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是麻烦呢?!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他。”
导购员被这天降喜悦砸晕了,同手同脚地回到休息室,面对着凌屿这尊福星,几乎要把腰弯成了九十度。
凌屿立刻避过,不大自然地递过了那本商品介绍手册:“有没有便宜点的?”
“有的。”
导购员掏出一本平板电脑,把调整后的价目递了过去,整齐的三位数让凌屿的脸色好看多了。
他认真地划着屏幕,一件一件点开,仔细地比对着,慎而又慎地选了一款银色的领带夹。
那枚领带夹形似一枚柳叶,曲线流畅、雕刻精致,不像经典款那样沉闷;而缀在夹头一侧的细长银链闪着低调的暗光,很适合挂在陆知齐西装侧扣上。
“就这个。”
凌屿拿着手机支付了九百多,并没有任何心疼的神色,反而肖想着陆知齐戴上这枚领带夹的模样,想着想着,喉咙又烧了一团火,干得发烫,喉结不自觉地滑了滑。
“先生,您只需要这一款吗?”
导购员没想到这个小孩买得这么克制,她更加卖力地推销,却被对方通通拒绝。
“我要送人。可以包装吗?”
“当...当然。先生请稍等。”
导购员刚拿出一沓礼品纸,便被凌屿压住了边角。
“我自己来就行。”
凌屿正低头认真包装礼品盒时,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他没抬头,因此错过了门缝中一闪而过的、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而陆知齐也没有进去打招呼,仿佛真的跟凌屿断绝了关系。他温润又有礼地处理好一应事宜,直到坐回车上,完美的伪装才露出些许裂纹来。
他扯松了领带,出神地靠在座椅靠背,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是凌屿。
手机屏幕上跃动的两个字仿佛燃了火星,陆知齐稍一碰便觉得烫手,终究,还是一如往常,没有接起,直到屏幕里那通期冀的来电显示又失落地灭了下去。
过了半分钟,屏幕蓦地又亮了。
是短信,发信人还是凌屿。
‘晚上六点开饭,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回家吧,我等你。’
又隔了半分钟,凌屿又发来一条。
‘我会一直等,不管你回不回来。’
每个字都真挚诚恳得灼目。陆知齐极缓慢地阖了眼,半伏在方向盘上,压抑住急促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天已经黑透了。
早已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可陆知齐的手机依旧干干净净的。
邀请者没有催促,赴约者没有出席,双方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场沉默的角力,仿佛无人在意这一晚的约定。
可陆知齐知道,凌屿一定在等。
那孩子是沉默的践行者,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
一声极轻的叹息散在风里。
轿车引擎蓦地响起,轮胎抓地声急速有力。午夜已至,天上明星闪烁,七夕鹊桥在指引方向,那是家的方向。
====
饭桌上果然摆满了菜肴,五菜一汤,全是陆知齐喜欢的菜色。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凌屿的厨艺突飞猛进,几乎可以比肩某些高档饭店的大厨,可惜此刻那些菜被搁置了太久,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只剩惨淡的卖相。陆知齐用手慢慢碰了碰碗壁,果然早已凉透了。
他收回视线,借昏暗的地灯寻着凌屿的身影。在三步外的沙发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蜷在扶手处,正不安稳地睡着,手边掉了一本法语书,那书页也被压出了褶皱。
陆知齐记得,自从他给凌屿读了这本书催眠以后,那孩子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学法语,最后硬是靠着毅力把这本晦涩的原著啃了下来。
后来,凌屿总把这本书放在床头。陆知齐问他为什么,后者只支支吾吾地说,睡不着就用来催眠。
“...还这么小,失什么眠。”
陆知齐把褶皱的书页抚平,夹好书签,端正地放在茶几上。沙发上的人动了动,像是冷,又抱着手臂蜷了蜷,呼吸里的酒气浓厚,怕是又不知道借酒浇了几回愁。
无奈地叹口气,陆知齐准备回房间打算抱个被子出来。
许久没回来,屋子里竟还是整洁如新,想必是凌屿天天打扫,日日不辍。
陆知齐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按亮床头灯时,意外地看见了一枚精致的小方盒子。由极有质感的深蓝色厚实礼品纸包裹,折痕一丝不苟,胶带也贴得整整齐齐,不难看出赠礼人的用心。
他没料到,凌屿今天去买礼物竟是为了送给自己。
轻抚着方盒边角,陆知齐坚冰般的眼底微有融化,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嘴角几乎不可见地扬了个弧度。
“不是勤俭持家么?还送这么奢靡的礼物,真不像话。”
被吐槽的主人公毫无察觉,只浑身酒气地翻了个身,用手肘抱着头,像是在梦里也懊悔着、苦恼着。
柔软的被子慢慢落在凌屿肩上,极淡的古龙水味道轻轻萦绕在身侧,凌屿习惯性地伸手一拽,竟真的抱住了一个人。
黑暗无声,彼此的心跳在一场荒诞的美梦里跳动,凌屿半醉半醒,更加用力地箍住他日思夜想的陆知齐。
“...你回来了...唔...是你吗...还是又在做梦...”
