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放好笑:“注册个公司能有什么困难,有的东西,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大家心里都有数。”
“……奥。”
周勃:“……那就是今天运气不好,买彩票亏了。”
“……”
唐放有些后知后觉了,他转过头,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周勃脸上的神情,“你今天买彩票了?”
“没。”
“那你想说什么?”唐放准备去开灯了。
“啪嗒!”一声,灯又乍然睁开眼,瞪着圆目愤愤的看着大晚上躺床上不睡觉的俩人。
骤然亮起的灯光让周勃不自觉眯了眯眼,用手挡了两下,片刻后,一抹阴影投到他脸上。
睁开眼,唐放这家伙直挺挺的坐起来,正盯着他不知道看啥。
周勃:“……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唐放摇头,看着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有点想逗逗他。
斟酌片刻,唐放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在看你的面相。”
“别动!”唐放一只手捏住周勃下巴,表情严肃。
周勃不动了,嘴角抽抽:“……大师,你看得准吗?”
见周勃配合了,唐放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一双眼睛在周勃脸上扫视了好几圈,之前每次看他的脸,只觉得这人脸白,眼睛大,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现在看仔细了,人脸确实白,睫毛也长,长而翘,顺着上挑的眼尾,挑得人心痒,更别说还有那唇,润润的……
“咳咳!”唐放轻咳两声以示清白。
“老板,你这面相……”
周勃见唐放还演上了,他倒要看看这唐放葫芦里卖什么药:“……大师,我面相怎么了?”
“你这面相说好也不好,”唐放十分淡定,“你是不是从小父母双亡,和你亲人相依为命,后来娶了个老婆,但是缘分不深,最终一拍两散!”
“……大师,”周勃嘴角抽抽,有些好笑:“你算的可真准。”
“也还行,”唐放说着这话,自己差点都要压不住嘴角了,“只是你这面相,注定了你事业有成,但夫妻缘分不大。”
“所以呢?”
“……你想解决这个问题吗?”
“……想。”迫于唐放眼神压力,周勃说。
唐放这时候终于笑了,“这很简单,只要你找个姓唐的男人来给你压一压就行了。”
搞了半天,是在说这个,周勃拍开唐放的手,脚朝着他踹两下,没踹到。
“滚滚滚。”周勃给唐放这不要脸的话逗乐了,笑骂道:“神棍!”
唐放不疾不徐,看着他挑眉:“老板,真不想试试?保证包你满意!”
周勃又要拿脚踹他。
唐放闭嘴了。
灯再度给关上。
过了半响儿,唐放凑到周勃身边,睁着的丹凤眼半眯着,低沉的声音带着徐徐诱惑又像是漫不经心:“老板,你真不想试试?”
“不要钱,可以先给你来个免费的服务。”
周勃觉着自己脑瓜子疼,他要能信就有鬼了,一只手直接捂住唐放的嘴,对他的话一点儿不信:“别发马蚤了,赶紧睡,你要真没别的心思母猪都能上树!”
唐放眼神幽幽的,挣脱了周勃的手,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誓言张口就来:“我对天发誓,就单纯仰慕老板,只是想为老板服务,我要有半点不轨之心,天打五雷轰!”
可能是老天爷都觉着唐放脸皮厚,“轰隆!”一声震天雷声响彻天地。
闪电划破黑夜天际,照亮了俩人一瞬的脸。
唐放和周勃皆是呆愣。
过了会儿,周勃嘴角压都压不下去,这事儿可太戏剧性了,他嘴里满是揶揄笑意:“唐放,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你的话,你有什么好说的!”
“……”唐放。
唐放磨了磨牙,拉过周勃半截儿被子盖在身上,不想了,语气里透着郁闷:“睡觉!”
雷声过后,雨点随之而来。
夏天的雨,不下则已,一下非得给你下个狗血淋头,下个天昏地暗。
空调给关了,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一滴又一滴,仿佛要把整个窗户给砸破。
周勃猛然坐起身。
“阳台的衣服!”
“快起来!”
