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妈”,就很应该斟酌了。
毕竟实际上,他没有妈,甚至没有可以让他喊错的那个年龄段女性亲戚。
确认了他可能在某个世界线之后,陆洵关掉通讯录,点开相机,镜头反转,看到了此时他的脸。
是他又不是他。
原身年龄应该和他差不多,眉弓骨长,骨相几乎完美到没有瑕疵,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面无表情的时候透着股生人勿进的斯文败类味道。
身上穿着板正的西装领带,外面套着白大褂,妥妥的禁欲系。
陆洵把手机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可以确认三件事。
一,原身陆医生单身。
二,他的家庭条件很不错。
三,他对一个名叫祁白的病人非常在意。
具体表现在,陆医生用了整整三页备忘录来记录祁白的喜好,后面还详细写了他的总结渠道。
不外乎心理咨询时他对祁白的套话,也有偶遇时的闲聊。
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陆洵心中酝酿,但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他打开护士小姐送进来的评估表,粗略翻了翻,里面没有祁白。
也对,这些评估表大概是新入院的病人填写的,而祁白是原身的老病号了,从备忘录上看,祁白大概每周都会到原身的办公室两次,接受心里咨询。
并且已经持续一年了。
如果是正常的预约流程,原身应该留有祁白的病情记录。
尤其是陆医生对祁白的特别关照下,他一定会记录得更加详细。
但是他会把这本珍贵的病历放在哪里呢?
肉眼可见的,办公桌上并没有。
陆洵扫视了一圈四周,起身走到书柜旁边,书柜上摆着好几排专业书,从破损程度来看,原身大概经常翻阅。
还有几本装点门面的精装大部头书,唯一奇怪的是,这中间夹着一本非常突兀的儿童插画。
《小老鼠比尔的故事》
陆洵的手指从上面滑过,又退回到儿童插画上。
他把书抽出来,封面看着不新了,上面有不少划痕。
翻开书,莫名有股淡淡的铁锈味从书页上飘来,陆洵仔细闻了闻,又怀疑是自己想错了。
绘本内容很简单,就讲了一只叫比尔的小老鼠在爸爸妈妈的帮助下独自把一只迷路的小猫送回家的故事。
乍一看就是很卡通的画风,一只老鼠领着比他大几倍的猫往前走,他的身侧是爸爸妈妈欣慰的面容,身后是懵懵懂懂的小猫咪。
但是陆洵越往后翻,越觉得诡异。
比尔的身量逐渐变大,小猫却逐渐变小,看起来……像是完成了一场身份转变。
本该成为猫咪食物的小老鼠,却因为身量不断抽长,居高临下看着小猫的时候,眼睛里竟然带着点贪婪的光。
陆洵猛地把绘本合上了。
虽然大概率是他自己的想象,但这也太掉san值了。
他把绘本放回原地,下一秒,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在他耳边响起。
陆洵眼前的书柜自动往两边打开,露出后面的一个昏暗房间来。
绘本的设置竟然是一个开关,那倒是说得通了,为什么使用频繁,位置又显眼。
陆洵定定神,没敢贸然进去。他站在外面,先是坤着脖子往里看了一圈,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从办公室透进去的一片光,最多只能照亮几步远的位置。
显得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长方形阴影像张大嘴,一不留神会把人吸进去。
陆洵侧身在墙上摸索了一会,摸到一个开关。
“啪”地一声,浅黄色的柔和灯光瞬间洒满房间,陆洵这才看清,这就是一间普通的休息室而已。
刚才的黑影是一张一米二的床,上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套床具,看起来整洁又温馨。
陆洵悄悄松了口气,迈步进去,休息室不大,放了一张床之后就没什么转身的地方了,一眼就能扫完的区域,明显没有病历。
就在他想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扫过床头的台灯,感应灯自动亮了起来,被藏在灯具里的一个相框瞬间无所遁形。
陆洵皱着眉把相框掏了出来,是一个年轻男孩的照片。
男孩带着一副老掉牙的厚镜片,刘海长的盖过眼睛,抿着嘴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腰是微微躬着的,手指绞在一起有些局促,从这张照片上看,男孩对拍照这件事非常不习惯,或者对给他拍照的人很抵触。
相框的背面写着一个日期,正是一年前的今天。
在陌生的环境里,陆洵没敢贸然把相框拿走,而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又重新塞回到台灯里面。
他走出休息室,回到办公室内重新绕了一圈。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人任何有效信息。
如果上一个世界是骆翎特意选择的结果,这一个也是吗?
