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听深呼一口气,开始慢慢地读起弥尔蓝的巨作。文章的用词的细致程度让荀听有点疑惑且敬佩,读完他撑着额头缓了一会儿。
他一只手撑着下半张脸,没注意到自己的耳尖何时发红了。荀听又睨了一眼文章题目,他心想,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是他之前过于大惊小怪了。无论两个人身体构造相异或相同,性都应该是人生活中正常的一部分。
荀听发现,原主不仅有许多本这种杂志,他甚至还写东西并用笔名向此刊投稿,发表了不少原创的文章。
但午溪好像不太常描写性爱,他笔下的情感非常的细腻,能够从故事细节里看出原主性格中压抑沉郁的一部分。
荀听把所有的都读完之后,隐隐地察觉到了,原主的性取向或许是同性。
荀听没有觉得不适——或许是因为有弥尔蓝的“豪华巨车”做铺垫——当看到原主当做自白来倾诉心意的文字,荀听甚至产生了一些体谅和理解。
“……爱和死亡是一体两面。我看见你的时候会想到死亡,那种永恒的、避讳的、不愿提起的感觉,它是肉体凡胎的最终归宿。
“可我又希望寿命在你身上长青不芜。你和我拥有一样的身躯、一样的体格、一样的性。我们是一体的,你的茂盛就是我生命的存续。
荀听的食指在这一句的位置上轻轻一敲。
午溪应该是有喜欢的人,因为他总描写一个样貌的男孩。这种敏感内向又细腻的男大学生,一般都会把文字和艺术当成可以寄托心灵的象牙塔与避风港。
荀听心想,这不会就是原主被黑聆抓住的秘密吧?
不至于。
这个世界对这种感情的接受度是要更开放的,而且听黑聆同伴的意思,他们应该知道午溪喜欢男人。
荀听拿着纸笔,坐到了床上,床板咯吱一声。安静的黑夜里,一盏油灯亮着,荀听耳垂上的月光耳坠静静地发着光。
只剩下荀听写字勾画的摩擦声。
而在这静默之中,荀听慢慢地停下了动作,眉头锁了起来。
因为,他察觉到了一种非常细小的咔嗒声。
来自他的床板底下。
于是荀听拎起了油灯,蹲下身来,光芒照向声源处。
有个人趴在他的床下。
荀听:“……”
那人脑袋歪着,脸与荀听正对,整个身体正面和右侧脸颊都紧贴着充满灰尘的地面。
他面无表情,静止不动,仿佛没有眼皮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荀听还以为是死的。
直到床下之人眨了一下眼睛。
荀听倒吸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说
“……是此篇同人文的原作《最终幻想Ⅶ》的忠实老玩家。”
《最终幻想Ⅶ》是《最终幻想》系列作品的第七作,由游戏公司Square于1997年发行。Square Enix在2020年推出了该作重制版。
克劳德是该作主角。
荀听把床底下的人“拖”了出来。
他坐在宿舍地上,把对方不太结实的胳膊拆了下来,摆弄了一会儿。
“雕像宠物……”荀听一边打量着这个机械人偶的构造,一边疑惑道,“他怎么藏了这么个东西在宿舍啊。”
像宠的关节处发出“咔嗒”的声响,他还余存着一些动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荀听。
荀听仔细打量这具像宠的样貌,虽然他很像人,但能明显地看出来是人工制作的痕迹。
恐怖谷效应作祟,加之昏暗油灯的照耀,让荀听的背后有点发怵。
荀听第一次见到的雕像宠物是在涅肖的地下室里。虽然不想提起……但不得不承认,那具怀霏像宠的制作技艺非常的高超,细致程度是床下的这具所无法媲美的。
荀听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不祥的念头。
难不成原主的隐秘的情感压抑得太久,像以利沙那样扭曲了?
