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奶奶派人去看过了,只是睁开眼了,但似乎意识还不大清楚,不认得人,警方去问话,他也答不出来,哦,对了,他现在就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屎尿都控制不住那种。”叶聿风将打听回来的消息事无巨细讲给了郑秋白。
叶静潭坠楼时伤到了尾椎,下半身有高度瘫痪的风险,加上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年,浑身肌肉萎缩,如今的身形都不是成年男人的模样,瘦骨嶙峋,像一具骷髅。
据医生说连复健的可能性都很小,估计是终生离不开轮椅与护工了。
郑爷抱着熟睡过去的花生,听到这熟悉的状态,有一瞬愣神,“真瘫痪了?”
“千真万确,”叶聿风压低声音,怕吵到软趴趴的外甥,“就是现在很麻烦,他这种状态,压根没有办法进去蹲大牢。”
监狱可不是慈善机构,那是要劳动的地方,把这样的瘫子货接进去,难道还要狱警给他伺候屎尿吗?
“可以监外执行吧?”
“说是这样说,不过他这样的监外执行,不就是找个养老院给他关起来?这也太便宜他了!”
叶聿风这个恨,他也想提前养老,再也不去上班,什么便宜都叫那小贱种碰上了。
郑秋白起身,把熟睡的儿子放回婴儿房,关门出来,“我看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会比死难受。”
郑秋白了解叶静潭,苟活从来不是那个精神病想要的东西,而就连身体都无法掌控的现状,更会让这个偏执的男人趋向于崩溃与癫狂。
这是对他慢刀子的凌迟。
因为叶静潭只是醒过来,却还没有彻底清醒,无法做最后的认罪,所以郑星星又被警方叫去配合,回忆两年前的情况和细节。
当然,郑星星作为被害人可以拒绝,郑秋白也希望他能拒绝。
两年前郑星星在事件发生后接受了好一阵子的心理诊疗才慢慢缓过来,眼下又马上高三了,这档子事如果影响郑星星之后的生活,那威力不可小觑。
“没事的,哥,我可以,我不怕了。”两年过去,大概是周围环境和自己心情上的转变,郑星星觉得那时被虐待的经历似乎没有那么不可言说了。
做错事的人也不是他,他不应该为此感到恐惧和愧疚,这件事也不会影响他以后的人生和选择,他要越来越好,才对得起爱他的人。
除了郑星星,对这件事反应最应激的,就是霍峋了,从港湾飞回来的霍总很焦灼,在郑秋白眼前左右踱步,原地转圈,“他竟然还活着?”
这该死的东西,命可真硬。
慢条斯理看金融期刊的郑爷把书搁到床头柜上,扭头安慰急躁的爱人,“放心,活着也蹦跶不起来了。”
郑秋白以为霍峋这样跳脚,是因为气愤与担心,毕竟叶静潭从前实在劣迹斑斑罄竹难书,现在他们有花生了,做父母的天性让他们自然会有趋利避害的选择。
不过,并不是这样。
霍峋觉得叶静潭醒的太巧合了,今年的郑秋白一十五岁。
根据霍峋上辈子偷偷观察收集来的信息,郑秋白大约是和他分开两年后,也就是一十五岁那一年,着了那姓叶小贱人的道儿,从此霍峋彻彻底底成了见不得光的前任,背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气。
想起上辈子,霍峋真是生吞活剥叶静潭的心都有了。
虽然知道这个理由十足牵强,但安全感不多的霍峋还是抱着郑秋白的腰把他心上的结说了出来,“你不许笑我。”
郑爷靠着床头软枕,抱着怀里的大脑袋,并没有‘嘲讽’霍峋的担忧,因为按照上辈子的节点,现在的确是郑秋白该失去自我,对着叶静潭死缠烂打、掏心掏肺的开始了。
霍峋一讲这个,郑秋白都有点忧心,忧心叶静潭还真是带光环的男主,大难不死,现如今又睁开眼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本小说,那更不至于要个半身不遂屎尿失禁的货色来当男主了。
哪有人愿意看这样的小说?
又不是讲护工保姆指南的纪实文学。
郑爷视线下移,对上怀里年轻爱人英俊又忿忿的脸。
他说什么来着,明摆着霍峋更适合当男主。
霍峋依旧在喋喋不休:“我根本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那种小家子气的男人!你给我讲讲,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郑爷挑眉,“你真的想知道吗?”
