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玉终于恍惚明白了他当下的处境,可就算再震惊,他也还是得就着此事向师无衍求证,他忍不住问:“师尊,您不会……还不能结束吧?”
要让师无衍出口谈及此事,显然是有些太过于为难他了,可谢执玉还未曾领会他的意思,他也不能藏着此事不告诉谢执玉,因而不论如何为难,他还是得就此开口。
师无衍先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方道:“妖类毕竟与人族不同。”
谢执玉略有不解,茫然点头。
师无衍:“繁衍之事……极为重要。”
谢执玉看师无衍这话说得实在为难,他竟还跟着点头,道:“此事对凡尘中人而言,也很重要。”
师无衍颇为无言看了他一眼,再深吸了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将此事出口,道:“狐族……为了受孕,欢好之后,总免不了要停留。”
谢执玉:“……”
“短则两刻,长时或许要半个时辰。”师无衍一时难掩面上愧色,低声说,“我本不想这么对你的。”
谢执玉:“……”
他看师无衍的神色间带着极为明显的愧疚,像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为之原谅的错事一般。
谢执玉倒也能够明白师无衍心中的想法,师无衍极为排斥他身上一切同妖兽一类的特征,他自己为之所制,不得自控,将此当做是不良之事,自然不愿将他不喜欢的东西移转到谢执玉身上。
他觉得此事羞辱,而他不愿以此羞辱谢执玉,若非是情期难控,他显然绝不愿如此。
可谢执玉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一点也不觉得这算是羞辱,此事细想起来,他其实还觉得有些荒/淫,好像怪刺激的,也怪不得那些合欢宗总喜欢去寻妖修双修。
谢执玉不由眨了眨眼,未等师无衍再说出下一句话语,他已叹了口气,小声道:“您都说了,短时才是两刻。”
师无衍一怔,很是讶异看向想谢执玉。
“咱就不能往长时去想吗?”谢执玉说道,“剑修可不能说不行。”
师无衍:“?”
师无衍怎么也没想到谢执玉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难免惊愕,一时微微睁大双眸,正要啓唇,谢执玉却又伸手搂着了师无衍的脖颈,道:“倒也还不错。”
师无衍仍有些难以啓齿,只能低声:“不错?”
“若结束便分离,各自更衣清理,反倒是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谢执玉开始发挥特长,努力胡诌,“双修若是如此便也罢了,可师尊,您也说了,今日不算是双修。”
师无衍:“……若非情期难控,我不会如此。”
“我倒是不介意。”谢执玉弯起眉眼,同师无衍露出粲然笑意,道,“趁着这时间,师尊,您再教教我那口诀吧。”
他摆明了想要师无衍不继续在意此事,以免师无衍再有什么愧疚之念,毕竟在谢执玉看来,若要愧疚,也该由他来愧疚,若不是他非要去试什么合欢宗的阵法,师无衍根本不可能会在这时诱发情期,而只要师无衍做好準备,怎么也不可能如今日这般仓促狼狈。
“这一回,我也没能记住那口诀。”谢执玉理直气壮,“太複杂了,就没什么简单一些的办法吗?”
片刻沉默之后,他听师无衍叹了口气。
“在那口诀之前,还有一事,我想更需商量。”师无衍那声调虽低,可眸中神色显是极为笃定,“结契大典……你想要定在何日?”
谢执玉:“……”
不对,这种时候,师无衍怎么还能和他说正事呢?
谢执玉皱起眉,看师无衍似乎还有话想说,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师无衍冒出下一句话时,毫不犹豫搂住了师无衍的脖颈,用力将他往下一带,干脆主动吻了上去。
待到最后,二人终于能够各自起身整理衣物时,谢执玉却忍不住盯着师无衍打量,一面还不由有些惋惜。
他方才那阵法,对师无衍这等修为的人来说,效用果真不大,师无衍竟然这么快就恢複了,这可没狐族自己的发情期厉害,那他往后若还想与这模样的师无衍亲热,岂不是就得直接等到明年了?
不行,谢执玉想想那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实在很是心动,几乎难以忍耐,干脆直接开口问:“师尊,下回……还可以再来吗?”
