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啊,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早已看破一切,舒维冠叹了口气:“迟到就开始烦躁,只是有一天请假你跑去堵人,说不定是你把人逼走的。”
“我?”郜志哼了一声,“你不是上网好手吗?他那是有了喜欢的人,追过去的,才不是我逼走他。”
“论坛的你也信?”
舒维冠摇摇头,“论坛还说居博海是A同,你怎么不信?”
“……有你这么说发小的吗?”
郜志觉得解释不清,烦躁像毛线一样理不清,“你去看就知道了,跟你说了没用。”
“所以,你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
郜志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毛巾,情绪平静,“我从来都不是局中人,还有你——”
他给了女Alpha一个暴栗,“少看我的笑话,别在我身上找乐子,去找你发小的,我可听说了,那家伙要跟他妈抗争到底,婚约不执行,还打算飞到国外去读书。”
“疼啊……”舒维冠捂着额头,漫不经心地说:“他的乐子我也看,他肯定要做点大事出来,我等着吃瓜呢。”
“我还挺佩服他,要白手起家可不容易,你知道宴会那天他人没来,是去干嘛了?”看人倒霉,郜志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随口问道。
“还能干嘛,在家罚跪。”
舒维冠笑眯眯,像只偷鸡狐狸,“从早上一直跪倒晚上结束,你想不到,他跪完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秋生这人真的很讨人厌。”
“啊?……算了跟我没关系,反正看秋生消停的样,肯定也吃了亏。”
“一个比一个心黑啊。”
郜志感慨道。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奔跑的声音,郜志偏头看去,一群身穿防暴装、头盔衣服全是黑色的人整齐划一地往某个方向跑去。
“护卫队?”舒维冠也跟着看了过来,“有人易感期发作了?”
“看仗势,肯定不止一个。”
郜志:“说不定是一个人的威力……我觉得陆固良有这么猛。”
“……”
等等,跑的方向,好像表演社也在那个方向吧……前天才精准地在地图找过表演社位置的人盯着黑色人影发怔。
难道真是他易感期发作了?这可不得了,那破坏力得有多大,伊驹还在身边……但肯定没事的吧,护卫队都出动了,难道还拿不下陆固良?不……陆固良是吃饲料长大的牲口,攻击性不是人类能比的!
郜志脸色变化,在原地纠结半天。最终心一横。
“我去看看。”
丢下一句话,郜志朝着护卫队的方向跑去。
“……诶?”
舒维冠看着他的背影眨巴眼睛,又看戏般笑了起来,“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跑得倒是快。”
而此时,身体素质优良的篮球队长已经抵达活动楼门口,踏上第一个阶梯。
——抬头便撞上了从楼上下来的伊驹。
“学长啊,着急训练吗?”
伊驹有些尴尬地用手指蹭蹭脸颊,“我今天可能没法训练了,我哥说有事要我回家。”
“你没事吧?”
郜志来到他身边转了一圈,见人毫发无损松了口气,“陆固良是不是发疯打人了。”
疑问句说成肯定句,他笃定护卫队是被陆固良吸引走的。
“是易感期,他刚刚被抬走,也参加不了训练。”
郜志嘴角抽了抽:“难道我见你就是只有训练吗?”
伊驹:“唔……嘿嘿。”
“……装什么傻。”郜志捂头,觉得自己才像个傻子。
他心头憋着一股郁气,看着Alpha无知的笑,起了歹念,恶作剧似地用学长的姿态将对方的头按了按,“明天记得,再不来训练,以后不准你来篮球场!”
“补药。”
被按着的伊驹囫囵地说,他抓住作祟的手,因为玩闹而笑弯了的眼睛亮晶晶,“我还要和队长一起打比赛。”
郜志只觉得很想叹气。
虽然伊驹松开了抓住他的手,但那块皮肤上残留着热度,无法忽视,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再怎么想远离,也做不到。
“哥。”
伊驹朝他身后打招呼,“怎么直接到这来了?”
