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 by有酒
有酒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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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缺一双手,”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对这种施令习以为常,“法阿,你拿过来吧。”
声音轻渺,法阿脑海里的弦霎时崩断了。
最终,极度的恐惧驱使着他颤抖地站起身来,他大脑里空无一物,唯一的想法只有让以利沙死。
法阿瞪着血丝遍布的眼睛,颤颤巍巍地,在以利沙的背后举起了藏在袖口中的刀子。
一声瓷器摔地的脆响。
荀听闭上眼睛,结束了回忆。
荀听靠在监狱的墙壁上,默然许久,手指指节攥得发白。
他的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怒火——悄无声息地被杀死简直就是命运对以利沙的怜悯。
他怎么配就这样死去?
谁又去给涅肖,给蒙在鼓里的柏羽、怀霏,给无数人的冤魂……一个合适的结局?
命运助纣为虐,荀听作为“游戏主角”却无能为力。
事已至此,他的愤怒只能化作一堆悲哀的灰烬。荀听看着自己的手心,他能做的只有将“自己”所有的罪行调查出来,公开于世,然后主动申请死去。
这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一场穿越游戏。若他一定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洗白”身体原主以利沙,那自己跟禽兽没什么两样。
还差最后一个事件3【失格的狂欢宴】,荀听就能完成所有的事件调查,得到怀霏事件的完整真相。
这事件应该和不知所踪的涅肖同伙有关。
法阿既然能知道他们的碰头计划,就一定接触过那群同伙,他可能知道些什么。荀听想见一见他,他起身,抓住监狱的栏杆,叫了一声门外的狱卒。
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铁杆时,一股恐惧的寒意袭上荀听的后背,双肺仿佛受到了无名之力的压迫,难以呼吸。
荀听猛然回头,只见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极为高大的人。
一个戴着斗篷的黑衣人。白发从他的兜帽处露出,披风底部撕碎的长布料拖在地上,仿佛从他身上长出来的触手。
牢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荀听背后的。
“他”向荀听走来,脚步声清响,每一步都让恐惧感的压迫更甚。
荀听惊道:“你……”
荀听刚吐出这一个字,他周围的景观撕裂,忽地天旋地转。
作者有话说
还差几话第二命就完结啦!

第31章 黑夜给我黑色双眼
荀听眩晕了许久,直到眼前的黑色慢慢驱散,他才发现周围已经换了场景。而身边正坐着一个人。
是守夜。
见他安然无恙,荀听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才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
守夜“啊啊”地发声,手指指着一个方向。
那里站着方才出现在牢狱里的黑衣人,他一言不发。
荀听揉了揉太阳穴,缓慢地站起身子,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不语,见荀听醒了,他转身走了几步,停下,回头望着两人,仿佛在说跟他走。
荀听抬头,只见此处上空云朵浓稠,像是顶着一摊浓烈的鲜血,风云的漩涡中心,赤色浓成了黑色。
而面前,数座形状各异的巨型雕像立在宽阔的大路两旁,残破的旗子安静地飘着,乌脓和蚓线占领了这个地方,红黑交错,像是大片深入血肉的癌。
而在远处尽头,被天色染红的浓雾中,荀听朦胧地看见了黑色石雕的女神。
荀听在文献中见过描绘这个地方的油画作品——这是英雄墓地前的众神大道。
泛红的奇怪天象让荀听想起了高塔哨点的通报。
他们来到了布莱特大荒深处的英雄墓地!
英雄墓地……离鼓婆区中心至少也有几千公里,他们是怎么瞬间移动到这里的?
黑衣人仍然不作答,见二人不跟上来,他继续往前走。
守夜拽了拽荀听的衣角,说道:“跟……跟?”