荀听盘着胳膊,思考了一会儿。他还是更倾向于午溪是个善良的人,于是停止了对这具像宠的妄加猜测。
荀听将宿舍里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最后看向这具像宠。
他觉得让这仁兄继续赤裸地待在床底也不太好,于是找了块布将他头套上,折叠起来放进了衣柜里。
翌日,荀听跟随赖安一起出门。
荀听没想到,这场学术沙龙竟然和自己的老熟人有关。
这个系列沙龙由民族与神明文化学院主办,举办了好多年,大主题是“造神狂热之思”,今天的这场的小主题叫:世俗视角下怀霏神明文化场域的构建畅想。
听说“怀霏”神学现在是寻神系乃至整个神学院的热门研究方向。毕竟怀霏是百年来他们所见证的第一个“成神人类”,在这之前,乜伽系神坛还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信仰,在这之后,就标志着人们的信仰要走向世俗化了。这在学术界简直是里程碑一样的大事儿。
问答自由的畅谈持续了两个小时。这群位高权重的教授以及少年傲气的天才学子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场沙龙混进来一个“亲历者”——荀听亲眼见证了双臂尽失的怀霏在英雄碑林跪地成神。
而这位最有发言权的“亲历者”默默地倾听着大家的观点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他在茶歇的间隙去取了一杯苹果醋,一盘烤奶酪馅饼和煎牛排,端到角落慢慢地吃了起来。
赖安:“?”
“小溪!你来就是为了蹭茶歇的吃喝呀!”赖安胳膊肘搁在荀听的肩膀上,拿了他碗里一颗樱桃扔嘴里,说道,“我以为你主动提出要参加活动,终于下定决心要迈出你那黄金屋了呢。”
荀听切了一块牛排,嚼了嚼,腹诽着没自己做的好吃。他问:“什么黄金屋?”
“就是你那群破书堆啊,”赖安咯咯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不是你老念叨的吗……”
荀听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道:“我是来结交朋友,但这之前,你得让我吃饱吧。”
原主对饮食的要求仅仅停留在维持生命的阶段。他的住处没有多少食材,他甚至没给吃饭留多少钱,经常用一块干面包就能敷衍了事。荀听觉得自己去神学院门口薅两把青草给他小炒凉拌一下,都算给他改善伙食。
荀听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四周,有几个认识的女学生上前和他搭话。他发现原主的人缘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
午溪成绩好有文采,长相又相当不错,平时他身上那种清疏的气质总会吸引到一些人。
“喔,好熟悉的‘新面孔’。”又有人靠近了过来,这次是个金色鬈发戴单片眼镜的男人。
对方的西服笔直,袖口和领口处有暗金色的牵牛花刺绣,右胸口的口袋处夹着一个名牌,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戒指。
他看上去气质非凡,从面貌看不出年龄来,似乎和学生们一样年轻。只是男人的神态中掺杂些病态的倦色,像疾病痊愈后留下的尾巴。
赖安恭敬地叫道:“乔尔杰老师。”
塞缪尔乔尔杰,民神院(民族与神明文化学院)年轻的副院长,在晟国的教阶是上修士。
塞缪尔对赖安点头,朝着专心吃饭的荀听笑了笑,说:“我可是第一次见你来这种地方……你是想开了要到人间来微服私访?还是又吃不起饭了?”
荀听知道他。因为原主上得最多的课就是塞缪尔的,笔记上翻几页就能看到这位授课老师的名字和课堂记录。
荀听不知道两人的相处模式如何,于是装作被食物噎到了,磕绊地说了几声“我”。
他心想,以原主腼腆性格在私下遇到老师,大概就是这个反应。
塞缪尔果然没有对他的表现感到奇怪,他让赖安帮忙去取一杯果酒,在对方离开的间隙,他轻声对荀听说道:“有经济困难记得和老师说。你的成绩一直很优秀,想申请补助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别一个人憋着,好吗?”
荀听眨了眨眼,点头。
塞缪尔接来赖安递来的酒,道了声谢。
“多和朋友出来晒晒太阳有利于灵感增长。”塞缪尔轻轻拍了一下荀听的后脑勺,朝他微微一笑,说,“你好好玩,我不作陪了。”
荀听望着塞缪尔优雅矜贵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貌似是个好人。
赖安也望了过去,说道:“乔尔杰老师身体一直很差,两年前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弟弟死在了大荒,这事情对老师身心的打击都很大,好像又因此染上了什么并发症。”
赖安转过头来说:“他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一直会坚持站着,而且谈笑风生……我还以为他挺健康的,结果,我有几次出席活动,发现他其实私下出行都坐着轮椅,因为有时候身体会疼到难以行走……”
“幸亏现在他的病慢慢好转了,”赖安祈祷道,“乜伽女神保佑!乔尔杰老师可一定得长命百岁!除了他,可遇不见第二个对学生这么温柔好说话的学院领导了。”
“唯一的亲人?”荀听想起了塞缪尔指上的戒指,试探着问道,“我记得老师好像有家室了。”
“要命……你不知道啊?师母好多年前就去世了,老师一直未娶。”赖安撇嘴说,“亏你还上了那么多节他的课!”