“……想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穿着剪裁得体西装的Alpha将目光从郜志移到伊驹身上,专注而牢固,似乎不想浪费时间,说话十分简洁,“走吧。”
易群彬看着幼弟与曾在篮球场见过几次的篮球队长告别,神采奕奕地朝自己走来。
亲自接过伊驹的包,易群彬又仔细地将弟弟的全身上下观察个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坐上车,尽管在来之前他已经从手下那完整地听了一遍弟弟的学校生活,但每次他都要再亲眼确认。
“哥,我们要去哪啊?”伊驹注意到轿车行驶的方向和以往不同,转头向易群彬问道。
年长Alpha摸了摸他的头,将翘起的发丝抚平,这样的动作奇异地让他感到安宁,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伊驹还很小,乖乖地在家里等着他回来,每次见到他都会笑,伸出两只小手臂。
小小的孩子,可以轻松地抱在怀里。
转眼间,他就长大了,时间是惆怅、冷酷的,令他怅然若失。
“是去研究所。”
易群彬收回手,勾起一抹笑,“该检查身体了。”
陆固良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寸头少年像弹簧似地从床上跳起,瞪大眼睛环视一圈后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身上有多处传来疼痛感,肌肉拉伤和打击伤,陆固良撩开衣服,果不其然看到大块的淤青,角度刁钻,如果不是他即使侧身,恐怕会断几根肋骨。
现在看来宿友炎比左星楠强,平时藏得严实,还以为是个弱鸡,阴毒倒是像他判断的一样。
陆固良揉了揉后脑勺,努力回想昏过去前发生的事,记得自己和宿友炎打架,没分出胜负,但好像晕过去的只有他一个,或者说他比对方先晕。
难不成他比宿友炎菜?
不可能,他立马否定,怎么可能,他才是最强的。
虽然最强存疑,陆固良奇特地心情平静,按理说他应该感到挫折、恼羞成怒……但他心情平静得像两眼一闭可以升天。
在打架终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来着,陆固良试图回忆起这段记忆,模模糊糊地想起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熟悉的人,不然自己不会被抓着手还不反抗。
……甚至还被捏住下颌。
陆固良碰了碰自己的脸,脸颊温度升高,像个暖手宝,虽然肤色比较黑,但他实打实地脸红了。
难怪自己没把宿友炎打死,因为伊驹还在啊,还贴心地给自己注射抑制剂,真是好兄弟。
肚子有点饿,陆固良从床上下来,离开自己宽敞的卧室,按了下门口按键盘中的厨师,让对方准备牛排,等他下楼时,正好端上餐桌。
很完美——如果桌边没有母亲和父亲的话。
“抑制剂打完到现在有两个小时,你的细胞消耗力似乎下降了?”
陆母拥有艺术家手下雕塑般的立体面容,眉目深邃,挑眉时自带压迫感,“你该加大训练力度,Carl。”
“知道了。”
陆固良动作不羁,两条腿岔开,切割牛排时敲得盘子叮铃咣啷,让陆母嫌弃地皱眉,但碍于陆父的眼色,也没多说什么,孩子都是被他宠坏的。
“固良,上次你让我找的对鹰明天到国内,到时候养在庄园,你记得去看看。”
陆父:“又是给‘小马’的礼物?真是好朋友啊,快两年了还不见腻。”
“朋友是不会腻的。”
陆固良在吃的间隙反驳道:“你别乱说。”
“知道啦,真是的,还护上了。”
陆父调笑道:“上次生日,又是送车又是送鲸鱼,恨不得把家都送出去,那伊家的孩子可讨你喜欢,如果是Omega,怕不是现在就已经是陆家的儿婿了。”
“……”
陆固良骤地放慢进食的速度,想到什么忽然被牛排噎到,咳嗽几声,猛拍胸口,灌了几口水缓过来,他瞥了眼笑得慈爱的陆父,嘴硬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他是Alpha,不可能去Omega……儿婿啥的,难听死了……兄弟就是兄弟,你别乱想!”
宠儿子的陆父突然有点嫌弃自己的儿子,“……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儿,看着埋汰。”
“随你。”陆母喝了口茶,猝不及防被拧了一把,咳嗽几声,“他自己长的行了吧——别掐了!”
