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玉还在狠狠瞪脚边正装着无辜的神兽:“师尊,我没什么事——”
师无衍蹙眉:“这几日我均在闭关,未曾替你準备丹药。”
谢执玉:“我这几日身体极好,师尊,您不必担忧!”
“先回驻地。”师无衍说,“我看看你的情况。”
谢执玉:“……”
不,等等,师尊现在的状况,若是同他独处,才会糟糕吧?
谢执玉极力想要拒绝。
谢执玉支支吾吾道:“师尊,宋……宋师弟那边还有事!”
师无衍:“若真有要事,他会传讯给我。”
谢执玉:“那……其他长老呢?”
师无衍:“迟些过去也无碍。”
谢执玉:“我……我……”
他找不出更多理由了。
他只能更狠去瞪美滋滋的神兽,苦恼跟着师无衍朝凌霄剑派的驻地走,一面想反正他如今身体无碍,师尊看过便能清楚,应该不会再勉力将灵力分给他,问题不大,他还能应付!
只是朝着驻地往回走时,谢执玉却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他心中还惦记着仙门闲谈上的话语,怎么也不能从凌玉这名字上绕开,一旦恢複了还算清晰的思路,他头一件思考的,便是师尊这合欢蛊所谓的情思,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凌玉。
可他又想,阳华其实已将此事说得很清楚了。
这灵花以情思为食,而非是纯粹的欲求,那自然也就是说……师无衍的情思均在他身,而非是将他当做是凌玉的替身,仙门闲谈上的果真都是废话,他师尊心里只有他!虽说心中有他的方式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可不管怎么样,他已经赢过凌玉了!
谢执玉憋闷许久的心,终于一片明快。
可他这美滋滋的心情,也就只持续到了随师无衍一道折返回到凌霄剑派的驻地之内。
此处本无屋舍,只是搭建了几处帐篷,略用了些术法,使那帐篷之内的空间增大些许,同寻常屋子并无多少区别,如今门中弟子都进了幽冥山,驻地之内只有几名养伤调息的弟子在休息,大多帐篷都是空着的,师无衍随意选了个进去,谢执玉却站在那帐篷之外,陷入了迟疑。
他忽而意识到,师尊对他……并非是单纯师徒之间的情感。
那是情思,他师尊对他的情感,早已远超师徒之间该有的感情,他现在若是同正压抑着合欢蛊的师尊私下独处一室,这这这……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谢执玉迟疑着退后一步,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
而后他就被勐冲上前的神兽一把撞进了那帐篷里。
谢执玉倒抽了口气,正欲回首去怒骂神兽几句,师无衍却已朝他招了招手,道:“先坐下。”
谢执玉:“……”
他小心翼翼去看师无衍神色,觉着师无衍看着极为平静,应当不会出事,他小心翼翼寻了椅子坐下,紧张盯着师无衍看,待师无衍朝他走过来时,他还忍不住朝后缩了缩身子,竭力让自己离师无衍远一些,以免再令师无衍有所反应,刺激到那莫名的合欢蛊。
师无衍站在谢执玉身前,平静说道:“将手给我。”
谢执玉紧张伸出并无灵花的那只手。
或许是他的动作有些僵滞怪异,师无衍微微蹙眉,却还未揭穿他,仔细查探了他体内魔气的情况之后,确认谢执玉而今无碍,他方松了口气,可以防万一,他觉着还需再重複检测上一遍,便道:“另一只手。”
谢执玉:“……”
他另一只手上画着灵花,若是当着师无衍的面拿出来,此事可就要暴露了。
他迟疑不动,师无衍攒眉问:“又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谢执玉干巴巴笑:“哈哈……没有啦……”
他将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紧张万分思考究竟要如何才能度过眼下局面,眼见师无衍那神色逐渐沉了下去,他不由越发紧张,见师无衍朝他伸手,像是要将他藏在身后的手拉出来,谢执玉下意识扭过身子,匆忙以身躯阻挡师无衍的动作。
可他这架势,反倒是像是他自己扭着鑽进了师无衍怀中去,那嵴背蹭着了师无衍的胸口,师无衍明显一僵,匆忙朝后退了两步,谢执玉立即将自己那只手藏好,道:“师……师尊,若是无事,我先走了!”
