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Beta似乎很紧张,说话声音很小,而且还发抖,伊驹心想是不是感冒了,于是凑近耳朵听,结果把人吓了一跳。
“……第一幕以平民遭受不公对待,王庭法官错判结束,然后衔接结尾,更换视角,从一名贵族的眼睛来看待整件事的发展——”
讲着讲着,连树的声音逐渐平稳,伊驹边听边点头,佩服对方能在这么短时间凭空捏造一个故事,而且逻辑连接都没有问题,他听得有些入迷,没注意到自己仍然保持着前倾、带有侵略性的动作。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连树原本平复的心情又僵硬起来,他有点苦恼为什么对方凑得这么近,手心不断发汗,甚至腿都有些支撑不住。
连树有些游神,此时与对方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显得不真实,葡萄味信息素因子应该飘进了他的鼻腔,占据大脑,附着在他的衣服上。
为了更好地讲述,连树逼迫自己移开视线,猝不及防与不知何时走出办公室的Alpha对视个正着。
他靠着墙壁,双手抱着,眼中蕴含着更深的蓝色,如同海水中鲨鱼搅动过的水波,不符合温润的气质,呈现出寂静、波动无光,头发阴影下面无笑意。
连树像哽住鱼刺的人,将话压在舌下。
伊驹回过神,疑惑地顺着连树的视线看去,“学长?你怎么站着不动?”
如刺破一层薄膜,静止的人重新露出微笑,语气轻佻,“我在等你们讲完话呀,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我也想听。”
居博海以熟稔的姿态攀住伊驹的肩膀,像往常一样笑着:“这位同学我好像没见过,但总觉得很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
在他的注视下,连树面色如霜。
连树后退数步,像竖起厚重的盾牌,冷淡地回答:“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大众脸吧。”
“大众脸?”
伊驹思考:“这是大众脸吗?”
银发Beta有一张过于浓烈的脸,眼尾睫毛浓密,像蝴蝶刀收入刀鞘中,与人对视时总是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让人想到蒙尘宝石,即使如此也能看到锋利的棱角。
总之,这是一张怎么也算不上大众脸的脸。
“别紧张嘛,我只是提一嘴,说不定连树同学你的双亲的哪一位曾是鼎鼎有名的明星呢。”
看似温雅的Alpha句尾加上拖长的语气词,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衬衫的皱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话说回来,连树同学也是表演社的一员?真巧呢,在表演这方面。”
连树皱紧眉头,他不想深究Alpha的话中话,囫囵应声,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排斥之意。
至于对方所说在哪见过,可能是想嘲讽在某家俱乐部曾见到他做服务员,借机讽刺自己的身份。
他见过太多端得高高在上、蔑视嫌弃的态度,多一个又如何。
连树松开紧握的拳头,偏头对伊驹说:“学长,我先回去了,还有作业要做。”
伊驹原本想把剧情听完,但说者有事,也不能强求,于是可惜地让开身位,让人离开。
好久没听到系统的提示音了,如果不是舞台剧的存在,说不定他就要以为拯救世界是自己的一个幻想,伊驹在心中感慨,主角真难找啊,但抓住线索一定可以找到ta的!
在连树错身而去时,伊驹欢乐地挥挥手,“下午见啊连树,这次剧本故事写得很好!”
银发Beta顿了一下,乖乖点头后快步离开,脚步少了沉重,多了几分轻快。
伊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脑子里回想连树讲述的小部分剧本内容,按照前期主角被欺负的情节来说,基本和系统的提示相同,看来这次舞台剧是找到主角的重中之重……
沉思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诶,人都走远了,还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吗?”
