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直立的熊!
它行走的姿势十分怪异,走两步停一步。眼看熊离降初越来越近,谢先章的心都掉到嗓子眼儿了。
很快,只听许算心在一旁提醒道:“如果这种方法行不通,那就攻它最脆弱的地方。”
可是要怎么攻击呢?
匕首在背包里,就算他们现在赶到降初的位置,也根本不是熊的对手。
正当危难之际,降初借着马儿庞大的身形当作是掩体,抓了一把石头,“啪”地一声,将石头快速抛了出去。
乌尔朵!对,没错,可以利用乌尔朵赶走它!
谢先章想也没想,学着降初的动作,将石头放在乌尔朵上,用力一抛,咻地一声,石头掉落在地。
不行,他不会,掌握不好力道和技巧,他根本无法将石头抛向十米开外。
只一瞬,那熊好像被降初击中,往后退了退。
“我试试!”顾玉岷接过乌尔朵,也不知他怎么抛的,那声音和降初抛出去时一模一样,他击中了熊的眼睛。
不断有石头朝它砸去,那头熊见势不对,仓皇消失在了白雾中。
经过这件事后,谢先章想了想,为防止出现意外,决定不让降初一个人独自回去。熊是种很聪明的动物,它会模仿人类敲门,还会自己开门,它也许会再次返回这里。
四个人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还未真正的放松,头顶风声呼呼一吹,那根挂在枝丫上的绳索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山脊被笼罩在茫茫的大雾中,雪花像燃烬的草木灰,枯树下立着四道人影。
他们互相打量片刻,谁也没敢动。
谢先章垂睨一霎,见那地上的绳索发黑,顿觉汗毛直立。耳边一直回响那些描述向导死亡画面的话,恍惚间,仿佛自己置于七年前那个清早,他站在这里,看着抱着断颅的尸身缓缓朝村外走去。
谢先章蹲下,伸手想要捡起绳索。
身后的顾玉岷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他伸出去的手猛地一抓,大叫:“先别碰!”
许算心仰头往枯树上看,眼眸微微一转,只见那枝头还挂着半截绳索。天空似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物体搅得昏暗不清。
他上前拉住降初,问道:“你可以带我们去嫫啦的家吗?”
降初点点头:“风雪很大,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好!”许算心扭头帮他牵马,叫上谢先章和顾玉岷一齐往村里走。
就在四个人进村后的不久,暴雪下了起来。枯树下,一只惨白的手捡起了地上的绳索……
进入村落,根据降初的指引,他们来到了嫫啦的家。
一共三层,房屋由石砖和木头建造而成。
一层用来圈养牛羊,降初将马牵了进去。二层住人,但由于长时间没人居住,显得有几分荒凉。
谢先章爬到第三层,发现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降初仰头看了一眼,道:“那里不住人,那里,是放干草的。”
顾玉岷和许算心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回到主厅。
“四周都检查过了,除了门窗有些破损,整体来看很不错。就是床板不能睡人,晚上最好还是睡帐篷。”
谢先章退回二层,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他看向降初:“等天气好点了,我再送你回去。”
降初点点头,问道:“你们来洛扎是因为那群失踪的外乡人吗?其实,之前也有人来找过。”
谢先章眼眸一亮。
“是阿哥说的。”降初思索一阵,继续道:“他在公路旁边的草场放羊,来了一群登山客,问洛扎怎么走。还问阿哥,这附近有没有冰洞。”
“冰洞?”
“洛扎的西边有很多冰洞。”
许算心朝顾玉岷使了个眼色,他立即翻出包里的地图铺开。
顾玉岷问道:“大概距离洛扎多远?”