霍峋憋气,这种时候不该说‘其实根本不喜欢他’、‘只是凑合’之类的话来哄他开心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霍总还得硬着头皮点头,“真的。”
他倒要看看,郑秋白还能不能讲出‘眼瞎’之外的理由。
要是能,那今天晚上他可一宿都不准备睡觉了,在这张床上,郑蝴蝶也别想睡。
“其实我也不记得了。”郑秋白捏捏霍峋的耳垂,“是真的不记得。”
上辈子对于叶静潭的感触,郑秋白留有印象的更多是负面的情绪,那份‘爱’充斥痛苦和悲哀,他被蹉跎成了一个不像他的人。
站在郑爷如今的视角看,哪怕是年轻叶静潭,也达不到惊艳他、使他一见钟情的程度,除了眼瞎,郑秋白根本找不到其它更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的斯德哥尔摩。
非要说,那可能是他被小说既定的人设?
不过这太荒谬了,直到现在,拥有爱人和孩子的郑秋白,也不是特别情愿相信,他生活在书中的世界。
他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家人,有事业,活的足够漂亮,他的人生与生活,怎么会是浅薄的几个词句、轻飘飘几张书页能轻易诠释的呢?
“不过,”虽然郑秋白不记得他对叶静潭的初心,但,“我记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还欲发作的霍峋立马噤声,翘首以盼等待郑蝴蝶的下文。
“因为你长得帅,我没见过你这么帅的人。”
霍峋听到这话,立马反应过味儿来,“你怎么糊弄我?”
“没有,这是我的真心话呀。”郑秋白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你——”霍峋气急败坏,去咬郑蝴蝶的嘴,这分明是他当初讲的话,郑秋白这算作‘剽窃’了。
郑爷的手降落在霍峋的肩膀上,偏头接纳这个有些急促的吻,不过他的步调始终不疾不徐,渐渐驯服了这只不像话的老虎,叫霍峋变得温顺又粘人起来。
有关语言上的爱情表达暂且搁置,这一刻,爱当是个动词。
下肢瘫痪,无法行走的痛苦,叶静潭在上辈子时,其实从未真正理解,哪怕他的爱人正为此深感痛苦。
叶静潭虽然对郑秋白嘘寒问暖,挑选最好的康复医生,购买先进的器械,时时陪伴,声声鼓励。
但其实,他压根没有希望过残疾的郑秋白能够再次站起来,他受够了郑秋白不在掌控范围内的烦躁,受够了郑秋白身上那种看似坚韧实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自找苦吃。
而且叶静潭总觉得,倘若某天郑秋白真的从轮椅上站起来了,那对方一定会迈开双腿离开他。
事实果真如此。
郑秋白离开他了。
甚至在他跌下楼时,郑秋白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叶静潭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为什么作为他手下败将的霍峋,这次却趾高气扬地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
甚至,郑秋白还为他怀了一个孩子。
孩子,这是叶静潭上辈子最想要的东西,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得不到了。
在病床上渐渐恢复神智的叶静潭并没有时间流转的概念,因为窗外枝繁叶茂,他甚至以为自己至多是躺了一个月,不过不听使唤的身体和来检查他状况的医生很快带来了噩耗。
窗外的夏天,已经是两年后的夏天了。
如今,他连自己身体的控制全都失去了,病床的一角挂着尿袋,时时刻刻,积蓄他身体中废弃的水分,也消磨了他最后的尊严。
太久没有思考的大脑给了叶静潭毁灭的信号,一个半身不遂,连话都说不明白的病患,尝试去自杀。
早在跳楼那一刻,叶静潭就已经放弃了生存的意志,可最终他想要用自己的死作为烙印在郑秋白心上一道疤的愿望,也没有成真。
而他现在的求死,就只是寻求解脱。
不过多亏郑秋白对对叶静潭充足的了解,叶家请的护工,个个膀大腰圆,身强体壮;警局派来的民警,也是日夜换班守着,叶静潭数次求死,都被救了下来。