他把脸埋在那个熟悉的颈窝,又湿又烫的鼻息落在皮肤上,酥酥麻麻的。
陆知齐身体一颤,反被抱得更紧,青年有力的手臂像是解不开的锁链,那人喃喃几声醉话,又蹭着陆知齐重新睡了过去。
知道自己一旦落入凌屿的怀抱便无法轻易挣脱,陆知齐也不再徒劳地想要逃开。
狭窄的沙发,两人面对面,几乎鼻尖相贴。凌屿睡相不好,骨子里的依赖在此刻一览无余。他用头使劲地拱着陆知齐的肩窝,长腿搭在陆知齐的腰上,以一种几乎要把他吞下去的姿势紧抱着。
陆知齐不合时宜地想笑,却又觉得悲哀,重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仿佛体察到了陆知齐的不安,凌屿用侧脸轻轻地蹭了蹭那人颤抖的身体,含混不清地喊他的名字:“陆知齐...陆...陆知齐...”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好像慢慢平静下来了。只是贴着皮肤的地方很凉,一如既往的凉。凌屿皱了皱眉,身体压了过去,毫不吝啬地释放着怀抱的暖意。
耳边好像落了一声叹息。
凌屿迷糊地听不清,正拧眉努力想要清醒过来,一只手却落在他紧皱的眉,温柔地捂住了挣扎的双眼。
“睡吧。别再等了。”
“不...”
醉了的凌屿要更偏执,满心满眼都是渴盼。陆知齐推开他的动作一缓,手慢慢抚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哄睡。
“...我来了。睡吧。”
凌屿艰难地睁开眼,看了看,双手用力环住那人的背,像是要把抓痕永远留在那里似的。
“陆知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梦里的人始终没有回答。
在长久的等待中,凌屿又陷入了无法抵制的沉眠。
寂夜无声,有人来了又走,送不出去的礼物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唯有那轮月亮,见证了一个荒诞的拥抱,还有一夜柔软的真心。
【作者有话说】
临时七夕加更!!!
昨晚爆肝将近五千字!!!
没办法,今年七夕正好赶上俩人分开,我只能写个酸甜口的~等大结局的时候,说不定我会写一个成熟版凌屿跟成熟版陆知齐的甜宠番外呢~
“快着呢,快着呢,都要起飞了!!”
“啊,我的头盔歪了...凌屿,你慢点骑!!喂!!!!”
陆放抱着摩托车师傅的腰,朝着越开越快的凌屿大声吼。
“摇人。”
凌屿说。
“什——么——”
陆放听不清啊!
“摇人!”
那人连头也不回,手腕重重拧转,摩托车的黑烟汩汩往外冒,迷了人眼。等到烟散时,凌屿已经不见了。
想他堂堂一个188黑皮竟然不会骑摩托,这让陆放又气又急,想追又追不上。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王明霁。
中年人平时一副腰伤重重的惫懒样子,平时走路都会扭到,可骑上摩托倒是利索。银色长发压在头盔下,露了一小截,随风飞扬,潇洒极了。
“王叔!你慢点骑!”
他吼。可风太大,话被打得支离破碎,落在王明霁耳畔,只余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符。
他稍微拨开玻璃面罩,露出一双带笑的凤眼。
“年轻人就是没见过世面。嫌我骑得慢?行。”
说着,他的发动机猛地一抖,追着凌屿一骑绝尘而去,留陆放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早知道他就跟那对小情侣一起打车过去了。
吃狗粮也比在这里吃尾气强啊!!!