降初凑近地图,黝黑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塔图的旁边。”
降初松开手,三人见他挪开的位置在地图上标注的是一片湖泊,随后抬眼对视。
谢先章道:“看起来不止五十公里。”
二十公里外就是无人区,七年前消失的勘探队员在五十公里附近的山腰被牧民发现,这个位置正好离湖泊不远。
按照降初的说法,廖群山和案情小组应该是去当年牧民发现勘探队的地方进行实地调查。
谢先章打算顺着案情小组的路线走一遍。
普通人一天最多能走二十公里,前往塔图需要两天一夜。在洛扎重整行装后,他们计划第二天出发。
天气转晴,洛扎原本的样貌呈现出来。房屋外墙剥落,草皮枯黄,厚雪覆盖在上面,残垣之上弥漫着一股莫名诡异的气息。
谢先章趁着天气好,想着赶紧把降初送出村口。顾玉岷原本要跟着去,但是被他拦了下来。
半道,降初把雪珠留给了谢先章。这样一来,无人区凶险万分,有一匹认路的马也算是保障。
回去的路上,大雾渐起。谢先章骑在马背上,神经绷紧。
高原气候多变,只是没想到变得这么快。雪珠跑得很急,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谢先章拉紧绳子,手心都被勒红了。
他俯下身,将身体重心放低,耳边风声肆虐,他有点后悔不让顾玉岷跟着来了。
又听“咚咚”两声在身后响起。
谢先章回过头瞄了一眼,白雾中,一只黑熊猛地窜了出来。谢先章愕然一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是它奔跑的姿势,居然跟人一摸一样,就像是一个人披着厚厚的熊皮套子!
雪珠越跑越快,就在谢先章感觉自己要掉下马的时候,那黑熊突然不追了。
谢先章一边喘气,一边回头确认。倏地,眼前晃过一道黑影,他好像与什么东西擦身而过,然后那黑影渐渐消失在了白雾里。
等谢先章回过身,朝前望,这才发现马头上多了一圈黑乎乎的绳索。他定睛仔细一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这不是那棵死树掉落下来的绳索吗?
谢先章浑身一震,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
还没等他反应,绳索已经掉在地上,被马蹄狠狠踩了一脚。
他仰头朝天望了眼,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冲过了村口的那棵枯树。
枝桠上剩下的那根绳索早已不见。
那根绳子像是故意等着他过来,然后掉到他面前似的,谢先章心中猛地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好似自己的身后无论何时都跟着那个断头的向导。
“我回来了!”谢先章快速跑回营地,连雪珠都没来得及牵入马厩。
推门一瞧,房间里空无一人。他们的帐篷还在主厅,行李也没收拾。谢先章伸手朝睡袋探去,里面还留有余温。
四下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许算心和顾玉岷的身影。
天色灰蒙蒙的,偶尔传来几声“嚓嚓”的响动。
谢先章心中一紧,脸色煞白。他站在二楼,听见脚底有什么东西在朝他靠近。
“嚓嚓……嚓……嚓嚓嚓。”
声音越来越近,谢先章垂头盯向地板,昏暗的光从窗户照进来,视线落向地板缝隙。
那条缝隙很黑,他什么也看不清。谢先章硬着头皮转过身,悄悄摸向背包,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握紧了冰镐。
打开手电筒,他将手电筒缓缓照向地板缝隙。只听那“嚓嚓”声倏地停下,变成了尖锐的“叽叽”声。
而此刻,进入二层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打开了。
谢先章的注意力全在地板缝隙里,根本没看见身后多了个人。
直到他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谢先章倒吸一口凉气。想着无论是鬼还是人,也要一冰镐把他砸死。
他举起手里的冰镐,朝身后重重一挥,那把冰镐就这么硬生生嵌进了木头墙体里。谢先章的手被震得发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大嘴,双眼发红。
待看清来人是顾玉岷后,他喷怒地吼了一声,跟着一下子瘫软下来。
顾玉岷更是被他这一冰镐惊得愣在原地。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沉默。
良久,谢先章抚着脸,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也不怕我失手把你敲死!”
顾玉岷渐渐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手微微颤抖,倏地伸出手,递给他一本记事本。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先章将目光投向他手上的记事本,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顾玉岷道:“警方送来的,说是搜查小队找到了案情小组的尸体,这本记事本是从一名叫张光明的记录员的背包里找出来的。”
谢先章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翻开记事本,看见姓氏那一栏正好写着“张光明”三个字,抬头问道:“你说谁送来的?”
