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 by有酒
有酒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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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的,当时在泪痣岛上,却杀亲口告诉自己佣兵代号三十七的名字叫做格温乔尔杰。
原来塞缪尔那位已经去世的弟弟,就是一年前在大荒被胞人杀死的三十七。
荀听不禁心想,第一命时遇到的假冒三十七会跟塞缪尔认识吗?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太多的细节荀听回忆不起来了。
“怎么了?”塞缪尔给他递来一盘水果。
“没事……”荀听问道。
荀听看着塞缪尔忙活晚饭,想去帮忙,但被塞缪尔命令“老老实实”地坐着。
荀听百无聊赖间,想起了那个比赛,于是问道:“老师,您知道混沌场测试比赛吗?”
“嗯,”塞缪尔道,“怎么?你参加了吗。”
“对,没事捞点学分。”
“我没想到你会尝试这种类型的活动。”塞缪尔说,“遇到难题了?”
“嗯……我对流程都不太熟悉,所以想临时抱一下佛脚。”
“正好,我一位南希伯的朋友最近要来。”塞缪尔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儿,道,“他本来是要来休息的,但那人忙惯了,闲不下老难受,我就说,你要不就帮体技院代几门课吧,他说可以。”
塞缪尔说:“正好他来,也让他教教你。”
荀听笑道:“那就提前谢谢这位热心的老师了。”
看着他忙活,荀听有点过意不去。塞缪尔无奈地笑道:“你要是实在想找点事儿做,可以上楼给你的房间换一床被褥——最里面那间。”
荀听上楼去了,其实塞缪尔的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床被也定时清洗,就算直接睡也没什么关系。
荀听在比宿舍床板柔软许多倍的大床上坐了一会儿。
这里桌上摆着、墙上挂着的装饰都是刀剑和机械模型,与房间外有很大不同,应该是原主人喜欢的东西。
是格温乔尔杰曾经住过的地方。
荀听触摸了一把剑柄,发现上面没有一点灰尘,塞缪尔在平时应该经常擦拭它。
亲人逝世的痛苦之处不在于他的“消失”,而在于他曾经的“存在”。没喝完的半瓶果酒、刻录着笑容的照片、从小养到大的狗、空荡荡的房间,和里面摆放的收藏品——才是最让人割心的东西。
荀听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窗户处传来动静。
荀听奇怪,猛地拉开窗帘,让夕阳的光照了进来。
一个人挂在二楼窗台,看着荀听,眨了眨眼睛。
荀听:“……”
他轻声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回到宿舍没找到你,就顺着你的咒名痕迹找啦。”恶名薄道,“小溪你不用担心,我进宿舍的时候蒙着脑袋,像昨天一样。”
恶名薄的脖子上还缠着荀听给祂的围巾。
“我这几天都不回宿舍了……你先下去,我们得重新找个地方见面。”荀听想了一会儿,说,“到我们初次见面的竹林里等我。”
“对了,我给你带来了点东西,”恶名薄一只手扒着窗台,一只手用力举起来什么东西,道,“要一起带过去吗?”
“什么……”
荀听探头望去,声音噎住。
只见祂手拎着一个绑着的人,对方歪着头,脸色煞白,口吐白沫,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荀听抓狂道,“你干什么了啊!”
恶名薄面色如常地解释道:“我在宿舍的柜子里等你,他去了你宿舍,还在用力踩一只叫声很惨的小动物。”
“我心想,你不喜欢这些小动物尸体出现在你床上。于是就出来,阻止了他。”恶名薄说,“他好像很惊讶,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要和我打架……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荀听道:“……你不觉得从打架到带过来的过程省略得有点多吗?”
恶名薄道:“没被人发现的。”
听到一声微弱的“喵”声,荀听这时才发现,原来恶名薄在围巾与脖颈的处放了一只很小的白猫。
它的头部带着一些伤口和陨石黑血,奄奄地喘息着,此时正冒出头来,向外嗅着。
他心想,这定然是黑聆手下之人干的好事。只是这次,作恶者和“世间恶名之集合”的恶名薄正面撞上了。
“我把它的伤治好了一些。”恶名薄轻轻捏着猫的后颈,好奇道,“之后它要怎么办,埋掉吗?”