“这样……”荀听将最后一块馅饼递进嘴里,擦了擦嘴。
或许塞缪尔在之后能帮上他什么忙。他可以先把他说的补助申请下来,确保自己不会被饿死。
前三命的死亡威胁都那么惊心动魄,第四命居然要开始为一口饭而奔波了,荀听一时还没适应过来。
见茶歇时间差不多结束,荀听道,“我们入座吧。”
赖安刚应下来。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二人的身边,他伸出一只胳膊,从后方环住了荀听的脖子。
对方笑嘻嘻道:“你怎么来这儿了,怪不得黑聆今天去宿舍没找到你……你以为人多你就安全了?”
荀听记得他,他就是昨天跟在黑聆旁边起哄的人之一。
赖安缩了一下脑袋,道:“同学……这儿不能……”
“啧,”男生皱眉,凶神恶煞地指了他一下,道,“问你了吗,胖子。”
荀听冷下脸来,拿开他的手,但对方锲而不舍地又跨了上去。男生看见他漠然的神色,道:“不理我……”他环视周围,小声嗤笑道:“看来是在专心钓大鱼呢?看上这儿的哪个屁股了?”
对方似乎在等待着荀听恼羞成怒,好以他的怒火取乐。
他们习惯了把恶劣的暴力发泄和粗鄙之语全倒在午溪这里,午溪的反抗会让他倍感愉悦,这几乎成了黑聆跟班们的新型娱乐方式。
太幼稚了。
荀听在心中叹了口气。
荀听只好勾了下嘴角,将椅子转了一下,他撑着腮歪头,一双好看而天然深情的双眼与对方视线相接。
“……”
荀听的目光跟欣赏砧板鱼肉似的,慢慢下移,竟然屈起膝盖轻轻撞了一下对方的大腿,说道:“你吧,姿色中下,但勉强可以。”
男生一懵,这一挑衅直接给这气球扎破了气儿,汗毛从被荀听碰到的地方一路竖了起来,他立马松开荀听,他脸色一变,道:“你有病?”
荀听面不改色道:“我只是把对我的态度还回去,有什么不对吗?”
对方扯起了荀听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等结束再找你算账。”
荀听感知到了他手部力量的加强,在这禁锢之下自己没办法挣脱。荀听猜测他使用了蔚维达尔的神赐。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观察到此人眼睛里布满了疲惫的血丝。
于是,荀听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道:“别生气。”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对方的眼睛,灰紫色的光芒从他指尖倏尔飘了过去,谁都没有注意到。
荀听道:“你眼睛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男生拍开他的手,道:“关你什么事!”
荀听轻轻说:“做噩梦了吗?”
对方疑惑地看着他温柔无害的神色,再次叫道:“你有毛病吧……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别担心,我可以帮你改善睡眠的。”荀听说道,“你昨晚梦见了什么?”
“……”一瞬间,对方像是被蛊惑了似的,盯着荀听的眼睛,一言不发,他逐渐露出一个迷茫的神色,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午溪的脸。
“让我猜猜,你梦见了一个女孩。”
荀听的声音且缥缈,不急不慢地说:“她穿着蓝白色的衣服,手里攥着一簇簇雏菊,而你下意识地扭断了她的脖子,于是……‘啪’,她的断掉肢体截面长出了无数只……触手,吸盘上是眼睛,是花,还有一个个血瘤,它们从鼻孔钻进了你的身体里……”
男生的手竟然止不住地发颤,他抓紧了荀听的衣领,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荀听一垂眼帘,凑到他耳边,说道:“因为她在你身后。”
男生瞪大双眼,猛然转头。
只见在沙龙熙熙攘攘的嘉宾里,突兀地站着一具无头的身体。
旁人继续说笑着,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她径直地朝这个方向走来,手里捧着美丽的雏菊丛,断头处鲜红的触手在向上延伸,朝男生伸了过来。
荀听的表情平淡,语气却突然起伏了起来,如冷风般拂过男子的耳边:“救命啊!快跑,她要吃你的脊髓!”
