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by祁长砚
祁长砚  发于:2024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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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辞同样看得发怔。
薛应挽其实在看到的?第?一眼,便知晓了这副长壁画想要表达之?意。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当?真存在么……”他?目光匆乱,口中喃喃,不可?置信地讲,“这分明是,能够逆转时空,修改因果的?阵法。”

第58章 秘境(七)
有关于时间, 空间的术法从来都被鼎云大陆列为禁忌,原因?无他,此?类术法太过强大, 甚至可?能?涉及整个世界的根本——因?果。
好在,除却那些莫须有的传闻, 从来没人真正见识过这些或阵法或禁术或神器的存在。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以为只是谣传, 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如此?厉害到足以逆转因?果的术法。
可?也正因?为因?果类术法如此?强大,即使只是传说, 也依旧会有无数人为之前赴后继寻找, 妄想能?得到哪怕一点存在的可?能?性。
万年?来, 皆无功而返。
薛应挽从未想过,他会在此?处见到有关扭转时空的阵法, 甚至一时因?此?而震惊不已?, 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越辞先一步将他从这令人不住沉迷的宏伟壁画抓拉出,捂上他双眼:“别继续看,上面有能?惑人心智的术法,再继续看, 会沦陷在里面。”
眼上热意传来, 薛应挽一点点平复心中躁动。
那画中果真有惑人之意,就像一道旋涡,险些要将他吸入进画中沉沦, 需极强大的精神力才能?与?之抗衡。
“壁画中所画阵法, 是真是假?”
“我听说,江洄门的门主一直在寻找与?因?果有关之物, 此?前先到庙中的,会不会是他派来的人?”又问, “若是他们?已?经提早一步来到此?处,那阵法是否也已?经被熟知?他们?人又去了何?处?”
“我倒是也很好奇,”越辞端详着满墙壁画,已?然用了法器辅助,依旧在不间断的刺激下有些不适,“我上一把结束得太快,没有打过这个副本,也不知道……还有这一条支线。”
薛应挽拍他的手背,重?新?恢复视线后不再直视壁画,加快些许步伐,径直往前走去。
“此?处不对劲,”他说,“若前人比我们?先一步看到壁画,知晓此?处有能?回溯时间的阵法,他不可?能?没有想法,需得想办法阻止才是……”
“为什?么?”越辞道,“就算真的有这种阵法存在,也与?我们?无关,让他们?争抢又如何??”
薛应挽摇摇头。
“世界运行有他原定的轨迹,在入门后的课程中就有学过。若是人为强行返回历史进程中搅乱,就算只是一件小事,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造成不可?挽回的效果,甚至连使用者也可?以会付出生命代价。”
“祖父悖论,这我知道,”越辞不在意道,“既然这么严重?,你们?还争抢着要去找?”
“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薛应挽说。
“想要时间回溯之人,必定曾经做过让自己无比后悔的事,为此?,才不惜一切,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想要一个能?够重?来的机会。”
越辞身?形忽而僵了一下,方才的吊儿郎当也消失不见。
“那我倒是……可?以理?解了。”
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半刻钟后,停在回廊终点,一道厚重?石门之前。
都到了这一步,必然是要将一切都查探清楚。
正打算强开,石门却发出轰隆震耳之声,继而缓慢朝两侧移动。
就这般……自己打开了?
不等薛应挽疑惑,反倒门中之人“啊”地一惊:“是你们??”
竟是从庙中就与?他二人分散的雁行云。
那身?灰色道袍又被划烂些许,凌乱地披挂在身?上,拂尘也不见踪影。
门内独他一人,不见雁谨踪影。
“你的徒弟呢?”薛应挽问道,“你们?不在一起吗?”