这一路走来,他根本就没遇见什么人,要说遇见的,那根本就不是人,也不是黑熊,所以别提人了,更何况是警察。
“跟我们一道坐大巴车来的那三名警察。”顾玉岷道。“送记事本来的是张警官。”
谢先章有些纳闷:“张警官?可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碰见他,他一个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玉岷没有答话,只是盯着谢先章。
这时,那“吱吱”声又响了起来。
谢先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次问道:“没有人带路,他是怎么进来的?”
“吱吱吱……”
那地板缝隙里的东西嘎吱作响。
谢先章一个激灵,回头看了眼。那黑乎乎的缝隙里顿时出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它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先章愕然一惊,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回头再找顾玉岷的时候,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并且二层的门就这样开着,丝毫没有人进出的迹象。
哗啦啦——
风声骤响,眼前漆黑一片。
谢先章睁开眼,看清四周时,这才发觉他竟然晕死在了马背上。
雪珠立在枯树下,时不时来回走两步。
谢先章颤索着仰起头,那剩下的半根绳索依旧挂在枝桠上。
这一切竟然都是他晕死后产生的幻觉!
谢先章大惊,翻身下马,昨日掉下来的那半截绳索已经不见了,他顾不上害怕,牵着雪珠便往营地赶。
拐过弯,远远地,看见顾玉岷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出去找你了!”顾玉岷神情凝重,“怎么回得这么晚?”
谢先章眼神有些呆滞,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虎口,道:“我……路上起了雾,回来就晚了点。”
顾玉岷眉头拧着,道:“我们在嫫啦家的羊圈,也就是一层,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谢先章再次紧张起来,本就惊魂未定,眼下听顾玉岷这么一说,回想起刚才晕死过去后,那幻觉中地板缝隙里的红眼睛,一下子就傻了。
他抬手抓住顾玉岷,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把他搂紧,暗骂一声:“妈的!我、我好像撞见坏东西了!”
第16章 16
顾玉岷的双臂被他勒得很紧,看着谢先章额头上的细汗,抬手帮他擦去,道:“不要紧,慢点说。”
谢先章吐了一口气,这才松开顾玉岷,有些不好意思,这才道:“回来的路上我又碰见昨天跟在我们身后的那只熊了。他追了我一会儿,也许是我太害怕,直接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村口的那棵死树下了,而且我发现那熊好像并不敢进入洛扎。昏迷后,我似乎进入了一场梦境,嫫啦家的地板缝隙里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它、它一直盯着我。”他顿了一下,“就像是预言一样,你方才跟我说她家的羊圈发现了一具尸体,我觉得那东西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自从他们到了这里开始,身边发生的怪异现象越来越多。
听完谢先章的话,顾玉岷的面色也有些难看,盯了会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平安回来就好,下回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单独出门了。”说着,他牵了马,回头道:“先章,梦境这种东西说不清的,世界上有很多事件用科学也无法解释清楚。至于你说地板缝隙里的红眼睛,我也没办法解释。因为……我们确实在地板缝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准确来说,是一颗断颅。”
谢先章瞳孔颤动,嘴唇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回到嫫啦家,顾玉岷将雪珠栓在放置柴火的屋子。许算心推门出来,朝两人望了望:“进来吧。”
谢先章低头,现在已经有些麻木。跟着许算心进入羊圈,三个人蹲在地上,许算心用手电筒照着,腾出手用登山杖撩开枯草。
跟着,一条长长的像海草一样的东西映入眼帘。谢先章仔细一瞧,心口抽了一下。
这是一团头发!
低温环境下,枯草腐烂的速度极慢。这团被红布包裹的东西随着许算心的拨动,慢慢显露出来。
谢先章收紧手心,顾玉岷瞟了一眼他,不由朝他靠了一靠,紧紧挨着他的肩膀。
许算心紧皱眉头,把手电筒递给谢先章:“拿好了。”
谢先章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微微颤抖。
“你要是看不了,就让玉岷来吧。”许算心道。
顾玉岷接着话道:“我来吧。”他伸手握住了谢先章的手。
谢先章咬牙:“我能坚持。”
莹白的光将三个人的脸照得惨白,最后一层布被撩开,气氛愈发压抑。只见那厚厚的头发被登山杖轻轻一掀,整团头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扯了出来。
头发里缠绕着又皱又黑的东西,就像蠕动的虫子似的。
“是头皮。”许算心道。“竟然保存得这么好。”
谢先章没忍住,扭过头干呕起来。
顾玉岷托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一面拍拍谢先章的背,一面问许算心:“什么样的死因才会造成头皮脱落?”