周勃精神弥留之际,忽的想起了小姑晚饭时晒的衣服,这怕不会直接给风吹到楼下去。
俩人着急的起来,开始冲到阳台进行抢救。
风吹得雨直接糊人脸上,周勃抹了把脸,和唐放俩人一人从一边儿开始收。
收完了衣服,全身也湿了一半了。
头发湿哒哒的,俩人对视一眼,果然双方都很凄惨,幸好这衣服没飘下去,不然任谁捡到两裤衩,都得尴尬的要死。
第二天早上,肆虐了一夜的雨终于平息下来。
周山妹早早起来,看着空荡荡的阳台,差点以为衣服全吹楼下去了,伸头去看,又没瞧见自家一件衣服,其他的倒是有,奇了怪了。
周勃见她那样儿,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姑,昨晚上衣服都给你收了,我重新放洗衣机了,”周勃说,“昨晚上风大雨大,没敢洗。”
周山妹一拍脑袋,“没丢就行!”
“咋突然下这么大雨啊!”周山妹心有余悸,她刚才探头往楼下看,还看到其他人的衣服都吹下去了!
周勃一瞬间想到唐放昨晚说那话,笑眯眯道:“那可能是老天爷觉着有人说话太不经过大脑,就想着洒洒水惩罚人呗!”
周山妹觉着自家侄子是在说怪话。
周勃笑笑,没解释。
唐放又是在外跑了一天,陈牧德坐在他车里嚷嚷:“放哥,你这几天咋都不回来睡了?”
唐放暼他一眼:“你管我回不回来?”
陈牧德挠挠脸,悄悄扫了眼坐在副驾驶的王伟杰,他和放哥最熟,这几天放哥不在,晚上和王伟杰一起,不得不说,还挺尴尬的,他也不知道为啥尴尬。
“这不是怕你被人骗了吗?”
唐放心想,他还巴不得被周勃给骗了,嘴里却是胡乱安慰,“放心吧,没事儿。”
陈牧德:“真没事儿假没事儿啊?”
“……”
唐放不想回他,他十分了解陈牧德,这家伙问出这个问题肯定不是出于关心,他直接了当:“说吧,你又出什么事儿了?”
这话一出,陈牧德讪笑两声:“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每天跟着你们一起算是事儿不?”
唐放就知道他没事,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王伟杰,忽的想起个事儿,他问:“小敏最近怎么样?”
王伟杰坐着不说话就是想着小敏的事呢!
唐放回想了下当时王敏给他表白的场景,他就记得,他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姑娘天生底色要敏感些,他说:“她应该没事儿吧?”
陈牧德觉着放哥问这问题似乎有些太晚了。
王伟杰倒是不在意,“她没事,就是回去哭了一场,幸好你后边儿直接出去住了,不然她看到你估计心情也不好。”
“我想给她报个学校,她现在还年轻,当初在高中成绩也不差,趁着这次对你死心,好逼她一把,先努努力看能不能考个大学出来。”
唐放点点头,这是个好事儿,“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能帮的尽量帮。”
他说的是钱的事,王伟杰也清楚,不过他好歹也干了两年,怎么会一点存款也没有。
王伟杰摇摇头,“是有个忙。”
唐放看着前面,“什么忙?”
“你不是出去住了吗?我想着等她心情好些了就送她去上学,随便报个班也可以!就是想你在外边儿多住些天。”
王伟杰可不想自家妹妹看到唐放后,对他的情感又死灰复燃。
这对唐放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他巴不得不回去住,一口答应下来:“可以。”
陈牧德傻眼了,所以,后边儿放哥不回来住,他岂不是就只和王伟杰熟点儿啊!
也不是陈牧德嫌弃王伟杰, 主要是,放哥走了后,出租屋里,他最熟的就是王伟杰了。
偏偏, 他总觉着王伟杰对他有意见。
有放哥在, 当个缓冲剂还好, 没了放哥, 他看到王伟杰就觉着头皮发麻。
几天下来, 他们租了个离出租屋近的楼当办公室,当然,不是整栋, 而是整层。
顺便跑了手续, 公司的营业执照终于办下来了。
周勃这边几天日子都过得很潇洒,时不时和唐放斗斗嘴, 损他两句,过得十分轻松。
“对了, 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儿?”周勃忽然问到。
唐放在停车, 锁他那辆自行车。
“就叫蓝天, 怎么了?”唐放锁好车,站起身看向周勃。
蓝天——
周勃感觉有些耳熟, 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确信, 后世没哪个出名的建筑公司叫蓝天的。
有名气的老牌建筑公司在海城也不多,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确实没有叫蓝天的。
所以, 唐放这是真没在这时代浪潮中站稳脚步,成了被浪打翻的人?
