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by祁长砚
祁长砚  发于:2024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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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有点在意,”薛应挽道,“大?王,他们怎么叫你大?王啊?”
这个称呼念出来有点羞耻的?好笑,萧远潮无奈与他解释:“奈落界一向是个荒蛮之?地,自万年前?魔族与追随的?部分妖族被封印,他们便在此处聚为部族,依靠争夺资源为生……大?部分妖族依照从前?叫法,将统领者?称作?‘大?王’。”
薛应挽抓住重点:“你是统领者??”
“目前?来说,是的?,”萧远潮道,“你看到了?,妖族大?部分被囚在此处多年,灵智未启,只能服从简单的?命令或是打斗。魔则不同,他们可?以说全?然无半分心智,只不断徘徊在域外近万年,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十三年前?,你自尽之?后,魔气逸散,一点点弥漫世间,这些魔物?同样蠢蠢欲动,有不少已?经能够通过?缺口侵入人间。”
他的?话语未说全?,薛应挽心中其实却已?然明了?。
现下还能勉强**,全?因魔气尚未彻底扩散,真正魔种还能现世,等到了?那日,世间便会再一次陷入如同上一世薛应挽曾见到过?的?炼狱景象。
时间已?经不多了?。
从萧远潮口中,得知自他十三年前?逃离朝华宗后,独自闯入域外,与尚武尊武的?妖族连战数月,后越辞出手相助,才彻底将局势稳下。
这期间二人一直保持联系,薛应挽当初吸收魔气自尽,越辞想尽方法也?只能勉强保下身躯,若要修复元神,需将他带至魔气最充裕之地,令其体内魔气被炼化而出。
就这样,薛应挽在奈落界待了足足十三年。
想到此处,不由叹息。
若自己是魔种死了还好,可?偏偏他还真的?没死,没找到魔种,这一切就不能结束。
朝华宗那么多弟子,总不能真的?全?屠杀过?一遍。
时间太?久了?,足足一千年之?长,时间也?不允许他再去?试错。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
依照越辞所说,若这个世界……当真是一个他所玩的?游戏,那每一个“剧情”的?出现,都必有其缘由。
薛应挽很快想到,那个偏偏选择在此时现世的?上古秘境,其中最是重要的?时空大?阵“物?换星移”,不可?能只作?为一个凑巧出现,被破解朝别计谋便再无用处的?存在。
他渐渐有些理解“游戏”的?概念了?。
记得在见到越辞电脑中游戏之?时所了?解到的?规则,不可?能出现无解的?设置,不可?能让玩家无法达到结局。
既然如今局面无法再从现世中找到能充当“解法”的?魔种,那便用更好的?方式——经由时空大?阵,找到千年前?预言之?时,判定?魔种的?方法。
若是有可?能,干脆在那处,便能将魔种的?出现掐灭于摇篮之?中。
思路一通,薛应挽便抓紧时间去?证明可?能性,甚至忽略一旁萧远潮灼灼目光,踏出两步,这才回过?身来,问?道:“我……有没有,能换的?衣物?与鞋子?”
萧远潮起身,到旁侧架柜中取了?适合他尺寸的?衣物?与鞋子,却没让薛应挽接过?,只先取了?鞋袜,将人带回榻边坐下,自己单膝跪在雪白的?羊绒毯上。
他托起薛应挽一只光/裸的?脚,动作?温和,替他小心穿上鞋袜,问?道:“这么着急走么?”
