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树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他抿紧嘴唇,重新戴上口罩。
有人朝他靠近,“连树。”
通过裸露在外面的双眼,连树认出他是柏以善,他同样戴着口罩,额头挂着汗珠,一双眼睛弯起。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在这兼职?”
连树熟练地将肉串放在烤架上,隔着口罩声音有些模糊,“王姨生病了,我有空来顶一天。”
“是这张啊……”
说完,柏以善沉默下来,手指绞在一起,眼中情绪挣扎,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纠结。
连树自然也看得出来,他提着将烤好的肉串装进打包袋,递给像木桩一样站着不动的Omega。
避开对方的视线,连树重复着放烤串的动作,“帮我交给巷子口的外卖员。”
柏以善点点头,眼中的愁绪一扫而空,欢快地提着袋子跑向巷口,很快又啪嗒啪嗒跑回来,晃动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眼下连着皮肤变红。
即使热到这种程度,他也没有摘下口罩。
Omega重新在烧烤摊附近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连树敛眸,将双手的油腻在围裙上擦去,“你没必要在这里站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需要。”
柏以善欲言又止,话堵在喉咙里。
“我被孤立是理所当然的事。”
银发Beta眼中没有愤怒、不安甚至连因为被丢书、丢书包的难过也不曾出现他的眼中。
连树:“如果你想同情我,我不会向你道谢的,把多余的善心放在家人身上才不是个愚蠢的决定。”
柏以善愣神地看着他,手指攥紧,好一会儿,在连树觉得他应该会离开时,眉眼松开,又明快地弯起。
“连树果然很厉害呢,我放心了,但是——”
“以后在学校里,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放下豪言壮志,柏以善不给连树反应的机会,啪嗒啪嗒跑开了。
银发Beta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复又低头将烧烤翻面。
金黄、带着油光的烤串格外诱人。
但连树却不合时宜地想到它的原料,来自工厂里机械生产线加工过的猪肉,经过打碎重组,成为廉价的美食。
只要洒上调味料,就能变成令人追捧的美食。
就像怜悯和同情。
“呲嚓!”
巷口忽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商贩、行人们纷纷看去,离得近的人像被鲨鱼驱散的沙丁鱼,向后避让,在狭窄的巷子里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
穿着西装的两名彪形大汉直直地来到连树面前。
“连树同学是吧?居少爷有请。”
连树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手里还握着烤串,皱紧眉头,为了躲避居博海嘴里的派对,他特意请了一天假没去会所,没想到对方还是找来了。
他冷静地说:“……我还要工作。”
“请。”
然而保镖不听这句话,强行来到推车后面,朝他伸出一只手,手臂孔武有力,就算他想挣扎也无济于事。
于是他就穿着围裙,手里满是油腻的调料味,坐上了豪华轿车。
很快轿车行驶到市中心,进入庄园似的‘天下乐’,在一栋双层别墅大的房子面前停下。
此时二楼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了,穿着清凉,举杯闲聊。
居博海懒散地靠着玻璃墙,露出经过锻炼而肌肉匀称的身体,六块腹肌饱满而有力。
他穿着解开的衬衫,挡不住扑面而来的Alpha气息,宛如蛰伏的大型动物,每一寸肌肤带充满魅力。
他撩起眼皮,看到穿着围裙,像误入桃花源的叫花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懒散的Alpha招招手,“带他去休息室,如果他想换衣服就让他换。”
随后一个侍从上前指引连树,但银发Beta站着没动。
“你的目的是什么。”
居博海答非所问,嘴角弧度微妙,“让你知道故事的后续。”
“在知晓答案前,你最后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就算你飞到国外,我也能让人把你抓回来。”
话音落下,他慢悠悠地走了。
连树在原地站了一会,神色不明,最终跟着侍从去了休息室。
一间用于换衣服、整理着装的休息室也比他的家大。
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服和首饰,连树凝固在原地。
在喷洒着清香剂的房间里,沾染着肉香和调味料气味的自己像是污染物。
他用围裙擦去手上的油污,安静地靠着墙壁,既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他的影子转动30度,房间自动亮起灯,依旧没有人进来。
似乎所有人都将他忘了。
连树从墙边离开,双腿已经麻木,他来到门前,手放上门把。
突然,没有用力的门把转动,一个Omega少女惊叫一声。
“你是谁啊?!”