周勃胡思乱想, 他自觉自己能够规避很多,但一个公司破产的原因有很多,如果是内部出了问题,他也无能为力。
眨眼过了一个月时间。
唐放在周勃家过的越来越熟,甚至开始正大光明在周勃衣柜里添上自己的衣服,一副俨然要常住的模样。
都说客人住久了惹人烦,唐放却是个例外。
周山妹巴不得他住久点!
当然,自知理亏的唐放也不可能就这样占人便宜,早早拿钱给了周山妹,说是房租,周山妹不肯要他硬是塞给了她。
为着这钱的事,唐放躲了周山妹两天。
周勃看在眼里,知道唐放不差这点钱,他就劝周山妹:“姑,你别管他,他要不给点钱,自己心里也不舒坦。”
“都是村里的人,又不是说是陌生人,怎么住会儿还要钱呢!”周山妹无奈道。
不过在周勃的劝说下,她好歹是收下了钱。
私底下,周勃对唐放说,“你要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下次你把那钱给我,我指定什么也不说,收的好好的。”
“行啊。”唐放答应的很是爽快。
然而到了月底。
夜晚,睡觉前,唐放给周勃出了个难题,他递了个小本子。
周勃接过手,小本子上崭新的两个字:存折。
“……”
周勃打都没打开,还给唐放:“我不要,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不是房租吗?”唐放说这话说的很顺畅,好似天生如此,就像小本子上的钱不是钱似的。
哪有人房租,直接把自己存折给了出来的?
“你要是真没地方放了,可以买个保险柜放里头。”周勃冷静提出建议。
唐放表示,他不接受:“放你手里,心里踏实。”
“……不是,你给我,我要是弄丢了怎么办?”
“丢了就丢了,”唐放满不在乎,小本子扔给周勃,动作十分大气豪迈,好似这小本子上存的不是他的钱似的,“反正迟早要拿给你的。”
小本子扔过来时,无意间打开了点,周勃眼神很好,扫到一个数字,他觉得自己又要牙疼了。
还有唐放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迟早要拿给他,他大爷的,他是银行吗?放他这儿难不成比银行利息还高?
周勃坚决不收,房租和存折可不是相同的概念,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他心里清楚。
唐范这家伙对他未免也太放心了,全身家当大概都在这本子里了,竟然想让他帮忙保管!
见周勃始终不收,唐放也没办法,只能又把那存折收起来,小本子就被这样放在宽大的钱包里,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眼皮一跳。
那钱包夹面儿一扫,除了身份证,一张照片夺人眼球。
不是别的,正是之前被唐放从他手里抢走的小孩照。
“不是,你把我照片放你钱包里?”周勃眼神复杂。
“对啊,”唐放冲他笑笑,一脸痞味儿:“挺好用的。”
“有外人看见,我就说是我儿子,一下子省去不少麻烦。”
周勃:“……”
见周勃不说话,看着他那张帅脸,唐放觉得有必要给他也省省麻烦,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舔舔嘴唇:“要不你也给你钱包里放一个?我正好有多的照片,我的。”
周勃确实有人想给他介绍来着,但不多,再说了,要真想给你介绍对象的,能不先提前打听了你的信息?