他恨不得立即朝着外头跑,可师无衍的动作比他还快,几乎一瞬便已强在那帐篷入口处布了禁制,谢执玉险些一头撞在禁制上,他被门口的术法强推了回来,趔趄了两步,便已经被师无衍握住了手腕。
师无衍的指尖捏在他腕上,灵花蔓生之处便一片滚烫,谢执玉抽了口气,挣扎着想要抽回手来,可这挣扎动作反倒是令师无衍直接看见了他腕上的灵花,只是一眼,师无衍便立即松了手,语调霎时沉了许多,道:“……又是合欢宗的术法。”
谢执玉:“……”
谢执玉脑中一片空白。
谢执玉只能拼命与师无衍道歉:“师……师尊,您听我解释,我只是……只是有些好奇……”
师无衍似乎正蹙眉回忆这术法的功效,他并不理会谢执玉的道歉,只是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中同合欢宗有关的术法,一面低语:“合欢宗,灵花纹路……双修之术。”
谢执玉:“……啊?”
“只是一般不在腕上……”师无衍那话语勐地一顿,神色已极尽阴沉,“这是谁教你的?”
谢执玉:“我……师尊,这同双修没有关系!”
师无衍冷笑咬牙:“……合欢宗。”
“不不不,师尊,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灵纹!”谢执玉一脸茫然,“不是……灵纹到底是什么啊!”
师无衍冷着脸色, 那阴沉目光落在谢执玉身上,令谢执玉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他是真不知师尊所说的合欢宗灵纹究竟是何物,可看师无衍这幅模样,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偏生他还不知能如何解释,毕竟这灵花纹路的确长在他手上, 他又不能真同师无衍坦白这灵花的用途, 他只能紧张万分冲着师无衍露出笑容, 道:“师……师尊, 您一定是误会了。”
师无衍再深吸了几口气, 道:“你将手给我。”
谢执玉顿时将手朝身后藏得更深了一些。
他这动作,显是令师无衍本就不佳的情绪更差了一些,可师无衍并无更进一步的举动, 也未曾强令谢执玉将身后的手伸出来,只是依旧沉着脸色,道:“你为什么还和合欢宗有联系?”
谢执玉不敢说话。
师无衍:“这又是哪个合欢宗教你的?”
谢执玉:“是……是我自己……”
“前几日你腕上还没有这灵纹——”师无衍稍稍停顿,神色更阴沉了些, “你来此处后, 与此地的合欢宗……你与他们……”
他实在说不出后头的话语, 勉强深吸了几口气,像是终于定下心神,这才低声再问:“若非如此,这灵纹怎么会——”
他又一顿, 将后头的话语咽了回去,如此来回几番话语, 倒都只像是他在自言自语一般,谢执玉一句也没有听懂, 他茫然看着师无衍,这时候还不忘为合欢宗上辩驳一句:“师尊,我虽不知灵纹是什么,可这绝不是合欢宗的灵纹。”
师无衍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显然并不怎么想理会他的话语,再度重複方才话语,道:“手。”
谢执玉:“……”
谢执玉不敢拿出自己的手。
他生怕师无衍再朝那灵花多看上两眼,便要发觉这灵花是检测合欢蛊的术法,而他……已发现了师尊的隐疾,还知晓师尊对他或许有超出师徒之间的感情。
他绝不能让师尊发觉此事,且不论其他,师尊而今还正受着合欢蛊影响,他就算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不能让师尊发现此事。
谢执玉往后缩了又缩,飞快躲避着师无衍的动作,可他的避闪在师无衍面前,显然只是徒劳,当初师无衍就对他用过束缚他动作的术法,而今不过也只是轻而易举再施展一轮罢了,师无衍轻易将他困在一旁的座椅上,沉着脸色握住谢执玉的手,蹙眉仔细打量他腕上的灵花。
这确实是合欢宗的术法,可却又似乎略微与合欢宗的灵纹有些不同,至少合欢宗的灵纹,总不可能会画得这般丑陋。
谢执玉紧张万分道:“师尊,我没有骗您……”
师无衍:“……”
师无衍松了手,却并未放开谢执玉,他仍以术法压制着谢执玉,令谢执玉不可动弹,而后他稍稍俯身,伸手至谢执玉胸前,略隔着一指距离后,停下动作。
他的手并未真正贴上谢执玉的身体,可那掌中的灵力却好似穿过了衣物,直至谢执玉体内,略微有些温热之意,又随着他的动作,顺着胸腹下移。
这感觉同师无衍检测他体内魔气情况一般,像是在探测他体内灵气情况,谢执玉不知师无衍为何要如此,他仍在想着究竟要如何才能逃避此事惩罚,支支吾吾想要为此事解释,说:“这……这灵花是我画的。”
师无衍:“……”
谢执玉干笑道:“随便画画而已,哈哈,没什么意思。”
师无衍:“……”
师无衍的动作却稍稍一顿,几乎难掩眉目间的惊诧,他抬眸看向谢执玉,讶然问:“你并未用过合欢宗的双修之术?”