雁行云摇头,脸色难看。
“那些东西?……涌上来之后,我就与?他一道往下跳,可?不知为何?,我们?却没有在同一处落下。后来我晕厥过一段时间,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甬道中。”
甬道?那便是与?薛应挽和越辞落点相同,追问下去,他竟也是通过这样方式穿过甬道,同样看到了回廊上的壁画。
可?他们?从始至终也没有相遇,甚至根本没有发现对方的痕迹,且雁行云竟比先跳下此?处的薛、越二人还要早一步离开,难不成这阵法连接的时空也有差别。
“先进来吧,”雁行云抓了抓头发,苦笑,“我穿过回廊后,就到了这个地方,本以为石门之后会是新?的路,想着去找阿谨,没想到却见了你们?。”
薛应挽与?越辞踏入门内,看到了一间十?分奇特的屋室。
室内极为宽阔,一眼望不到头,满目皆由琉璃制成,通透晶莹,能反射出室内景象。
屋室干净得有些可?怕,像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镜子迷宫,让人分辨不出身?在何?处,唯独脚下似被划分成了无数方格,隐约觉得有水流涌动。
“雁兄方才在此?处,可?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越辞发问。
“我来的时候什么样,你们?现在看到就什?么样,短短一会,能?有什?么变化?”
越辞往屋中走去,眼神晦暗,对薛应挽道:“要是一会有什?么意外,就捏碎琉璃牌跑路,明白吗?”
“……不用你说,自然也知道。”
此?处实在太大,薛应挽与?他从另一侧向屋内观察。越辞随口问道:“雁兄,我们?在此?处,你徒弟怎么办?你不担心他么?”
“这地方来来回回弯绕,想找也找不到,”雁行云顿了一下,继续道,“何?况,他一向很聪明,就算没有我,应该也能?找到破解的方法,不会被困在原地。”
“可?我们?从甬道走出,无一例外来到了这里,却迟迟还是未见阿谨,”薛应挽环顾四周,以剑试探这些厚重?琉璃,“说来,你与?他还真不像是师徒,分明自己这样厉害,却什?么也不教他。”
雁行云笑了笑:“说过了嘛,有时候,人活着,开开心心就好。他不喜欢修行,那就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再好不过。”
“我也这么觉得,要是我以后收了徒弟,大概也会跟你一样懒得教,”越辞握着无名剑,剑身?敲击在一侧琉璃墙。
须臾,沉下声音,忽道:“不过,我一定会保护好他,而不是利用他,背地里做些什?么害人的事!”
下一瞬,寒芒骤闪!
无名出鞘。
薛应挽与?越辞同时出剑,剑尖方向正是雁行云。
剑光交错,攻势极为凶猛,雁行云只肩沉落肘,双手交揉,一吐一息之间,便用温醇的章法化解了这两道凌厉剑气。
“哈,”他笑了一声,“你们?怎么发现的?”
“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说,我和你认识少说也有一百年?,你从来只爱带着你那小徒弟一起,从不与?人同行。怎么,这回却这么爽快答应一起走?”
“越兄这就冤枉我了,”雁行云一招左揽雀尾,将灵流在掌间聚成球形,一分一推,冲着薛应挽方向而去,“明明是我那小徒弟缠着你的相好,我才不情不愿同意的,何?况秘境凶险,找个搭伙的也是人之常情。”
“雁兄不用拂尘,掌法也是顶尖,”越辞继续道,“接下来,就是在庙中。”
“分明能?与?我们?一起,你却刻意避开,且显然对位置极有把握,直到我们?选择坠下,你依然在上方占据着一个胸有成竹不会落下的位置。”
“最后让人能?确定的,是你现在的表情——”
“你自己看过吗?那么多镜子,怎么没去照一照,就能?发现你现在目光有多恐怖,像是筹谋已?久,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越辞一步步与?他周旋,薛应挽看准机会,脚尖移位,点地跃起,腕间翻转,聚力抽剑而上。
这是戚长昀曾教过他的剑法,名畅意,共十?式,他只学到了第四式,却也是修者全力以赴,攻势最为猛烈的一势。
这招用了十?成力气,剑气如河出伏流,铮铮而至。
若落在常人身?上,非死即残。
可?雁行云连头也未曾回过,掌中力道一推,击退越辞同时,竟将后方薛应挽同时波及。
隔空打力!
能?用出此?招之人,境界定然在渡劫期之上,就算压制修为至元婴入秘境,依旧能?凭借深厚对战经验取得优势,何?况只是越、薛这样区区百年?修为小辈。
剑气掌力相撞,余波浮荡,越辞已?然脱力,瞪目粗喘,最后一刻朝薛应挽喊道:“快走,捏碎琉璃牌!”
他也从怀中取出那块琉璃牌,两人几乎同时将琉璃牌捏碎,可?连那碎琉璃落在地面,所处境况都没有任何?改变。
雁行云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答:
“好了吗?”