“滚!放你照片有什么用,放我自己还差不多,至少长得像。”周勃笑道。
唐放摸摸鼻子,这话也在理。
他们接的周勃公司的项目终于开工了。
公司的开门红,势必要把这项目做的漂漂亮亮。
许是开了公司,虽然大部分人的工作职责不是很明确,不过有个单子撑着,他们干得也很卖力。
陈牧德有了经验,跟着王伟杰跑上跑下。
王敏被他哥送了补习班,正准备着考大学,整个出租屋,此刻是真的一个年轻姑娘都没了。
到了中午,周勃来他们工地看了。
说是看,其实就是看看他们进度,一个月他最多来三次,这就是他的第三次。
不少人正坐在地上休息,也都认得周勃这个甲方老板,没办法,打工人对老板天生的敏感。
见到周勃来了,坐地上的陈牧德说:“周勃哥,我去喊放哥过来。”
没等周勃说不用,陈牧德跑得飞快,撒丫子一溜烟儿没影了。
很快,唐放回来了。
他是去给众人买冰棍去了,回来时连带着陈牧德手里也抱着冰棍儿。
看得不少人眼睛一亮,纷纷起身过来迎接,你一根我一根拿着再坐回去,开始啃冰棍。
“哇!果然大热天还是要吃冰棍才舒服!”
“太爽了!”
“唉!扇风挥大力点儿,给我也扇扇啊!”
“要扇自己扇,老子要吃冰棍!”
唐放放下冰棍,带出来两根和周勃说话去了,一人一根冰棍。
周勃撕开包装,老冰棍儿的味儿,还是那个味道,甜丝丝的,慢慢去除人心底的燥热。
建筑是个体力活儿,真正的干的多,挣得也多,就是累。
“等你们这个完工了,我打算之后的活儿都包出去了。”
耳边传来唐放淡淡的声音,周勃转过头,只见他正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坐在地上休息的兄弟,他也热,额前的头发湿了一片,穿着的白背心沾上一团一团深浅不一的灰色。
“怎么说?”
唐放没转头,对着周勃,他总能轻而易举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要每次都什么活儿自己干,我开这个建筑公司有什么用,不和之前一样吗?再说了,这也就是趁着年轻能多挣点。”
唐放咔嚓咔嚓啃着手里的冰棍,别人都是舔嗦,就他是真一口一口啃,牙齿就跟那不怕冷的机器似的,“以后我们就坐办公室就行了,一些人分出去做个小头目带人,或者成公司里的包工头,这样拿钱也多。”
“主要还是多接单子,再交给其他的人干,公司里面,或者公司外面的都可以,主要挣个差价。”
周勃沉吟片刻,“那你们的钱怎么分呢?”
“这个还没想好。”唐放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还没想好。
“其实,不少建筑公司都是从包工头转过来的,你可以参考一下。”周勃给出自己的建议。
唐放点头,他也知道这个,这个可以慢慢想,距离周勃他们项目完工,还需要好些时间呢!
相反,他最上心的从来只是周勃,他瞥了眼周勃,装似无意道:“对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周勃没听明白:“什么怎么样?”
唐放轻哼两句,“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我!”
周勃:“……”
“你这些天,对我就一点感觉没有?”唐放紧追不舍,周勃就算说是,他也不会相信!
一个人喜不喜欢你,你是能感觉出来的,唐放能感觉来,周勃对他,是有心动的。
周勃试图转移话题,他笑得僵硬:“对了,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唐放看着周勃脸上那笑,以及那飘忽的眼神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唐放也没辙,这人跟个鸵鸟似的,一问到这个问题就装死,他磨磨牙笑骂:“真怂。”
周勃摸摸鼻子,对唐放的话充耳不闻,心说,怂就怂点吧,老年人经不起太大的风波了!
他俩搁这儿聊天,不远处却很快起了骚乱。
周勃这边看得分明,不少人站起来,像是凑到一个人身边,脸上都紧绷着。
他正要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唐放去看看,没想到唐放动作很快。
周勃话都没说出口,人走过去了。
他跟在唐放的身后。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唐放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听见唐放的声音,众人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给他让出条路,七嘴八舌开始讲起来。
“放哥,老三他的手刚才搬东西,被上边儿石头砸到了!”
“对对对!”
“怎么样了?是不是要送医院啊!”
唐放看着白着脸的老三,手臂呈现不自然的弧度,恐怕是伤到骨头了,没时间再给众人多说安全的问题,他当即立断:“送他去医院!”
“嘶!”陈牧德倒吸一口冷气,这真要去医院啊!