叶家派来的员工眼神嫌恶,道:“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不会让你这么轻松离开的。”
叶静潭不吭声,他拒绝和人交流,眼神也很木讷,医生检查后说他大脑受损,反应迟钝、讲不出话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残疾,监狱不可能收监。
监外执行,叶静潭身上挂着电子镣铐,被送往一家社会福利性质的疗养院。
这可不是私立疗养院,收容的也多是劣迹斑斑却无负担能力以及上年纪有慢性病的罪犯,恶人还需恶人磨,这里大部分的护工,都不是什么柔软心肠的存在。
护工们会因为尿失禁弄脏的床垫和吃饭时遗留下的剩菜,将火气撒在这些明明该去蹲大牢却还要他们照顾的犯人身上。
这种撒气,未必是拳打脚踢,直白的虐待,太明显了些,也不能真叫这些犯人受伤,不过护工们会故意不去换尿湿了的床褥,将剩下来的馊饭第一顿照旧送上去。
暗地里折磨人的法子,早在这家疗养院集成了一本独特法典。
而这样人间地狱的日子,只要叶静潭死不掉,大概就要过一辈子。
小花生两周岁生日时,郑秋白带着他飞到港湾过去了,自家的飞机十分便利,花生仔要在机舱里套着学步车来回走,也打搅不到别人。
其实花生目前已经可以脱离爸爸和育婴师的搀扶,独自行走外加上下楼了,重心很稳。
就是学步车带轮子,可以打出溜滑,让花生仔快走出飞一般的速度,所以这小子暂时还不想抛弃他的学步车。
一起搭机去港湾过年的人不少,叶少爷早听说他哥夫豪掷千金买了架飞机,今儿头一次坐,他也想买了,这出行多方便多自在。
赵秉丞泼冷水,“你用不到。”
“我怎么就用不到了?”时至今日,逐渐上手公司事务的叶少爷还是没放弃逃出国全世界潇洒的念头。
现在的他在赵老师的指导下,也不是不擅长公司事务了,是单纯的懒,就是不想上班。
上了一年多班也没激发他骨子里的奴性,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少爷的命。
“花生,过来,让舅舅抱抱。”叶少爷需要揉搓外甥,换取一些纵使新年假期还要在赵秉丞监视下处理工作事务的动力。
“No.”字正腔圆的花生仔脚一蹬地,挂着学步车如小水母一般,飘到了他爸爸跟前,甜甜道:“Daddy.”
郑爷摸摸儿子的脑瓜,那上面“花生,叫爸爸。”
“爸爸。”
“乖儿子。”
有些孩子两岁时还是幼崽的样子,长得老迈,但有些孩子,两岁时就已经能看出父母基因以及未来雏形了,花生就属于后者。
摆脱圆头圆脑的短胖身子,迟钝的婴儿感消失,花生现在不止个高还瘦条,又白又嫩,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每次郑秋白带着儿子逛商场买童装,都有柜姐夸他像小童星。
生个这么漂亮的儿子,郑爷说不自豪是不可能的。
果然,人在有了孩子之后,沾沾自喜的点就会很奇怪。
出机场时,一路晃着学步车的花生仰着小脑袋,很快看见了人群另一边的霍爸爸,霍爸爸长得高,特别好找。
“爹!”花生张开他小小的胳膊,架着学步车向他许久不见的霍爸爸奔过去。
“花生!你不许跑!”霍峋同样有动作,他先是一脚截住儿子将要滑到步道上的学步车,然后伸手搂过了追在花生身后的郑蝴蝶,开始嘘寒问暖。
坐在学步车里的花生:?
不对哎,难道不应该先把他抱起来吗?
第118章 Daddy
两岁的小花生,熟练掌握并运用‘爸爸’、‘爹’、‘daddy’等有关父亲的称呼。
不过,他没有像霍爸爸期待的那样,有意识去区分两位爸爸,他一般都是逮住哪个喊哪个,以至于两位爸爸同时在场时,总有些沟通不顺畅的混乱瞬间。
有一点秩序癖的霍爸爸每次都会和儿子强调,“花生,你要叫我‘爸爸’,就要叫daddy‘daddy’,这样你有事情找我们的时候,爸爸和daddy才能分清你要找的是谁。”
花生的小脑袋要被霍爸爸讲的规则绕晕了,白天在飞机上的时候,漂亮爸爸可是要他叫‘爸爸’的,下了飞机,霍爸爸又要求他叫爹地呀。
那他听谁的才好呢?
花生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懵懂,这‘爸爸’、‘爹’、‘daddy’不都是在叫爸爸吗?
而且他分得清自己在叫哪个爸爸,为什么他的爸爸们分不清呢?
明明比他大,但爸爸们似乎没有他聪明呢!