陆洵想,不一定。
从以往世界线结束后系统给他的反馈来看,骆翎会在他走后留下去,给世界线收尾,尽量把任务对象的人生拉回正轨。
也就是说他现在大概率还留在精灵族善后,根本没有时间操控他的世界线。
那么莫名的传送和系统的失踪,是因为什么呢?
更何况,即使是毫无外援的情况下,系统也绝对不可能把他传送进一个无解的世界,一定有什么是他遗漏的。
陆洵坐回到椅子上,从他醒的时候开始,一点点回忆。
护士小姐送评估表进来,然后他睁开眼,就看到……
办公桌对面拉开的椅子。
从桌子上袅袅冒烟的两个杯口来看,在他来之前,应该有一个人坐在原身对面。
如果他们只是闲聊,或者相谈甚欢,椅子会被推回原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剌剌地斜对着书柜。
他们或许有什么矛盾,那位客人情绪很激动地站起来,带歪了椅子,然后离开了这件办公室。
现在回想起来,护士小姐进来的时候声音很小心翼翼,似乎在害怕惹怒他。
陆洵啧了声,看来现在只能出去碰碰运气了。
他整了整身上的白大褂,随手拿起评估表,开门,走到护士站,瞄了一眼护士的胸牌,露出公式化的笑:“陈护士,能不能帮我确认一下,我的病人好像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评估表多出来好多份?”
陈护士一怔,表情微妙:“是祁医生说的,把他今天的病人都分给你。”
陆洵问:“什么时候说的?”
“刚才他从你办公室出来之后。”
陆洵:欧霍。
他皱起眉,沉默两秒,刚想开口,察言观色的陈护士又说:“陆医生,这件事确实是咱们做得不地道,他生气也正常,你跟他吵什么呢?”
陆洵:“……”我也想知道他们吵什么啊!
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看起来真的很苦恼:“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急冲冲地就跑出去了,说什么都拦不住。”
“那倒是。哎,祁医生脾气多好啊,”护士煞有其事地点头,“怎么一遇到祈白的事就失去理智?”
原来真的不是巧合,祁医生和祈白大概是一家人,就是不知道是父子关系还是兄弟。
陆洵含糊不清:“他也是关心则乱……”
陈护士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一拍手,声音都尖了起来:“坏了!祁医生不会拿着你写的病情记录直接去质问小白吧!完了完了,这可完了!”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原来被祁医生拿走了。
但是为什么说完了?
有效信息实在少得可怜,陆洵还想再问,护士站的铃声忽然响起,陈护士抓起手里的钥匙串跳了起来,把陆洵往电梯的方向推了一把:“吃饭时间到了!陆医生,你别再我这耽误时间了,快去把祁医生拦下来!我要去发饭了!”
说着,她就风风火火地绕过陆洵,跑进护士站。
陆洵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得不到什么信息了,转身回到办公室内。
他的计划是没有计划,于是决定按照NPC陈护士的提示,找到祁医生,最起码要把他手里的病情记录骗回来。
他还没想完,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陆洵打开一看。
祈佑发来一条消息:
【我弟弟藏起来了。】
陆洵一愣,手指往上划,翻了几页原身和祁佑的聊天记录。
看得出来,陆医生和祁佑很熟,两人似乎是大学室友,经常中午一起约饭。
但陆洵翻了好多个日期,他们从没有在晚上出去过,只有几次语焉不详的抱怨:
陆医生:【今天还是不能去吗?】
祁佑:【天黑之后他就不能见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医生:【所以你治了那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你资格证买的吧】
祁佑:【滚蛋】
看起来是祁佑的病人,但是什么病人可以长时间在医生下班之后得到治疗?