“雁行云!你做了什?么?”越辞喝声发问。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这地方特殊,能?隔绝与?外界的联系。喻栖棠给你们?的东西?,失去联结,也就等于废了,”他眉眼带笑,“算不算是天助我也?”
越辞面色少有的凝重?起来。
“不过没关系,”雁行云长出一口气,掌风慢慢收回,同时掐上两人脖颈,“其实,我还是将越兄当做好友的。”
呼吸逐渐滞塞,薛应挽视线变得模糊,隐约听到雁行云最后一句话语:“安心安心,当了这么久的兄弟,我也不是不讲情义,会给你俩留一条命的。”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只剩下一点微弱吐息。
他依旧身?在那间琉璃室中,在去了掩盖术法之后,周遭场景早已?变换得令人讶然——
他们?脚下并非琉璃镜面,而是一条长长的,蔓延了整个屋室的蜿蜒河道,由四方起,聚于室中央一块圆形冰台。
河道中间,尽是鲜红的血。
薛应挽艰难抬头,看到被丢弃在一起,垒叠成人山状的尸体,他们?面色青白,躯干干枯,显然是被抽干了血液而死。
这些鲜血经由河道流通,勾勒出的形状,赫然便是此?前在回廊所见的时光回溯阵法。
那些在秘境中失踪的弟子,竟都被雁行云引到了此?处!
薛应挽脸色煞白,越辞与?他被丢在一起,此?刻一道极低的声音传入耳中:“醒了?”
“你一直醒着?”薛应挽惊讶。
“我抗性拉得很高,几乎没有毒药术式能?让我昏迷,”他闭着双眼,掌心微动,将源源不断的真气灌注入薛应挽身?体里,“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随着真气注入,虚脱无力的身?体一点点恢复,而雁行云显然对自己的术式很有信心,丝毫没有发觉二人已?然清醒。
他将昏睡着的雁谨放到中央琉璃台上,又取了他一滴指尖血,顺着琉璃台往下滴落汇入血池。
薛应挽恢复灵力,挣脱了身?上绳索,越辞则看着雁行云忙碌,好奇道:“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本来还不明白,现在懂了,”薛应挽道,“依照壁画内容,时空回溯阵法并非凭空而成,而是需要一个契机,我想他用雁谨的血,大概就是想回到……与?雁谨曾经有关的时候。”
二人的剑就在不远处,薛应挽正要取回,越辞已?然拦住他:“我来,你打不过他,不如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救下人。”
无名剑是他本命剑,本就要唤灵之效,只动了动掌心,剑鞘便应召而至。
长剑瞬时出鞘,越辞闪身?到雁行云身?后,挥剑劈砍而下。
金石相撞之声响起,连琉璃室也震抖,雁行云掀起一点眼皮,手中随意取来的一把弟子佩剑被生生震断。
“居然能?提前醒来,越兄,还是小瞧了你。”
越辞笑道:“雁兄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下一剑倏然而至,雁行云徒手相挡,却被剑气逼退,不由“哈”地感?叹一声,看向越辞手中长剑。
“越兄这把剑非同一般啊,我自认见多识广,看了不少剑,就算是上阶神器,也没有一把同你手中剑一样锐利的。”
“自然,”越辞并不谦虚,“这是天阶神器。”
“看来越兄才是真正深藏不露,在下佩服。”
无名实在凶猛,二人如今被秘境压制同样修为境界,纵然雁行云招式熟练,依旧耐不住神器的攻势。
两人在场中行过十?数招,雁行云面色逐渐难看,主动求和,道:“不如就此?为止,越辞,我让你们?走,你也别再阻止我,怎样?”
薛应挽此?时也彻底恢复体力,他同样取回自己的剑,目光看向昏迷不醒的雁谨:“你要启动时空回溯,还差几个人?”
雁行云一顿,答道:“差一个人的血,你二人一人一半,恰好,”他抗下越辞一剑,身?形不稳,退后几步,神色燥烦,“越兄,我说了,我没想要你们?的命。”
“你为什?么要启动回溯阵法?”
“有不甘后悔之事,自然想去挽回。”
“你要救人?”
又是一剑,雁行云躲避不及,被剑气伤了脸颊,冒出一缕血珠,“与?你何?干?”