谢执玉:“啊?”
不是,等等,这也能看得出来?
师无衍:“……那不是合欢宗的灵纹?”
谢执玉立即点头:“我都说了不是了!”
师无衍却又蹙眉看他一眼,迟疑道:“可这的确是合欢宗的术法……”
谢执玉:“我就是合欢宗!我画着玩的!”
师无衍:“……”
师无衍似在思忖谢执玉的话语中究竟有几分可信度,他一番如同自言自语的话语说完,那手却仍还搭在谢执玉身上,未曾想着要收回来,这动作有些别扭,令谢执玉不由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师尊,您的手——”
师无衍立即收回了手去,他甚至还后退了两步,甩了甩手,倒像是到了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有些惊慌的动作,实在像极了上一回师无衍难得窘迫时的境况,谢执玉不由上移目光,盯住了师无衍的面容——这邪修合欢蛊果真不同寻常,师无衍已不仅是耳尖有些发红了,他几乎连面上都泛起了微红,那副难言的窘态,令谢执玉心中总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这分明是师尊用了术法,将他困在座椅上,又是师尊自己主动伸了手,虽未曾真的碰到他的身体,可也算是在他身上以灵力一通胡闹,明明是师尊主动的事情,为什么他看着师尊那副模样,倒觉得像是自己调戏了师尊一般……好像都是他的过错。
谢执玉微微张唇,发不出半句言语,他自双唇中吸入微凉的空气,克制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总觉得这熟悉境况,他以往好像也在何处见过,他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心中只恍惚有一个念头。
他倒巴不得方才真是他调戏了师尊,他……他真想做些什么,好让师尊再露出这幅神色来。
可下一刻,师无衍忽地一挥手,直接解了束缚着谢执玉的术法,顷刻便恢複了那宛如霜雪一般凉薄的神色,语调仓促,道:“你留在此处。”
谢执玉缓缓回神:“我……什么?”
师无衍:“我去寻合欢宗。”
谢执玉:“……”
不不不,怎么还要去寻合欢宗啊!
师无衍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直接离了此处,谢执玉想要追上,可入口处却还留着师无衍的禁制,谢执玉根本没办法突破,他出不去,那这种时刻,他便只能做一件事了。
谢执玉飞快翻出了玉符。
【谢执玉:阳华前辈!快跑啊!!!!
阳华:?】
谢执玉飞快和阳华解释了一下当下的境况。
他不能说他要用灵花试探的并非是师弟,而是师无衍,便将此事略过,只说自己方试探完师弟,便被师尊看见了,师尊以为他是中了什么合欢宗的灵纹,大为震怒,哪怕他已经解释,师尊似乎也明白这并非灵纹,可还是很生合欢宗的气,接下来大概就要去找合欢宗的麻烦了。
他希望自己的提前通知能有些作用,阳华能够跑得快一些,莫要真被他师尊揪住了,可阳华在关心的,却显然是另一件事情。
【阳华:师无衍……懂得这么多?
谢执玉:……啊?
阳华:他连灵纹都知道?嘶,无情道原来是这样的吗?
谢执玉:啊?
阳华:谢小友,你不必担心,我在幽冥山中,他应当找不到我。
谢执玉:前辈,合欢宗的灵纹到底是什么?
阳华:嗯……
阳华:你这么好的孩子,我还是不说了吧。
谢执玉:?