“不用,它现在死不了,你照顾好它吧……我一会儿给你些吃的,你留着喂它。”
荀听看了一眼那昏迷的人,无奈说:“你现在去我跟你说的地方……把这人也一起带去,我有点事儿要问他。”
荀听认得那个昏迷的男人,是昨天来找他麻烦的那个蔚维达尔信徒。
在隐秘的竹林里,荀听用一杯冷水把他泼醒了。
他打了个哆嗦,看清荀听的脸之后,向后倒退了几步,吼道:“原来是你这个贱种!你快把我放了!不然我就……”
荀听用力抓住他的下巴,把剩余那些水也泼了上去,打断了他的话。
荀听此刻全然没了平时的礼貌和文弱,皱眉道:“别废话,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除非你想被打。”
对方被陨石黑血做的绳索束缚着,本就没有使用神赐反抗的余地,此刻只是只虚张声势的气球,一碰上硬钉子,就戳破了。
他遭遇恶名薄的恐惧还没缓过来,紧张的目光在荀听和恶名薄身上不停地转来转去,闭上了嘴。
荀听道:“你一直在做一个无头女孩的噩梦,对吧?”
对方赶紧点了点头。
“你知道其他人也陷入这个噩梦里了吗?”
对方摇了一下头,又点了点头,说:“我只认识一个……”
“你们都是黑聆身边的人?”
“对、对!”
荀听凝眉,道:“你们是不是,一起干过什么龌龊事儿?”
对方做出一个难堪的表情,说:“我……我不知道啊。”
“你老实交代,你知道,我能看见你的梦。”荀听声音冷得清脆,说,“还能把你的噩梦叫出来。”
男人哭喊道:“不是啊!我真的不是主谋啊,我只是听黑聆公子的话过去了一趟,我去的时候那两个人就已经不成人样了……是、是之前那些混蛋干的!”
荀听抓到了关键信息:“什么两个人?”
“我……我只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对方说,“他们大概是惹到黑聆了,一直被关在他住所的地下室里……”
“就是从那时开始,我的梦里会出现红色的蜈蚣……还有一个无头女孩……”
事件合成提示!
事件1【盯着你的眼睛】进度更新
你发现黑聆曾经进行过一场惨无人道的私刑,这似乎是集体噩梦来源。
“他就是个畜生……畜生!那两个善良的证人只是无辜的老人,他们曾经还是她的‘家人’,他们不该受到那样的折磨……”
荀听关闭了系统面板,攥紧了男人的衣领,道:“参与那场私刑的人还有谁?”
“我不能说……不能……”对方哭丧道,“我对你说出这事儿,黑聆公子就已经不会放过我了……”
荀听说:“你瞒着我也没用,我会挨个地搜查能看见这噩梦的人。”
“我认识的人所知道的都和我一样,深度参与知道内情的人应该都已经死了……”
沉默许久。
荀听叹气,对恶名薄说:“把他解开吧。”
男人定然不敢跟黑聆提这事儿,所以荀听可以放心地让他走。
那人胆怯地看着荀听,鼓起勇气问道:“午……午溪,你有办法……把噩梦解除?”