原身所在的医院是著名的三甲医院,普通病人排队取号都要靠抢,除非这个人对祁佑来说非常重要,而原身陆医生也很熟悉。
结合之前得到的信息,很容易就能猜出来,这个不能在天黑见人的“他”,就是祁白。
也就是说,祁白在同时接收两位心理医生救治的同时,仍然有严重到不能在晚上出门的心理疾病。
陆洵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祁白是这次的任务对象,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再加上屋漏偏逢连夜雨,世界线没有,系统也消失了。
还没等他沉思完,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
祁佑:【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陆洵直觉感到了危险,他现在的重点不是再站在这里分析仅有的信息,而是要安抚住这个“弟控”。
陆洵回他:【你在哪里?】
并在祁佑回复的间隙里,飞快找到祁白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一开始没人接,陆洵打了两三个,电话那头始终是的规律的“嘟,嘟——”
直到第四个电话,祁白接了,声音很嘈杂。
陆洵喂了好几声,才终于在闹闹哄哄的游戏声中听见祁白微弱的声音:“陆哥,有什么事吗?”
陆洵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小白,你在哪里?!”
祁白说:“我在家呀。”
陆洵:“……”不至于真把人当成傻子骗吧!
他停顿两秒:“别闹。”
祁白忽然在电话那头呵呵笑了起来,声音像银铃似的,很好听,但陆洵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祁白说:“陆医生,是要把这周的咨询时间提前到今天吗?”
陆洵微怔,不敢贸然回答,就听祁白没有丝毫停顿地又说:“毕竟你很想见我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
……等等。
不对!!
陆洵终于想到祁白的笑像谁了,和骆翎一模一样。
这个感觉太糟糕了。
他脸色难看地抹了把脸,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这场所谓的学习虐渣NPC的任务,根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既然骆翎可以操控他的世界线选择,他就一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但是为什么是虐渣任务呢?
以陆洵走过的三个世界来看,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系统任务大多是帮助主角受虐渣攻倒是可以确定的。
不过他和骆翎的分开并不是世俗的原因,和过的那些世界线上的问题也毫不沾边。
如果是骆翎把他拖进系统,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渣了陆洵吗?
可这也说不通,从始至终,系统机制下觉醒的是被渣的那一方,也就是受害者。简单来讲,如果骆翎认为他渣了自己,那么该觉醒人是陆洵,而不是骆翎。
但现在情况正好相反。
难道他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
想到这,陆洵几乎看到自己隐隐升起来的血压,但电话那头的祁白根本不给他多加思考的时间:“陆哥,你决定了就把时间发给我吧,挂啦。”
“等等——!”
“嗯?”祁白的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很疑惑:“到底有什么事呀?”
陆洵说:“你哥在找你。”
祁白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有些无奈:“你还是告诉他了。”
陆洵下意识地想反驳,话都到嘴边了,又被他咽了回去,他说:“抱歉,小白。”
“没关系,陆哥,”祁白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道歉,“那么今晚,我跟你一队,作为对我补偿,可以吗?”
……什么?