阳华:感觉会带坏你。】
谢执玉不由皱起了眉。
连阳华都如此说,那他自然只能将这灵纹的用途,朝着双修之事上去想,想得越离谱,大概就与真相查不了多少了。
这灵纹大抵是同双修有关,而且极为淫靡不堪,以至于师无衍都不愿出口,就连阳华也不愿告诉他,可若是如此,那便很难绕过下一个疑问。
他这光风霁月的师尊……这连提合欢宗都觉得脏了嘴的师尊,他到底为什么会中邪修的合欢蛊,还会知道合欢宗的这种东西啊?
【阳华:灵纹这东西,只是合欢宗双修时的一点小趣味,你反正遇不到,不必好奇。
谢执玉:是……
阳华:对你提着这两个词,我都有点负罪感。
谢执玉:……
阳华:你若实在好奇,还是去问你师尊吧。】
谢执玉不敢。
他看师尊今日的反应,他若真问了,怕是能将师尊气死。
他正要放下手中玉符,却又想起一事,思忖片刻,还是多问了阳华几句话。
【谢执玉:阳华前辈,若一人真中了合欢蛊,发作之时不得不现身人前,又会如何?
阳华:若灵力足够压制,便不会有大碍,至多是这几日调用灵力困难,事后再略微折损些修行罢了。
谢执玉:……那若是不够压制呢?
阳华:麻烦,定力足够的话,兴许还能寻个无人之处熬过去,若定力不足,或许会当衆发病。
谢执玉:当衆发病?
阳华:合欢蛊还能干什么,那就是当衆**啦,这合欢蛊还有**他人的作用,只怕不止是当衆**,还可能变成****
谢执玉:……】
这一回,就算玉符将阳华的话语抹去了,可谢执玉还是能够隐约猜出阳华的意思。
虽说师无衍应当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极为了解,可谢执玉却还是忍不住要为此事担忧。
此番幽冥山之会,似乎有些异状,若是师尊压制不住那合欢蛊,他几乎不敢想接下来会出什么事,可这种时候,他全无办法,似乎也只能在心中祈愿,希望这几日能安稳度过,千万不要再有什么意外了。
他方如此一想,手中玉符却忽地又勐烈震了起来。
【宋白川:师兄?!
宋白川:无衍长老呢?他来幽冥山了吗?
宋白川:出事了,他去哪儿了?!】
【楚从归:你能否联系上无衍长老?他不看传讯。
楚从归:意外,压制不住了。】
【阳华:嘶你师尊不是在找我吗?我在幽冥山地脉之处,快让他过来!
阳华:打我一顿没问题,人呢!快来啊!】
谢执玉:“……”
他怔了片刻,这才勐地回过神来。
他并不知幽冥山内究竟出了何事,可看玉符上不断跳出的讯息,心中只能明白过一件事。
幽冥山内出了意外,衆人似乎均无法压制。
他们需要师无衍过去协助,需要灵力几乎在所有人之上,只身一人便轻而易举能闯进魔宫的师无衍挽回此事,可师尊而今需得压制着合欢蛊,绝不能轻易调用灵力,否则照阳华所言,他或许会……或许会犯病。
谢执玉心中一沉,手忙脚乱想要给师无衍传讯,却压根不知自己究竟该同师尊说些什么,而也恰在此时,他的玉符又微微一颤,收到了宋白川传给他的最后一条讯息。
【宋白川:没事了谢师兄,联系上无衍长老了。
宋白川:他马上过来。】
谢执玉:“……”
糟糕,师尊不会出事吧?!
第26章 大白狐狸
谢执玉已来不及多问宋白川究竟出了何事, 他飞快调出同师无衍的传讯,急匆匆同师无衍询问当下的境况。
【谢执玉:师尊,您要进幽冥山?!】
他焦躁不安, 不知等了多久,也不见师无衍那边有回音,他头一回觉得师无衍没有看传讯玉符的习惯, 是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同师无衍只有这么一个联系方式, 他还被师尊的禁制困在了凌霄剑派的驻地之内, 连离开此处都没有可能。
那自然也就是说,不论师无衍出了什么事,他都只能在此处看着。
谢执玉捏紧手中玉符, 心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
看吧,平常不好好练剑,就是会有这么个结果。
连师尊的禁制都打不破,传出去他还算什么剑修!
谢执玉深吸了几口气, 又急匆匆寻了宋白川, 幽冥山之内的境况。
【谢执玉:宋师弟, 幽冥山内出了什么事?很危险吗?