薛应挽看着他,忽而说道:“你是江洄门前门主,朝别,对不对?”
到了此?时,雁行云也懒得继续隐瞒。
“你倒是聪明。”
薛应挽道:“我听说那江洄门门主除却用弓,便是习得一手好掌法,唯独一只眼睛曾受过伤。你用拂尘之时,手势是习惯搭弓之人所用,且每每与?人讲话,尽管注意克制,依旧微偏过脑袋,将视野看得更清。”
朝别嗤笑一声。
“真是……算我倒霉。”
“要是一开始避开你们?,多找个普通弟子就好了。”
无名剑势太强,他体力逐渐不支,许是知道自己会落败,最后咬牙,问越辞道:“你们?当真不愿意放过我?只一个人,让我再找一个人,阵法完成之后,我随你们?爱怎样怎样!”
“我很随意的,你得问我老婆。”越辞露齿而笑,剑招在手中越发熟练,仗着砍不坏,剑气肆意挥砍在琉璃镜面之上。
朝别转头看向薛应挽。
薛应挽道:“雁……朝别,往事不可?追,历史已?经注定,强行去更改不会有好结果。何?况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阵法,谁也不敢保证真假,和使用之后又会如何?,你为什?么非要强求呢?”
“你们?不明白,”朝别说,“哪怕一丝机会,我也会去尝试。”
“你非要如此??”
“你非要拦我?”
“是,”薛应挽道,“大阵启动的后果无人能?够承担,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何?况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你……”
他不忍再看,不忍再讲。
越辞也道:“你就听我老婆的吧,他不让,我也不会让你去开启阵法的。”
朝别呵笑一声。
越辞本闲然地与?他对招,一个倏忽,发现朝别身?影就这般在眼前消失,直至薛应挽喊声响起:“不要!”
一股绵稳之力将越辞推向墙面,朝别将自己所有灵力用在了这一招式上。
并非杀招,却能?暂时制住他的行动。
大意了。
越辞胸口闷疼,身?形沉重?抬不起力气。
“越兄,多谢了!”他笑道。
越辞眉心紧皱,急切运功破开经脉。朝别瞥他一眼,来到那处阵法中央,化刀割破自己腕上动脉,再以灵流之力引导,大股鲜血汩汩流出。
最后一点阵法也要被填满。
他要用自己的血去强行开启大阵!
朝别知晓自己要流失生命,勉力分出最后一丝心神,让自己能?够保存灵识进入大阵。情急之下,薛应挽三两步上前,两指并起交叠,指尖快速掐诀,结印,使出了朝华宗抽魂之法。
他并没有足够把握,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抽魂之法本是用来搜查此?人灵识中异样,可?朝别现下是将灵识放出,他却想借用反向抽魂按回将灵识按回肉身?。
阵法将将大成之时,朝别最后的血却没能?逼出,转而应对突然袭来的薛应挽。
两相剧烈对撞,薛应挽亦感?到自己的元神被影响,心神紊乱,口中亦吐出大口鲜血。
“阿挽!!!”
两人谁也不愿退让,灌入更多灵流对抗,压迫之感?渐甚。到最后,薛应挽甚至呼吸困难,眼前发白,感?觉像是自己体内灵力被吸入一般。
朝别亦到了极限。
他咬紧牙关,去抵抗薛应挽灌注之力,跪在地上的身?躯依靠膝盖向爬行:“让我,让我……”
一股极其强大的灵流忽而爆起,琉璃碎裂,薛应挽只觉被那灵流冲上胸口,双耳嗡鸣,脑中“轰”地一声炸开,痛楚如电流一般窜上四肢百骸。
这是种极为奇怪的状态。他似乎感?应到了朝别的灵流,随后吸力不断增大,神思恍然,眼前陷入黑暗,对身?体的掌控力也逐渐消失。
随着视线一点点重?新?清晰,耳侧清澈溪流声响起,薛应挽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进入了朝别的神识中,看到了对方从不敢忘却的,最为深刻的记忆。

逐渐适应后, 率先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淙淙溪流。
溪流中映出一张约莫七八岁大,年幼无邪, 却隐约能?见日后俊朗的孩童脸庞。
他?身着粗衣,此刻手掌正掬了一捧水, 大口大口往嘴里灌去。
唯一与常人不?同的,则是脑袋上两只狼犬般尖尖竖起的灰色耳朵。
薛应挽讶然, 横断之乱中杀害妖族立下大功的朝别……竟自己就?是妖族血统?