陆洵说:“可以。”
挂断电话之后,他的手机上又收到好几条祁佑发来的消息,但他长时间没回,祁佑也没再发了。
陆洵点开。
【你他妈最好一五一十地给我讲清楚,捉迷藏到底是什么!】
【你是不是见过那个俞景川?】
【小白跟他睡了吗?】
【你明明知道小白有多单纯,你还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骗?陆洵,你个狗。日的】
陆洵:“……”怎么看也不觉得祁白有多单纯。
从他们兄弟提供的零散信息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一,今晚他要组队和祁白玩一个叫捉迷藏的游戏,危险未知,玩法未知。
二,渣攻叫俞景川。
陆洵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太被动了。
无论如何,祁白的病情记录他必须拿到,他有预感,上面会有破局的关键。
他动动手,给祁佑回了消息:【到我办公室来,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
在等待的过程中陆洵也没闲着,他又召唤了几次系统,都没有回音,无奈放弃之后,他在系统商城里买了几样东西。
虽然还不知道捉迷藏是什么,但是从祁白的态度来看,总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就算他买的东西这次用不上,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被“砰”的撞开时,他刚巧关上休息室的书柜门,手指还没来及从插画上收回来。
就听到身后祁佑低沉危险的声音:“你还有心思睡觉。”
说着,他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办公桌上。
听声音,是个厚重的文件袋,砸在桌子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陆洵转身,快速地瞄了一眼文件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祁白”两个字。
看来这就是那叠重要的病情记录了。
陆洵不动声色地走到祁佑身边,拽了一把他的胳膊,把他重新拉到椅子上坐下。
祁医生和陆洵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非常高大,身材魁梧,肌肉几乎要冲破衣服,琥珀色的眼珠此时正紧紧盯着陆洵的一举一动,像头警觉的猛兽。
陆洵没开口前先叹了口气:“你生我的气,我理解,但你总不能这样对小白。”
祁佑闻言一顿:“我根本没找到他。”
“首先声明,我没有藏他,也没有打小报告通知他逃跑,”陆洵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但是让你回来之后,我给他打通电话了。”
祁佑眯起眼:“说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吗?”陆洵保持着表面平静,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究竟会不会导致整个世界线偏移,“小白并不想告诉你。”
祁佑的胸膛快速起伏,眼睛里也带着点凶光,他伸手捏起一张陆医生放在旁边的名片,慢慢合拢手掌,把那张名片捏皱、变形,最终变成一团废纸,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陆洵看得胆战心惊。
总感觉祁佑想捏碎的不是名片,而是他。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为什么一个普通的NPC身上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除非……他不是普通的NPC。
但是这个结论等于推翻了陆洵之前所有的猜测,一时间他眉头都皱了起来,点点桌面:“看清楚这是哪里。”
祁佑并不答话。
陆洵想起刚刚看的聊天记录,如果是原身,接下来该说什么。
“要耍横就滚出去。”
祁佑瞬间脸色涨红,琥珀色的眼珠迸发出暴怒的光,但他到最后也没敢做什么实质性的破坏,只是无赖地抱臂靠在椅背上,把腿也翘起来了,甚至挑衅地冲着陆洵比了个中指。
在这种时候选择做这么轻佻的动作,一定是因为这是最能激怒原身的。
很快,一个禁欲、秩序、强迫、优雅的形象在陆洵心中竖了起来。
他顺着陆医生的思维,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着怒火:“我们重新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再吵架。你既然回来了,就是想寻求我的帮助,不是吗?”