许算心将红布边缘展开,一颗发黑的头骨露了出来。
“头骨没有被重击的痕迹,至少冻死是不会造成头皮分离,而且这里只有一颗头,没有发现身体。”
谢先章慢慢转过身,伸手捂住嘴,语气闷闷地:“你们是怎么发现下面有颗头的?”
顾玉岷道:“小叔接卫星电话的时候没拿稳,电话掉进了地板缝隙。”
许算心道:“我们接到公安局的消息,说张警官已经在来寻我们的路上了,计划五天后到达。对了,专业搜查队在去往营地B的路上发现了两具尸体。”
谢先章的脑子已经开始发懵,那会儿在马背上出现的梦境以另外一种方式上演了。
他垂眸盯着头骨,问:“是张光明和李广对吗?”
顾玉岷沉着脸,道:“是。”
“发现的位置正是当日我们找到郑清平不过两百米的冰塔林附近。”许算心补充道。
这么一说,当日情景是要传达什么讯息给他们一样。
顾玉岷见红布上有图案,伸手用登山杖戳了戳,道:“这上面有寿字纹。”
谢先章跟着看去:“看起来应该是藏袍。”
“这下面还有东西。”
顾玉岷翻开红袍,蓦地挑了眉。
谢先章头皮一紧,颤颤道:“这是……绳结?”
三人对视一眼,脸色煞白。
断颅,藏袍,和死树上一样的绳结。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那位消失的向导。
“所谓的尸体上吊是假的,我们都被传言误导了。”许算心道。“向导的死因,另有隐情。”
谢先章蹲得脚有些麻,就在他起身时,一道幽幽的红光在头骨的眼眶亮起。
“那是什么?”他大喊一声。
顾玉岷和许算心一齐回头。
“别靠近它,快往后退!”许算心忙道。“这是红色溶虫!”
谢先章赶紧打开手电筒,往眼眶黑洞一照。
两条长着翅膀的黑虫一骨碌爬了出来。
虫身发亮,跟萤火虫似的。可再一瞧,这黑虫的背部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眼睛。
那亮光就是从这些眼睛里发出来的。
跟着,黑虫不断从眼眶里爬出,很快就占满了整个眼眶。
“红色溶虫是什么?”谢先章惊问道。
许算心的表情绷紧了,面色凝重,道:“这、这是墓葬里才有的虫!”
第17章 17
谢先章哪里听过什么“红色溶虫”,只觉得这虫子浑身长满红色的眼睛,还散发出异样的光,头皮感觉一阵发麻。
许算心说这虫只有墓葬里有,那会是谁把这颗脑袋从墓里带出来放在嫫啦家的羊圈呢?
而且西藏盛行天葬,跟汉人的丧葬习俗根本不同。
谢先章问道:“既然藏民都以天葬为主,你说的红色溶虫是墓里的东西,那这颗头也许不是向导?”
“很有可能。”
一旁的顾玉岷道:“藏区的丧葬习俗不一定只有天葬,还有塔葬,树葬,水葬。早期以前,甚至还有石棺墓和土坑墓。”
许算心面色一凛,道:“没错,相传汉朝有一种木叫秦枫木。树干粗大,色如红枫,散发异香。后人发现用此树造的棺椁能保尸身不腐,便在王侯贵族之间流行起来。百年后,棺椁中生出一种长着透明翅膀的黑虫,虫身长满密密麻麻的眼睛,它们分泌出来的粘液能滋养尸身,吸收日月精华,然后登临仙界。”
西藏的宗教信仰是藏传佛教,汉人本土信仰则是道教文化,两者不相同的情况下,藏民根本不会使用什么秦枫木作为棺椁,以求登临仙界。
谢先章一听,直呼:“竟然有这样的事?”