师无衍:“……”
“我还挺喜欢……”谢执玉一看师无衍那神色,后头的话语不由便弱了些许,可他偏要坚持,道,“我觉得这种事,多来几次也没问题吧?”
师无衍微微蹙眉,道:“胡闹。”
他好像自那发情期结束之后,便忽然又变回了素日冷澹的宗门大长老,这前后时间还不过片刻,谢执玉想不明白怎么有人会有这么突兀的转变,他有些愤愤,忍不住想要抱怨,可他又想起抱怨无用,他就算抱怨也挽回不了什么。
谢执玉早就已经知道了。
面对师无衍,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一些,想什么就做什么,反正这公狐狸自己也受不得多少诱惑。
谢执玉又往前凑了些许,他自己还未穿好衣服,那身首席弟子的外袍只是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如此动作,便要露出方才亲热时留了不少痕迹的胸口,可他不在意,他搭着师无衍的肩,毫不犹豫便要跨坐上去,师无衍倒是微微一僵,有些无奈,道:“我方才突然自宗门讲法离开——”
谢执玉答:“也不差这一会儿。”
师无衍:“还是回去看看吧,其他人怕是要急疯了。”
谢执玉:“……”
谢执玉忍不住挑眉,他就恨师无衍总是这般口是心非,他蹙眉再看一眼师无衍,或许该算是一时恶向胆边生,蹙眉扫了一眼师无衍那尚未拉好的衣料下的脖颈,突然凑上前去,在那喉结之上咬了一口。
师无衍也做过这种事,可师无衍是狐族,那牙尖比谢执玉要尖锐,稍稍用力便能留下印迹,而谢执玉不知自己该用何等力道努力,他大约是用力了一些,听闻师无衍吃痛抽气,他才松了嘴,理直气壮道:“这是弟子从师尊您那儿学来的,现在还给师尊。”
师无衍无奈看了他一眼,却又不能责怪,伸手抚上那牙印,尚未有下一步动作,谢执玉已经抢先一步道:“不许用术法抹掉。”
师无衍:“……”
“师尊,您今日若是将用术法将它抹了,那这结契大典……”谢执玉微微一笑,道,“我就不去了。”
师无衍:“……”
师无衍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话也没说,更是干脆放下了手,不再继续触碰他脖颈上那分外明显的牙印,他好像决定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假装这牙印并不存在,可谢执玉仍不满意。
他再看了看师无衍,觉得师无衍这肤色白皙,以至上头的红印有些太过显眼,他不许师无衍用术法掩盖脖颈上的红印,师无衍便连那略显松垮的衣领都不打算拉紧了。
谢执玉实在看不过这种事,他师尊的衣服穿得不够端肃,脑中便只剩下那些不可对外人提及的荒唐念头,他不希望他人也见着师无衍这幅模样,犹豫了片刻,还是伸了手,主动拉紧了师无衍的领口,道:“师尊,您让我穿得端肃一些,莫要招蜂引蝶,可您呢?”
师无衍:“方才是你说……”
“只是不许用术法抹去。”谢执玉理直气壮,“衣领还是要拉起来的。”
师无衍:“……”
“好了,您去吧。”谢执玉理好那衣领,笑吟吟朝师无衍挥挥手,“不是要去讲法吗?现在说不定还来得及。”
真送走师无衍后,谢执玉心情甚好,几乎哼出小曲,在床榻上翻找许久,这才找出了被他丢到角落里的传讯玉符。
他点亮玉符,先看了一眼方才这段时间内收到的传讯,宁长老果真急疯了,问他师无衍去了何处,他没有回答,过了会儿,宋白川也来为问他可否见过师无衍,说师无衍像是遇了什么急事,匆匆与宁长老说了两句话,便直接离开了,到现在还不见下落,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反正师无衍已经离开了,他们很快便能看见师无衍,谢执玉也不打算再多做解释,他再深吸了口气,打开了仙门闲谈。
他就不信。
经过他今日这一番努力,仙门闲谈上还能有人质疑他与师无衍的感情!