霍峋哪知道他儿子懵懂可爱的外表下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叮嘱完,就放花生跟着郑星星一起去吃夜间加餐了。
转头,他对着郑蝴蝶忧心忡忡道:“你说花生的理解能力是不是不太好?别的孩子一岁半就能区分爸爸和妈妈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分清。”
霍爸爸怀疑儿子有点笨,他到现在还不肯放下那架一岁半时叶聿风送的学步车也是个证明。
当初赵泽霖建议一岁多的花生不要使用学步车,尽量依靠大人的辅助练习行走和攀爬,育婴师也说这样虽然走的慢,但对孩子的下肢发育会好些,于是两个爸爸都没买那玩意。
也不知道怎么就叫叶聿风瞧见了这个空子,转头搞来了一辆学步车,还是机械组装的高级货,高度和大小都能调节,底部一圈万向轮窜起来比楼下小年轻们玩的滑板还要快。
原本差不多学会走路的花生顿时沉迷这风一般的速度,到现在,他个头高的蹬学步车都要曲腿了,还是不肯放过那架小车,走哪带哪。
连霍峋许诺等花生三岁就给他买辆四轮自行车,都换不过来那架幼稚学步车。
郑爷倒是完全理解儿子的心态,学步车走起来省力又快,谁不想偷点懒呢?
在他看来,这正好证明了花生是个聪明的。
霍峋实在是焦虑太过,当初怀孕生孩子的时候焦虑,现在孩子生出来了任他成长,还是焦虑。
花生说话晚一点,反应慢一点,个头比同龄孩子高一点,都值得霍爸爸处理完工作后,闷头研究半天市面上所谓专家出版的幼儿教科书。
研究不明白,就苦了赵院长与家里的育婴师。
育婴师不止一次和郑爷讲,“霍先生好像担心太过,现在已经有些焦虑了。”
每一个孩子都不一样,成长过程无法严丝合缝与专家教材上说的一模一样,也属于正常情况。
霍峋的反应和状态实在是超越了育婴师从前见过的那些爹地们,比妈咪还像妈咪。
真‘妈咪’郑秋白,倒是常见甩手掌柜般的爹地形态。
“花生不笨,你儿子现在已经会说好几种语言了。”洋文不提,港湾话这小子都学了几句,出门喝茶,还会和人打招呼‘你食咗饭未呀’,那小嘴巴可顺溜了。
全家上下,也就只有一个霍峋会焦虑儿子的智力问题,其它人从来都是夸花生是他们见过最聪明的小娃娃。
虽然这也可能是霍峋长时间留在港湾,虽然总是抽时间回到燕城,但离开的时间总是大于团聚的时间,难免错过了儿子成长的诸多小细节。
不过其实这种情况,郑秋白再熟悉不过,这就是霍峋一直以来的毛病,归根到底,是霍峋在担心,他养不好花生,不是个好爸爸。
霍峋在郑蝴蝶身旁坐下,有自知之明道:“我是不是担心过头了?”
“是。”郑爷点头,“担心很正常,但过头对你也不好。”
原本霍峋为工作上的事情操心已经够多了。
Bryce偷偷告诉老板公,前一阵子老板吃住都是在公司,实在可怜,买了大豪宅也没几天住进去享福的日子。
郑秋白都怕他这样多思多虑,心理生理上再累出个好歹。
“阿姨都是专业的,她带过的小孩,多到数不过来,花生放在她手里,你可以安心放心,你已经为花生找了最好的老师,这是很多爸爸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我也在考虑,等花生上幼儿园,就把他送到港湾这边来读私立。”这样霍峋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就会多起来。
花生已经两岁了,差不多三岁的时候,就可以送到幼儿园读小班了。
郑秋白横向对比了燕城、京市、港湾三地的幼儿园,只能说越发达的地段,在幼儿教育方面,越走在前列,一些国际私立幼儿园,更是如此。
到港湾读书这件事,也已经和两边的大家长们通过气,绝大多数人都是表示赞同的,只有霍老大,死板,觉得港湾那些幼稚园自小洋文教书,是在腐化他侄子幼小的心灵。
不过花生一句话就击溃了大伯的铁石心肠,他说,“去港湾的话,就可以多多见到爸爸了。”
花生一岁到一岁半的时期,经常会因为霍峋周末晚上或周一早上,要搭飞机回到港湾而崩溃大哭,眼泪啪嗒啪嗒掉,他也很依赖霍爸爸。