宋白川:此事不太好说,得等无衍长老来了后才清楚。
谢执玉:只有我师尊能处理?
宋白川:往年幽冥山内只有魔兽,可方才我们已遇到数名邪修了。】
谢执玉心中一紧,想到师无衍身上可能存在的合欢蛊, 这事可也与邪修有关,他不由便将这两件事做了联想, 脑中一时溷乱,越发惊慌。
【宋白川:这些邪修修为都不算太低, 门中寻常弟子很难应对,有几人甚至在楚长老之上,又像是失了灵智,几乎每一人都在发狂,我们根本无从抵抗。
谢执玉:……发狂?
宋白川:是,其馀宗门长老还认出几人,好像是早些年间苍州之内失踪的前辈,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谢执玉:全都失了灵智?
宋白川:是,这是怪事,我们敌不过他,只能依着诸位长老的法阵暂且抵抗。
宋白川:若无衍长老再不来,我们真不知还能怎么办了。
谢执玉:……】
谢执玉焦虑万分,全然不知究竟还能如何才好。
他门中弟子,或许还有其馀门派的年轻弟子,均被困在幽冥山中,无处逃脱躲藏。
他们需要师无衍立即前往救援,而今苍州各宗门能寻着踪迹的人中,也的确只有他师尊一人能应对此事,可师无衍而今状态不佳,而谢执玉心中还惦记着阳华的话语,想着师无衍而今或许极难调动灵力,若有不慎,便可能直接诱发他体内的合欢蛊。
谢执玉心中分明清楚此事全部缘由,却不知如何才能够阻止,他头一回觉着自己这般无力,分明一切线索都在他手中,他却无法将事情串联到一块,也不能为师尊分担一二。
他焦躁不安,只能再打开同师无衍的传讯,焦急给师无衍发去几条或许根本不会有回音的传讯。
【谢执玉:师尊,您已在幽冥山了吗?
谢执玉:师尊?您身体如何了?若有不适……此事或许再想些其他办法。
谢执玉:您将我放出去,我能帮您。】
可他心中根本没有半点想法,那么多人被困在幽冥山中,他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还能怎么办……谢执玉转过目光,忽地看见神兽墨玄还蹲在帐篷之外,显然仍在继续他受师无衍吩咐的使命,在帐篷之外守着盯住谢执玉,以免谢执玉从此处逃了,谢执玉这才觉得自己像是看着了什么希望,急匆匆到这帐篷门边,就在师无衍的禁制之后,大声道:“小黑,你过来!”
神兽正懒洋洋晒着太阳,不时用后爪挠一挠脑袋,哪怕听见谢执玉焦急呼唤,它也只是懒洋洋稍稍偏过脑袋,漫不经心瞥了谢执玉一眼。
“幽冥山内出事了。”谢执玉说道,“师尊……”
他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应当没有人会听见他与神兽的交谈,却仍是压低了声音,道:“师尊的情况,你应当比我要清楚。”
神兽:“……”
谢执玉:“他赶去幽冥山了,他现在的身体……我担心他会出事。”
神兽这才回过目光,蹙眉看了谢执玉一眼。
那目光之中的意味,谢执玉不怎么看得懂,而他手中玉符再度震颤,似是收到了什么传讯,他稍稍垂眸朝玉符上扫了一眼,见着师无衍的名字亮起,他心中方才一惊,顾不上再同神兽说话,而是飞快打开了师无衍发来的传讯,认真看了几眼。
【师无衍:你好好待着,不许出来。
谢执玉:您若是身体不适,千万不要勉强。
师无衍:无碍。
谢执玉:我可以让小黑过去帮您!