祁佑的目光落在那本文件袋上。
陆洵循循善诱:“我不能说,但是你能看。”
说着,他伸出手指,在祁佑直白的目光下,打开了文件袋的纽扣。
“啪”的一声,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飘到陆洵手心里,他忽然笑了一下:“你已经看过了吧。”
祁佑下意识地反驳:“没有。”
“没有?”陆洵把记录纸全部拿了出来,一张张在桌子上铺平,声音里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威胁,“没关系,现在来看吧。”
【……患者祁白于…6月,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头疼,幻听现象,并反复发作。患者描述:一开始是水滴的声音,误以为是耳鸣,按压耳朵后声音消失。后来发展成动物啃咬的声音,夜间出现,只有躲在密闭空间内才可缓解……】
【……近两个月以来,患者明显出现精神恍惚、目光呆滞、抑郁寡欢,并伴有自残倾向。接触言语较被动,问话回答流畅度低,欠缺切题意识……[备注:应患者要求,向家属隐瞒相关病情,现祈白紧急联系人变更为陆洵。]】
【……因按时服药,患者病情稳定,异常行为减少,幻听、被害妄想症等病情皆有所缓解……但幻觉加深,反复强调自己在夜晚会被迫进入追逐战,找不到回家的路,目睹多人死亡……[备注:祈白紧急联系人变更为俞景川。]】
【……4月,经过十个月的治疗,患者情绪、病情都有所稳定,可以减少药量……[备注:小白给我推荐了一本儿童插画,买来看了觉得还不错,但始终瞒着祈佑让我有些不安。]】
到这里,陆医生的记录都很正常,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医生对病人的关心。
秉持着病人不说不多问的原则,非常有边界感。
或许还有对朋友弟弟的关切。
但再往下面看,字迹就凌乱起来了,其中还夹杂着几点墨迹,似乎写这个的人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我看到了!我去了(被涂黑,重新写上“被迫”)祈白的幻觉世界,太可怕了,这是真实的吗?……如果是假的,那些死去的人为什么真的口口口(字迹模糊,看不清)】
【不,有什么事情真的脱离了我的掌控!祈白…还是祈白(划掉,补充了“祈佑的弟弟”)吗?……我被俞景川救了,我必须保守他们的秘密(字迹非常潦草,看起来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写成的)】
还要再往下翻,祈佑忽然在陆洵耳边阴沉地问:“你明明知道我对小白的感情,却还是要帮那个贱人隐藏身份吗?”
祈佑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陆洵的耳朵里,再加上眼前凌乱的病情记录,激得他硬生生在夏日里打了个寒颤。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陆医生的手稿信息量都非常大。
他们似乎遇到了一点怪事……或者说是灵异事件。
但是为什么祁佑的重点还是那个叫俞景川的男人?
如果他之前的愤怒是因为陆医生帮助祁白隐瞒恋爱事实而生气,但他在明确知道自己弟弟有危险的情况下仍然把关注点聚焦在弟弟男友身上,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他甚至还不如陆洵关心祁白的安全。
陆洵回头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地问:“你是不是认识俞景川?”
祁佑原本就钉在他脸上的双眼一瞬间锐利起来,面无表情地问:“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陆洵眯起眼打量他,“那你一定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吧。”
祁佑目光闪烁两秒,最终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句话在陆洵耳朵里自动翻译成——是的,我知道。
但是祁佑知道多少就值得商榷了。
仅从手稿上看,“捉迷藏”是场在每天晚上都会自动开始的追逐战,会真实的死人,并不是祁白的幻想。
这个孩子在一开始的时候或许真的为此崩溃过,不惜找到心理医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成长,掌握了主动权,和俞景川配合的越发好。
谈起恋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从祁佑的态度看,他似乎笃定祁白不会有事;但祁白和他的态度又恰恰相反,他并不清楚祁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甚至还“威胁”陆医生帮他隐瞒。
难道他真的以为天黑之后不能见人为理由的失踪,可以能骗过弟控祁佑吗?
陆洵不信祁佑私下里没有调查过。
不过暂且不知道“捉迷藏”的选人机制,还无法推断这到底是不是一个能被调查出来的游戏。
迷雾之下好像有无数条线牵动着陆洵的四肢,强迫他睁开眼睛,走进局里,看向最中间被雾气遮挡住的人脸。
【……我相信他没有病了,他说的全都是真的,如果想活命,就要口口口口(字迹被水糊花了,已经无法辨认)!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做这样的事了,我要告诉祁佑!我要救他们出去!】(这页纸后面换成红色的水笔写了个“死”字)
【……他不是祁白……他是不是祁白?我不能告诉祁佑,我看到他和俞景川口口口口(这行字下面被大力画了几道,标出重点,但又被涂黑了),这里没有规则,没有人伦,再待下去他会异化回动物……】
【……快跑!快跑!快跑!找到老鼠!】
是这个游戏里的某种活命指代吗?