陆父终于松开手,陆母龇牙咧嘴地离远点,对着还在吃牛排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今天到底打没打过宿家的那小子,如果输了你现在就出去。”
“肯定是我赢。”
陆固良擦了擦嘴,“反正我没输,我是被抑制剂弄晕的。”
陆母打断他的自信发言:“易感期刚来,到处乱跑像个什么样子,等会自己进禁闭室。”
陆固良面无表情地咀嚼。
陆母皱眉,眼看情绪又要爆发,陆父赶紧插嘴转移话题:“年轻就是火气旺,过几年就好了。”
“什么时候学学你朋友的哥哥。”
陆母眼不见心不烦,不再看陆固良像个傻子一样嚼嚼嚼:“那小子可没有叛逆期,最近的几个大项目背后都有他经手,上次的宴会你有没有认真听?”
陆固良能怎么说,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药业管理局敢明目张胆和IOPt合作搞试点要经过上级审批,023号站点……肯定是拿了伊家的许可证,你这朋友的哥哥倒是大胆,就不怕舆论反噬到自己身上。”
“派个研究人员假模假样地讲解,等着TY咬钩,顺理成章地合作宣传,真是把什么都算到了,甩你不止十八条街。”
讲了一大堆没得到回应,陆母看向陆固良,果不其然看到一张木然的脸。
“没有点敏觉性!你也是时候该接触公司事务锻炼锻炼了,不然收拾收拾现在就滚回去当挂名王储。”
“知道了。”
陆固良放下餐具,随手扯过餐巾擦嘴,桀骜不驯的眉毛挑了挑,“罗里吧嗦,早晚把你从位置上赶下去。”
说完他丢下餐巾,大步上楼。
不等楼下传来斥责声,陆固良先一步进禁闭室,将所有声音隔绝在门外。
想到A母被自己气到,现在他有点喜欢这个顶配隔音效果的禁闭室了。
除了隔音,禁闭室还配置有充足的抑制剂、锻炼器材和各类品牌的矿泉水,陆固良有个癖好,喜欢收集各个牌子的矿泉水,因为对身体严格要求,他极少喝饮料,除了蔬菜汁就只喝矿泉水。
唯一的缺点就是房间里只有一盏不怎么亮的灯。
昏暗的房间里,陆固良随手抽出一瓶矿泉水,喝完之后就开始做俯卧撑。
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每个细胞都活力满满,浑身肌肉绷紧,汗液顺着皮肤滑下,强壮而流畅的线条宛如岩石雕刻而成,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
越运动,身体越热,还有潜藏在腺体流动的信息素的催.情作用,让他很想咬碎什么,蓬勃的欲望在胸膛里冲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陆固良喘着气将手臂挡在脸上,汗液流过身体时有一种仿佛被触碰过的感觉,又热又凉。
他再次想起陷入易感期失控时,被Alpha抓住下颌时的触觉,不像以往的轻柔,而是带有强制性的固定,手指尖陷入他的皮肤。
喉咙愈发干渴,属于自己的辛香料味的信息素充斥整个房间,陆固良蜷曲身体,粗重地喘息,后槽牙死死地咬着,手臂青筋暴起。
“嘀——房间信息素过量。”
伴随着机械音的响起,房间里开始喷洒抑制剂,空气处理装置开始抽风换气。
但陆固良体内燃烧的火焰依旧滚烫,以即将爆发的形式不依不饶地烧着,他按在地面的手指用力蜷曲,竟在地上按出几个浅浅的坑。
“当前心率148,体温38,嘀——启动信息素安抚。”
属于不知名Omega的信息素渐渐侵入房间,淡淡的木质香试图融入辛香料里。
在陆固良鼻尖嗅到它的一瞬间,从地上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另一种热席卷他的大脑,浑浊的黑眸里透出几丝清明,浑身可见对其的排斥。
“嘭——!”
还没等房间调控器进行下一步播报,它被人一拳锤碎。
陆固良嵌入调控盘的拳头被划伤,丝丝缕缕的血液顺着手指滴下,疼痛感反而令他清醒了点,他转了转拳头,又一拳砸了上去,让断断续续的机械音彻底报废。
等再也闻不到Omega的信息素,他才坐回地上,喘息声夹杂着焦躁和渴望,他死死地跪伏在地面,迷幻般嗅闻到了属于盛夏的葡萄气息。
想要牵住他的手、想要抱住他、想要——
Alpha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渴望什么,颈后的腺体发烫,浓郁的信息素几乎凝结成水滴。
膨胀的欲望堆积在身体里,让他喘不过气,手指扣紧地面,脑中伊驹的脸闪过,回忆起每一次肌肤触碰时的感觉,像无形的药稳定他的精神。
陆固良将手覆盖在脸上,久久地看着天花板,属于Alpha狂暴的信息素平静下来,随着换气而变淡。
最终房间平静下来,陆固良还是像尸体一样躺着,只有一双黑沉的眸子闪烁着光。
禁闭室的门传来响动,门外的光斜入,投射到他因为汗水而湿漉漉的脸上。
“我靠好熏。”
女性Alpha挥了挥手,试图驱散信息素,“你不开调控器吗?全是你的味——”
“等等!你把它打烂了??”