——竞演倒计时四小时。
洛城特高教学楼,教导主任办公室。
“是不是疯了?嗯?怎么着?优秀毕业班集体回母校发疯?”
他指骨重重地叩书桌两下,可惜,教导主任的威严在学生毕业以后大打折扣。他食指划了一圈,从左到右,掠过了将近二十个身穿便装的年轻面孔,他们笑着挤了过去,七嘴八舌地解释着现状,吵得教导主任头疼欲裂。
他又磕一下水杯,暂且打断了菜市场一样的嘈杂。
“把主犯交出来。”
“……”
“别支支吾吾的!许书曼,你是班长,你来说。”
“哪有什么主犯呀,主任。如果硬要找个罪魁祸首,那就是我。是我组织大家出来聚餐的。路上顺便路过母校,顺便来看看您。”
漂亮女生笑着上前打着圆场,半句话也不想出卖战友,全扛到了自己肩上。
“来看我?还是入室抢劫啊?音乐教室、体育仓库也就算了。你们连化学实验室也想进?!”
“主任...”
“主任你听我们说...”
又是一滩乱糟糟的吵闹声,教导主任被吵得头大了一圈。他干脆拨开人墙,用力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两步,看见四个蹲在墙角、整整齐齐的萝卜坑。
他们人手一个手机,还在持续‘摇人’。
教导主任一副无可奈何、却又意料之中的表情。
“我就知道是你们。给我进来!”
四人站在队伍前列,被单拎出来训话。祁青赶紧眯起他招牌的弯眼睛,好声好气地解释着。
“...以上。这就是前因后果。主任,这可是赌上荣誉的战争,是小人物与庞然资本的对抗,是史诗的乐章,要流传千古的!”
眼看着祁青就要吟诵一首诗歌,徐向楠赶紧单手锁喉,把肉麻的感慨扼杀在喉咙里。
“主任~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么高端大气的运营团队。我们能求助的,只有母校啦!”
“‘求助’?说得好听。你们跟谁打过招呼了?”
“...那个,主任,我。”
温柔纤细的声音自人墙之后响起。班上学生立刻左右分开,留了一条通道给他们的班主任——李清岚。
她穿着素净的长裙,没来得及化妆,只带了一双厚重的带框眼镜,像是接到了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
她张开手,将班级所有同学护在身后,低低地训斥着。
“不是让你们等我来了以后再出去借工具吗?祁青,你将来是要学法的,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祁青赶紧原地旋转花式道歉:“李老师,我们错了。但是着急嘛,就只剩几个小时了!”
李清岚双手拢在身前,向着主任微微鞠了一躬。
“主任,我们会彼此监督的。高三七班的班费还没用完,本来我打算组织一次聚餐,现在,既然大部分同学都在,我就斗胆把这个当做高三七班的毕业成人庆祝了。”
“哪有这样的成人式?!”
“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庆祝了。这群孩子觉得这场比赛有黑幕,所以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对抗这个不公正的世界。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敢付诸实际的理想主义,我觉得他们勇敢且优秀。所谓优等生,不只是指成绩好。是因为他们有勇气、也有能力成为一个问心无愧的人。洛城特高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们,我个人为我们学校而骄傲。”
“有你在,我们也骄傲!!李老师!!!”
不知何时,人已经多到把办公室淹没,连门都关不上。他们簇拥着李清岚,眼神明亮,如同新生的炬火。
教导主任浅浅叹了口气。
他重又戴起眼镜,打了几个电话,最后,甚至打给了校长。在众人翘首以盼间,他终于松了口。
“四个小时是吧?手脚轻点,别打扰别的楼层的学生上课。他们还没期末考呢。”
“耶!!!”
欢呼声几乎要震碎玻璃。
教导主任赶紧压了压手势,让他们闭嘴行动起来。
祁青徐向楠详细地分了工,陆放领着一群人高力壮的男生冲着体育仓库浩浩荡荡而去。许书曼一如既往地拿着小本子,在上面记着每一条借出的项目,仔仔细细地,极有条理。
凌屿留在最后,向着李清岚微微鞠了一躬。
“李老师,谢谢。”
她单手抚着凌屿的背,温和地笑了笑:“你有了很好的朋友,我替你高兴。你愿意向他们坦诚和求助,我更替你开心。凌屿,你很棒。”
“谢谢。”
“不用谢。”李清岚抵唇,故作深沉,又俏皮地眨了眨眼,“那你可以把我从你的青春期黑名单里面放出来了吗?”