“里面有人吗?”
又一个Alpha探头,在看清连树的脸时,厌烦地拧紧眉头,“怎么是你,你在这干嘛!”
连树不认识对方,也不打算回答。
绕开两人走出休息室,没有选择离开,而是走进房间深处,在穿着清凉的派对参与者中寻找居博海。
越来越多的人诧异地看向他,用发现奇怪生物似的眼神。
“别跑!你怎么来的!”
门口遇到的Alpha追了上来,面色不善地抓住他的手臂。
这个动作引爆了连树心里压抑的暴躁,浑身像火一样燃烧发烫,他已经抑制很久了,甚至为了这些脑子有坑的有钱人避开向他靠近的伊驹。
现在,面对仿佛童话故事一样荒诞的场景,接受着来自形形色色的人嘲笑的眼神。
因为躲避伊驹、降低存在感的连树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可笑。
他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自私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人身上,欲望下.流。
像给烧烤倒上足够的调味,就能掩饰劣质的肉味一样,他卑劣地想用自己的特殊来获取Alpha更多的关注。
他无法忍受自己为了这些人将Alpha推走。
连树狠狠地甩开被抓着的手,快步来到房间外,在宽大的泳池有些人正在玩闹,一人穿着花衬衫,像居博海穿的那件。
银发Beta脸色黑得滴水,他前进几步。
就在那瞬间,还没等他再靠近,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膨!”
他的身体坠入水中,令人窒息的液体争先恐后涌向他的口鼻,所有声音离他远去。
咕噜噜……水声、心跳声。
他忘了挣扎,身体在水中僵直,朦胧地听到泳池外传来欢呼声和大笑声。
水随着震动打击在耳膜上,肺部的氧气极速减少,疼痛起来。
连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到奶奶发病时的恐惧之中,双眼干涩发疼,脖子青筋鼓起,面色痛苦。
他努力朝水面伸出手,脑中闪过奶奶的脸……闪过Alpha的脸。
在脑海中愈发清晰,那双看向自己的惊心动魄的蓝。
连树的视线开始模糊,光线变形,连串的气泡上升——
隔着扭曲的水,他恍如梦中看到了那抹蓝色。
想要抓住手心中,却又害怕被光芒烫伤。
强烈的情绪雪崩,在切实地被Alpha抓住时,他张开嘴想说话,但水比声音快。
回到岸上时,他疯狂地咳嗽,吐出泳池水,脸通红,手死死地抓着伊驹的衣角,像找到了救命稻草。
伊驹任由他抓着,浑身湿漉漉让他有点难受,于是像小狗似地甩了甩头,水滴四溅。
等头发上的水不再成股地往下滴,伊驹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看向形成半圆围着的人,解开几颗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皮肤因为水润湿过而亮晶晶,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吸附在上面。
Alpha拿走像支架一样立着的人手上的毛巾,想了想,最后将它放在脚边、刚缓过来的连树头上。
“都围在这干嘛。”
居博海推开人群,走了过来,在看到伊驹时愣住了,游刃有余的表情咧开一道缝隙,又紧接着皲裂,最后完全破碎。
伊驹抬手擦去脸边的水,安抚地拍了拍连树的手,让他松开。
“学长,这是霸凌吗?”
居博海没想到伊驹会出现在这里,脑中齿轮卡顿,恍惚间想起撞到伊驹逃课时,他也说出了相似的话。
但和之前一起打游戏的结局不同,看着Alpha的眼睛,他完全说不出话。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接近,居博海先是皱起眉,只是片刻,又戴上懒散的笑,他上前几步,动作迅速地脱下花衬衫,像对待名贵画作、小心翼翼地用它擦拭Alpha脸颊和发丝上的水。
眼中凝聚起一场安静风暴,像大雨即将倾盆而下前的天空,装着沉甸甸的情绪。
他的眼神晦涩不明,想笑但嘴角失力,“怎么跳进泳池里,他又不是不会游泳。”
“我看了,他好像应激了。”
伊驹盯着居博海的眼睛,“所以,这算霸凌吗?”