谢执玉几乎都不曾翻找,一眼便看见了他正在寻找的讨论。
【「天啊师无衍怎么突然就走了?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吗?魔界不会真的开始準备打我们了吧?」
一楼:好奇怪啊今天!刚刚他讲法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玉符,说实话如果换个人的话倒也正常, 可能就是有临时有什么急事看几眼消息罢了。
可那是师无衍啊!师无衍懂得看传讯我都很惊讶了!他竟然还一直看一直看,一边看一边皱眉,好像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这已经够让人心慌了, 过了会儿他竟然还说有急事要走, 啊啊啊啊啊这天下不会真的要乱了吧?
二楼:倒也不必……我们大长老是落伍了一些, 可他也不是野人啊!传讯当然会看了!
叁楼:放心, 魔界不可能会攻打我们的,毕竟魔尊除了胸肌强一点,大概也没有哪里强了(摊手
四楼:对魔尊尊敬一点啊!
五楼:哈哈哈哈不要这样, 魔尊不仅胸肌强好吗!
他的腹肌也很强!
六楼;听说魔族双修也很强呢(小声
七楼:啧上面的道友是合欢宗吧,快把味收一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八楼:不是,你们都不紧张吗?
我也觉得师无衍不太对劲,他那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啊。
不过事情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毕竟师无衍离开前还和宁长老说过话的, 如果情况真的很严重, 那门内各长老应该都会和他一起离开吧,怎么都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啊。
九楼:但如果不是遇到大事,想不出来师无衍怎么会这么突然离开。
十楼:说不定是谢师兄有事找他呢~
十一楼:怎么可能!谢执玉找他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十二楼:就师无衍那种人, 脑子里只会有正事吧。
十叁楼:我宁可相信魔界要打过来了!
十四楼:我也宁可相信是魔界要打过来了。
九一楼:啊?你们看到了吗?师无衍回来了!
九二楼:还好,看来今天仙门是安全了。
九叁楼:笑死本来就说不可能出事嘛, 也不知道一群人到底都在担心些什么。
九四楼:等等……你们有看到吗?啊???我不会看错了吧?
九五楼:啊?看到什么了啊?话不要只说一半啊!
九六楼:嘶……师无衍脖子上是不是有个牙印啊?!!
九七楼:啊??谁??什么??
九八楼:是啊!!!我离得近我先说!!!师无衍脖子上真的有个牙印啊!!!超清晰,刚才还没有的!就是刚刚新咬的吧!
九九楼:咦惹!刚刚师无衍突然离开……咦惹!
一百楼:呜呜呜我哭着祝福他们!】
谢执玉终于满意了。
他看仙门闲谈胡说了这么久, 总觉得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气,如今这恶气已出,他立即便舒心了许多。
谢执玉又翻了翻那仙门闲谈上的奇遇讨论,事情果真如他所想,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师无衍喉间的那牙印上,只是他越看便越按捺不住,总觉得这般的热闹,他若不到现场去看一看,那未免也有些太过吃亏了。
谢执玉立即便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收拾起身,整理齐整衣服,又一次熘去了宗门广场。
他毕竟自小在凌霄剑派长大,门中的诸多小路密道他都熟稔得很,他特意挑了一条不可能会撞到他人的小道,熘到宗门广场一侧的屋宇之后,寻了个绝佳的观赏位置,而后方靠着假山,好奇朝着那悬于半空的高台上看去。
而今在上头授课的人,早就不是师无衍了,师无衍正同其馀几位长老在一块,那神色端肃至极,令边上的长老几乎不敢看他。
可仙门闲谈上的八卦大约早已在长老之间传遍了,师无衍又确实不曾去掩饰自己衣领下露出的红痕,谁一扭头都能看见那异样,而这过分离谱的异样又是在师无衍身上出现……此事实在令人在意,根本没有人能够忍着不回头去看吧!