荀听盯着那可疑的“黑衣人”,拦住守夜,道:“不行,我们……”
话音未落,他们的位置在片刻瞬变,两人直接来到了黑衣人的身后一米处,黑衣人不再指望他们跟上,直接对他们进行了移动。
荀听发现任何神赐都无法对抗这股超自然的力量。他们被“此人”半拖半拽地,来到了三尊女神像处。
这里树立着一片碑林,每只碑有三张手掌宽,高到荀听的腹部,碑上都绑着一根破旧掉色的暗红布带,向一个方向飘动着。
但每个石碑都是“干净”的,和众神大道上的雕塑不一样,并没有被乌脓这些东西所污染。
碑林中央传来一个声音:“你回来了。”高大的黑衣人走到了那人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在场三个人。
荀听循声音看去。
那人的双臂消失,他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所以跪坐在地上。听到他出声时,守夜着急地“啊”了一声。
荀听认了出来,这个无臂的男人,是怀霏。
失踪的怀霏竟是被这“黑衣人”带到英雄墓地来了。
记忆里那股恐惧与压迫感缠绕在荀听周围,也就是说……黑衣人是一位朽神?
怀霏看出了荀听的疑惑,解释道:“这位是朽神殉,是我托他将你们带来的。”
系统蹦出提示。
【朽神档案】
朽神代称:大无序的守门人,混沌之锁。
阶梯等级:第二阶梯 2-2
朽神特征:
拥有至高智慧的朽神,咒名单有一字“殉”,就算直唤咒名,祂也不会发怒。只有主神的化身才有资格请祂降世。
朽神殉可以无视时间与空间,掌控种族的命运。
祂镇守在关着第一阶梯朽神的“婴门”面前。所有试图唤醒一阶梯朽神的请求都要经祂审查。
乜伽女神曾经向祂祭祀,使人类挣脱了黑沼时代。从此乜伽神系的赐碑出现在了大地之上,人们拥有了直接与混沌对抗的神赐能力。
弱点或骗神技巧:未知
点击查看祭品
荀听的惊讶不言而喻,朽神殉是传说中的神明。他的感觉就像是看到盘古女娲的其中一位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只有乜伽女神的化身才有资格请神……也就是说,残胎弟弟死后,虽然怀霏失去了神赐能力和化身特性,朽神殉仍然认可怀霏是“化身”。
祂是怀霏主动请来的。
主神化身的双臂是朽神殉的祭品之一。用“双臂”请其现身,可以说服祂为自己找到两个“忠诚或信赖之人”,再继续接下来的仪式。
怀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忠诚之士”,所以守夜是殉替怀霏找到的。而涅肖……是怀霏亲自指定的信赖之人。
荀听蜷了蜷手指。
他还对自己老师的死蒙在鼓里。
荀听看着怀霏,此时,失去双臂的他仿佛复现了地下室的雕像。荀听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要在此赎罪。”怀霏对这两个人说,“母亲与父亲都是我亲手杀死的。”
荀听沉默。
此情此景,怀霏确实没必要再隐瞒。
一直坚信怀霏是被冤枉的荀听问道:“为什么?”
怀霏摇了摇头,没有进行详细的解释。无论他瞒了荀听什么,结果总归不会变。
塔顶之灾虽是以利沙请神失败所致,但弑父杀母此事,的确是怀霏亲手做的。
他只是说道:“他们罪孽太深,我也会和他们一样以死谢罪。五年……已经让我活得够久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没有完成的事……”
怀霏喃喃地说。
“老师……五年里我一直在想,我做这些有何意义。”怀霏呆愣地盯着地面,说道,“我说我要改变蚁奴的处境,但这真的是对的吗?”
他这话让荀听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守夜。
守夜的眼睛缠着黑布,他小心翼翼地躲到了荀听的身后——荀听知道,守夜听到怀霏的声音很高兴,但他不太敢和他的神说话。
“他们没有眼睛,皮肤、器官也已经异变……即使重新生活在地面上,他们能适应吗?这个社会能接受他们吗,这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我一直在想,一直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怀霏抬起头来,直盯着荀听,好像十分渴望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什么答案来,“老师,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荀听想起了守夜对自己说的话。
守夜对自己的处境习以为常,这是身体基因告诉他们的:造物的神没有赐予他们正常生活的能力。
怀霏肯定不是第一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之所以现在变得如此动摇,是因为五年前在女神塔顶上,他亲眼目睹了蚁奴们——那些他想拯救的奴隶,分食吃掉了他的亲弟弟。
这对怀霏的身心都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他对自己坚守的信条产生了怀疑。
荀听没法告诉他答案,只摇了摇头。
怀霏眼底那渴求的光芒似乎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忽然这时,守夜“啊啊”地叫了几声。
荀听看向他,只见守夜向怀霏走了过去。身形高大的守夜主动地俯下身来,和失势跪地的怀霏平齐。
怀霏没认出守夜是蚁奴,他以为这只是他的一位普通子民。在怀霏面前的守夜表现得像个孩子,紧张到拼凑不出语言来,只能磕磕绊绊地吐出一些破碎的词语。
“蚁……蚁,我……蚂蚁,小……我是。”
怀霏不解地看向荀听。荀听解释道:“他是蚁奴。”
怀霏又望向守夜,惊讶地看着他慌张不安的样子,沉默半晌。
怀霏轻声说:“你对我很失望,是吗?”