“我为什么给你要解除?”荀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淡漠地说,“这是你活该的,少跟着黑聆干缺德事儿。”
“是,是……”对方看着他的眼睛,打了个冷战,不再说话,赶紧爬起来跑掉了。
他走了之后,荀听把手套脱下。
恶名薄好像理解了一点他们之间的对话。祂蹲在石头上,一边喂围巾里的小猫吃奶干,一边道:“小溪,你会解除这个噩梦吗。这个噩梦的来源我看不懂。”
荀听“潇洒”地扔掉手套,理直气壮道:“我也不会。”
恶名薄道:“哦。”
作者有话说
恶名薄:人类好深邃
下一章要和却杀见面啦

第80章 三次重逢
系统上的文字显示,被折磨致死的两位老人曾经是“她”的家人。荀听默认原主口中的她指的是莫诺。
如果说黑聆杀的两个人与莫诺有关,那么她死之前留下噩梦来惩罚那场私刑的参与者,逻辑上也说得过去。
但唯独黑聆没被噩梦侵扰,这就非常奇怪了。
荀听还需要更多关于莫诺身世的详细的信息。这得需要等弥尔蓝回来,她调查了这么久,一定知道得多一点。
荀听临睡前喝了医师开的药方,也不知这药到底是缓解症状还是来要他命的,荀听疼了一晚上,烧嗓子的污秽吐个不停,鼻腔中充斥着血腥味的黑脓。
但总算相安无事地活过了一天。只是第二天他的嗓音变化很大,鼻音严重又沙哑,赖安一听声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吐槽他的声音老了十岁不止。
荀听看着镜子里的面容又憔悴了许多,熬了一宿,原主黑眼圈又加重了不少,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一眼望去像一株苍白脆弱的病秧子。
若是让他以貌取人的话,荀听自己都不相信顶着这张脸的人能通过混沌场测试比赛。
不过,这张脸最大的优势集中于一双清澈而让人心生怜意的黑眼睛上。荀听决定利用好这个长处。他去体技院逛了一圈,骗了一筐消息回来。
这个学院曾经举办过这种比赛,当时测试用的朽神是4-054混沌剧场——也就是恐惧拟态。但结束之后被参赛者反映,测试强度太大,甚至给参赛者留下来一些后遗症。
所以这一届,可能会换上一些相对更好控制的朽神,但恐惧拟态的方案肯定不会弃用,或许会放在更高阶的赛程中。
荀听本想着恐惧拟态比较好对付,可转念一想,好对付原因是朽神煞喜欢吃祂,但天子戒现在并不在自己身边。
若换成自己直面这个朽神,那就不一定了。
荀听觉得自己可以去问问朽神殉,关于天子戒的踪迹。
荀听中午回到卧房,默念咒名,沉进混沌的意识海中,他熟练地在混乱的思绪与幻觉中找到了婴门。
荀听慢慢睁开双眼,可面前却袭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威压。
一双比他还要大的竖瞳眼睛静默在黑暗里,正盯着他。
荀听在这双眼睛前,生理性地汗毛直立,大脑不受控制地在关闭意识。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稳住精神,然后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煞,停下,他不能吃。”朽神殉说,“过来。”
荀听:“……”
那双大眼球眨动了几下,迅速回缩。
一飘雾状的黑暗犹如跳动的小兽,绕了一个圈,回到了朽神殉的手上,那双眼睛还在雾状身体上游来游去,警惕地盯着荀听。
殉心情愉悦道:“哦,祂讨厌你了。”
荀听还是第一次听到殉的语气有所起伏。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团长着眼睛的黑雾,道:“这……这是煞?”
“这不是祂的本体,”殉说道,“这只是一缕没来得及塞回去的身体。”
荀听趁祂心情好就直接问了:“你和煞是什么关系啊。”
“祂是我的猫。”
荀听:“?”
荀听大概明白了什么,皱眉道:“怪不得你老怂恿我放祂出来。”
荀听想起了乜伽宇在注释里留下的话:殉原本是外部世界的高维神,为了帮助向祂求助的乜伽宇,主动堕进厄婴神系,变成了二阶梯的守门人。
这么说来,降维堕进厄婴神系的不只是朽神殉本身,还有祂的一只猫。
用通俗易讲的话打个比方——就像是有一个三次元人类,偶然间发现了一个打破次元壁的黑洞,于是,他选择和自己的一只猫跳进了二次元。
他本人变成了纸片人世界设定里的守门人,而猫则变成了他的一把野性与攻击性都极强的利刃。
他监视着每个平行空间的荀听,而每个荀听正式死后,灵魂都会与这位守门人融合,就这样,守门人的原始记忆与荀听无数的记忆进行了交错熔铸,才变成了现在的殉。
“……”
莫名其妙地像一个童话。
朽神殉通知荀听:“一百零一号,你是第一个被煞讨厌的荀听。”
荀听叹了口气,试图挽回大无序的死士对自己的好感度,他用手指戳一戳那个雾状身体,道:“抱歉了,我必须得把你关回去,不然爻他会完全碎掉的。”
殉抚摸煞的手滞了一下。
煞的雾体四处躲避荀听的触碰,趁机溜到殉白色的长发里了,看起来是不想原谅荀听。
朽神殉垂了一下眼睫,道:“爻……哦,混沌死士的容器,他还好吗?”