边上几名长老小心翼翼移转目光,只要师无衍不曾注意他们,他们就忍不住回首朝师无衍打量。
长老们尚且如此,台下衆人自不用多说,有不少人已经取了玉符,正在上头飞速写着什么,还有人偷偷摸摸以玉符记录当下之景,试图将这令人震撼的一幕留存下来。
师无衍面无表情,只当他什么都不曾看着,可他很快便觉察到了一丝与他人不同的气息,不由微微蹙眉,在那高台之上朝着谢执玉看了过来。
谢执玉倒也不怎么觉得惊慌,他理直气壮冲着师无衍露出笑意,几乎还想朝师无衍挥挥手,反正他也不介意暴露自身所在,等这讲法结束,他甚至还想主动迎接上去,跟着师无衍一道返回居所。
师无衍似乎略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谢执玉今日的高调显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可事情却也仅是如此而已,他也不曾移转目光,压根没有一点想要避嫌的样子,那目光异样直白停留在谢执玉身上,很快便引起了台下几人注意,也跟着他一道转过了目光,朝着谢执玉的方向看来。
谢执玉不避不闪,面上也依旧带着笑。
师无衍多看了他几眼,似是微微蹙眉,一面很快又垂下了目光,取了玉符,飞速给谢执玉发来了传讯。
那么多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打量,谢执玉只要拿出玉符,衆人自然便要知晓师无衍究竟在给何人传讯,可谢执玉仍是一点也不在意,他泰然自若摸出了玉符,将玉符界面点亮,垂眸朝上看了一眼。
【师无衍:你怎么来了?
师无衍:……将衣领拉好。
师无衍:怎么又戴玉簪。】
谢执玉有些压不下唇边的笑,他理直气壮回应。
【谢执玉:这是师尊送我的玉簪。
师无衍:……
谢执玉:喜欢得很,就想戴,您有意见?
师无衍:……没有。
谢执玉:师尊,这讲法什么时候结束?
师无衍:怕是还要半个多时辰。
谢执玉:那我还是等着吧。
师无衍:你要等什么?
谢执玉:等着您一道回去啊。
谢执玉:怎么?您不愿意?】
他发了最后这传讯,便立即抬起眼眸,朝着高台之上的师无衍看去。
或许是因他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言语,师无衍微微蹙了眉,显然是为了他的轻浮而有些微不快,可唇边却又跟着忍不住带起了轻微的笑,哪怕只是极为浅澹一点缀在唇边,一瞬便已收拢了回去,可在鲜少对他人露出笑意的师无衍脸上,这神色却已足以令人觉得惊诧了。
谢执玉又将目光扫过那来回盯着他与师无衍打量的衆人,再看向手中玉符,忍不住朝上多写下了几句话。
【谢执玉:您看过我留在门中的册子,应当知道我自小的夙愿吧?
师无衍:……
谢执玉:师尊,笑一个!
师无衍:胡闹。
谢执玉:求您了,孩子从小就想看这个!
师无衍:……
谢执玉:就一下!一下!师尊,给徒儿圆圆梦吧!
师无衍:……你莫要寸进尺。
谢执玉:呵,说要同我结契,连笑一笑都舍不得吗?
师无衍:……
谢执玉:不笑算了。】
他倒还真收了玉符,又沉下脸色,故意移开目光,不去看师无衍,可眼角馀光怎么也忍不住要朝师无衍身上瞥,如此一点一点移转,直至挪到师无衍身上,谢执玉又蹙眉,装着一副恼怒神色,正要去瞪师无衍,却见师无衍极为无奈一般叹了口气。
那方才被刻意压下的笑意,在他唇边微微漾开,那其实也算不得是一个多么明显的笑容,同谢执玉惯常挂着面上的神色相比,这笑实在有些寡澹,几乎算不得是什么,可谢执玉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一击而中,不过一眼,怦然作响。
他也压不下唇角了,他根本收拢不住面上的笑,他几乎恨不得今日这讲法至此结束,他才能立即去师无衍身边,才能有机会牵起师无衍的手。
可他还需等待,这时间太过漫长,他便又取出了玉符,想给师无衍发去传讯。
【谢执玉:谢谢师尊。
师无衍:……
谢执玉:我在这等您一道回去。
师无衍:好。】
谢执玉却未收起玉符,而是翻开了仙门闲谈,在朝上看了一眼。
【「啊啊啊我疯了!杀了我就现在!!!」
一楼:呜呜呜我明白了!他们两绝对是两情相悦!仙门闲谈这段时间来的猜测都是胡说八道!这眉来眼去的,我好像一只路过被狠狠踹了一脚的狗啊!
二楼:要不,杀了我给他们助助兴吧。
叁楼:含泪祝福我的情敌和情敌
四楼:你哪来那么多情敌?
五楼:他们两这目光柔情蜜意的,哪来那么多大家猜测的爱恨情仇啊!
六楼:我嗑死!!!
