显现倒影的青年人就是塞缪尔乔尔杰。
荀听感到了一丝不妙,因为明显感到了午溪胸膛里那颗心脏在慌张地跳动。
午溪看见塞缪尔的第一眼,一些少年人的心思就像春雨后的野草,不可阻止地萌生了出来。
塞缪尔资助了午溪入学的,他以为对方不知情,但午溪对此请清楚楚。
午溪对塞缪尔的关注度超过了一切,却一丝也不会表露出来。他选了塞缪尔所有的课,每次都坐最不起眼的地方,偶尔下课和塞缪尔老师聊几句学术上的观点,其余的从不多问。
塞缪尔是忠贞不渝的异性恋者,他一辈子只愿拥有一位伴侣,即使妻子已故,他宁愿自此孤独一生,也不会与他人结发。
午溪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隐忍得超出荀听想象,他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塞缪尔的多余痕迹,他甚至觉得把塞缪尔的名字写在日记本上都是一种叨扰。
谁都看不出来午溪的心思。唯一的朋友赖安看不出来,塞缪尔当然也察觉不到,他只是觉得午溪是个很客气的善良小孩。
这份感情简直就像飘渺的谣言,说出来没人会相信,只有午溪自己的那些翻涌难忍的心绪能够证明这份感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午溪劝说自己,他只是将对缺失的父爱与母爱的向往全部寄托在了塞缪尔身上。这导致这份感情“成分复杂”,不仅包含了对亲情的憧憬……还掺有一些背德的羞耻。
总之,这棵本来就不健全的情感之芽,被原主敏感又隐忍的性格培养到了近乎扭曲的程度。
这份难言的情感不知道牵动了荀听的哪根筋,让他开始心绪不平。
就在这时,荀听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午溪在入学之后,长大的莫诺突兀地在他回忆里出现了,她与午溪再次成为了朋友。
而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他们再次相遇的记忆。
午溪的记忆明显地缺失了一块。
从时间上来讲,缺的这块应该是他受到资助考入神学院期间的过程。
荀听:“……”
偏偏缺了这最重要的一段过程……午溪怎么和莫诺再次重逢的?
这么多年来,莫诺究竟经历了什么?
荀听猛然从回忆中醒来,发现天色已亮,自己睡了一夜,那块沉痛灵魂已经全部消失了,在他的脖颈间留下了一道印记。
事件2【腐烂的恨与爱情】不断地跳出提示框,告诉荀听他发现了原主腐烂在心的爱情。
午溪一直爱着人的是塞缪尔。
沉溺在痛苦的回忆中折腾了一夜,荀听的眼尾熬出来一些红色的泪痕。
可除了午溪的感情之外,关于莫诺和虫脸烂肺……荀听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
关于【孤独的神明】任务的重要事件节点几乎全部在午溪入学之后,可荀听现在手里已经没有能让他继续回忆的沉痛灵魂了。
荀听揉了揉眉心。
如果原主知道自己得病之后,塞缪尔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为他寻找肺源……如果他知道塞缪尔像爱护自己孩子一样关心着他。
他是会感到开心……还是绝望?
荀听没有继续想下去。
接下来,荀听把自己掰成了三块用,一块用来跟着却杀训练,一块用来学习刻录神赐,最后一块是去和柏羽老师联络感情。
恶名薄说,自己已经在大雪之日悄无声息地把尸体挖了出来,放在了城外一个安全的地方,人脸腐蛹停止了孵化,就等荀听比赛完过去查看了。
这也算是及时止住了一场蝉衣危机,荀听为了答谢本子,把柏羽练习做的吃不完的馅饼全都给了祂。
恶名薄抱着祂的馅饼,说:“谢谢小溪,蓝莓太多了,下次可以换个口味吗。”
荀听道:“嗨?我都没得吃,你还挑上了!”
荀听终于熬到了比赛之日。
开赛前他喝了很多的抑制性药物,还找却杀借了点血,保证比赛期间不会出差错。
大雪覆盖了圆形竞技场,开放时四面八方吹响了号角,各式各样的器械装置开启,白腾腾的蒸汽被烧起来。
整个场地犹如蓄势待发的鼓,积雪被震落,攒动的人头挤满了座位。
荀听没想到这比赛开场会这样壮观,但上午的热闹与他们亳不相关——因为荀听队伍的比赛时间在晚上。
一个男生突然接近他们,道:“嘿,这不是助教么,你也来了?”
这是体技课上被却杀接茬当练习桩子的那个学生,荀听还记得他。
“你们什么时候打呀?”男生瞥了一眼他们的卡片,嬉笑道,“哎呀,怎么是晚上,到时候观众都走得差不多了,看到咱助教英姿的人不就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