居博海笑起的嘴角有点维持不住,他一个大活人在旁边,伊驹竟然对着人背影发呆,细小的情绪如藤蔓缠绕住心脏,原本就不明朗的情绪再度降低。
遇到个麻烦也就算了,伊驹还和人走得近,这不是雪上加霜嘛,想到自己上一周被A母折磨,心里更不是滋味。
于是不自觉酸溜溜地说:“难道说他有什么魔力,把你的魂都吸走了。”
“哪有那种魔法啊,学长,你在我耳边说话,好痒啊。”
伊驹用手掌推开居博海的脸,因为痒意眼睛都笑弯了,透亮的眼睛像浸了水似的湛蓝,嘴里学他拖长尾音,“说话声音也怪怪的哦。”
居博海愣了一下,噗地笑出来,眉间郁气消散:“那也是因为你最近行为不对劲。”
“明明学长怪吧。”
眸光澈亮的Alpha看着他,“昨天宴会没出现,上周总往老师办公室跑,学长不是说最讨厌办公室吗?难道说由恨生爱……”
居博海没想到他关注着自己,调笑的话堵在喉咙里,咳嗽一声。
“怎么可能,只有恨不可能有爱的。”
居博海垂下眼眸,遮掩住泄露的情绪,再抬眼时,嘴角再次挂上似有似无的笑意,“最近在忙升学的事罢了,你以后就知道了,有一堆文件要签。”
他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拍拍伊驹的肩膀,又变回懒散的模样,“还没说表演社的事呢,你最近怎么总往那跑。”
“因为有很重要的事。”
伊驹扬起轻快的笑,“一切进展顺利的话,大概就能完成我的心愿了。”
完成心愿=拯救世界,伊驹心中热血沸腾,迫不及待想快点到下午开始舞台剧排练。
话说剧本完成以后就该选角了吧,那岂不是能知道主角是谁?伊驹一想,更开心了,周围洋溢出快乐的花朵。
“……不能告诉我吗。”
居博海面上笑着,眼中却无光,“这种重要事,学长也想听听呢。”
“嗯……”伊驹想了想系统的规定,“现在不行,以后再告诉你吧。”
他全然不觉身边的人越发沉重的气压,低头看了眼表,和居博海告别后前往教室。
留下Alpha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片刻后,他才抬起自己的手掌,盯着几乎看到厌烦的掌纹自言自语:“心愿里没有我吗……”
“真讨厌啊。”
堆积在心口的情绪几乎将他压垮,他将手揣进裤兜,将原本打算送出去的挂件捏在手心里,被棱角刺痛也不在意。
路过的人想像以往那样向他打招呼,却被吓退。
——公认好相处的和蔼前学生会会长此时面无表情,任谁都看得出他此时心情不佳,没人想上来触霉头。
毕竟曾有案例在前,看似懒散温润的Alpha发起火来不动声色,毁灭性却比硫酸更致命。
待他离开,等待的同学才敢走进老师办公室。
与此同时,连树也回到了教室。
而坐在前排的阙云正在思索表演社的同时,归来的连树从他旁边经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嗅觉敏感的Alpha捕捉到了几乎不可闻的葡萄气息。
是小马的气息。
在连树身上。
被称作机器的Alpha思考有点卡壳,手中的笔却下意识地写着:
——表演社。
黑色的笔迹几乎穿破纸张,在整洁的纸面留下不和谐的破损之处。
他微微敛眸,将纸揉成一团,在心中印下这三个字。
连树总觉得哪里不对,像粘上了草丛里的鬼刺草,但却没法将它们揪下来,只能忍受时不时的刺挠。
当他来到表演社时,这种预感愈发强烈,导致他脸色更臭,除了社长没人敢在他方圆里晃荡,从他踏进房间的那一刻,社长.郝为姬就一脸跃跃欲试地贴上来了。
“昨天我看了你发给我的剧本,你真是个天才啊连树!我相信这次文化节我们肯定能大放光彩!哈哈哈哈以后说不定都能接到赞助。”
然而Beta的表情并没有因她的言语发生变化,反而眉头紧锁,像个烦躁的刺猬。
郝为姬咳嗽两声,“我有一个想法,你知道吧,舞台需要演员,越好的演员越能展现出剧本的魅力……”
“但是吧,我们的情况你也知道,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呀。”
连树有些无语地抬眸:“……你直说想让伊驹参与进来算了。”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郝为姬露出赞叹的笑,眼睛里全是坏主意,“那么连树同学愿意帮你可怜的社长一个小忙吗?”
她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差给连树跪下了,连树知道她的性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硬着脸不想和她说话,烦躁地将一头银毛抓乱,“你怎么想到我的,你自己去找他不行吗?”