“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荀听低落道,“等我换完肺,就去南希伯找他。”
“容器的寿命虽然很长,”殉说,“但破碎一次,折耗会很大。”
荀听道:“那你还提议把煞放出来!”
“你急什么,他的命够用,再折耗一次才会降到正常人类的寿命。”
荀听道:“你不是无数个我吗?在其他平行空间里……你遇到过却杀吗?”
“当然遇到过,”殉道,“每次都会。”
“他……最后都会变成什么样了?”
“荀听,你不要和他牵扯太多。如果你要对付圣甘城上的大生命胚胎,只有煞能帮助你,这就注定了混沌容器会碎裂。”
这相当于告知了他却杀的结局。
荀听的心脏忽然慌了一下,他说:“那我赶在大生命胚胎降临前完成任务不就好了?”
殉道:“要是能做到,我会这么劝你吗?”
荀听一噎,他很久才吐出一个问题,说:“在所有的平行空间里,爻死亡的概率是多少?”
“100%,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荀听皱眉:“你之前和我说过?你之前和我说的,不是我那位命定之人的死亡概率吗。”
殉淡漠道:“对啊,你以为呢。”
“……”
沉静蔓延着。
荀听懵了一会儿,先是大脑瞬间放空,随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往他空荡荡的思绪里倒了一杯热水,滚烫的温度沿着神经脉络缓缓流向五脏六腑。
直到温度凉了下来,水终于细密地流空了,他才明白殉说的是什么意思。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荀听顿了顿,道,“其他平行世界的却杀和我是爱……”
他整个人都在发热,捋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荀听一敲手心,道:“哦,我记起来了,你说成为爱人的概率有95%,我应该是那5%……是吗?”
荀听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盯着朽神殉。
他好似茫然地抛了一枚硬币,明明知道有正反两个确切的结果,他却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答案。
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朽神殉不回答他,硬币会立在桌子上,永远模糊地旋转着。
殉却神色冷淡,看着耳朵红透了的“自己”,习以为常地吐出一句:“嚯,这个反应出现的概率是100%。”
“……”
“剩下那5%,你们要么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么就是陌路人。”殉还是回答了他,他说道,“倒是这种关系下,你的任务进度会加快,因为容器碎掉的时候,你不会优柔寡断。”
荀听破罐子破摔,道:“你不了解我。”
殉睨着他,道:“我就是你。”
“我是说,你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我!”荀听说,“你号称能超越一切空间、时间与命运,但实际上,你能看到的都是现在正在发生,或者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然后你再统计事件的概率。关于我的未来,你只能通过这些概率数来预测。”
荀听道:“那不是一定准确……”
“随你怎么想。”朽神殉道,“煞,别嗅了,走了。”
“等等,我是来问你正事的。”荀听道,“天子戒丢了,你能感知到它去哪儿了吗?”
殉变得有些不耐,道:“我没有精力观察每一个这么小的细节,你没事就回去吧。”
“你……”
荀听恍然睁开眼睛。
他果然又被朽神殉踹回了现实。
他头疼了一会儿,殉说的话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
……其他世界的自己和却杀成为恋人?
做到哪一步的恋人?