“算……”
伊驹的下一句还没问出口,穿着裙装的中年女性通过人群的通道走近,在窃窃私语声中,脸色变得不耐烦。
“博海,这是什么情况。”
居博海依旧面对伊驹,温柔地接过旁边递来的新拆封的毛巾,擦拭起Alpha湿漉漉的头发。
语气截然不同,附上一层厌烦之意,“只是让你看看,自己守着的到底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正巧此时,连树咳嗽着站起来,眼角因为用力而泛红,警惕地看向中年女性。
中年女性先是一愣,不解地皱起眉,“我没时间跟你闹,等会还要给你母亲做汤——”
“你还记得仲知乐这个名字吗?”
话音刚落,中年女性如遭雷击,和居博海有几分神似的脸扭曲起来,破坏原本如玉兰般的气质,声音尖锐,“你把他带到我面前干什么?!这种东西就当他死了不行吗!!”
此话如水滴入油锅,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出声。
连树恍然间明白过来,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猛地转头看向居博海,“你早就知道了?”
居博海放下手,关切地对伊驹说:“先去休息室换衣服吧,一直湿着会感冒的。”
然后又神情厌倦地转过身,看着两个对峙的人,戏谑地笑着。
“如果不是因为信业科技的资助,我也不会发现这件事。”
他在血缘母亲的注视下,吐露出一个令对方表情完全扭曲的事实——
“母亲她很久前就开始暗中帮助自己的孩子了,妈妈。”
“啪!”
居博海的脸偏向另一侧,有些过长的刘海挡住眼睛,能看到嘴唇依旧含笑,开合间温柔地再次向O母刺向一刀,“你想要的家,从来都不存在,今晚的事,我会自己告诉母亲的。”
“为了离开这个家,你宁愿做到这种地步?!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你打掉!”
中年女性又扇了居博海几巴掌,眼带恨意,再次高高抬起手扇向不躲不避的儿子。
伊驹抓住她的手,掌心还是湿润的,“伯母,请冷静。”
中年女人扯回自己的手,胸口剧烈起伏,发丝有些凌乱,她缓了一会,又重新回到优雅的姿态。
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视线没分给居博海和连树分毫,“我就先告辞了,和你们这些小辈玩不到一起去,下次请你们来家里做客。”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离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来参加派对的人们也不敢再继续跳啊闹的,前几天和居博海嚷嚷派对一定办大的朋友心情复杂,让办大,没让闹大啊!
他上去揽住居博海的肩膀,安慰道:“以后别人什么都憋在肚子里,我们又不是摆设……搞这么一出,你不怕居姨生气吗?”
居博海顶了顶带着腥味的腮帮,咽了口水,撇开朋友。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先继续玩,我带小马去换衣服,感冒可不好。”
朋友嘴角抽搐,这种情况谁还敢继续,心情全都被现成的瓜吸走了。
“我奶奶的医院是她安排?”
连树咬牙切齿地问:“你把我带到这来,就是为了激怒你的妈妈,让我成为那个家庭纷争的导火索?”
一连串问题掷向居博海。
他状似未闻,不带一丝犹豫地牵住伊驹阻止耳光挥下的手,用手心的温暖Alpha有些冰冷的手指。
“有点凉,先回房间吧。”
这么一说,连树也闭上嘴,神情恹恹地盯着居博海。
伊驹任由居博海牵着自己的手,一行人从泳池边回到休息室,关上门将所有目光隔绝在门外。
“穿这套。”
居博海挑选出一套宽松的运动服,“泳池的水很脏,去洗个澡再换吧。”
伊驹看看居博海,又看看连树,觉得自己应该让他俩说会话,于是麻利地溜进洗漱间。
门刚关上,连树就迫不及待发问:“你到底想要干嘛?!”