“我又不是……又不是他的朋友。”
要是成了Alpha的朋友,怕不是就要被人的视线烧穿,每一个动作都有人关注,被无限放大放到论坛上。
连树垂下头,忽然又想起Alpha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清晰无比,贵族平民,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故事,为什么偏偏……是他。
当下笔书写剧本时,他总会把自己当成那个主角,报复性地吐露心中的不公,又惴惴不安地想Alpha看到这个故事时会是什么心情。
一个基于不可能的故事。
“当然是因为你是编剧啊,而且……”郝为姬敏锐地察觉到了连树那小心翼翼的自尊心,宽慰道:“我看人也不是把你当陌生人,说不定过了这次,你就真能成为他的朋友。”
一步登天也说不定。郝为姬腹语道,福祸相依,是福是祸也不知道。
她扶着Beta的肩膀,认真地说:“我们的未来就看你了!上吧连树同学!”
连树被她这一嗓子嚎得耳朵疼,赶紧甩开她的钳制,毛躁地抓了抓头发,咬牙切齿:“你听好了,我就帮你这一次。”
郝为姬十分感动:“你真是个好人!”
达成目的,社长一脸神清气爽,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像个石桩子似的。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Alpha姗姗来迟,不,应该说是Alpha们。
除了之前的两个左右门神,还多出了卷毛笑眯眯的尾巴坠在身后,在进门的那一刻,卷毛Alpha就看了过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郝为姬愣了一下,没想到左星楠也会来,虽然高兴带来了话题度,但作为曾经同学过几年的人,她很清楚这位的难缠度极其灾难,原本高兴的情绪也被浇灭,她僵硬地看向连树,报以一个同情的微笑。
连树觉察到了隐约的不对劲,今天焕然在他心头的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在看到卷发Alpha的瞬间几乎如针扎般让他的背部一阵刺痛。
娃娃脸的Alpha露出兴味的笑,视线犹如水蛭吸附上来,隐藏着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
“原来是你啊,引走小马的家伙。”
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看起来好像……很不起眼哦。”
熟悉的既视感。
连树没有表达自己的情绪,而是充当一个安静的摆件,在Alpha恶意的视线下装聋作哑。
“我说你,谁让你跟过来的。”
陆固良烦得很,原本想把伊驹拖去打球,结果伊驹坚持要去表演社,说是要跟进舞台剧进度,宿友炎还恬不知耻地跟上来,气得他牙痒痒,怎么最近股市平静得让宿家找不到活做了吗?
更别提半道出现的左星楠,这家伙就是个牛皮糖,粘上就甩不掉,宴会上消停了点,今天又原形毕露,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个劲地往身边蹭。
陆固良磨了磨后牙槽:“难道你不该去和自己的未婚夫培养一下感情吗?”
他把未婚夫三个字咬得很重,眼睛露出凶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就要扑上去咬下一块肉似的。
这句话成功让左星楠脸色一变,眼神飘忽,语速飞快地补充道:“都说了我们只是协议,协议你懂吗?家里的老头子自作主张的事情,很快就会取消。”
“很快?”
宿友炎冷淡的眸子瞟过他,“没人在乎你的婚约。”
“哈哈哈哈。”陆固良哈哈大笑,“我承认这是实话。”
左星楠:“不是你问的吗?”
他嫌弃地绕开陆固良,在伊驹身边挤挤挨挨,“小马,想去沙滩吗,我家最近在F国建了个新的酒店,设施什么的都很齐全,晚上海里还有发光水母,怎么样,放假要一起去玩吗?”
他像个过分热情的小狗,伊驹愈发幻视奶奶家里的泰迪小醋,似乎能感受到小狗湿漉漉的鼻息。
不过这用来形容一个一米八几的Alpha好像不太好。
伊驹忍不住像摸小狗那样将手放在左星楠头顶,稍稍用力将他推开。
“以后的事以后再商量,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说完,他转头兴冲冲地问将自己的存在感变为零的Beta,眼睛像坠入了星星一样亮,“连树,请告诉我剧本的后续!”