凌屿愣了一下,才明白李清岚是什么意思,而后扭头急咳两声,耳根通红的,大抵是为了自己曾经隐隐的敌意而感到羞惭。
“放出来了。”
他释然而笑,而后摆摆手,跑向人群。
李清岚站在原地笑着。她望着那些疾跑的学生,像是在看那些拼力向上生长的蓬勃草木,眼眸一点点染上温柔。
教导主任站在她身侧,感慨地说。
“准备好,下个月要扣你工资了。”
“会全扣光吗?”李清岚苦着脸,“我还想换个防蓝光的眼镜呢。”
“这个,按照惯例,是全扣光的。”
“哦?惯例?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李清岚好奇地问。
“可不是?学生么,都一样。天真的,闹哄哄的,让人又爱又恨的。每隔几年都要来一次,见怪不怪了。”
教导主任平和地吹了吹热水,热气爬满镜片,挡住了笑。
李清岚更好奇了:“您也经历过?那上次您被扣光工资是什么时候?”
教导主任弯腰兑了点凉水,扶着饮水机,像是念起什么格外有意思的往事似的,重重笑了两声。
“不是我。是我的班主任啊。”
校训在这一刻完成了传承。
洛城特高教师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是——班主任有风险,教导主任更有性价比。
化学实验室。
徐向楠带着两三位同学分列试验台两侧,他们面戴护目镜、身穿白大褂,带着薄薄的橡胶手套,全副武装地盯着面前烧杯里的宝蓝色溶液。
祁青拿着手机帮她们录像,李清岚请了化学老师来,两人在门口坐镇;而试验台周围围了一小撮学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徐学神亲自下凡,为他们演示过饱和溶液的重结晶。
“硫酸铜在20摄氏度下的溶解度为203g/L。配置过饱和溶液,电磁搅拌器均匀溶解,后隔水水浴加热。”
透明澄澈如深海的盐溶液被火舌吞卷着蒸发,一层致密的晶膜飘在溶液上,像是海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云,随着波浪浅浅摇曳。
“控温,加水。”
徐向楠利落地操作,水浴被移开,溶液被过滤,又用量筒加入常温的去离子水。盐水恰好1:5的比例,不多不少。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只盯着烧杯里悄然流动的温热溶液。
‘啪’。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下一刻,溶液中逐渐凝聚成一枚枚小小的核心,游荡着,如同宇宙爆炸后尚未熄灭的行星碎片。
他们的心完全被吊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碎片凝聚成瘦小的棒状,逐渐变得细长,慢慢地生长,最后,凝成了一枚漂亮的菱形。
如同深海最深沉、璀璨的那一滴眼泪。
徐向楠释然地轻呼一口气。她差人取来硅胶胶水,仔仔细细地在其外表裹了一层保护膜。
当她轻轻举起那枚完美漂亮的晶体,雷鸣般地掌声响起,令人毫无理由地激动不已。
“带给凌屿。告诉他,这是高三七班替他在废土上寻找的最后一枚‘智慧水晶’。有了它,‘求索之人’才能撑过最后一个极夜。”
在游戏里,仙神混战,群魔乱舞,或许人类部族渺小如蝼蚁,毫无还手之力。可人类从不放弃希望,他们凝聚智慧、拼凑团结,星火成燎原,一个又一个部族的封城死战,守护住了这个世界最后的火种。
最深邃的英雄主义,从来都是人族薪火相传的史诗,他们这样固执地相信着。
“五水硫酸铜有毒,不能食用,接触要戴手套。今晚,我要见到它一克不少地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好!”
化学老师带着笑,目送学生出门。而操场上,一众男生正蹲在地上拆链条,自组装着传动装置。
“对,两个定滑轮,吊上去就是了。”
“那个无人机呢?对,就是上次电视台来拍我们学校俯视图,最后送给我们那个。”
“定音鼓呢?啥,音乐老师亲自去搬了?还有军鼓?好好好,都拿来。呃...我说安塞腰鼓就算了吧?老师,别别别,我不要带大红花哇!!!”