可能因为霍峋总会偷偷多给他一点郑秋白不许吃的有滋有味小零嘴,逐渐养成了这份难能可贵的父子亲情。
郑秋白也想借着新年的空闲,带着儿子挑选一下来年要上的幼儿园。
港湾私立幼儿园不少,各有各的特色,有些倡导精英教育,小班就开始读书认字;有些倡导亲近自然释放天性,校园建得跟公园一样,还养了乌龟兔子小鸡小鸭——花生仔自然更喜欢后者。
郑秋白和霍峋对儿子的选择没什么意见,精英教育在他们两个看来也太超过了,才三四岁的小孩,还是更需要一个无忧无虑又快乐的童年。
能不能做出三位数的加减乘除,会不会唱英文歌背诵古诗,都是这个年纪的加分项,而非必须项。
两岁的花生受邀体验了半天幼儿园的托管,这半天行程基本都是幼师带着在户外活动,锻炼认知与提高常识,回归自然课堂。
回来后,花生仔兴致勃勃和家里同样在上学的小舅舅分享他学到的新知识,“小舅舅,你知道吗,原来兔子拉的臭臭,是一粒一粒的,像朱古力豆。”
郑星星点头,他知道,老家以前养过兔子,不过是肉兔子,爱打洞,院子里的黄土地被它们全家挖地千疮百孔。
“老师说,羊羊的臭臭也是一粒粒的。”花生的世界什么都新鲜,他从前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小动物的臭臭像是巧克力。
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吃真正巧克力的叶少爷眉头一紧,将手上的巧克力花生豆扔回了茶几,拍拍手,“我说霍长策,你去上半天学,就光看兔子拉屎了?”
“不止呢舅舅,我还看到了小鸭子下蛋。”花生仔沾沾自喜。
试图欺负小孩的叶少爷被外甥的天真打败了,他转头找俩爸爸的麻烦,“我的天,你们这是送他去幼儿园,还是送他去农场了?”
“这是那家幼儿园的特色。”郑秋白觉得这挺好的,怎么不算是一种增长阅历呢?
像花生这样养在城市里的小孩,真有不少上到幼儿园了,还没见过小兔拉臭臭,小鸭子生蛋是什么样子呢。
霍峋翻看着幼儿园发的宣传手册,帮腔道:“自然就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不过,他不认同这句话。
分明父母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现在还有这样的幼儿园?”叶聿风小时候在幼儿园就被逼着唱ABCD了。
往事痛苦不堪,他现在就怀疑,是他在该玩乐的年纪被逼着学了洋文,这才导致该学习的年纪厌学情绪严重,成了个学渣。
举着公司文件找过来的赵秉丞冷脸阎王一般抓住叶聿风的脖领子,“叶哥,你这应该是天性问题,怪不到幼儿园的头上,现在跟我去书房。”
叶聿风被无情拖走处理工作文件,霍爸爸适时结合这位前车之鉴给儿子上课,“花生,看到了吗,在学校里学不会、不好好学的东西,到了社会上,迟早会有人教你,但教得就比学校里老师要粗暴多了。”
花生眨眨眼,“舅舅是坏学生,我是好学生呢。”他观察小鸭下蛋时,可认真了。
花生一年后的学校基本定下,他的学业问题,郑爷可以放一放再操心了,毕竟小花生的零升幼远没有郑星星迫在眉睫的高考来的吓人。
简短寒假结束,给外甥烤了两桶手指饼干的郑星星回到了学校。
花生仔还不知道,这两桶羊奶粉手指饼干,将是他这半年能吃到的,最后的,小舅舅牌零嘴儿。
从前郑星星是有月假的,一个月休两天,可以回家可以留校,郑星星每次都会带着一书包的作业回家,白天钻厨房,带外甥,晚上挑灯夜读,磨秃笔尖。
养成习惯的花生仔,每到月末,就要问爸爸,“小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手指饼干已经吃完了。
“小舅舅这个月回不来了。”郑爷摸摸儿子的脑袋,高三下半学期,郑星星的火箭班都全封闭了,家长送东西都只能送到门卫室,见不到孩子。
馋嘴的小花生一瞬失落,“那下个月呢?”