七楼:啊啊啊合欢宗开始写了吗?我现在就要看!!
八楼:谁懂啊,家人们。
是剑修,今天有点道心破碎。
无衍大长老这种无情道都有道侣了,还是我们凌霄剑派最好的谢师兄,呜呜,我呢,那我呢,我难道是什么很坏的剑修吗呜呜呜呜呜!】
谢执玉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讲法结束,宁长老方将那么几句客套话说完,师无衍便立即离了高台,几乎是迫不及待一般朝着谢执玉过来了。
谢执玉瞥了几眼宗门广场上群聚着的诸多修士,有几人似乎也打算朝着他这边走来,师无衍大约是不想让他们与谢执玉说话,那动作自然便快了许多,那是恨不得立即赶到谢执玉身侧,好不犹豫便伸手拉住了谢执玉的手,直白道:“先回去,有要事。”
谢执玉好似忽而便又明白了一件事。
想要师无衍主动,除了刻意引诱之外,还可以让他吃醋。
阳华说得可没有错,师无衍的醋意实在有些夸张,好像别人多看谢执玉一眼他都有些不高兴,可这却令谢执玉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若能合理利用,他自己就能以此来治一治师无衍在人前拉不下脸面的毛病。
谢执玉也有些忍不住笑意,主动挽着了师无衍的手,道:“有什么要事?”
师无衍瞥了一眼不住朝此处打量之人,微微蹙眉,却还是道:“结契之事。”
谢执玉没想到是这回答,毕竟在他看来,师无衍对外宣布了此事,那他与师无衍便是道侣了,结契之事已算过去,不是他当下还需考量的事情了。
师无衍却压了声音,低声问:“你想要定在何日?”
谢执玉:“……啊?”
师无衍:“也该定一定宾客名单吧。”
谢执玉:“……”
“除此之外,既要有大典,也该定个举办大典的地方,好好布置。”师无衍蹙眉说道,“虽有术法,布置能够方便许多,可也需準备挑拣,你若有什么喜好,或是一定要布置在大典之物,一定要告诉我。”
谢执玉:“我没有。”
师无衍:“那你可有一定要宴请的好友?”
谢执玉:“……”
谢执玉说不出话。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师无衍忽而提起,他心中只止不住觉得古怪。
师无衍不明白他为何一直沉默不言,蹙眉想了片刻,大约是明白了什么,终于极为为难开口,道:“你若是想请宴请合欢宗……也可以。”
谢执玉:“?”
师无衍:“你我既已结契,我不该……我尽力不在这种事上揣测。”
谢执玉:“??”
师无衍:“我……你若是想——”
谢执玉忍不住打断了师无衍的话。
“我不想。”谢执玉蹙眉说,“好麻烦,能直接私奔吗?”
师无衍:“?”
在师无衍的观念之中, 显然并不存在“私奔”这种事。
他觉得他与谢执玉既已对外宣布要结为道侣,那这大典便必不可少,谢执玉若不喜欢, 他们可以不对外召开,只邀请门内之人,亦或是只邀请他二人的亲朋好友, 将规模弄得小一些便是。
于是师无衍认真建议, 道:“不必邀请太多人。”
谢执玉:“……”
师无衍:“亲朋好友便是。”
谢执玉小声说:“师尊, 您有亲朋好友吗?”
师无衍:“……”
谢执玉又小声说:“我也没什么亲朋好友。”
师无衍:“……”
师无衍那族群本就已几乎尽数绝灭, 他又不怎么与人来往, 亲朋好友自然是一个也没有,谢执玉比他要好一些,谢执玉与不少人相熟, 关系也还算不错,可这结契大典……谢执玉实在很难想象邀请衆人来此参加的境况。
他总觉得此事应当更为私密,这本就是他与师无衍两人之间的事情,那自然也只要有他们二人便足够了。
师无衍稍有停顿, 似是认可了谢执玉的话语, 可一面却还是忍不住道:“可若无大典——”
谢执玉:“既已对外宣告, 便是告知天下了。”
师无衍:“……”
谢执玉:“如今全天下都已知道了,有无大典,我想并不紧要吧。”
师无衍:“可方才我说,大典择期——”
谢执玉立即接上师无衍的话语, 打断了师无衍的话,道:“择期而定, 那无论定在哪一日都合理吧?”