喝完了水,朝别舔了舔两颗略有些尖利的犬牙, 往林中走去, 眼疾手快的抓住一只逃窜而过?的兔子?。
他?哼着首不?知名小调, 提着兔子?耳朵往回走。
途径小道,却忽闻身后有一阵草叶窸窣, 细听下去, 竟好?像还有抽噎之声。
朝别两只耳朵前后动了动,不?情不?愿地收回头?发之下,化作寻常人类一般的半月耳形,朝着那处走去。
绕过?两丛极高的杂草, 朝别才看?到声音的源头?——是一与他?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童。
着一身月白锦衣, 腰上挂着名贵玉坠,粉润的脸被?面前一只盘踞在枝杈上的蛇吓得惨白,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
朝别嗤笑一声, 上前两步, 一把握上蛇身,重重一甩, 救下这个战战兢兢,跌坐在地的孩童。
孩童惊悸未平, 抽抽噎噎地看?向朝别,又看?到他?手里被?提着耳朵的白兔子?。
“兔子?……”
“这可是我的午饭,”朝别抬起手,晃了晃兔子?已经无力挣扎的身躯,“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孩童咽了咽口水,忙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泥土。
“我,我是付谨之,我和爹爹一起来的,爹爹在休息,我就?自己偷偷跑出来了,没想到遇见了大蛇,”他?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我。”
朝别端详着他?,确认真是个胡乱闯入的小屁孩,冷冷哼了一声。
“往后小心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我这样好?……人的。”
本欲就?此离开,付谨之却又三两步跑上前,扯住朝别一点衣袖。
回过?头?,看?到付谨之被?养得粉润的一张脸,大眼睛真诚地一眨一眨,从怀中掏出两颗丹丸。
回过?头?,看?到付谨之被?养得粉润的一张脸,眼睛水汪汪的,从怀中掏出两颗丹丸。
“……干嘛?”
“这是辟谷丹,吃了能?三天不?用吃东西,要不?……你别吃那只兔子?了呗。”
朝别觉得好?笑:“我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管我,好?心肠留给别人去,别来烦我。”言罢转身欲去。
“不?是,”付谨之黑瞳湿润,十?分?真诚:“你去吃兔子?就?要走了,但我还想和你一起玩。”
朝别咳了一声,声音暗自有些得意:“找我干什么,你没别人玩啊。”
付谨之摇摇头?。
朝别勉为其难,大手一挥:“成吧。”
白兔子?得了大赦,四条腿一蹬,三两下往林中窜不?见了影儿。
朝别领他?到方?才那条小溪边,两人坐在岩石上,付谨之小腿一晃一晃,看?朝别熟练地用半人高的木头?去扎溪流里的小鱼。
一扎一个准。
“烤鱼,烤兔子?,烤山鸡,都好?吃,”朝别骄傲地说,“你今天让我放了那只兔子?,我之后还是要抓回来的。”
付谨之托着腮,问他?:“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没吃过??”
“吃过?,但是都是家里做好?的,没有自己做过?。”
“养尊处优,”朝别不?耐嘁声,“还真是小少?爷。”
他?抬起木棍,棍子?头?被?削尖,插着一只湿淋淋的鱼,鱼尾还在上下摆动,甩出几滴溪水。
“给你表演个厉害的。”朝别说。
一团火种从他?掌中升起,点燃堆聚在一起的杂草碎木。那只鱼被?熟练处理内脏,再?串过?身体,架在火上,烤得两面焦黄。
朝别从怀中掏出一只装着盐巴的小布袋子?,均匀洒在鱼的两面,等鱼儿刺啦刺啦冒着油香,才显摆似的递到付谨之面前。
付谨之咬了一大口鱼肉,险些被?烫了嘴。
“怎么样,”他?信心十?足,“味道不?错吧。”
“好?吃!”付谨之惊讶,“比家里做的还好?吃!”