Beta微微睁大眼睛,绷紧的嘴唇松开,像承受不住被注视一样逃开视线,用头顶对着他,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嗯’。
紧接着是上午未完的故事后续。
在他开口的刹那,久违的电子音也在伊驹的脑海里响起。
“我根本不想演这一出剧。”
ta几乎控制不住的眼泪,愤怒和疲惫灼烧着大脑,“这只是折磨我的一个刑‖具,你也好,社长也好,所有人都是抱着取乐的心态来的。”
“为了看我滑稽的姿态,你们真的很用心。”
ta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泪自动流到下巴尖,打湿衣领,就像流入心脏般冰冷。
“我不过是一个Beta,一个人,为什么要像对待畜‖生一样脚踏我的真心?就因为你们贵族,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Alpha容不下一点普通,容不下一点贫穷吗?”
“我告诉你们!你们只是靠我们这些穷人才有资格活得这么可耻!”
懦弱的Beta吼出自己心中的愤怒,撕碎了和平的假面,将尖刺捅向所有笑着的人。
“真是的。”Alpha抱怨地笑着,将地上踩碎的花捡起,睫毛像蝴蝶扑闪的翅膀,然而这张如希腊神的面孔却泄露出惊人的恶意,“你把我的心情都搞坏了。”
“明明乖乖当一个玩具就好,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是不是因为……口口口太惯着你了?”
一道冷哼传来,旁边俊美滔天的Alpha不屑地露出启唇,说话间隐约可见尖锐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想死吗你。”
“不敢不敢,只是很好奇,让你刮目相待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今天一个看,不就是个Beta嘛。”
破碎的花瓣被Alpha用手碾碎,洁白的手指沾染上青色、红色的汁液,又被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
完成任务的高级手帕掉在地上,印入垂着头的ta眼里,泪水扭曲了视线,但仍然能看到手帕上绣着的标志,不愧是贵族,就连手帕也是奢侈品。
ta忽然有点想笑,为这荒谬的场景。
于是Beta抬起头,倔强而愤怒的火焰在眼睛里燃烧,“你这个Alpha也不过如此。”
ta猛地冲上去,将吃惊的Alpha撞开,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一拳打在这张漂亮的脸上!
于是ta顺从内心挥出了拳头。
“你说他一拳打烂了贵族的脸,然后被教训得更惨了?”
左星楠摸摸下巴,“好蠢,明明没有实力还凑过去。”
连树默然地收回看向卷发Alpha的视线,平静地看着伊驹。
从进来起,隐隐约约排斥的意味就未消失过,他知道是因为伊驹的关注所导致的负影响,入校起他就知道想要接近这个Alpha的人会是什么结局。
——被占据身侧的、隐隐注视着的追随者们驱散。
而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出生的Beta,平平无奇,毫不起眼的人。
怎么来承担接近的后果?
连树敛眸,思绪像毛线球一样乱,混乱的思想如同堵塞下水道的不明物,又轻又重的情绪将他的喉咙扼紧。
他感到身体在发热,让他忍不住颤抖,激烈又复杂的情绪平静地沸腾着。
他为什么连夜赶制剧本?
他为什么要掺和到‘贵族们’的事中?
他为什么站在这里,承受着意义不明的恶意?