陆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像被野兽摧残过的调控盘,又看向陆固良的手,骨节分明的手背血迹斑斑,一看就是罪魁祸手。
陆云砸吧砸吧嘴,对自己表弟的破坏能力表示惊奇:“真的是个牲口啊。”
按理说陆固良现在应该站起来揍人,但不知为什么寸头Alpha盯着天花板不动,大概是易感期脑子坏了,她想。
“累坏了吧,想不想姐姐帮你找个可爱的Omega缓解一下痛苦?”
陆云开玩笑:“看你一脸想Omega的样,今晚上带你去娱乐会所,去不去。”
回答她的是飞来的哑铃。
猝不及防,她险中又险躲过,听到哑铃击中墙壁发出沉闷的巨响,转头一看墙壁已经凹陷下去。
“我靠,你要谋杀啊?不去就不去,我只是来问你借个车,至于这么火大吗?”
陆固良啧了一声,站起身,眉头皱在一起似乎很苦恼,“你刚刚说什么。”
“啊?”
陆云无语:“说你要谋杀。”
“不是,是上一句。”
“说你一脸在想Omega的样子。”
陆固良严肃地看着陆云:“我在想Alpha,你别乱说。”
陆云:“……”
陆云:“你是A同吗?”
“怎么可能!”陆固良别过脸,不耐烦地说,“你要借哪辆车。”
“DsATo RS5,反正你又不开,借我出去秀一秀。”
陆云垂涎此车已久,知道陆固良买了它之后捶胸顿足,昨天朋友还在吹嘘自己买了S5,让她更加心痒痒。
“储藏间自己拿。”
得到答复后,陆云喜滋滋地转头走人。
“喂。”
陆固良不爽地磨了磨牙,像野兽的黑眸晦暗不明,“记住了,我不是A同!”
陆云:“……”
没等她反应,陆固良啪地摔上门。
对着黑乎乎的门,陆云摸不着头脑,喃喃自语:“……恐同即深柜啊。”
第43章
通体黑色的轿车平稳地停在研究院门口,等待保安鞠躬放行后才继续驶入像人民公园似的研究院。
研究院地形平坦开阔,草坪上还站着除草工,手里的软水管正流出汩汩水,浇得草地绿油油,道路两旁树木整齐而繁茂,有形态各异的雕塑屹立于间隙处。
正值黄昏,天空如浸泡在微醺的酒液中,逐渐渐变为红粉色,隐隐可见几颗闪烁着的星子,伊驹下车后伸展身体,有些新奇地打量研究所。
之前在离家不远的私人医院体检,这还是第一次哥哥带他来研究院,对它的了解还停留在曾经听他讲过赞助的研究项目会在专门新建的研究院里进行。
“为什么要换地方体检?”