“啊,嗯,有些事情,”薛应挽应道,“这处太?阴沉压抑了?,我实在呆不惯。”
萧远潮手上动作?有丝微停顿,眼睫垂得很低。
薛应挽话出口,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
萧远潮身怀巴虺血脉,受世人所排挤不容,更有人对他身体虎视眈眈,好不容易逃离朝华宗找到一个安身之?地,却依旧被看轻如阴沟蛀虫。
他从前?心思一贯细腻,断不该能说出如此伤人话语,昏睡的?十三年间,连脑子都变得迟钝了?。
“抱歉,远潮,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远潮摇头,道:“没什么,你说的?倒也?没错,我能在此处容身,已?经很满足了?,何况若不是这身血脉,也?无法顺利让妖族折伏。”
话语间,已?将他鞋袜穿戴整齐,又取来衣物?,薛应挽按住他手腕,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萧远潮退开数步,背过?身子。
他的?肩背笔直宽阔,双手垂直下落,微微握拳,等薛应挽声音再度响起,才转回身,只是始终低垂着眉眼,没有再看一眼薛应挽。
薛应挽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覆在他眼下,靠上前?,主动抱住他的?身体,不带任何含义,只温声道:“远潮,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将你当做我的?好友,方才是我说话太?着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掌间有湿润之?感,长长的?眼睫扫在掌纹处,细密泛起一点痒。
“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知道,我知道,”薛应挽轻轻地笑,“远潮是很好的?人,等事情如果能了?结,我专门抽空来这里,你带我看一看域外景象吧,还有门外那两只熊,很可?爱。”
萧远潮肩膀一点点松懈,他握住薛应挽细瘦皓白的?腕子,吐息如羽扫过?每一寸指缝。
薛应挽说:“谢谢你照顾我很久。”
萧远潮干巴巴说:“谢谢你救下我。”
薛应挽又说:“不要和我说谢谢。”
萧远潮点头。
一来一回还能再扯上几个时辰,薛应挽不想继续这段没营养的?对话,说:“那我走了??”
“好,”萧远潮道,“你不好出去?,我送你。”
二人出殿时,那两只棕熊站得笔直,薛应挽抬起手,一只便乖顺地低下头,给他摸脑袋上有些发刺的?毛。
如萧远潮所言,他们被连同魔物?关?在此地许久,依靠本能去?争夺抢占,心智不过?如同几岁孩童,有魔族血统之?人加以驯服后,便会顺着本源习性而依附顺从。
“下次有空再来看你们。”他挥手作?别。
两只大?熊举起爪子,学着他模样挥动。
奈落界由于其特殊封印,其实不属于鼎云大?陆,所以也?称域外,由一道长生河做分隔,像是地狱与人间的?分隔线。
像萧远潮一般,血统大?部分属于“人”的?进来容易,可?原本被困在此地的?魔与曾追随魔,同样被施下诅咒的?部分妖族却难以离开半分。
只有当封印破碎,魔被魔种吸引时,才能逐渐破开封印裂缝,踏入人间。
天空是血与黑混合的?绮色,没有太?阳月亮,只盘踞着一团团形态各异的?灰色的?云。刀子似的?阴风刮在脸颊,抬眼望去?,草木萧疏,怪石嶙峋,目之?所见如他所想般荒芜,偶有一些形状诡异却萎靡的?花从石缝中生出,随着冷风摇头晃脑。
嚎叫声从远处群山不间断传来,凄厉至极。
薛应挽取了?长生河岸边一只老旧的?小舟,掂了?掂手中桨,仰起头,和萧远潮再一次告别。
萧远潮看着他,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下次我去?找你,带我去?看一看长溪?”
薛应挽挽起衣袖,解开系在木桩上的?缆绳,小船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他不禁笑道:“待在朝华宗这么久,你没去?过?长溪呀?”
水流涌急,萧远潮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明知听不见,顾自喃喃地回了?这句话:“总觉得,好像在梦里,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应当是与你一起去?过?的?。”

第83章 重启(二)
百花门在喻栖棠管理下声誉鹊起, 不少弟子前来?拜入门中,隐隐有赶上三大宗门之势。
想见?喻门主一面也变得极不容易,薛应挽在堂中与其他求见?之人等着通传, 还是?此?前一位曾见?过?他的小弟子主动递了话,薛应挽才得以在日暮之前被传入内殿。
百花门处处都是?香的, 喻栖棠杏眼盈盈,眼波如秋水, 将手中几枝栗玉花与紫藤插/入案上琉璃瓶,葱白指尖一点, 本空荡的瓶中便生出及半枝的清水, 透过?琉璃, 反射粼粼波光。
“你来?啦,”她招招手, 腕上玉镯轻晃, “随便些坐吧。”
薛应挽道:“喻门主公务繁忙,还愿意抽时间见?我个寻常修士,感?激不尽。”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向来?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喻栖棠温然而笑, 坐回?椅上,轻抿一口门中弟子递上茶水,长?睫轻垂, “上次见?你, 还是?十三年前了。”
十三年,于常人而言, 算走了人生十之二三程,可修者生命漫长?, 莫说十三年,便是?百年,也如过?眼一霎。
薛应挽的消失太过?寻常,无人在意。
他抿了抿唇,道:“喻门主是?聪明人,今日前来?,我也不愿继续拐弯抹角,”话语稍顿,视线从那瓶盛放花束移向喻栖棠如手中花般艳绝面容,讲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我想请喻门主,放出十三年前秘境遗迹中的‘物换星移’大阵。”
喻栖棠听罢,却是?掩唇呵声。
“戚公子说笑了,那大阵早就随着秘境关闭而继续掩藏,我如何能为你再寻出一道阵法来??”