“下个月也不行。”郑爷捏捏花生撅起来的小嘴巴,第一次放宽零食封锁令,“你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小舅舅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不能在家里给你当大厨。”
花生仔郁郁寡欢,被霍爸爸带到超市,买了一购物车小零食,才高兴起来。
花生从出生以来,他的日常用品都有人送到家里,零食又被小舅舅承包了,逛超市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超市的货品摆放都有门道儿,在小花生矮小的视角里,触目可见的,全是花花绿绿的糖果。
这些色彩斑斓,色素齐全的零嘴,在眼前旋转,跳跃,疯狂敲击着没见识幼崽的心门。
一见钟情,是一见钟情!
“爸爸,想要这个,还有这个,那个小花形状的也要——”
“想要就都买。”
在花生眼巴巴的祈求下,霍峋大手一挥,给儿子买了一购物车QQ糖,彩虹糖,波板糖,拐杖糖……
处理[盈香]第四家分店货品问题的郑爷没跟着去超市,等他到家看到被儿子天女散花扔了一地的果味软糖,以及电视柜角落三个购物袋时,他有点头疼。
看霍峋还蹲在地上用纸巾挨个捡糖块,郑爷深吸一口气,“霍峋,你过来。”
结账时,霍爸爸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郑蝴蝶一到家,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你怎么给他买这么多糖?”郑秋白连西装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开始教训人了,“这么多,他全吃完了,牙也就都掉光了,小小年纪就去种牙?港湾的牙医是不错,但也不需要你们父子俩这样给他们添业绩吧?”
“还有,这糖扔的满地都是,当烟花放呢?你打扫什么?让他出来自己收拾干净。”郑秋白是个相当严格的爸爸。
霍峋想息事宁人,晃过去,企图用搂肩搂腰的小动作转移郑蝴蝶的注意力,“糖买的是有点多了,不过没关系,这里面很多花生现在的牙口根本吃不了,他这个点已经睡下了,我来收拾就好——”
郑爷凝眉,“你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吗?”
霍峋立马脚底抹油,转头去儿童房,把听Asha讲睡前故事的儿子从床上拔起来,“你daddy回来了。”
花生仔很惊慌,“爸爸?”
“爸爸刚刚收拾晚了,你daddy提前回来发现你捣蛋,现在你得自己去收拾了。”
郑秋白还站在客厅,被霍爸爸拎到案发现场的花生仔大气不敢喘。
他站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眼珠子转啊转,最终身子一歪,扑倒在郑爷的脚边,哼哼唧唧诉苦道:“Daddy,那个糖好硬,我根本咬不动,它硌得我嘴巴痛痛的。”
韧性十足的QQ糖对花生现在的小牙齿来说,还不能嚼得彻底,这也是花生仔把糖果天女散花的主要原因。
吃不到嘴里的东西,不如扬了它。
要是霍峋听儿子这么讲,早开始‘坏糖坏糖,以后都不吃它了,咱只吃软的’去哄儿子了。
可惜,柔弱的小花生对上了教育事业上一向心如磐石的漂亮爸爸。
“说话嘴巴就不痛了吗?”
花生仔摇头,依旧可怜巴巴道:“现在还痛痛的。”
郑爷:“那话就不要那么多,麻利收拾,动作快点。”
苦花生眨眨眼,小伎俩没派上用场,只能抿起小嘴巴,撅着屁股在毛绒地毯上开始扒拉回收他扔出去的糖果。
霍峋站在一旁,和可怜的儿子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偏开了视线,没办法,他也爱莫能助。
天大地大,这个家里秋白最大。
辛劳的花生仔把所有软糖收拾干净后,期待地看向漂亮爸爸,是不是应该夸夸他。
郑爷点头,“你能收拾的这么快,干嘛还要你爸给你收拾?他年纪大了,还粗手粗脚的,能有你这小孩子的小细手小细腿收拾的利索吗?”
“不能。”苦花生被daddy的语言艺术绕进去了。
“所以以后自己弄撒的东西,要怎么办?”
“我自己收拾!”花生眼睛亮晶晶的。
郑爷勾唇,“乖儿子,现在嘴巴还痛吗?”
“痛呢。”小花生撅嘴,不过如果漂亮爸爸能给他呼呼,他可能就不痛了,亲一下,就更好了。
“那堆糖真不好,还硌得你嘴巴痛痛?放心,daddy帮你解决掉它们,明天你就见不到它们了。”郑爷掐掐儿子的小嘴巴,“安心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