伊驹看着门口守卫鞠躬后开启大门,跟着易群彬走进楼栋,大厅足有三米高,空旷得过于安静。
易群彬将手中的证件卡递给跟随行人员,向伊驹解释道:“这次要做的检测和以前不一样,要用特殊仪器,目前还只有研究所有。”
伊驹的视线从墙壁上挂着的照片上扫过,在各种奖项证书和优秀人物里找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都是独特的红发,但气质截然不同,女性表情迷茫,乖巧腼腆,而男性则不屑昂着头,半长发给英俊的面孔增添了几分阴柔。
伊驹:“荔洁姐在这工作吗?有她的照片。”
易群彬同样看向墙壁上的照片,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她在楼上做实验,就不打搅她了,等会我帮你问好。”
“好嘛。”伊驹歇了想去乔荔洁实验室看看的念头,目光又凝向红发男性的照片。
上次在宴会见过,是乔荔洁的哥哥——知识顾问乔信伦。
没等他多问几句,易群彬领着他拐进一间纯白的房间里,几位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交谈。
听见开门声立马转过头,有些惊讶,但很快动作有序地分散开来,站在中心的红发青年慢步来到他们面前,一边接过随行人员递来的证件卡和数张单子,一边说:“你提前了23分钟,虽然你告诉我在18点左右,但没想到左右会快接近半个小时。”
“寒暄的话不用多说,按计划来。”
乔信伦闻言没有回答,抽出夹在白大褂上的笔,飞快地在其中一张单子上签字,然后甩给身后的白大褂。
伊驹打量完房间里的设备,转头看向乔信伦,恰好与抬头的红发Beta对视在一起,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假笑。
“跟我来。”
说完,Beta雷厉风行地转身。
他的眼睛是灰蓝色的诶,伊驹眨巴眨巴眼睛,因为他的话而疑惑地看向哥哥。
一直注视着幼弟的易群彬勾起嘴角,放松绷紧的表情,眼中却仍是风雨欲来,反常地没想像以往那样全程看着体检,语气温和,“他就是这样,你先跟他去,我在外面等你。”
伊驹点了点头,跟上Beta的步伐。
当伊驹走进检测室时,乔信伦正在戴橡胶手套,并在Alpha踏入的第一步时完成完成穿戴,在手腕上发出啪的声响。
抬头看到他时,乔信伦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控制狂竟然没有跟进来,真稀奇。”
“控制狂是指我哥吗?”
伊驹按照他的指示坐在转椅上,“他说在外面等我。”
红发青年不置可否,戴上口罩,拿起托盘里的针管消毒,接着拆开一次性针头的动作干净利落,经验十足。
他看着伊驹,如阴雨天的天空般阴郁的灰蓝色眸子一瞬不移,“我对你们的矛盾没有任何兴趣,接下来请保持安静,按照我说的做。”
他略强硬地按住伊驹的手腕,对准血管按入针头,正准备开始抽血时,忽然被啪地抓住。
“——我会照做的,如果可以的话,请放开我的手。”
伊驹握住了他按自己的手腕,眼睛闪闪发亮,语调一如既往地轻快,仿佛紧紧抓着对方手的不是自己。
“……”
乔信伦不紧不慢地松开抓住Alpha的手,对方也也自然地松开手,留下淡红色的指痕,他不做声色地扭了扭被残留疼意的手腕,口罩下嘴角勾起,眼中闪过兴味。
“真是如出一辙啊。”
他快速抽出3.5毫升血,将血液样本滴入几个试管里,又在试纸上滴了几滴。
做完一切,他长腿一蹬,椅子滑到桌尾,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伊驹按着棉球,跟着来到他身后,“嗯……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变化。”
敲打键盘的Beta手指停顿,侧头看向他,“你看得懂?”
“每次体检的身体报告我都看过,虽然不懂有些术语,不过数据我记得很清楚。”
乔信伦语气不明地哼了声,手指又在键盘上连畅地敲起来,“这要传给易群彬,方便他整理成册,裱在自己床头。”
伊驹:“我哥不会裱起来的。”
“他放柜子里。”
乔信伦:“……我对他的个人癖好也不感兴趣。”
红发青年敲完最后的数据,从桌前离开,唤了几个白大褂来,其中一人来到伊驹面前,引领他来到长方体结构、类似按摩椅造型的装置前。
伊驹自觉地坐了上去,接着房间的灯暗了下来,只剩设备上冒着淡蓝色的光。
“抬手。”
站在一米外的乔信伦指示道:“把手臂放在横杆上,然后放松。”
伊驹将手放在升起的横杆上,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太安静,电流白噪音很是助眠。
Alpha打了个哈欠,眼尖溢出泪花,晶莹发亮,以往透彻光亮的眼睛此时暗淡下去,让乔信伦有点手痒。
他快速按了几下笔帽,看向屏幕上显示的数据,各项都称得上顶尖,优越的数字到了引人恼火的程度,结合之前看到的资料,乔信伦更加确信,性别分为ABO的世界是个狗屎。
有些人生下来就在云端,而有些人则要用尽全力才能触碰到高楼。