薛应挽道:“常在野外生活的人,都听过?一句俗语,凡毒草、蛇出没生长?处,七步内必有解药。秘境出现在百花门,喻门主有神通之能,当初在见?到上古大阵时毫不留念离去,想必早已知?晓留存之法。”
喻栖棠摇头:“戚公子可真是?高看了我,百花门小小门派,如何能留下万年前禁术?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在宗内四处搜寻,我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薛应挽便知?道喻栖棠不会轻易将阵法现出,他只道:“喻门主有心掩藏,自然有千万种办法,可我想开启阵法,并非一己之私,而是?必须之举,请门主谅解。”
喻栖棠语气温善,听不出感?情:“戚公子,我记得当初我与你说过?,涉及时空之法被以禁术相称,便是?因其损耗之大,造成结果之严重,一旦不慎,便会难以挽回?。所?以从古至今,这类术法一直被刻意掩藏,留存至今的也寥寥无几……我区区一个小门派门主,如何能够完成这件违背世间规律之事?”
“我相信喻门主为天下着想,所?以才确信门主一定?留着大阵。”
“何以见?得?”
“既说阵法是?危害之物,但你身为一门之主,当时在秘境内,分明有足够能力毁去阵法,却并没有这样?做,不是?吗?”
他直直对上喻栖棠双眼,没有将话语继续讲下去。
薛应挽心性敏/感?,将朝别身上物件交还给喻栖棠时,虽转瞬而过?,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那股与他见?到朝别时相同的不甘,悔恨与坚持,那一刻,他就确定?,喻栖棠一定?会想办法留下大阵。
只这句话,却是?不能直接讲出。
正因为她是?门主,顾虑本就许多,更?不会如朝别一般自私,所?以才会留着大阵,等能找到不会影响世间运转的方式再将其开启。
她也有后悔之事。
没有人……能抵挡住重来?一次,扭转过?去的诱惑。
薛应挽不再隐瞒:“喻门主,朝华宗曾有魔种预言,可魔气逸散,至今没有找到有关魔种线索,唯有重回?千年之前,尚能有一线生机。”
喻栖棠身上杀气不动声色隐下。
“就算我留下大阵,可你应该知?道,越是?涉及时间越深,因果牵绊便愈发强大,造成的后果无法预测。没有人用?过?大阵,没有人知?晓这个阵法究竟能否开启成功,又能否返回?从前改变既定?结果。”
薛应挽正要回?答,殿外忽而传来?侍女叫嚷之声:“等等,门主正在与人谈事,这里?你不能进去——”
话音未落,来?人已然踏入殿内。
越辞脚步仓促,气息粗急,一身靛色收腰劲装,马尾被发冠随意扎起。见?到薛应挽一瞬间,瞳中黑沉涌动,止不住锐意,竟疾步上前,挡在喻栖棠与薛应挽之间。
“我能保证,”他喉头滚动,一字一顿,“我可以保证,找到魔种存在痕迹,便是?不改动过?往历史,也能在回?到现世后消灭那个魔种。”
“你?你一个小小弟子,凭什么能作保——”
越辞厉声:“凭这个,够不够?”
他伸出手,掌中一道幽蓝火光盛放。
喻栖棠很快认出,那是?朝华宗宗主密印,能出现在此?处,便说明,吕志已然决定将下一任宗主之位传于眼前这个小弟子。
再无可辩驳。
越辞收回?密印,紧紧握上薛应挽的手,任他细微挣扎,也强硬地十指扣合。
喻栖棠偏过?脸,嗓中微颤:“……我知?道了。”
大阵内的灵力只独独足够一次开启,喻栖棠愿意让出,便意味着放弃自己原本打算,将机会给了薛应挽。
她望向瓶中紫藤花,盛开正好。那是?她最喜爱的花,每隔一段时日,总是?要亲自采摘最好的一束置于瓶中,连处理公务也能时时相看。
可或许有些事,都如总会随时间枯败的花朵一般无可挽回?,遗憾也总是?常态。
现在所?处,又何曾不是?最好的结局。
她眼眸如折扇轻合,长?睫说不上的发重。
“随我来?吧。”
属于百花门的秘境亦是?别有洞天,从喻栖棠口中得知?,此?处是?前几任门主共同建设留下,原理与纳戒相同,类虚空境,可容纳一方小天地。
喻栖棠在秘境外为二人护法,薛应挽被牵了一路,终于得了机会推开,低声问道:“你来?干什么?萧远潮告诉你的?”