音乐委员被音乐老师满操场追着戴红彤彤的头巾和佩花,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凌屿跨坐在箱鼓上,边缠着电线边轻笑,他的肩却被王明霁掰了过来。
下一秒,柔软的耳机被推进了耳道,黑线单侧绕着侧颈,最后垂在锁骨处,固定夹在黑衬衫领口。
“试试音。”
凌屿稍微抬手,轻抚侧耳耳机,眼帘低垂,轻声吟唱。
阳光漏过树影,洒下璀璨的碎光。这一刻的凌屿尚未完全摆脱青涩,却已半步踏入了成熟。困难磨砺出一双锋利倔强的眉眼,时光慷慨地留下温柔从容,将青年的帅气凛冽直白地勾画出来。
“...好帅啊。”
凌屿五官本就生得好,平日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爱慕。如今他站在聚光灯下,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好帅啊~~”
陆放捏腔拿调地学着女生在凌屿耳边喊,反被后者推走。
“赶紧搬,一会儿来不及了。”
“凌屿,你没良心!”
陆放轻哼了声,他跑去小卖店,再回来时,装了慢慢一袋的冰糕。他欢乐地满场分发,边发边笑:“凌屿请客啊,凌屿请客了!”
“好。我请。不够还有。”
凌屿大气发言,又引得一阵欢呼。
王明霁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叼着冰糕,揶揄地瞅他一眼:“大方啊。平时不让我买衣服那抠搜劲儿哪去了?”
“早就后悔了。我就不该自作多情地管你们。一个个的,都是隐藏富豪。”
收音设备已经架在了半空,音响环了半周,都是王明霁让人拉过来的,每一件都专业又昂贵,贵到凌屿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
“我有钱是一回事,你挣钱孝敬我是另一回事。虽然每个月就那么几百块,但我还挺受用的。”
“呵。”
凌屿又笑。
他平常不常笑,但笑起来实在是阳光好看。
王明霁单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轻轻将蓬松的发丝细致地抚平,轻按着他的背,将他推到‘舞台’中央。
“去吧,那是你的‘战场’。去打个胜仗回来!”
夕阳西下,塑胶操场空无一人,老树倒影在地上野蛮生长。那里堆着破旧老化的机械部件,干冰萦绕着末世的阴沉氛围。
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挂在折损的枪头,娃娃颈间的红绸随风飞扬,是断壁残垣里唯一的颜色。
一声汽车长鸣响起,悠长呜咽,惊起老树枝桠上的飞鸟。凌屿缓缓走近,取下那段红绸,裹住拳头,低声吟唱。
“他们曾说,人只用双脚无法丈量大地;他们曾说,人没有翅膀注定无法飞翔;”
“当血月当空,极夜永坠,要放弃,要躲藏;要祷告,要逃跑;”
“但那一夜,佛像被毁,家园被烧;”
“我走过哭嚎,路过无助;遇见流离,途径失所;才知浮屠救不了苍生,祭坛听不到祈祷;”
他抚摸着断刃残刀,半张侧脸浸在将灭的黑暗中。
“所以。”
他用力拔出半截断枪,手臂一挥,泛着冷光的枪头直指摄像头,他的眼眸凝视着前方,不偏不倚,坚定坚毅。
“我列阵在前,投身家国;”
“血肉躯壳,岂敢囚我凌云志;三尺微命,偏要与天道一搏!”
凌屿高亢的嗓音像是撕裂苍穹、点亮天光,密集又层层递进的和弦直接将气氛推上了顶点!
沉重的定音鼓回荡着,陆放听得热泪盈眶,从地上拾起鼓槌,便跟着鼓点合奏起来。围在现场的同学也忍不住加入,有鼓槌的几人便围住一面鼓打,没鼓槌的便用力拍手,彼此搭着肩膀大声哼唱着。
“我将我命寄长枪,射日破月斩地火;”
“当血月当空,极夜永坠,不放弃,不躲藏;不祷告,不逃跑;”
“纵晦明变化,朝夕苦短;我以骨血,重赢天光!”
凌屿从断壁残垣中走出,握住陆放的手,与他肩膀相碰;他戴着半掌黑手套,细长手指托起纯净湛蓝的菱形宝石,夕阳最后一抹光在菱形顶点闪耀,如同汇聚了所有希望。
光始终追着凌屿,身后列阵的战友也如山峦般,托起所有。
没有任何彩排,全是凭心而为,走位杂乱,如荒原上旺盛倔强的野草;青年人摩肩接踵,意气正如野火一般蔓延,燃尽了所有黑夜。
伴奏乍然而停!