守夜用力地摇头。
忽然,他双手颤抖地捧起怀霏的脸来,在他的眼睛处吻了一下。他道:“你……我,你吻,痛,子民……之痛。”
这动作让怀霏恍然想起来了。他年少时曾向天发过的誓——
“乜伽自此无奴。厚土之上,晖煜之下,皆我子民,我将痛我子民之痛。”
可这句誓言出现在此情此景之下显得无比荒谬滑稽,仿佛在嘲讽怀霏的落魄和茫然,嘲笑他刚才的自我怀疑。
怀霏如一尊雕像般怔在那里,而他多年未见的赐吻之人就这样看着他的丑态。
他突然笑了一声,声音沙哑道:“是……是的,我做不到,我食言了。”
怀霏第一次这样失态,他哽咽地说道:“我才是害了所有人的罪魁祸首,我的尊严、地位,是踩在了他们的尸体之上得来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错了……你笑我吧。”
“对不起……”
守夜着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他大着胆子亲吻了怀霏的额头,一路吻到了他眼角的红痣和泪,好像一场虔诚的朝圣。
像这样亲吻自己的神,是守夜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希望这样能安慰到怀霏。
“你,做……伟大,事,事。”守夜吃力地向怀霏表达,“神……你,神……神圣,善……善,没有错。”
怀霏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问道:“你告诉我……我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这时,守夜咬了咬下唇,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伸手,慢慢地摘掉了母亲给他缠上的遮眼黑布。
从小母亲一直告诉守夜,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黑布下面的东西。她虽然不会形容,但她心里隐约地感觉到:这是蚁奴们的珍宝,昭示着造物主其实并没有放弃这个种族。
怀霏愣住了。
那下面,是一双完好的正常的眼睛,一双可以看见光的眼睛。
守夜白色睫毛眨了眨,漆黑的、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怀霏的样子。

第32章 “我赐神明”
五年里,心如死灰的怀霏本一直在迷茫中寻找自己的定点,他像个独守孤岛的老翁,耗尽全力才从深海中拽出自己生锈的锚:他决定求助朽神殉,献祭自己的罪人之身,改变蚁奴种族的命运。
向朽神殉献上弑亲的主神的双臂,千万只英雄的魂魄,忠诚与仁善之人的指尖血,以及被信仰之人的性命。
如此,就可以让朽神“殉”改写一个种族的命运。
有了祭祀计划之后,怀霏请殉降世,托祂将自己送到了英雄墓地。怀霏虔诚地向英雄先祖们祭拜请示,失去手臂的他用嘴叼着布料,将所有墓碑擦拭干净。
可就在进行下一步时,怀霏才意识到自己的朽神祭祀书残页是不完整的——温和的朽神殉告诉怀霏,他还缺一滴“愚钝之人的泪”。
这个“愚钝之人”必须要来自怀霏要改变的种族。
英雄墓地的寒风瑟瑟,吹拂他的头发,像是灵魂在哭号和挣扎。
怀霏想起来,要改变的“人”们,没有眼睛,根本无法流泪。
怀霏跪在碑林,在朽神殉的面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之中。
就好像照应了奴隶主们那句轻蔑的话:连神明都放弃了蚁奴。
他不是神。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在他执着的意志即将溺死之时,他在深水之下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怀霏怔怔地看着守夜的眼睛。
“我……眼,我……能看见。母齐……亲,让我……藏,藏起来。”守夜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霏,他认真地说道,“蚂蚁……能看见的。”
“看见神,做的事,我变好……大家变好。很多人,大家……喜欢你,我喜欢。”
守夜也不知道什么是“意义”。他之所以这样爱戴怀霏,是因为他第一次让自己知道了蚁奴并不是生来卑贱的。
改变一个人尚且任重道远,何况改变一个种族。守夜倒映着怀霏的黑色双眼,那是光明的青萍之末。
至少……说明他们还有一丝希望。
怀霏心房的陈年结痂像是被撕开了一条缝,他沉默半晌,胸膛中的复苏的跳动猛烈而汹涌。
怀霏想伸手去触摸守夜的眼睛,但是无法做到,于是守夜懂事地将眼睛靠近他的额头。
即使见过了怀霏如此失落、颓靡的模样,守夜依然如幼时那般崇敬着这个人。守夜扶着怀霏的肩膀,眼睫因高兴和紧张而发颤。