越辞凝目看他,柔情款款:“我知?道你醒来?,自然迫不及待想见?你……你走得这么快,要是?我再来?晚一步,是?不是?又要见?不到你?”
薛应挽拿他没办法。
“你见?也见?到了,行了没?”
越辞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陪你一起。”
“别了,”薛应挽拒绝,“我和你一起准没好事。”
“可这次非我不可,”越辞笑道,“你忘了吗,我说过?,我才是?触发任务的人,有我在,故事情节自然而然会发生,也能更?方便找到解决之法。”
薛应挽瞥他一眼,存疑。
越辞道:“我不会打扰你做任何事,找到魔种的痕迹也是?我的任务,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薛应挽问:“真的不打扰?”
“嗯。”
“也不可以一直缠着我。”
“……好。”
越辞将他扯入怀里?,轻轻按着腰,温热体温相触:“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才下定?决心要陪着你,希望这次可以一切顺利。”
薛应挽不甚在意,
大概在越辞的角度,就是?他的显示器又弹出了些什么困难提示——他在越辞家中那些日子,曾经?看到过?,如果要下一个类似副本的东西,就经?常会弹出注意事项。
选择目的,则需要一个相关之人的血液。
他二人皆是?朝华宗弟子,薛应挽才取了刀要将血滴入大阵,已被越辞抢先一步割开手腕,鲜血滴答淌落。
阵法开启的瞬间,薛应挽只觉灵魂也被这道剧烈的白光扭曲,似千蚁噬心,呼吸停滞,整个人处于一种近乎元神出窍状态,浑浑噩噩间,经?由长?河,流至不知?名的远方。
等再次醒来?,已然身处一片空旷山林之中,天际阔蓝,清风徐徐,一只巨大飞鸟从天际划过?,翅羽在日头下反射出斑斓之光,绮丽至极。
他竟与越辞分散了。
薛应挽沿着山路往前走,此?处空气沁人心脾,时而闻鹊鸟相鸣,流瀑飞溅之声,竟偶尔也能遇上挑着扁担回?家的农人,一相询问,才确定?了如今的时间点。
千年前,横断之乱尚未开启,各宗门人才辈出之际。
没记错的话,他的师尊戚长?昀也是?在横断之乱中以未出世天才之名打出了名声,有了“剑神”之称,至千年后依旧被无数人敬仰。
薛应挽顺着农人指引,一路走到幽州,在他翻阅典籍印象里?,此?处临近昆仑,算是?当时横断之乱战中心,后被战乱波及,城池摧毁,重建后改名为千年后的梧城。
戚长?昀似乎也是?幽州人。
只是?此?时的戚长?昀,应当也才出山不久,一百来?岁,还未被众人熟知?。
薛应挽不抱希望与人打听一二,倒还真探听到了些许——幽州戚家,其中旁支出了个据说有个修行资质不错的的,这本是?好事,可他年纪轻轻却极为高傲,不同情理,短时间得罪了不少人,被当时幽州其他世家一道抵制。
戚家本家已然没落,戚长?昀虽天赋异禀,却也不过?区区元婴后期。他们?受了威胁,不想为戚长?昀得罪其他世家,干脆放出声明,不再与戚长?昀有关系。
薛应挽自认识戚长?昀起,便只知?晓他剑神之名,倒是?第一次听说……戚长?昀竟还有这番过?往。
他在幽州城内暂时歇脚,打算四下打听有关妖族之事。当初的横断之乱,正是?妖族据说得了一物,有万年前魔族与人族战时残留之力,这才发动战乱,想要夺得那物件,去解开域外禁制,引妖,魔二族一同回?归。

第84章 重启(三)
好在虽过去千年, 灵石依旧是通用交易货币,甚至因?其?产量略逊于后世,身上带的灵石竟价值与千年后相比翻了一番。
他寻了个茶肆闲坐, 一壶毛尖,正?准备探听消息, 隔壁一桌坐着持剑侠客。二人似是同门,喝完了茶, 身形强壮些?的一掀袍摆起身,催促道:“还不快些?, 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薛应挽起了心思, 拦下二人, 问道:“这位公子,我初来幽州, 可?否问一问, 这是要准备去何处?”