就连他的内心最深处也在小小地疑惑着,同时也清楚着。
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他也想成为主角。
在这个平民与贵族的剧情里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平民,渴望着对方是那个知遇之人。
连树张开嘴,喉咙干涩无比,但却无比坚定。
“学长。”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可以邀请你加入话剧演出吗?”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
那个讨人厌的卷发Alpha习惯性上扬的嘴角拉成平线,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像淬了毒无比阴沉,绿眸像蛇的眼睛。
不管他的恶意是来自对自己的厌恶还是因为自己情绪不佳,连树从中品尝到了少许的快感。
更多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来自寸头篮球队员、一直像看物品一样看自己的伊驹的同学以及表演社的同学们。
惊奇、诧异、排斥……
原来看他们震惊还挺有意思的。
连树终于将视线拉回面前Alpha的身上,原本平复的心情又降下小雨,他盯着Alpha制服上镌绣的标志出神,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终于他面前响起了Alpha清越、如山间泉水的声音。
“好啊。”
下一刻,社长扑上来勾住他的脖子,嗓门无比大,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那就太好了,表演社有你加入如有神助,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啊,连树这小子真是闷声干大事,把我吓了一跳,不过还好你们关系好,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在他说完邀请的话后,整个房间停顿了至少30秒,Alpha并没有直接回答,所以社长所说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闷声干大事是什么……明明是社长自己提出的。
连树闷着头躲开社长的手掌攻击,又退到熟悉的阴影下,让社长继续和Alpha交谈,而自己则低头盯着有些破旧的鞋。
他不敢抬头,因为脸上持续充热,不想让Alpha看到自己奇怪的表情,明明自己是那个邀请的人,却躲在人背后。
他能感受到有几道视线仍时不时地扫向他,让他的脖颈感到如被刀片刮过的疼痛感,但这又怎样呢,他们肯定气急败坏了吧,明明是个平民Beta,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将手伸向太阳般闪耀的Alpha。
他的心中一阵畅快,有更多的热意涌向耳朵,不禁想要笑起来。
……他的期望没有落空。
所以一切都值得。
“连树,连树,喂回神。”
社长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用力地揽住他的肩膀,明明还需要垫脚,却努力装成一副好朋友的态度,“我们连树也是很优秀的人选哦,他肯定能胜任这份工作的。”
什么工作……?连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逃避了太久,导致现在有些听不懂社长的话。
只见她咧开嘴角,压制不住眼睛里的跃跃欲试,像个偷吃农户家鸡的贼样,不知何时手里提着一个纸箱。
不是吧……
连树眼皮突然开始抽动,不详的预感再次将他笼罩,他眼睁睁地看着社长将她的手伸进纸箱中,装作大方地说,“我先帮连树抽了,剩下的大家随意。”
她掏出一个纸团,满眼的奉承,“连树,来,这是你的角色。”
“什么——”
角色二字还没出口,就被一只手捂住,社长以抽搐的频率暗示他保持安静,靠近他耳边说悄悄话似地:“就当帮我一次忙,我们还缺一个人,昨天有个人退部了,说是打算备战回家部,你说扯不扯,早不准备晚不准备……”
连树躲开耳语攻击,眼中无光,“我到底要帮忙多少最后一次?”
叽叽咋咋的社长忽然双手合十,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拜托啦,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连树感觉脑子要爆了,他十分想捏爆点什么,沉默十余秒,他伸出手。
“最后一次。”
社长欢呼一声,将纸团放在他手心,“你真的是最好的社员,最优秀的、最可爱的!”
连树不想吐槽她的行为,将纸团捏紧,因为手心发汗,又松开,不敢捏太近。
手里的纸团像发热的球体,让人无法忽视。
他抬眼快速扫了眼,竟然发现那几个跟在伊驹身边的Alpha们手里竟然也有纸团,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参演自己最看不起的舞台剧……
卷发Alpha对着自己手里的纸条磨了磨牙,突然抬头和他对视个正着,颜色艳丽的虹膜如附着了毒液,如盘踞的蛇酝酿着攻击。
表情不善的卷发Alpha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揉成团,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他的声音像本人一样带着甜度,“真好奇编剧的角色是什么,不会是愚蠢的主角吧。”
连树垂下眸,将纸团打开,还没看清上面的字,先被社长狼嚎般的声音吓了一跳。
社长睁大双眼,吞咽口水,“连树,你……你……”
几乎凝成实质的不祥预感在社长惊奇的表情中达到了顶峰。
“——是主角诶!”