天才一词掩盖了努力和汗水,Alpha也好,Omega也好,Beta从出生起就低人一等,再怎么努力也逃不过天资平庸四字。
乔信伦的目光游离在躺着的Alpha身上,阴生植物般湿漉漉的视线触碰到白皙修长的手指,心湖泛起波纹。
他扶上手腕,抚摸已经消散的指痕,手指抽动,仿佛神经末梢还能感觉到疼痛,他的眉目仍是冷的,半长发遮住脸,淡蓝的光如投射进海底,随着白大褂们的动作偶尔投射到他脸上。
等一套检查做完,房间的灯亮起。
伊驹活动稍许麻木的身体,照旧看着乔信伦把数据输入电脑,这次他能看懂的东西更少了,完全不曾见过的单词后跟着一连串英文字符。
“果然很厉害呢。”
乔信伦耳旁传来Alpha喃喃自语般的说话声,让他连续几个月没有得到充足睡眠的大脑卡顿瞬息,试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的是身体,如同唤醒火山,烦躁的热意蔓延全身,维持的假面变得阴郁深沉。
乔信伦:“这种夸奖要我谢谢你吗,小少爷。”
伊驹有些疑惑于Beta尖刺般的态度,稍微离远了些,给彼此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抱歉,我只是觉得你会很多我不会的东西,科学家什么的,很酷。”
玩笑般的话语,但Alpha的表情十分认真。
乔信伦很想讽刺几句,却张不开嘴,看着对方的眼睛,尖锐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他很想问问自己跟监察会舌战群儒的口才哪去了,表情几经变换更加阴翳,看着把单纯写在脸上的Alpha,他想起自己的妹妹。
在超过自己时也是这样一副模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无所知地踏上最高的领奖台。
红发青年的烦躁褪去,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拉开门,一只手朝门外比着:“检查结束,别耽误时间,你哥还在外面等着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你重新盖在翅膀下面,别让你的鸡妈妈等急了。”
伊驹听话地往外走,在经过他时停顿下来,让乔信伦忍不住又生出烦躁的情绪。
“黑眼圈很重,如果可以的话,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乔信伦的视线中只剩下衣角,手指下意识摸向眼下,察觉到自己动作时,生硬地扭转方向,将手放上在太阳穴,疲倦地垂眼喘息。
……讨厌不起来。
厌世脸的Beta捂住脸,瘫倒在办公椅上。
“有觉得不舒服吗?”
易群彬靠近伊驹,像对待孩童般温和:“所有指标都很优秀,但是——”
看到幼弟露出跃跃欲试表情,年长的Alpha早已预判,“牛奶还是不能少。”
伊驹有些可惜地哦了一声,忽然目光严肃起来,“所以这算是掌控欲吗?如果我是个大人,那么我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
易群彬没有回答,在弟弟面前永远温和的凌厉的眉目依旧柔软,只是将习惯性伸向对方头顶的手收回,像打上石膏般垂在身侧。
他轻声说:“……长大了呢。”
伊驹:“我想喝橙汁。”
年长的Alpha无奈地笑了笑,将伊驹送上车,站在原地看着轿车驶离,直到在视线变成蚊虫般的小黑点。
夜幕降临,醉酒的星星坠入黑夜的怀抱,研究所采用的灯投下白光,如积雪般覆盖在Alpha身上,冰冷凝固。
“你在浪费时间。”
身后传来青年冷静疲倦的声音,“还要亲自在屏幕上看一遍数据结果吗?大少爷。”
易群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天上的星星:“秋家要求药业管理局让出2%的药品控制权,具体条例我已经让人发到你电脑里了。”
乔信伦脸色一变,眉宇间积郁起黑云,“她倒是爱护自己的儿子,这个时候还想着啃下一块肉……”
没等他说完,易群彬冷不丁又补充了一句:“多城市试点的预行草案通过了。”
什么意思?乔信伦皱眉思索,草案的审理官可是秋芹,刚从药业管理局啃下一块肉,为什么这么快就松手……
“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得到答案后,乔信伦的脸更黑了,目光阴沉地看着穿着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都写着精英的傲慢感的成年Alpha,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就像热锅里的青蛙,早就身处陷阱中。
“我没惹你吧?把我当傻子逗?”
乔信伦皮笑肉不笑:“你早就和她达成协议,接着这件事做文章好让项目进展顺利,易群彬……你的血怕不是黑色,什么都要纳入算计,是不是下一次就该轮到我成为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