“你不知道?”男人发笑,“自然是那个什么……戚长昀,要应战世家几?个同辈天才,就在城外小柳坡, 反正?闲来无事, 我们?都想着去看看凑个热闹。”
薛应挽一听,自然不会错过。
他还从未见过千年前的师尊,当下匆匆喝了一杯滚热的茶, 不顾嘴唇发烫, 跟着那二人一路到东城门郊外的小柳坡。
戚长昀此时手中剑并非既明,而是一把中上品灵剑, 他与几?个世家子弟轮番对战,毫不落于下风, 只一把剑,便将那几?个自负实力的同辈打?得落花流水。
周遭讨论声窸窣不断,他们?多?只听闻过戚长昀名字,以?为不过是吹嘘出来的实力。而今一见,才算是真正?有了实感,接连夸赞,都说此人往后定能出人头地。
其?中夸赞最厉害一人,薛应挽在看到他面?容时也不由心中发震。
此人正?是后来的朝华宗宗主吕志。
等?最后一人也落,戚长昀收剑入鞘,吕志便急匆匆上前要与他认识,可?戚长昀似乎也在比试中透支了体力,拒绝后便独自离开。
薛应挽正?在思考是否要回城继续查探妖族一事,目光瞥见不远处方才落败的几?个世家子弟聚在一处,似在讨论什么,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戚长昀背影之上。
他心道不妙,隐藏身形,一路跟随而上。
在比试中便打?听道,世家曾经想要招揽戚长昀被拒,加之其?风头太盛,压过同辈世家子弟,若不能为己所用,倒不如除去的好。
果真,不出二里地,戚长昀便被埋伏在路上的几?人拦下,要置他于死?地。
这几?人实力不算低,薛应挽上前只会添乱,他看着戚长昀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人击退,自己也被重伤,只得躲进山中暂避。
他看着戚长昀身形不稳,跌跌撞撞消失在林间,停薛应挽顺着血迹一路而至,至一道溪泉边,见到了已然精疲力尽的戚长昀。
他上前两步,还未开口,戚长昀再度用颤抖的手臂握起剑,剑尖指向他胸前。
此时二人才算真正?打?了照面?。
这时候的戚长昀面?容相比千年后尚还有些?青涩,可?眼中冷厉防备更甚,他脸色苍白,发冠早已不整,身上衣物在对战中破碎,露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说是切磋,那些?人每一剑却都是下了死?手。
他断定戚长昀此刻再没有力气,果真,下一瞬,欲要抬剑上前的戚长昀只朝他方向行出一步,长剑骤然脱手,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再无一点?反抗能力。
若此时那些?人卷土重来,顺着血迹找到戚长昀,便必死?无疑。
薛应挽蹲下身子,艰难地背起他一只胳膊绕过肩头,带着戚长昀一步步顺着河流上游前行。
他停留在一处山洞,生了火,像戚长昀无数次替他疗伤,为他渡去一点?微末灵力。
这是二人难得修为相近的时候……虽然纵是千年前,百岁的戚长昀依旧高出他一个境界。
小半时辰后,戚长昀方悠悠转醒,见自己对面?是陌生人,第一反应便是要取剑,可?只动弹手臂,便从口中咳出大股鲜血来。
薛应挽按住他肩头,低声道:“别担心,我不是想伤你。”
戚长昀抬起一点?眼睫,他眉宇本就冷冽,看人时更是无情,一句“不必”没说出口,薛应挽便将身子凑上前,额心轻轻贴在他眉间。
温热瞬间化了那股常年霜雪的寒意。
“这里,你看,”薛应挽分开些?许,令他看自己额间隐隐现出的云纹印记,“有没有很熟悉?”