连树愣住了,他猛地转头,只看到Alpha星子般明亮的眼睛,恍然如坠入盛夏的海中,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反射着自己的倒影。
“找到你了。”
他听到了Alpha低声的呢喃。
心中巨石落下,砸得他晕头转向。
他恍惚地察觉到几道差点凝成实质的视线,带着来势汹汹的恶意。
伊驹在听完系统剧情后陷入沉思,他提取到了几个关键词——玩具,Beta以及Alpha。
由此可知,主角是个Beta,欺负ta的人是Alpha……们。
为什么Alpha这么爱欺负人,伊驹隐秘地打量了一圈自己的Alpha朋友们,从卷毛、顺毛落到没有短短毛上,要说这几个里谁最吓人,那必然是陆固良。
后者察觉到他的注视,昂头嘴角不要钱地上翘,尖尖的牙齿此刻显得无比傻气,英俊野性的眉毛下眼睛亮得和小狗一样。
伊驹摇摇头,试图将这个形容从脑子里甩走,不能因为左星楠,把其他人都狗化。
虽然陆固良总是凶巴巴的,但伊驹也没见过他欺负Beta(只见过欺负Omega),至于其两人,看着都挺良善的,应该也做不出欺负别人的事吧,所以自己的朋友应该和剧情里欺负人的Alpha挂不上勾。
那究竟是什么人敢在学校欺负Beta,背着学生会的执法队一直到现在?不是说执法组那边会每周都查监控的吗……
对于伊驹怎么知道这茬,那么不得不提起另一件事,在一年级的时候,曾经有人偷拿他私人柜子和书桌里的东西,为了找回自己的物品,他不得不和学生会的执法组打交道,也因此认识了当时还是学生会会长的居博海。
要不然下次去找执法组偷偷看个监控,除此之外,伊驹想不出还能怎么找到霸凌Beta的Alpha,他也有闲暇时刻在学校里乱逛,意图打击黑暗,结果就是总有人打断他的校园游行。
明天去看看吧。伊驹默默地想。
今天他获得了一个重要情报,就是主角是Beta!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他就可以知道主角的姓名、住址、身份证号……
就在伊驹思维不断发散的时候,一道隐含着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学长。”
伊驹回过神来,微微低头看向银发Beta,看见他启唇吐出几个让他震惊的字。
“可以邀请你加入话剧演出吗?”
伊驹一动不动地盯着说出这句话的小说剧情里重要话剧编剧——连树,没有意识到自己把人盯得不敢抬头,此刻他的脑子只有加入演出几个大字。
什么?!他也有剧情?!
伊驹有点恍惚,对啊,他也是小说世界里的一个人,为什么不会出现在剧情里呢,之前他完全没想过自己还能蹭个戏份,以为自己只是背景板,结果没想到,他不仅有,还蹭了个大的!
不会那个在剧情里欺负Beta主角的人就是——他吧?!
伊驹不禁再次陷入思考的漩涡之中,他自认为是个良民,从没有做过欺负人的事,最多压榨一下同桌,完全没有到达欺负别人的程度……难不成在同桌眼里,其实这是欺负?
之前哥哥也提过这件事,他觉得就算是同桌也应该保持社交距离,打闹时不应该把手放在对方头上,应该和对方至少保持一米距离。
虽然伊驹完全没有听从,但现在想起来不禁有些后怕,万一呢,要是他的同桌是主角,那他不就变成欺负过她的Alpha里的一员了?
伊驹咽了一口口水,心脏砰砰跳,不为别的,只是担心自己在不自觉的时候当了坏人。
他刚想拒绝,但转头又想到连树的身份,他可是编剧诶,掌握整个话剧的人,他的想法肯定和剧情有很大的联系,所以他会指认演员是一件正常的事,而且……伊驹又想起系统曾说过的话。
——“不走原故事线会世界末日。”
所以,他必须答应下来!
伊驹睁开不知为何变得坚定的眼神,经过一番脑内斗争,朝连树郑重地说:“好啊。”
不管戏份多少,他都得拯救世界。
面前,Beta被身后的社长扑了一个趔趄,低着头不说话,耳朵通红,应该是因为进展顺利而兴奋吧。
伊驹叹了口气,忽然感觉有无形的重量落在自己身上,难道这就是责任的重量,果然拯救世界道路且长……
“你为什么答应他?!”
耳边传来陆固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话,“明明再过几天我们又要篮球比赛了,你为什么答应他,难道以后不训练了?你不和我去打篮球了?”
原来重量是因为陆固良压在他的肩膀上啊。
伊驹揉了揉耳朵,“我知道,只是这件事更重要……”
他忽然想起哥哥说过的话,和人相处要保持社交距离,再联想到小说剧情,脖子一梗,强硬地把陆固良从身上拉下来,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正色道:“以后不要和我靠这么近,至少要距离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