师无衍:“……”
谢执玉:“不定在任何一日,也是合理。”
师无衍略有为难, 可看谢执玉态度坚决,他便也有些摇摆,似是几乎已要同意谢执玉的话语。
谢执玉道:“此事又不重要,非要邀一些本不相熟之人——”
他忽而一顿,勐地将后头的话语都咽了回去。
师无衍不知谢执玉为何忽然停顿,疑惑转过目光,看向谢执玉,便见谢执玉讪讪一笑,有些尴尬,道:“师尊,我忽而想起……您的亲朋好友,其实还是有一些的。”
师无衍一怔:“什么?”
谢执玉:“我们是不是把青阳师祖忘了……”
师无衍:“……”
谢执玉:“你我结契,好像也忘了告诉他吧。”
师无衍:“……”
谢执玉:“虽说他应当已经知道了,可……我们是不是应该专程过去告诉他一声?”
师无衍:“……”
谢执玉本就与青阳不熟,他毕竟才见过青阳两回,他想不起来青阳,那当然很正常。
可青阳是师无衍师尊,师无衍怎么能想不起来啊!这就是徒弟娶进门,师尊扔……呸呸呸,念起来实在太古怪,他可不该这么去想。
至于青阳,细想之下,有些可怜。
谢执玉想,他在青阳眼中,大约还是有些凌玉的影子的,那对青阳而言,岂不就是两徒弟忽而结契,而师尊茫然无措,一无所知。
此事说来未免有些太过伤人,虽说青阳这师尊后来是当得有些不太靠谱,可他毕竟是师无衍的师尊,这种事上,他们还是应当告知青阳一声。
谢执玉问了师无衍如今青阳所在,青阳倒的确还在宗门,应当正在宗主所居的孤雪峰中,谢执玉便拉着师无衍,一道过去寻青阳告知此事。
师无衍仍是攒眉,一路走来,显是都在思忖谢执玉的话语,他说想要与谢执玉办那结契大典,其实不过也只是为了同天下衆人明确他与谢执玉之间的关系。
可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修真界并无玉符,也没有仙门闲谈,消息传得太慢,因而才有结契大典一说,无非便是想要借此告知天下。
如今他们只要将此事同他人说上一声,仙门闲谈立即便能传遍,既然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他又何必在弄出这等的麻烦事来?
师无衍不免踌躇,待到孤雪峰下,他方迟疑开口,道:“若你不想要大典……那便算了吧。”
谢执玉稍稍一怔,回眸看向师无衍。
“可若无大典,你我……”师无衍摇了摇头,道,“罢了,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谢执玉不明白师无衍的意思。
他正想询问,师无衍却忽地抬手向前,在面前虚空一点,周遭忽地便漾开了水波纹一般的微微光,此处似有禁制,需得师无衍将这禁制解开了,他们方才能够入内。
谢执玉不由微怔,问:“师祖不会在闭关吧?”
师无衍疑惑:“闭关?”
“若不是在闭关,为何要以禁制限制他人入内。”谢执玉一句话未完,又见师无衍解开了第二个禁制,他更是困惑,道,“这么多禁制?师祖不会有什么要事吧?”
师无衍有些无言叹了口气,一面解开第叁个禁制,道:“不是他不想见人,是我们要防着他逃走。”
谢执玉:“……”
“这些禁制,均是用来防他的。”师无衍说道,“门中还那么多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他若再偷跑,我会为难。”
谢执玉沉默着抬起头,看着师无衍接连解开禁制,一时心情複杂。
这地方与其说是宗主居所,倒不如该说是关着青阳的牢狱了,这层层迭迭禁制,怕是蚊子都飞不出来一只,实在有些太过离奇。
可青阳离开这么多年,门中事务全都丢给了师无衍处理,以至师无衍一直极为忙碌,也是时候该让青阳吃些苦头,还师无衍些空闲——
等等,谢执玉忽而便有了全新的想法。
他清一清嗓子,先问师无衍:“师尊,这禁制都是您布下的?”
师无衍点头:“是我。”
谢执玉:“您现今的修为,可以困住师祖?”
师无衍:“……他修炼懈怠,拖延多年,已与我差不了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