戚长昀自然能觉察到与自己灵根同源的灵力,他眉心微蹙:“你……”
薛应挽没有立时解答他的疑惑,将最后一缕灵流输入他体内,笑眯眯道:“好了,外面?肯定还有人在找你,这些?日?子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戚长昀低垂着眼睫,调整打?坐姿势,默默恢复体力。
薛应挽将自己名字告知,替他取来水源,又从附近农户身上借了身粗布衣裳,换掉这身满是血污的衣物。
“凑合穿穿吧,总比原来的好。”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拿取的宝贝,也受了重伤,若想要自己的命,一开始就可?以?不救他。
可?萍水相逢,疗伤,吃食,为何要对自己这样好?
“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想……要什么?”
薛应挽摇头,还是浅浅的笑,像是看见他这副模样十分新奇:“我什么都不要,就想对你好,不成么?”
“我只是一个普通修者?,没必要如此。”
薛应挽坚持,“你会是个很厉害的人,是我……最敬仰的人。”
他身上并非寻常伤势,对他下手之人剑上附了咒法,若要恢复还需一段时日?。薛应挽看他伤口时,发现戚长昀精健肌肉上新?伤覆着旧疤,一层一层,几?乎没个完好,每每要触碰,又被躲避。
许是知道他不信任,又不爱讲话,薛应挽从不逼迫,只是与他休息之时,总会下意识钻进他怀抱间,呼吸绵长,颊边敷着一层浅淡的粉。
因?修行功法,他身上常年冰寒,更是年少发间霜白,不少人觉得他可?怖而远离,这些?年间,很少有人会对他抱有善意,更不会与他如此靠近。
为什么分明是陌生之人,却对自己如此熟稔,像是习惯相处多?年,甚至身上更有一丝似是属于他的灵力。
这样近乎象征占有与标记一般的印痕,为何会……留在他的身上,况且还是额间,就像是……故意给他人看到一般。
戚长昀身体僵硬,可?不知怎的,竟就随着这个名叫“薛应挽”的人一起入睡,连惯常的防备也对他渐渐松懈。
第三日?,晨曦初晓,只一点?点?日?光泄进洞口,薛应挽比平日?更早醒来要出山洞,戚长昀握住他手腕,嘶哑嗓音仍旧还未恢复:“……去哪?”
这几?日?他们?很少说话,多?是薛应挽问他恢复如何,戚长昀皆以?嗯声以?示作答。薛应挽似乎惊于他会主动,神?情兴奋,跃然应道:“我想去看看外面?情况,如果那些?人不在,我们?就能找机会出去了。”
戚长昀偏开视线,声音沙哑:“……路上小心。”
好可?爱单纯的师尊!
薛应挽恨不得扑上去亲他一口。
不一会,他就带着新?打?的山泉水回了洞内,戚长昀从打?坐中醒来,抬眼便看到薛应挽抱着用衣物包着果子啃,口中含糊不清:“唔,没找到你,人撤去了很多?,再有一两天,你恢复了我们?就走。”
戚长昀看着那十来个红彤彤的圆果:“……你没辟谷?”
“辟谷了,就是看到吃的总是忍不住,你……你要不要试试?有点?酸,还蛮好吃的。”薛应挽将那包果子往前推了推。
戚长昀已然辟谷多?年,从未有过口腹之欲,今日?却犹豫片刻,真的抬手取了一枚用泉水洗净的果子。
汁水丰沛,果肉饱满,表皮有些?涩苦,第一口微酸,再尝下去,便是喉间后涌上的甘甜。
……确实还不错。
薛应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期盼发问:“还要吗?”
戚长昀将果子推了回去。
他试着站起身,想去握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剑已经在对战时被一分为二,剑柄与剑身碎裂两半,剑鞘也满是裂纹,早已失去光华。
薛应挽注意到他低垂的眉眼,安慰道:“没事的,你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剑,”他取出早已认主的重昭,交到戚长昀手里,“这是天地玄铁与千年寒冰所铸,你以?后的剑比这把还要厉害,会是人人求而不得的神?器。”
戚长昀没有去过问薛应挽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他只轻轻抚摸着断去的剑柄,随后将剑放入岩后,不再去看。
“多?谢。”他说。
薛应挽一愣,道:“与我……倒不必谢。”
替戚长昀最后一次疗伤结束,二人在洞内,最后一个晚上,初时戚长昀并不习惯多?了一个人,可?这几?日?相处,他甚至会主动调整姿势,能让薛应挽更舒适地贴着自己脖颈。
薛应挽的身体很暖,也很软,发间有浅淡的香气,他给了戚长昀绝对的信任,没有任何担忧地依偎在怀中,像曾经做过千百次一般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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