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他的头发了吗,那不是剪的,是他自己扯掉的。有一段时间我每天半夜都要出门,就是去医院了。他睡不了觉,即使打针也只会睡很短的时间,就满身冷汗地惊醒。醒了就开始……当时护士是把所有尖锐物品都收起来的,他找不到能划伤皮肤的东西,就只能不停地撞头,后来发现撞了头之后会脑袋不清醒,于是就……”
陆洵夹烟的手指几乎抖的拿不住,他颤声说:”怎么会脑袋不清醒?”
”脑震荡啊,”骆宴有些不耐烦,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无聊,”就开始拽头发,拽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不够,还要拽出血,那样能满足他的恋痛癖。”
”不是恋痛癖,他没有这种病,他只是需要一个出口证明自己活着。”
”随你怎么说,”骆宴耸耸肩,”很显然你早就知道了嘛,也就他还觉得你是朵纯情小白花……呃,这个比喻有点恶心,所以他后来不想让你知道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精神问题吧。”
”你可以把这个系统理解为他的幻想,当然,他不可能让你去死,那些是我加的,你能理解吧,想要激发他,只能牺牲一下你这个舔狗咯……好吧,我知道你不是,不要瞪我,我希望而已,但这个双赢的局面你难道不满意吗?”
”……”
陆洵啧了声,率先移开视线。借着月光,能看到他脸上无可奈何的笑意。
但骆翎什么都没看见,从骆宴开始说”精神问题”,他的脑子里就嗡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完了,他想,他都知道了。
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拖着一个身心皆不健康的病人往前走的。这一瞬间他竭力想要逃跑,甚至不惜恨上了亲弟弟。
他在陆洵面前一直努力想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然而骆宴几句话就把他的皮撕碎了,漏出下面丑陋的内里。
骆翎愣了几秒,慌乱间想转身回到卧室,右腿却忽然踢到了茶几,咚的一声闷响,阳台上的两个人全都扭脸看了过来。
骆翎能清晰地看到陆洵眼里的诧异,他走过来了,我要逃走。
骆翎避开他的视线,匆忙间往前跑,却为时已晚。
陆洵抓住了他的手。
”为什么哭?”陆洵很紧张,他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骆翎没受什么伤,抓着他手臂的力气才稍微松了一点,但语气仍然很焦急,”睡醒了怎么不喊我?宝宝,为什么哭?哪里难受吗?”
骆翎摇摇头,他向着陆洵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们回去,不要吹风了。”陆洵揽着他肩,把他往卧室带。
骆宴在后面盯着骆翎看了一会,不知道是对陆洵太放心了,还是怕骆翎找他秋后算账,竟然摆摆手先回了自己卧室。
”都听见了?”陆洵问。
”嗯……你听我解释。”
”你说,”陆洵那湿巾给他擦脸,“哭成小花猫了,这么委屈啊。”
骆翎不眨眼地看着他,过了一会竟然自己伸手,把帽子摘下来了。
陆洵这才第一次看清,他这么想藏的到底是什么。
满头的伤疤,确实难看。
有些已经沉淀成深红的的痕迹,有些还是一个血糊糊的口子,上面涂了药,不往外渗血了,但足够触目惊心。发茬很短,几近贴着头皮,不知道是不长了,还是主人动手绞的。
陆洵犹豫了一下,轻轻抱住他的头,什么也没说。
骆翎笑得很难看,他一说话,眼泪就像掉线一样往下落:“你应该听我说的。”
“嗯,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骆翎手抖了一下:“知道也爱我吗?”
陆洵说:“知道也爱你。”
他顿了一秒,“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不是,我们俩在一起就像两根火柴,背抵着背,谁都不会倒下。”
他说完,眼看着骆翎更委屈了。瘪瘪嘴,眼角发红。人在有依靠的情况下,委屈会无限放大。
骆翎毛刺刺的脑袋一直往陆洵脖子上扎,烦人了也不停,像小动物刨坑一样,把自己埋在了里面。
陆洵一下下抚着他的背:“明天带你见一个人。”
“嗯?”
“到时候你可不要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