师无衍:不必,让他留在你身边。
谢执玉:可是,师尊,您现今的情况,我……
谢执玉:我很担心。
「灵信堂提醒:该修士事务繁忙,暂时无法接收传讯」
谢执玉:……
「灵信堂提醒:该修士事务繁忙,暂时无法接收传讯」】
谢执玉从未有过这般的挫败之感。
就好像他被困在师尊身后,不得再迈步踏前半步。
他门中来了幽冥山的弟子,除却那几名一早便受了伤被送回来的弟子之外,几乎全都被困在幽冥山中,而他身体健全,体内虽有魔气困扰,可如今调用灵力无碍,他应当是帮得上忙的,就算他不能帮忙,他们门中神兽还在他身边,神兽的修行可比寻常修士要强得多,神兽总能帮上忙,何必留在他身边,傻乎乎蹲着盯着他。
他再给宋白川发去传讯,宋白川也没有回複,楚长老与阳华仙人也不曾理会他,所有人都不知去了何处,好像只有他一人被抛在此处,他连消息都不知该从何处去寻。
谢执玉稍稍一顿,忽地想起了应当算是而今苍州中消息最为灵通的那个地方。
仙门闲谈。
虽说他不知这种时候,还会不会有人在仙门闲谈上胡言乱语,可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只能期望所有人都被困在幽冥山中时,还有人又闲心在仙门闲谈上胡言乱语,一面飞快打开仙门闲谈,朝上看了几眼。
这仙门闲谈飘在前列的倒还是先前那几个讨论,没有半点同幽冥山内境况有关的消息,谢执玉不死心关闭再打开重複了数次,终于看着上头飘着的字迹有了变化,现出了另一行标题来。
【「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这个会那个大比总有人冲上去和师无衍表白了,啊啊啊这也太帅了吧?!这就是强大清冷白衣剑修的魅力吗?!!!」
一楼:刚刚那是凌霄剑派的什么招式啊?!所以你们的万剑不是虚词是真的会有那么多吗?你们的一剑噼山也不是比喻是真的能这么噼啊?!太帅了太帅了啊啊啊,那么多灵剑从天下下来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别说师无衍是个养替身渣男,他就算不是人我都不介意啊啊啊!
他都救了我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以身相许!无衍长老!!!求你了!和我结芬!!!
二楼:同在现场已经震撼,啊啊啊我愿意当替身!让我当替身!!!他怎么会这么帅啊!
叁楼:每个合欢宗都会把心里最美好的位置留给无情道白衣剑修,一定是这样的呜呜呜!
四楼:啊?发生什么了?楼上疯了?
五楼:我也不懂,师无衍不是闭关了吗?什么事又和师无衍有关系啊?
六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幸看过几次仙途会,有一说一师无衍是真的帅到全场无人比拟的程度,白衣剑仙真是我永恒的性/癖,一般人真的很难不对白衣剑修心动啊!(他甚至还是白发哎
七楼:呜呜呜好难抉择,我到底是要谢师兄还是要无衍大长老,他们都好帅啊呜呜呜
八楼:醒醒,他们两不是自己消化了吗?你应该谁也等不到吧?
九楼:说起来师无衍人呢?怎么他好像把那几个发疯的邪修从□□到灵体都毁灭后就不见了?你们谁看到他去哪儿了吗?
十楼:高手是这样的,要有神秘感。
十一楼:也是,事情都处理完了,留在原地也没什么作用了吧。
十二楼:我好像看见了,师无衍好像当时就御剑走了?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看起来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谢执玉心中有些不妙预感。
他心跳得厉害,将这仙门闲谈讨论的内容结合在一道,他觉得自己似乎隐约能看出此事原委,师尊好像极轻易便中止了整件事,而后他根本不曾在原地停留,几乎立即便离了幽冥山,不知御剑了去了何处。
这绝不是师无衍的性格,依谢执玉对师无衍的了解,师尊平日为人虽是冷澹了一些,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绝对会下去看看门中之人的情况,再仔细检查过那些发狂邪修的尸体,好弄清这怪事的原委。
若非迫不得已,师无衍绝不会一言不发直接离开,连半句对宗门中人的嘱托都没有,而谢执玉再用玉符给师无衍传讯,不论发去几条讯息,都只有玉言堂那句冷冰冰的提醒,好像无论他传去什么讯息,师尊都已经看不到了。
他只能再看向禁制之外的神兽,唤:“小黑,师尊究竟如何了?”
神兽没有理会他。
谢执玉心焦得很,他下意识伸了手,将掌心按在那禁制之上,想贴近一些去唤神兽,可不想那禁制不知何时已消失了,以至他一个趔趄跌出帐篷,险些摔倒,这才勐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不祥之感或许并未出错,师尊一定是出事了。
一旁神兽也未想过他竟会直接这么摔出来,怔怔睁大双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啊……这次发作这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