荀听闭上眼睛,阻止同人文的记忆在此刻莫名其妙地翻涌出来。
他去用凉水洗了把脸。
他没法反驳殉。因为荀听也察觉到自己对却杀的情感很特殊,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冷静靠谱,与自己的性格契合。还有一种他从未有过也捉摸不透的未知情感在作祟。
经历了却杀身体破碎之后,死亡反省让这作祟的念头更加明显了。
荀听不喜欢独自纠结。却杀现在又不在他身边,自己的思绪或许只是一些空泛浮于现实之上的美化与胡思乱想。
塞缪尔来提醒他吃药,他又煎熬了一晚,幸好疼痛驱逐了他的混乱思绪。
荀听休息了一天。
听塞缪尔说,他已经寄信让那位拍卖师提前找肺源了。
自从乜伽王子献祭,大量奴隶公司发生暴动之后,晟谕廷一边平息事态,改革制度,一边顺手整顿了鼓婆区的非法交易。
心脏市场和阿努比斯拍卖场虽然保留了下来,但每位买家、卖家以及每个拍卖品都会受到严格管控,不敢再如之前那般猖狂了。
商品源大大减少,商品价格就会相应地增高。之前他们都看不上的一只40岁左右的老心脏——还是蚁奴身上的——现在都要八十万的价钱。
那位拍卖师说自己会尽力找位年轻人的器官。
“这种事着急也没用,”荀听安慰塞缪尔说,“没事,我还有半年可活呢。”
要是自己在半年里能把任务完成了也算无憾。
但塞缪尔似乎并没有被这话安慰到。
荀听想着要怎么推进任务的进度。他得想个办法把藏尸地点挖开,找出原主“杀人”的真相,并且把黑聆的恶行揭露出来。
与此同时,他要继续替原主完成学业。
“神明学通识”是原主所在专业必上的一门课。赖安说这节课的讲师回来了,于是之前代课老师就不再来了。
荀听对课堂没什么兴趣,谁上都一样——直到他在门口撞见了拿着教案的弥尔蓝。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荀听:“……”
荀听大步走过去,打量了一圈四周,抓住她的胳膊,道:“弥……不是,蓝老师,您有空闲吗?我想找你谈会儿。”
“小溪啊?”弥尔蓝似乎认识原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行啊,下课再说吧。”
荀听走进教室,钟声未响,嘈杂中学生都在忙碌各自的事儿,找位置、占座、递东西和同伴聊天。
后排已经满员了,荀听只好从阶梯过道中侧身穿过,慢慢向前。
他脚步一停,看见窗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披着崭新的神学院西装制服,内里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束袖衬衫,腰带、袖褶都有简约的金色绣饰,不常见的是他戴了一副眼镜,镜链搭进了上衣口袋里,链子上还随意地挂着一个神学院的教师名牌。
他坐在一把轮椅上,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笔,正在翻看一本笔记。
荀听登时愣住了。
这一刻他暂时地相信了一下“心想事成”的说法。
他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却杀。
却杀的黑发长长了很多,脖子上的黑色纹路消失了,眼睛似乎也变成了灰蓝色的。
荀听鬼使神差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坐到了最前排最里的那一座——那里离讲台旁的窗户最近。
赖安小声地龇牙咧嘴:“哎哟后面不是还有几排吗,你坐这么前干什么!”
荀听:“没事……”
赖安好像看透了什么,一撇嘴说:“那我跑后面了。”
荀听一直盯着却杀,反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随口答了一句:“去吧。”
“……”赖安咬牙切齿,“毫不挽留啊你。”
却杀在嘈杂中一直低着头,丝毫没有感觉到自身正在吸引着来往的无数目光。
荀听在笔记上画了一个圈。
却杀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虽说南希伯和乜伽晟国现在交往友好,但作为南希伯重要的司长,总不能这么频繁地往晟国跑。
还有他……为什么会坐着轮椅。
难道他的腿受伤了。
荀听心中咯噔了一下,直接抬头地望了过去,发现却杀双腿随意地搭在一起,不像受伤了的样子。
但那双仿佛褪色一样的蓝眼睛给了荀听一种错觉:如果把却杀比作一把锋锐的利剑,此时的他好像变“钝”了很多。
门外的弥尔蓝在招呼什么人:“哎院长!这儿!”
塞缪尔的声音出现,他道:“麻烦你了,蓝老师。”
“没事儿,还麻烦您跑一趟了呢。”弥尔蓝道,“我本来想把爻司长送到您那儿去的,结果您不在,我又着急赶课,就把他带过来了。”
两人走进嘈杂的教室,塞缪尔无奈道:“你其实把他搁学院大厅等我就好,又丢不了。”
弥尔蓝耸肩道:“是爻司长自己说的……”
却杀听到了塞缪尔的声音,他终于慢慢合上了书,抬起了头。
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两人。他用依旧平淡无澜的语气,吐出四个字:“我会迷路。”
荀听:“。”
作者有话说
塞缪尔:“真能丢啊。”

塞缪尔把却杀推走了,他朝荀听微笑,却杀顺着塞缪尔的目光,只是浅浅地瞥了他一眼。
荀听整堂课都心不在焉。下课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弥尔蓝。
弥尔蓝在办公室噌地站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于是蓝老师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待到无人处,弥尔蓝才恢复原样,道:“听哥!午溪为什么死了?!”