居博海不紧不慢地坐在靠椅上,视线通过镜面反射落在连树身上。
银发Alpha长得更像O母,那个曾红过的女明星,五官艳丽,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
现在老宅的书柜里还摆放着她主演的磁带,曾经居博海好奇发现了它,在看完整部电影后,只记得女性Omega张扬的笑脸和她的酒窝。
那时的他一定想不到,这会成为自己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的关键。
“我只是想要离开而已。”
居博海有些疲倦地撑着脸,眼中闪烁着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光,“你放心,很快她就会来接你,即使我妈再有怨言,她也不能阻止。”
“因为她最称心的玩具已经成为失败品。”
——而一个家,不能缺少孩子。
“……”
连树才意识到自己成了替代品,他震惊地看向居博海,胃里一阵翻腾,透过简单的描述看到利益至上、虚假到令人作呕的豪门。
曾以为不可跨越的天堑上出现一道摇摇欲坠的桥梁。
奶奶的医疗账单、学校里老师隐藏着的怜悯、身份永远配不上的Alpha……
连树动摇了。
纷杂的想法堆积在大脑里,让他无法思考,湿透了的衣服不厌其烦地滴水,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滩。
透过镜子,连树与居博海对视着。
他在对方脸上找不到与自己的相似之处,在居博海的眼中只有更深沉的情绪。
有一瞬间,他似乎能感受到永远温润地笑着的Alpha的情绪。
——夹杂着汹涌的恶意、疲倦以及比被淋湿的他更加狼狈的逃避。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居博海低头笑了一声,眼底光影流动,“这不是很明显吗?你的渴望已经遮不住了。”
连树垂下眸子,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闭紧嘴巴,无法通过声音传达的情绪深藏在肌肤之下,深入骨髓镌刻在骨头上。
经过时间的酝酿,这份感情已经发酵发臭,因为Alpha的到来再次抬头。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汹涌沸腾的愤怒一直环绕在他心中,多少愚蠢自大的上层阶级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到老天的馈赠。
那……自己为什么不行呢。
终有一天,要把他们踩在脚下。
他无数次在心里刻下这句话。
“……你舍得?”
连树无法理解居博海想要离开的心理,就像穷人不懂为什么明明富足、什么都不缺的人会得抑郁症。
居博海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无神地盯着空气中的一点。
原因有很多,但他说不出。
厌烦了被安排着长大、不能接受商业联姻、不想再追逐成绩……有太多原因了。
像是喃喃自语般,他说:“因为我是一个胆小鬼吧。”
面临选择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走。
在一年级当上学生会会长后,迟来的叛逆期追上了居博海,在彻夜的狂欢中,他找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酒精可以让大脑变得轻飘飘,音乐可以掩盖脑中的杂音,无论是在派对、酒吧还是会所,他玩得最疯,成了人人口中的‘派对星’。
看着灯红酒绿、周围人兴奋变红的脸,他的灵魂脱离□□,越来越沉重。
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自毁仪式,他清醒地看着自己堕落,周围推崇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如盘旋在腐肉边的苍蝇。
只要躺下一次,就再也不想起来。
后来即使有了想要接近、了解的人,也仍然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眼看着校园生活来到最后几个月,居连宁又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他要订婚了。
他的命运摇摆不定,从来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听到伊驹嘴里的特殊时,才有了灵魂回到身体的实感。
然后坠入恐惧的地狱中。
纸醉金迷如烟飘过,现实再次给他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居博海有点佩服秋生,虽然他很讨厌,但却拥有坚持自我,想要面对风浪朝Alpha靠近的决心。
而他只是个在原地驻足太久的胆小鬼,想要逃离光芒,去往一个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地方。
“很惊讶?”