怀霏能感受到微微抖动的睫毛扫过他的皮肤。很久,怀霏用沙哑的声音问他:“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守夜用力点头。
“我需要你指尖的一滴血,”怀霏说道,“还有,在我死之后,把我的心脏带走。”
守夜愣了一下,说:“不……不你死,不要你死。”
怀霏认真地盯着他,眼中灰翳中重生的那点光芒坚定不灭。他很久没有言语,直到守夜的眼前蒙上一层闪烁的水雾,他才说了一声:“听话。”
守夜看着他,他知道怀霏在做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挽回不了怀霏的赴死。他犹豫了很久,点了点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滴流下。
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能不,死……吗。”
“你活……活,”守夜像稚子般喃喃地说,“我照顾,你……我,我……是你手。我可以……照顾神……”
你不能不死吗?
我以后就是你的手,可以照顾你。
怀霏只能说那一句:“……听话。”
守夜只好用衣袖蹭去了眼泪,说:“好……好。”
一种密密麻麻的苦涩感爬上怀霏的后背,他分明知道守夜不会拒绝。守夜第一次向他露出眼睛,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让这双眼睛哭泣。
怀霏咬了下唇,说:“你带上我的心脏,就当我还存在。你要一直活到我的誓言成真……能做到吗?”
守夜点头。
这时,朽神殉的披风与斗篷开始飘动。怀霏的身体以及守夜流下的泪和指尖血,发出红色的光芒。周遭刮起一阵狂风,英雄碑林中的飘带忽然向天空转向,一齐向上聚拢,指向深色漩涡的中心——这是一场看不见的英雄归途。
守夜紧紧地抓住怀霏的衣服不放,怀霏看着他,在消失前,最后一念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守夜焦急地张口,他第一次恨自己发声器官的笨拙,没有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他抱着的怀霏就已经不见了。
“守夜,”守夜的声音突然明亮,流畅了起来,他对这空荡荡的碑林说,“我叫守夜。”
没有声音回应他,高大的守夜就呆愣愣地蹲坐在那里。
与此同时,地下的蚁奴养殖场里。
新生儿“哇哇”地大声哭泣,这“奇怪”的声音把蚁奴们都吸引了过来。
一群痴愚的大块头围观着这些刚刚诞生的小婴儿:他们体态正常,声音嘹亮。
蚁奴们伸手去触摸这哭得最大声的小东西,惊讶发现,小东西的额头下方有圆鼓鼓、可以转动的“两颗球”,这群婴儿们都有这“两颗球”。蚁奴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莫名其妙地很高兴,“呃呃啊啊”地挥舞起了手臂。
在哑人的欢呼中,眼盲的母亲亲吻着新生儿的眼睛,像是“看见”了一场光明初诞的日出。
朽神殉走到了守夜的面前,把一颗手掌大小的晶莹心脏递上来。
一句话出现在守夜的脑海里:“这是‘赐碑种子’。”
守夜抬头看了一眼朽神殉,他不太明白这些名词的意思。他呆呆地接过透明心脏,静了很久之后,才哭泣了起来。
荀听在旁默默地目睹了这一切。
怀霏把他带来,渴望着他的老师救他于无光的深海,却没料到最后给他“意义”的是守夜。
荀听发现,自己好似是这个世界命运中的一粒尘,每个人都是一枚齿轮,他们有自己的轨迹,不为他而改变。
就好像系统给他的定位——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守火人。
此时,系统提醒荀听,自己的事件3收集完毕——这定然是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弥尔蓝赶的进度了。
事件3【失格的狂欢宴】进度完整。
荀听得到了最后一段真相回忆。
这一命的“火种任务”完成。乜伽女神化身怀霏,成功地继承了神明的遗志“众生悲悯”。
系统冒出一连串的提示:
【乜伽女神】火种任务完成。“神之火种”系列成就【众生悲悯】达成。
奖励:女神的起誓指哨
已点亮“史诗”系列图鉴【降临时代】
“降临时代,乜伽之女邀请光与神明诞世,乜伽神系自此而生。”
“史诗”系列图鉴收集进度:2/7
达成成就【我赐神明】
“神明赐我,我亦赐神。”
首次见证一脉神明的诞生。
奖励:2点神犀
主线任务(二):“神明的秘密”
进度更新25%
荀听奇怪地望着最后一个成就,以及主线任务发来的进度条。
他不太明白,自己见证诞生的神明是什么?“神明的秘密”与此相关吗?