荀听道:“是被学生打死的。”
弥尔蓝皱眉:“是黑聆吗?”
“嗯。”
弥尔蓝咬牙切齿道:“这个死小子……”
弥尔蓝非常生气,她了解原主的品行,她一直认为原主是个好孩子,他的命运并不该如此。
弥尔蓝道:“乔尔杰院长最近联系了南希伯外交处,要求将黑聆遣送回国,但对方的态度好像是想要大事化小,要把这小子再留校观察一段时间。所以说黑聆最近应该不会在学校造次,但之后就不一定了。”
“我最近住在院长的家里,”荀听将最近发生的事和她转述了一遍,说,“下周末要去鼓婆区一趟,你要一起来吗?”
弥尔蓝揉揉眉心,说:“我没法去,我还有很多工作。我会多留意一下学校里的事儿,同时帮你整理一份梦貘的资料。”
“好。”
和弥尔蓝合作交流非常顺畅,她总能在三言两语间就明白荀听的意思。
弥尔蓝道:“说起来,你要是住在院长家里,那岂不是也要和爻同居了?”
荀听一顿,说:“他也会来吗?”
“对啊,他是来养伤的。”弥尔蓝道,“爻他昏迷了近一个月,我、麦蒂和止心师教授都在等他醒过来。”
弥尔蓝若有所思地看向荀听,说:“他醒来第一件事,是问我你在哪儿。”
“大家不说话,他就心知肚明了,”弥尔蓝说,“听哥,爻司长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荀听哑然,昨日的那一杯热水,又悄无声息地浇灌他的思绪,使他的指尖好像被烫到般颤动了一下。
“我们处理完了你的那具异化躯体,将灰烬撒到了大海里。”
沉默滋生。
荀听道:“他……他的身体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
“容器破碎一次,蛇骨纹路就会消失一次,爻的五感就会大幅度退化,他的身体像被抽去了力量一样,完全没办法正常行动。”
“总统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将爻召回了南希伯,想要重新为他刻录纹路,但不知怎么的爻拒不从命,还和总统对峙了一番。”
“总统没办法,暂停了他的职,让他这段时间自行休息,好好养伤。是爻自己提出要来神学院找塞缪尔的。”
弥尔蓝耸肩,说道:“爻司长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信仰神的普通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长途跋涉到神学院对他来说风险很大,但他还是坚持要来。”
“是我的错,”荀听自责道,“我不该……让恶名薄打破小混沌之笼的。”
“嗨,小混沌之笼本就是总统秘密打造的,谁也不知道它就是爻。”弥尔蓝是个乐天派,她说,“至少你的决定解决了海鞘镇的灾祸——你还因此知道了修补容器的方法,不算是完全的坏事。”
荀听无法替却杀来原谅自己。他觉得却杀知道真相又失去了全信仰的能力,受到的打击一定很大。
弥尔蓝想说的是,荀听的“死”才是对却杀打击最大的事儿。
“其实……”弥尔蓝欲言又止,道,“算了,你还是自己见他吧。”
荀听回到塞缪尔的家,却杀正和塞缪尔在花园。
塞缪尔在却杀身后推着轮椅,却杀随手从茂盛的温室杂草里折了一根茎,说道:“这草活得比你的花还舒坦。”
“我别挤兑我,我养这些东西可比不上你。”塞缪尔说,“我能让花也舒坦就很不错了。”
“我回来了,”荀听礼貌道,“有客人来吗?”
塞缪尔向荀听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老师,别看他现在这样,他可是个体术高手……你可以喊他爻哥哥。”
却杀瞪了正在笑的塞缪尔一眼。
“……”荀听道,“……爻哥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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