在心里自我剖析后,居博海神色放松地看向自己同A异O的弟弟,像欣赏物品一样欣赏着这个家庭导火索。
连树抿紧唇,眼睛闭了闭,“我不信你的好心。”
“你利用的事没完。”
居博海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像达成协议一样欢快,“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出国了,你就安心当大少爷吧。”
“……”
连树不适应,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反驳什么。
站了这么一会儿,他身上的水散了七七八八,围裙口袋里装着的纸条还是湿哒哒的,后知后觉一股痒意涌上鼻尖。
居博海看出他的难受,慵懒地说:“抱歉啊,忘记你也掉进泳池里,出门左转还有一间休息室,可以洗漱。”
他绝对是故意的。
连树将带着油污的滑稽围裙脱下,面无表情地说:“不用。”
浴室的门打开了,伊驹换好衣服,像刚运动完的学生,脸蛋蒸腾上湿润的红,嘴唇也变红,像即将迈入成熟期的浆果,青涩的红。
“你们讲完啦?”
伊驹晃晃头,视线落在连树半干不干的银发上,“连树你不洗澡吗?”
“……我回去洗。”
银发Beta忽然感到别扭,将手里攥着的围裙往身后藏了藏,有些懊恼于最开始不换衣服的决定。
没等居博海说话,房门忽然被敲响。
规律的两下敲击声后,门口的人径直打开了房门,动作很快,不带一丝犹豫,没给居博海反应的时间。
“……”
年长的Alpha被三道视线看着,见惯了风浪,镇定自若,像是房子的主人,而原本呆在房间里的才是客人。
半湿的银发Beta、坐姿随意的Alpha以及换了一身衣服的幼弟。
他的视线在连树身上停留了几秒,在人像感到威胁的猫一样弓背前转移视线看向坐姿僵硬的居博海。
居博海默默捏住椅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逐渐消失,少见地没了笑脸。
与伊驹不同的、更加锋利成熟的蓝眸在落在幼弟带着水汽发尾时才有一丝不同的波动。
完蛋,忘记小马哥哥肯定会出现这个基本规律啊。
第51章
自从泳池事件后,居博海放松了不少,虽然担心自己在伊驹的哥哥那里印象扣分,但总体来说,事情发展很顺利。
刚好数学竞赛如期举行,他可以借此和伊驹好好相处几天。
最后的时光,一定要好好把握。
但是……
在看到羊羔脸的Omega时,居博海脸上的笑容皲裂,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作为学生会会长还能兼顾参加比赛?
居博海提前查了参赛人员,里面分明没有秋生这两个字。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秋生微微弯眸,善解人意道:“学长应该不知道,我是特招随行人员,跟学校一起参加UsTtrem举办的活动。”
居博海懒得多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关系,飞机和酒店位置我提前看好了就行。”
说罢在伊驹旁边落座,而秋生看了看自己的位置,旁边坐着一脸忐忑的柏以善。
也不是难以忍受,秋生朝对方礼貌地微笑,随后落座。
他的视线默不作声地盯着隔了过道、斜前方的Alpha们,脑中闪过些许疑惑,关于居博海还有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Beta。
不管对方是否真的像论坛说的那样做出‘霸凌’的事,能传出这种言论本身就够可疑。
居博海是卸部了,但他还有很多亲信在学生会,上次学生会大乱,被他逼走的那个就是居博海的推崇者。
不像没有依靠的Beta,居博海能够轻易地控制论坛的风向。
但他却放任言论发酵,为什么?
秋生眼神愈发凝重,而被他注视的人和伊驹聊得正欢。
伊驹惊奇地睁大眼睛,“真的吗?SNUG有新游戏发布?”
“是啊,我可是拿的第一手消息,就在下个月,不过我可以提前给你,怎么样想要吗?”