守夜忽然叫了他一声:“大主教。”
荀听把思虑暂且搁置,他看向守夜,听他正常说话还有点不太习惯。
守夜将那颗漂亮的心脏捂在胸口,垂下眼睫来,说道:“我……我想改变现状,改变很多人的现状,你……你还愿意帮我吗。”
荀听恍然想起之前对守夜说的,如果他想脱离现状,可以来到自己的身边,自己会尽力让他过上正常生活。
但荀听此时无法履行诺言了,他蹲下身来,扶住守夜的肩膀,认真地对他说:“抱歉,我之后可能会离开,你可以去神学院找弥尔蓝老师,向她道明实情,她一定会帮你的。”
守夜懂事地点了点头。
“之后,我就不再是大主教了,”荀听说,“我可能变成任何人,不知道你能不能认出我来。”
荀听仗着轻度惩罚无法叠加,又隐晦地在违规的边缘试探了一下。
守夜看上去有点疑惑,但他还是认真考虑了,他想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夜莺夜莺,给我一颗漂亮的心脏。”他改编了《夜莺颂诗》中的一句,当成了一个暗号,对荀听说:“对……对我说,我就认出来。”
系统没有给荀听任何的违规提示。
荀听默默记下。原来他是可以和这个世界的人留一个“暗号”的,不过暗号要对方主动提出,这样就不算荀听违规。
“时间到了,该送你们走了。”
两人的脑海里同时出现了朽神殉由混沌音节组成的声音。
荀听抬头,看了看朽神殉,在周遭天旋地转之前,又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众神大道和望乡碑林。
胸腔中无声翻涌的情绪难以诉说。满目疮痍的英雄墓地里,仿佛响起了稚子吟诵的声音——
“黑天黑天,不要吃掉我的心脏。
“我要把它献给美丽的莺鸟。
“夜莺夜莺,你为怀霏殿下歌唱!
“用羽毛为王子筑一只勋章。
“心脏呦,夜莺不要。
“夜莺要一株野草的虔诚,要一只蚂蚁的抬头仰望。
“夜莺哟,给我什么。
“王子给你注视,给孩子怜悯的血泪,亲吻丑陋结痂的蛮荒。
“夜莺夜莺,殿下独身一人吗?
“夜莺夜莺,他凯旋而归了吗?
“殿下殿下,我的父亲母亲呢?