鼓点、嘈杂像是被连根拔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凌屿,而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抬起右手臂,慢慢地亲吻着指骨间裹着的红绸。
他极缓慢地蹲下,以手掌抚着大地。
“黎明,将至;我们,必胜!”
这一刻,他便是献祭自己,为这片土地带来光明的少年将军——符霍。
“必胜!!”
身后的呼唤声此起彼伏。而就在此刻,身后的教学楼忽得亮起了一盏盏灯,窗户被打开,如海浪般的呼喝声从室内无拘无束地飞了出来、排山倒海而来,回荡在天地间,窄窄的教学楼关不住飞扬的思绪,这一刻,少年意气满溢,势不可当!
凌屿被众人簇拥着站起,意外地昂起头,与身后的百十灯火视线交汇;在漫天光影交错中,他伸出手,微微攥起夕阳的余晖,笑了。
这一瞬间,直播间炸了。
第89章 复赛——胜!(下)
弹幕像是台风过境,一排排地飘过去;直播一度卡死,屏幕一片黑寂,弹幕反而更加汹涌地挤入,令人目不暇接。
‘凌屿***唱得也太好了!这帅哥不比凌奇牧那个小白脸牛逼多了?!’
‘啊啊啊啊啊啊凌屿老公!!!啊啊啊啊啊啊!!!’
‘符霍有那么牛逼??老子要重新回去练号了,都闪开!’
‘呜呜呜呜呜我好想重回高中呜呜呜呜呜,太燃了呜呜呜呜,我头发丝都要被燎着了!!’
实时票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凌屿从最开始的票数挂零到直线反超,总共用了不到五分钟——就算只有一首歌的时间,也足够他证明自己。
节目的热度一时间被推至顶峰,录屏以病毒传播的速度在互联网上蔓延;正在此时,《黎明之前》的游戏官方选择提前公布了新的卡池与宣传片,正是加强版的SP英雄符霍将军。如同徐向楠预料的那样,剧情中献祭自己的符霍,意外获得了力量加强,由辅助角色转为了收割爆发型大C。而因为符霍是新手期赠送的角色,每个玩家都可以免费拥有,这一波几乎是送钱的行为让整个游戏圈沸腾了起来。
游戏社区的强度党、蹲直播的颜控党、误入直播却被圈粉的路人,几方同时陷入狂欢,他们自发地卖起了安利,二度挤爆了热搜。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黎明之前》的符霍,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演绎角色的那个青年——凌屿。
直播间很快因为流量疯狂涌入而暂时瘫痪,不得不关掉互动窗口,启动备案。
黑键工作室忙得不可开交,不得不请来外包团队紧急处理技术问题;可方书逸却一点也不着急,盯着实时流量和数据,笑得嘴角都抽筋。
一时间,‘凌屿’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地被高频地提起,网络上,赞扬、堤毁、猜疑、揣测,皆而有之;现实中,认识凌屿的人也津津乐道地说起这个人和他的过去,有的善意,有的恶意。
暗黑小巷中,一个初中生正匍匐在地上,手腕被一只黑鞋踩得簌簌发抖。他手中握着的手机掉落在地,而屏幕上还放着当下最火的短视频,是凌屿甩长枪的高光十秒。
那个褐色板寸的青年慢慢地抬起脚掌,屈膝半蹲,捡起了屏幕碎裂的手机。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凌屿的侧脸,而他在笑。
徐扬稍微歪了歪头,不可置信似的,用大拇指狠狠抹过凌屿弯起的眼。他轻唤着,话里嫉恨与不甘交织,却念得缠绵而阴冷。
“找到你了。凌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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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变成无数话题中心人物的凌屿却与平日别无二致。
他悄然从这场盛大的庆祝中抽身,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箱鼓上。校园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夏日的风缓缓吹动绿叶,风里染了温和的草木气息,很舒服,让凌屿想起了陆知齐身上的味道。
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给陆知齐打了电话。
可对方完全没有理会,回应他的,只有‘嘟嘟’作响的忙音。
凌屿慢慢落下手臂,神情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