朝别满意地哼哼。
付谨之第一次来这里,什么也不?懂,朝别开始还嫌弃他?,可小孩子?,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哪还记得先前有什么不?快。
朝别还给他当场再抓了两只兔子?,极为显摆地说,这整个林子?都是他?的地盘。
付谨之嗯嗯点头?,应他话语去碰兔子耳朵,朝别松开手,兔子?便一下往外窜,付谨之扑了个空,栽倒在地,一身白衣都沾满了泥水,成了个脏兮兮的泥人。
“你真厉害,”付谨之咧开嘴,毫不?吝啬夸奖崇拜,“我第一次和爹爹离开家,没想到就?能?遇上你这样的好?朋友。”
“这就厉害?真没见识,”朝别虚荣心大为满足。
“那下次我还来找你玩!”付谨之笑吟吟的。
朝别还是哼哼,别过?脸。
好?一会儿,还是付谨之主动戳了戳他?脸蛋,有些丧气道:“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你家在哪里呀?”
薛应挽心中咯噔一下。
若薛应挽猜的不?错,此时应逢横断之乱才启,正是人、妖族争斗水深火热之时,众仙门皆以?围剿消灭妖族为己任。
虽说有些皂白不?分?,可情境如此,除却主战的领头?几族,其余大多妖族都避之不?及。
朝别一族居于深林,想必也是抱了此等心思。
许是入了元神的缘故,薛应挽惊觉,他?似乎能?感知朝别此刻想法。
果然,朝别父亲与他?说过?,不?能?与外人透露族群位置,是以?犹豫片刻,少?有的一点理智占据上风,抬手指向远处一条小径方?向。
小径分?左右两条,分?别没入林间。
朝别族群在西边,他?指明方?向却是东边那条入深林之路。
“那儿,”他?说,“不?过?,我们不?让外人来,你要是想来找我,就?还来这儿,我经常出来猎食的。”
付谨之本就?生得乖巧而教人见之喜爱,他?点点头?,“我知道的!”泥水沾染下的脸蛋白净肉乎,泛着股糯粉,眼睛扑闪扑闪的。
他?取下自己腰上挂着的一只玉牌交给朝别:“那我也把这个给你,以?后你要是来找我,我们就?靠这个相认!”
朝别不?擅长?应对付谨之这种直白讨好?,臭着一张脸,摸了摸身上,干脆扯下胸口的骨坠子?,胡乱塞到付谨之手里。
“诺,别说我白拿你东西啊。”
付谨之擦了擦脸上泥污,笑得傻兮兮的:“那我下次还来找你玩,你还给我烤鱼吃!”又跟他?挥挥手,以?示作别。
朝别就?这么睡了一觉。
付谨之给的辟谷丹满是清濯之气,似乎和他?体内妖气相撞,整个人没什么力气,何况临近冬日,做什么都有些困乏。
于是他?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再?醒来,已是足足一日后。
日落西山,云蒸霞蔚,透过?林叶,看?到被?染成一片粉橘色的天际。
辟谷丹果真有用,到现?在也不?觉腹饥。可朝别实在嘴馋,又在林中蹲了两只鸟雀,掐起翅膀,哼着小调往回走。
他?家是晖宵狼一族的分?支,因着不?喜争斗,百年前就?寻了这处林子?长?居,也少?于外界往来,每日在林间抓抓猎物,自给自足。
不?知为何,朝别总觉得今日林子?静得可怕,平日那些鸟雀叽喳都没了声响,只剩下风吹叶动簌簌之声。
鼻间还嗅到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元神中能?通晓五感,薛应挽看?着周围景象,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朝别并没放在心上,神清气爽,路上还抓了一把果子?,放在口中啃咬,汁水淋漓飞溅。
眼前很快出现?了几件木屋屋顶,还冒着几缕乌烟,朝别远远便大喊:“老爹,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朝别又喝了两声,显然有些脾气,不?耐烦地加快步伐,嘴里嘟嘟囔囔:“都睡觉了吗,没一个人回我!”
他?小跑着,一路穿过?林间,甚至忽略了路旁被?踩踏过?的野草,折断的树干。
朝别回到了族群的居住地。
随后,看?到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景象。
夕阳红得绚烂,屋子?是红色的,树木是红色的,地面也是红色的,他?们怪诞地交汇在一起,似一副晚霞构成的绮丽画卷,浸染过?目之所及的每一处。
木屋榻颓,遍地狼藉,他?的数百族人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尚是人形,有的恢复原身,薄薄的皮肉像是一张纸,随着风吹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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