“夜莺夜莺,你死去了吗。”
“我听见你秃瘠胸腔里,沸腾的悲鸣。
“你说,孤独卑贱不是我的本性。”

荀听请求朽神殉将他送回了净舌区,主教府邸中。
他故意将地下室弄得乱七八糟。并强行将工作室密门打开,又模仿着以利沙的口吻和笔迹在工作和私人日志上留下了关于他罪行的内容。
最后他把以利沙雕刻的那具怀霏像宠砸了。荀听深呼吸着,看着狼藉地面上的雕像的碎片,仿佛有一只恢复自由的灵魂悄然远去。
他尽量一丝不留地将以利沙的罪行全部揭示出来,算是对这只灵魂微薄的告慰。
说来也是荒谬,重生时他作为一个”受害者”,要从狼藉中找出证据拼凑真相。临死前他却要作为一个“凶手”,去制造证据,告诉世人真相。
做完这一切后,荀听瘫坐到椅子上。
他不太敢想柏羽和怀梵的反应……柏羽一定不会相信法阿说的话,此刻的她应该正在焦急地寻找他失踪的父亲吧。
荀听懊悔地攥起了拳头……他不该出于共情而去做那么多事情来补完涅肖对女儿的缺憾。
恐怕这时再让柏羽接受真相,是最残忍的。
荀听的这份“善”成了“恶”的,他的同理心陷入了难以解释的悖论。这让他恍惚明白了弥尔蓝说过的话——“不要对这个世界的人怀有太多同理心和责任感”,原来这话有铅般沉重的份量。
荀听的心绪掉进一片灰暗。他打开系统界面,打开了最后一个事件回忆。
事件3【失格的狂欢宴】真相。
这一段应该排在【羊皮之下的狼】前面,是在塔顶之灾前发生的事情。
……复仇计划进行的前夕,以利沙找来了多年前潜逃的法阿。
他打算先让怀霏得知真相,以利沙本就对此了如指掌。二人一同在其中作梗,最终让女神塔顶上罪恶之迹暴露在怀霏面前。
怀霏起初并不相信,直到他真的在王宫的高塔之顶见到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他残缺的肢体印证了这些都是血迹斑斑的事实。
这让怀霏几近崩溃。
悲愤的怀霏将所有的人都赶出了女神塔,从容器之中放出了残胎。
他想给弟弟自由和正常人的生活,可失去维系后的残胎开始腐烂,怀霏的化身之力也开始消逝。
怀霏认为自己这个一直在吸血的“假化身”不配做乜伽教皇,他一意孤行地想将储君之位让给怀梵。
众人大为不解。怀梵找到母亲追问情况,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颓靡的怀霏试图主动赎罪,他通过神赐和残胎进行沟通,他在共识中问残胎弟弟的心愿——他说自己可以为弟弟做任何事,不惜代价。哪怕是求助禁忌的朽神,他也会为他找到一个正常的身体。
残胎弟弟却吃力地摇了摇脑袋——不知那是否还能称之为脑袋。
他什么也不要,他只有恨,只想去死。
他伸出被怀霏疗愈的手,缓缓地抓向前来探望怀霏的王后。
“死……死……”残胎瞪着仅剩一只的眼珠说。
他恳求怀霏杀掉教皇和王后,以及那些一直折磨他、眼睁睁地看他在容器中痛苦辗转的人。
王后目睹了这些。她看着犹豫不决的怀霏,摇头叹息。
她说怀霏的心还是太软。她教怀霏应当对自己的绊脚石毫不留情——即使拦路的人是她。
王后仍旧冷漠而决绝,她让怀霏拔刃杀死自己。怀霏的剑刺下的时候也没露出后悔之色。
或许斯图亚特家族中带着偏执的基因。
她从前也是一个慈悲而大度的理想主义者,她代教皇执政,把乜伽晟国领向了鼎盛。当她第一眼看到怀霏与残胎,首先想到的是:主神化身不能让别国得到,尤其是南希伯。
……之前那个已经够让她殚精竭虑了。
于是,一念误入歧途,从此冤魂日夜缠身。她不想为自己的罪行多做什么辩解,死亡是她的赎罪。
怀霏抱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养母崩溃大哭。
而疯狂的以利沙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照行了准备多时的计划,在塔顶请下“赋格狂欢”,以利沙要彻底抹除王室。
结果已然明晓——因为祭品出错,请神失败了。
以利沙一行在失败征兆发生前,仓皇逃跑。守夜拼命地把昏迷的怀霏救了出来,聪明的他在下层空间的墙角缝隙中躲藏着,逃过了朽神的屠杀。等到混乱结束之后,抱着怀霏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女神塔。
祭品准备前,为了叫蚁奴分食残胎,饲养人将守夜他们饿了接近五天。守夜早已虚弱不堪,但即使失去力量跪倒在地,他也决不让怀霏摔着。一直到他将怀霏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守夜在离开之前,鼓起勇气,偷偷地摘下遮眼的布来,看了怀霏一眼,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眼角的红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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