许算心继续道:“这是我在古玩市场听那些寻宝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权当玩笑听了。没想到看见这小虫子的长相,竟然跟他们描述的一模一样,虽然无从考究,但大体都差不多。而今发现的昆虫种类繁多,可像这样奇特怪异,还能发光的简直闻所未闻。所以我想,这大概就是寻宝人口中的‘红色溶虫’。”
“那这虫出现在这颗头颅里,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下半身应该在棺椁中?”顾玉岷问道。
谢先章沉思,如果按照红色溶虫作为参照物,根据许算心的说法,这颗头确实应该在墓葬棺椁之中。
可头身分离,不是有人把他的头从棺椁里带出来,那又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还有,红袍衣的下面出现的绳结又该怎么解释,这颗头的主人到底是谁?
顾玉岷蹲在地上又仔细地看了两眼,似乎也发现了这一切根本不符合逻辑,完全无法说通,回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弄清楚‘它’是谁。”
谢先章点点头。
不断有虫从黑洞里爬出,看得人生出一种搜肠刮肚的恶心感。他一脚踹开门,道:“我们得在洛扎仔细搜一遍!”
顾玉岷很赞同他的想法,跟着跨出羊圈,道:“我跟你一起去。”又问许算心:“那这颗头颅怎么办?”
许算心用手指了指头颅上的虫子:“等张警官来了再说,切记不要触碰它,这虫有毒,会灼伤皮肤的。”
两人回到二层,戴好手套面罩,整理完毕后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谢先章瞟了眼木门边的爬梯,那是通往三层唯一的路。
昨日来时他上去过一次,当时只是简单地扫了一遍,加上光线昏暗,并没发现有任何东西。但蓦地一想,从一开始进入嫫啦家就感觉有些古怪。
降初进门后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四处检查房屋的时候,他也跟着检查。既然这里是他嫫啦的家,他应该很熟悉这里的环境才对,又怎么会跟他们是第一次来似的走遍屋子四处观察?
洛扎的房屋结构每家每户几乎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这第三层。
降初告诉他楼上是放干草的,可是他看的时候并没有干草。
谢先章回头拉了拉顾玉岷的衣角:“这上面还没仔细检查过,我去看看。”
顾玉岷应了声:“好。”
两人一前一后爬了上去,顾玉岷举着手电筒,往地板上照了照。
发现尸体本身就是一件不吉利的事,眼下这尸体还只有一个头。谢先章愈发生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手电筒的光朝墙壁照去,顾玉岷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红色的柜子上。这柜子黑红配色,有八个格子,每个格子上都有雕刻的图案。
谢先章往前走了一步,顾玉岷怕他看不见,便转了转手电筒往他脚下照,旋即目光被他的脚后跟吸引。
定睛一望,顾玉岷大叫一声:“先章,你退后!”
谢先章猛然转过身,下意识抖了一下。他看见顾玉岷半蹲下,斜着脑袋看向地板。跟着,他也顺着手电筒的光望去。
洛扎荒废长达七年之久,地板上的灰尘早已发黑,理应平整的地面竟然出现了不明形状的拖痕。
谢先章神色一凝,退回到门口,也蹲下。
痕迹一直延伸到那个黑红的柜子,两人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直至看见柜子前出现了一大片脚印。
谢先章转过头与顾玉岷对视一眼。
有人来过!
顾玉岷摇头:“他跟我一直待在一起,并没有上来过。”
谢先章一怔,眼瞳微缩:“难道是降初?”
顾玉岷再次看向柜子前的脚印,道:“看那儿,柜子角有串完整的脚印!”
谢先章一合计,下楼将装干粮的塑料袋拿了上来,递给顾玉岷:“把脚套上。”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留下脚印了。
两人这才往屋里走。
凑近观察,这黑红的柜子做工精美绝伦,上有缠枝莲纹样,乍一看,似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能打开吗?”谢先章问道。
顾玉岷观察一阵,道:“试试。”
他抬手拉开抽屉,却发现有什么卡住了。
“好像是唐卡。”谢先章道。“这貌似是装唐卡的柜子,再试试其他的呢?”