触手黏黏糊糊地贴上了他的脖子,这真实的触感让男生登时崩溃,他惊叫一声,引得聚会上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在他的视角里,所有的人都长着同一张脸:一个冰冷、雪白的女孩的脸。
男生一边重复不断地嘶吼着“对不起”,一边连滚带爬地撞开了门,飞奔了出去。
而那无头之尸,也跟随他走出了门外。
人们见状,安静了下来。
荀听抚平了被男生攥皱的衣领。赖安震惊道:“他、他怎么了?你对他说什么了。”
“他昨晚做了个噩梦,”荀听慢慢地把自己的苹果醋喝完,说,“我只是让那噩梦变得具象化了,只有我和做过这梦的人才会看到。”
“哦——原来是这样!”
荀听在精神催眠方面似乎有些出色的天赋。“一语美梦”才点到二阶,他第一次使用便获得了成功。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男生似乎被这个噩梦纠缠很久了,这反复的场景已经快把那人折磨到了精神衰弱。荀听才得以趁虚而入。
荀听望向那小子逃窜的方向。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其中,另外一个男生直愣愣地盯着门口,脸色煞白,嘴唇颤动地和同伴说:“抱歉……抱歉我出去一趟。”
看到那人的神色,荀听有些奇怪地蹙眉。
怎么回事?还有其他人也看到这个“噩梦场景”了吗。
这时,系统的面板跳了出来。
已发现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
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进度更新
你接触到了一位噩梦者,却发现这是一场集体噩梦,它长期同时折磨着很多人。
“她‘回来’了!是她……她在帮我!对不起,我没有用,还要她来做这些事……”
荀听挑眉。
这线索还真是误打误撞。
原主口中的“她”应该就是噩梦里那个无头女孩。从原主的语气来看,女孩似乎是他的同伴。也就是说,原主知道这场集体噩梦的来源是什么。
荀听越发地感到不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握着玻璃杯,相当白皙,经常握笔的关节处还磨出了茧。
他怕原主又是那种披着羊皮的狼。他得赶快回去使用一下沉痛灵魂,想起午溪的回忆来。
“哎!小溪,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神赐啊?”赖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也就是说……你能把梦催眠成真的?那你快给我试试!”
荀听伸出一只手指,道:“我可不接‘春梦’的委托。”
赖安的脸一下红了,像只刚出炉的膨化芝麻饼,他道:“要命!你说什么呀!”
荀听的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想找一找还有没有对这噩梦场景做出反应的人。
就这样,他和不远处塞缪尔对视了一眼。
年轻而温和的教师正穿过人群望着荀听,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担忧来。
一眼之后,荀听躲开了目光。
为了防止与黑聆撞上,荀听一天都在宿舍外游荡,一天的时间他了解了神学院的构造,并拜访了神学院的藏书馆。
三十七曾经说过,神学院对大荒的记录非常详细,而且学者在这里进行研究,受到晟谕廷的监管相对要松一点。荀听挨个将这些智慧的结晶录入了系统。
从藏书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月光洒在了路边反光的白雪上,使得夜间没有那么漆黑。
荀听独自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但本来安静的四周,兀然出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没有来源,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
荀听发觉不对劲,步伐陡然加快,拐入了学院之中的另一小道,它蜿蜒地穿过一片竹林。叶上的雪被蹭了下来,路边的植物沙沙作响。
走了一会儿,尾随着他的脚步声并没有消失。
荀听猜想,可能是黑聆身边的人来找他麻烦了。
荀听摩挲着手指,眼睛上望,看到了那轮明月,耳朵上的挂坠闪烁了一下。
终于,荀听猛然回头,月光在竹林之上凝成利刃,犹如悬在空中的雨。
荀听一手平举着,对来人的方向,说道:“行了 别再靠近了。”
闻声,对方脚步一滞,但并没有听话,而是拨开竹叶的遮挡,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你……”荀听的手指一蜷。
刚刚看清他的脸时,荀听愣住了,一股热血伴随着涌向了他轰然跳动的心脏,但这温度没持续多久,就慢慢地冷却了下来,只剩下了干瘪的吃惊。
是却杀的脸。
但他长着白发,脸上爬着歪扭的红色咒名。
荀听道:“……恶名薄?”