“现在就给?”伊驹的眼睛闪闪发光。
居博海无奈地摇摇头,“我可什么都没带,等下次……下次我就给你。”
总是懒散的Alpha表情像蒙了一层云,让人无端联想到触碰时或许会感到湿润。
伊驹有些疑惑,总觉得居博海哪里变了,但又想不出来。
上次泳池事件、易群彬接伊驹离开后,他并没有多问发生了什么,而是询问伊驹对居博海的看法。
在伊驹心理,居博海是个有点乱糟糟的学长,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实际上很可靠,在讲述自己的想法后,年长的Alpha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如果他能早点醒来的话,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人。
对于醒来这两个字,伊驹一知半解。
对比起哥哥对他人敏锐的洞察力,就显得过于自我了,如今看着居博海,忽然有丝明悟。
像踏上未知大陆的人类,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
看向居博海的眼睛第一次浮现出探究的情绪,总是如隔着云、离得很遥远的蓝色落在手心捧着的水里,沾染上人的气味。
居博海顿住了,他呼吸停滞,像捧住月亮一般,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什么阶段,心脏酸涩得爆炸。
“……”
Alpha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样的话,我会不想去比赛了哦。”
“怎么可以!”
伊驹鼓了鼓腮帮,“好不容易有空出国参加比赛,不要轻易放弃啊。”
“……”
居博海叹气:“是啊。”
“只是在想,我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等经历过就知道了。”
伊驹故作高深地说:“比起想,做更重要。”
居博海勾起唇角,附和道:“小马说得对。”
两人相视,又一齐笑了起来。
比起这边的轻松,柏以善十分紧绷地坐在座位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坐飞机,身边还坐着仰慕已久的学生会长。
想到即将到来的数学竞赛,他的心更忐忑了。
原本这个机会是轮不到他一个休学回来的学生的,但上次考核他成绩不错,甚至做出了最后一道题,刚好有个人退赛,刚好就让他顶了上去。
现在光是想想要和世界各地的人一起写题,他就浑身发抖。
“如果你很冷,旁边有摊子。”
秋生朝他看来,“不舒服吗?”
清秀的Omega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有点羞赧地挠了挠脸颊,“其实是太紧张了,参加比赛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
“能来就说明你有实力。”
秋生收回观察他的视线,确定对方是内里也和表面一样,单纯得有些愚蠢。
在学校里,这样的人还是少见。
“谢谢。”
柏以善笑了一下,忽然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崇拜秋会长,无论是学业还是其他方面。”
“我一直……把你当做学习目标。”
柏以善艰难地说完,接着释怀地笑了笑,让秋生有些意外,他知道在学校里有多少讨厌他的人,这还是第一个用遗憾的语气说崇拜自己的。
“既然这样,就继续努力吧。”
秋生转头看着窗外,距离地面几万米高空足以俯视辽阔的海面。
“要对得起自己的崇拜。”
柏以善眼睛发光,猛地点头,又不知为何惆怅起来,低头手指绞在一起,复杂又开心。
秋生不再关注他的情绪变化,直到下了飞机,他也没能和伊驹说上话,因为另一个Alpha早就拉着人去看酒店房间,他俩的房间紧挨在一起。
休整一天后,而第二天就是比赛。
虽然UsTtrem安排了适应考场的时间,但霍尔斯顿一向随心所欲,只提前一天到来。
第二天早起,秋生下楼时遇到局促不知道干嘛的柏以善,莫名就多了一条小尾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
秋生还在寻找伊驹的身影,半路杀出两个外国长相、眼窝深邃的Alpha。
两人都穿着校服,轻佻而又熟练地搭讪:“你们也是来参加UsTtrem数学竞赛的吗?我们也是,不如一起吧。”
“抱歉,现在没空。”
秋生想径直绕开两人走开,但其中一个Alpha伸出脚,占领了空道,“别着急嘛,还有几个小时考试才开始。”
“……”
柏以善愣怔,不知作何反应,气得脸颊涨红,“你们没听懂吗?这是拒绝!”
两人相视一笑,更高的那位Alpha无赖地说:“只是交个朋友而已。”
刚说完,秋生不耐烦地想直接叫来保安,却看见伊驹在他们身后朝自己挥手。
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笑容,被国外的Alpha们看到,自然觉得这是在对自己笑,于是更加兴奋了。
“秋生,他们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