顾玉岷逐一拉开,发现除了第一个抽屉里有张唐卡以外,其余的七个抽屉全都是空的。
谢先章弯腰,轻轻抽出唐卡,心中有些好奇,问道:“这上面画的什么?”
“诸佛太多,我也认不全,还是拿给我小叔辨一辩吧。”
收了唐卡,谢先章又研究起地上的脚印。
“这脚印比我的脚还大了两圈。”谢先章道,伸出自己的脚在旁边比了比。“看起来起码有四十七码。”
顾玉岷拧眉,唇畔微抿,道:“降初才十四岁,按照年龄和身高推算,鞋码大概是四十左右。而这里的脚印越靠近柜子,痕迹就越深,这个人应该是从柜子里翻出了什么东西。”
“柜子这么小,能装什么很重的东西?”
顾玉岷想了想,摇头:“推测不出来。”
谢先章顺着脚印的方向走到一旁的侧门:“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
顾玉岷朝木门照了一下,走上前:“这门上有锁。”
“我来看看。”谢先章想着试一试,没想到真被他给推开了,诧异地看了眼顾玉岷,道:“竟然没锁。”
只是挂在上面做了个样式。
两人进入房间,一股浓浓的酸味扑了过来。谢先章鼻翼动了动,拉紧面罩,道:“好腥。”
又朝四周望了一眼,发现这间房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于是回头拽上顾玉岷,道:“这里没有通风,不宜长时间待在里面,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而且房间的地板上也没有任何脚印,这说明那个人没有进入这间房。
顾玉岷退出小房间,余光瞥向靠墙的柜子,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他问。
谢先章跟着靠了上来:“我来看看。”
他伸手往缝隙里掏,指尖触碰到那东西,他转头对顾玉岷道:“我摸到了,好像是……纸。”说着,又往外拽了一拽。“这也是一张唐卡。”
“能拿出来吗?”
谢先章嗯了声,将卡在缝隙的唐卡递到顾玉岷手上。两人一齐垂下头,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缓缓看向唐卡。
乍一看,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这菩萨的眼睛怎么是空的?”
“看看刚才那张呢?”
顾玉岷展开唐卡,眼皮一跳,道:“也是空的。”
“画工精湛,是幅好画。“他顿了顿,犹疑道:“我没你博学,也不懂什么鉴画,但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可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现在仔细一瞧,菩萨和佛祖的眼睛怎么没了?”
顾玉岷翻面儿,见右下角有署名,也纳闷起来:“我知道绘画唐卡时有许多禁忌不能碰,比如这唐卡署名。”他用手点了点名字。“多吉次旦。”
“多吉次旦……我记得降初的父亲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你的意思是,留下脚印的人是多吉次旦?”
谢先章默了默,摇头:“可这样也说不通,如果他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大大方方进来就好,不会像现在回自己家跟做贼一样。所以,留下脚印的人不一定是多吉次旦。”
顾玉岷想了想:“有可能是这个人翻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唐卡翻出来了。柜子里装的东西很重,所以才会有拖痕。”
“那么,他在找什么?”谢先章的手腕转了转,顺着光源在原地绕了两圈。
脚下的木地板“嘎吱嘎吱”地响,他轻轻抬脚,脑中浮现出唐卡上的菩萨画像。
没有眼睛、署名的唐卡、多吉次旦、羊圈里的头颅,红色溶虫……
这些东西根本联系不起来。
只是想起许算心说那红色溶虫腐蚀皮肤,既然这样,那头颅原先应该是完好无损的,用秦枫木制作的棺椁下葬百年后才会长出红色溶虫。因为头颅里有红色溶虫,所以才会造成头皮和颅骨剥离的现象。
至于那根死树上的绳索,如果说掉下来是意外,那在红袍衣下发现肯定就不是意外。
谢先章屏住呼吸,朝四周打量。
分明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