“我找到你了,朋友!”恶名薄语气开心地说,“我在这附近感知到你的咒名重启了,你没有死!你现在住在这里吗?”
荀听皱眉:“你来找我干什么?”
恶名薄眨了眨眼,道:“你不需要我吗?你还有两个愿望没有许呢。”
系统弹出提示:
【朽神档案】更新!
3-05[恶名薄]——弱点或骗神技巧:恶名薄会记住对他好并感谢过他的恶名朋友。
荀听:“……”
这个骗神技巧简单而单纯的描述,放在厄婴系统里甚至有点割裂。
他干什么了?
荀听回想了一下,在飞行器上,自己只是给恶名薄包扎了一下伤口,和祂说了声谢谢。
这就算对祂好了。
荀听同情地看着恶名薄脸上期待的神色。
他揉开眉心,收回月光利刃,吐槽道:“你以前的‘朋友’们……都是什么些人啊。”
第77章 恶行见证
恶名薄说:“我帮了朋友们很多忙,但他们都不太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恶名薄看着荀听眨了眨眼,道:“你喜欢我吗?”
荀听盯了恶名薄几秒钟。
“说实话,”荀听道,“不喜欢。”
恶名薄也不奇怪,因为这是他的家常便饭,他说:“好吧……我不能留下来吗?”
荀听能明确地分清楚谁是谁,他的感情固执得跟只二极管一样,是决不会因容貌而移情的。想起上一命恶名薄一声不吭地捅了却杀一刀,荀听还有点心悸。即使他知道那不是恶名薄的本意。
不过,自己此时孤立无援,留下恶名薄或许有用处。
“我可以收留你,”荀听说,“但你需要纠正一些自己的习惯。不管你执行什么任务,明确地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如果收到了别的恶名朋友的心愿,也要告知我。”
恶名薄犹豫了一会儿。
如果把恶名薄比作一台机器,祂运行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恶名朋友的心愿,而每个恶名ID又是有优先级的。在他眼里,对他好的恶名朋友比其他人更重要一些。
恶名薄说道:“可以。”
天空下起了细密小雪,荀听把学院西服和围巾脱下来递给他,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白衬衫。
恶名薄说:“朋友,你不用给我穿,我感受不到冷。”
“不是怕你冷,你的制服和身上的红色咒文太引人耳目了。”荀听道,“穿上,我带你回宿舍。”
恶名薄听话地用围巾把自己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一声不吭地跟随荀听回到宿舍。
荀听刚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与恶臭钻进鼻腔。他一蹙眉,发现自己的床上堆满了许多只死去的乌鸦,黑色的尸体群中央,有一只被砸碎脑袋的白猫。
恶名薄探头,他跟随着恶名朋友们见过比这更加血腥恶心的场面,所以对此毫不吃惊,只是好奇道:“你就住在这里吗?”
这些尸体估计是黑聆那帮人扔的。
今天那个来骚扰他的男生说过,黑聆找他找了一天。
荀听预感到了不祥,对恶名薄说:“你先找个地方一躲。”
荀听四处望了一眼,打开了衣柜,发现把恶名薄放进去正好。于是,恶名薄“端庄”地和那具雕像宠物并排抱腿坐,荀听关上了门。
果不其然,他正要整理床铺时,黑聆和他的同伴们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饶有兴趣地看着荀听拎起死鸟尸体的表情,黑聆慢悠悠地说:“小溪,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来找你还衣服了。”
“衣服?那不是你自己扔的吗?”荀听的眉慢慢地蹙起来,说,“比起这个,你更需要还我一套被褥,还有,把这个给我收拾了。”
说着,荀听把那乌鸦尸体往黑聆脚下一扔。
黑聆没想到他会做此举动,猝不及防地,乌鸦尸体给他皮鞋划上一道血污,黑聆眉头一凛,嫌弃地离开门框。
他叫同伴上前,抓住了荀听的衣领,将其重重地摔到墙上。而他用手帕垫着手掌,拎起那只白猫尸体,扔到了荀听怀里。
尸体在荀听洁白衣膛处也砸出一道血污。
荀听发现,黑聆此人性格中的睚眦必报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黑聆说:“你平常不是喜欢这样的小畜生吗。还有模有样地和它们聊天,今天它在外面冻得乱叫,我看着可怜,就给你抱屋里来了……怎么又不喜欢了?”