看完原身全部的手稿,前半段是标准的病情记录,但是自从他两个月之前也经历了“捉迷藏”,记录的内容就开始杂乱无序,想到什么写什么,大多是无意义的痛苦,带着一股诡异的冲击感。
看起来倒是比他描述中的祁白更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至于后半段手稿的可信度,陆洵并不敢全信。
当然,陆医生已经把信息传递得很全面了,所谓的“捉迷藏”比起游戏更像是一场屠戮,给陆洵的感觉非常不好。
但原身在重压之下,对事物的看法产生非理性的判断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谨慎对待才是陆洵目前的唯一选择。
他把看完的手稿重新规整好,放回到文件袋里。无视了祁佑紧紧相随的目光,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需要捋一下思路。
如果手稿是陆医生的精神世界,那么原身内心一定非常煎熬痛苦。
陆洵并不相信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存在,在他看来不过是人在趋利避害的情况下所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也就是说,在“捉迷藏”中获得主导权的祁白很有可能是陆医生内心恐惧的对象,但他仍然需要定期和祁白会面,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算原身再会伪装,性格再冷淡,祁白会发现不了任何端倪吗?
陆洵很遗憾地想,恐怕他那句“别闹”说出口的时候,就被怀疑了。
但是祁白除了笑,竟然什么都没问,也丝毫没有试探。
这让陆洵不得不警惕起来,这个小疯子晚上想要和自己组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扣扣——”
祁佑曲起手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两下,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在等你的解释,你却在走神?!”
“如你所见,”陆洵摊开手,“我没什么能解释的,我以为关于这个游戏,你比我更清楚。”
祁佑梗着脖子:“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论坛不是只有你们玩家才能登陆吗?”
……论坛?
什么论坛?
原身的手机里并没有关于论坛的任何信息。
陆洵把目光投向手边的台式电脑,不,以原身谨慎的性格是不会在一台不私密的电脑上登陆的。
看来还需要找到陆医生的个人电脑。
陆洵挑眉:“你连论坛的存在都知道了?”
“我在小白的电脑上看到过,”祁佑顿了一秒,眼神阴鹫,“本来没注意的,但是红通通的大字写着什么悬赏教主,看着就恶心。”
陆洵问:“你没看错?悬赏教主?”
“怎么?你不知道?”祁佑掀起眼皮,丝毫不掩饰厌恶,“看着像什么邪教,装神弄鬼,毒害未成年!”
陆洵:”……?”
或许是他诧异的目光太明显,祈佑不自在地挪了一下凳子:”一个游戏而已,如果知道他在网恋,我一定会掐了他的网线。”
”不,这不只是一个游戏而已,”陆洵缓缓地说,”更多的我不能透露,但据我观察,小白和俞景川的恋爱并不是普通的感情,或许脱胎于吊桥效应,或许……”
祈佑并不买账:”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陆洵对上他豺狼一样的视线,呼吸一窒,脑子里开始飞速运转。
好半晌,他才投降似的伸出手:”好吧,我带你进游戏。但是你要保证,进去之后一切听我的。”
祈佑表情不变,说:”……成交。”
这是电光火石间陆洵能想到的最佳解法。
虽然他目前并不知道怎么带祈佑进”捉迷藏”,但是就算今晚没把人带进去,他只要见到了祈白,自己经历一遍游戏,就能有更完善的理由来搪塞祈佑。
毕竟他是祈佑唯一的了解渠道,并不担心谎言被拆穿。
除此之外,陆洵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他先入为主认定了之后就忽略的,隐隐约约,抓不住。
他摇摇头,把这一直觉甩到脑后。
祈佑走了,他现在的重点,需要立刻找到陆医生的私人电脑。
陆洵脱下白大褂,从衣架上拿起西装外套,刚想往外走,眼睛却忽然扫过书架上的儿童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