系统提示的跳出总是不合时宜,话落,一条线索出现了。
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进度更新:
你发现你很喜欢白色的猫,它们像是能听懂你说话。
“白猫……是祂的符号,这些小家伙总是会让我很安心,它们会向我传达她的话。”
荀听现在没时间考虑这线索。
“如果你们不想惹麻烦,”荀听深呼一口气,他用力抓住黑聆同伴的手腕,说,“松手,把你们丢的东西收拾干净。”
黑聆嗤笑一声。那抓着荀听的同伙点了力量之神的神赐,给了荀听相当重的两拳。他哼道:“就你能给我们惹什么麻烦?嗯?”
这一拳让荀听脑子嗡了一声,这力度已经不算是“欺负”,他简直是下了死手。原主之前遭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毒打。
对方的膝盖砸向荀听的腹部,剧痛之中,肺部的疼痛又被牵连起来。
荀听滑落在地,他低头,一手捂着胸膛,同伙听从黑聆的命令,试图将他的脑袋硬掰起来,却在掐住荀听脖子时,背后忽地发凉。
荀听仰起头来,闪烁着紫色光芒的眼睛睥睨着他。
荀听道:“你忘记我是谁了?”
方才还说笑的同伴们全部噤声。
因为宿舍的油灯突然灭了一下,房间忽地变成了暗紫色的,场景在一瞬间变得像是肮脏的下水道——污泥以及在污泥中蠕动的不明生物布满了整个墙壁。
怪异场景和正常房间不停地闪烁切换。
荀听背后的墙上长出了鲜红的触手……若仔细看,那其实是一只只有无数腹足的长条蜈蚣。
那同伙吓得退后一步。
他看见一具身穿蓝白色裙子,手拿雏菊的无头尸体从荀听背后的污泥墙上走了出来,她脖颈处触手似的红蜈蚣瞬间缠住了同伙的脖子。
同伙惊恐地尖叫一声,去扒动脖子上的东西:“救命,啊……啊啊啊!”
油灯又一闪烁,回到了现实。
那群同伙被刚才的异变吓得直哆嗦,只有黑聆面色淡然,他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道:“怎么了?”
“要不……我们先走吧,公子。”他同伴颤动着说,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垂头坐在地上的荀听,说,“这人……这屋子有点邪乎。”
荀听没猜错,黑聆的同伙几乎都被那场集体噩梦波及到了,所以他们都能中“一语美梦”的招。
但……唯独黑聆没有反应。
黑聆疑惑地瞥了荀听一眼。荀听亦冷漠地抬眼看向他,目光慢慢下移。他一扬下巴,说:“回头。”
黑聆不屑于听他命令,直到同伴发出尖叫,他才不耐地回头看了一眼,瞳孔紧接着一缩。
只见从衣柜处渗出大量的乌脓——不,这是比乌脓更加诡异的东西,一摊长着许多嘴巴和眼睛的黑色泥污缓缓流向整个屋子。
这次不是催眠梦境,而是真实世界的东西。
一张嘴在这摊烂泥上游动,如打哈欠似的咧开,里面伸出了一只不明生物的指节足部,它覆着黑污和绒毛,睁开了一只只眼睛,“吱吱”地发出尖叫,还在努力往外爬。
黑聆说:“午溪!你在宿舍里养了什么鬼东西!”
荀听淡淡道:“祂会很喜欢你——哦,你新鲜的大脑。”
黑聆像只毒蛇一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撤出了房间。
荀听看着那群仓皇逃窜的同伴,说:“走之前,把垃圾带走……”
没人听他说话。
“……”
荀听“啧”了一声,站起身来追向外面,逮住一个同伙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