周勃跟在唐放的身后,也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模样,长相普通,脸上带着雀斑,此时面色发白,冷汗直流。
去医院是对的。
这时候唐放也顾不得周勃了,他招呼着人,叫上陈牧德和另外个人和他一起去。
王伟杰不能去,他算是第二个主心骨。
幸好唐放的车在附近,不然还得搭车过去。
这一来,人就出事了,周勃也没了在原地的心情。
回想着刚才人的模样和手,周勃觉着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这兄弟注定后边是得休息了。
但周勃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唐放也没回来。
一通电话打到了座机上。
是唐放的来电, 不知道他从哪儿借的电话,背景听起来有些嘈杂。
周勃问:“怎么样?应该没什么事吧?”
那边的声音实在是太吵,好半天,周勃都以为是吵闹声把唐放的声音盖过去了。
唐放的声音终于透过沉重的电话传过来, 带着闷声, 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 配着背景音, 清晰又不清晰。
“周勃……”
“我要去首都了。”
周勃一顿, 短短的一句话,甚至没让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冷静道:“是手臂伤得很严重吗?需要去首都治疗?”
他想说的是, 海城这个城市的医疗水平也很好, 如果不严重的话可以不用去首都的,更何况去了首都或许更麻烦也不方便。
“……不是。”唐放沉默了会儿, “老三的伤确实是骨裂,这里的医院能治。”
“那为什么……”周勃不解。
“是陈浪, 莲花姐。”唐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两个名字的, 他觉得自己的脸木木的, 甚至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呆滞。
周勃心中一沉,用发干嗓音说。
“他们……怎么了?”
周勃知道唐放对这俩人的在乎, 如果不在乎, 当初也不会想着自己加钱把他们的房子买下来。
这就是情谊。
唐放的声音带着哑, 可以听出他目前的状态并不好,“陈浪在首都遇到了以前的人, 最后打了起来, 进医院了。”
周勃听得皱眉,怎么会打起来?
陈浪本就是带着老婆过去治病的, 还带着女儿,真要打起来出事,老婆孩子怎么办?
像是听到了周勃的疑问,唐放说:“原本陈浪是想着走的,但对面的人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带着人直接上了。”
“……然后呢?”
周勃也弄不清楚这种心情,只是想到了那个虚弱温柔的女人,想到了可爱的小萝卜头,心情再怎么也好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真就是命运专找苦命人?
“陈浪怎么样?”周勃问。
唐放:“陈浪情况不好,打人的人全都进局子了,结果不知道怎么样,陈浪说原本是不打算找我的,但他实在找不到人了。”
“他家的亲戚都避着他。”
唐放嗤笑一声:“有钱的时候来的比谁都勤快,没钱出事了,跑的比谁都快,更tm傻逼的是,最后还会像个蚊子一样,不把自己的肚子撑爆根本不挪嘴!”
他自己就是最真实的体验。
周勃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有过相同的经验,虽说知道有这种事,但也不能完全共情,想了想,他问:“他老婆呢?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唐放又沉默了,一通电话,他不知道沉默了多少次,“莲花姐,她是癌症,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开始化疗了。”
“……”
周勃真不知道说什么了,相顾无言,沉默在电话里蔓延,带着点点的苦涩。
唐放说:“我买了今天的火车去首都,可能要去比较长一段时间。”
“嗯。”周勃闷声说,笑笑,随后又收敛:“你去吧,我会给小姑说一声的。”
“嗯。”
过了许久,电话还没挂。
俩人都听着对面人的呼吸声,唐放那边听不太清楚,可就是嘈杂的声音,莫名让周勃能理解,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还有什么事?没什么事我挂了。”周勃有些心软。
“我走了,你别去相亲。”唐放闷声闷气。
“知道了。”
“……也别找女朋友。”
“嗯。”
“男的也不行。”
周勃很是好笑,但想到他刚才的话,又心软了,“好。”
听到周勃这样说,唐放总算放心了些,很多话在脑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到了喉咙,却只短短的剩了一句。
“……等我回来。”
这通电话打完,唐放坐上了去首都的火车。
周勃给小姑说了唐放去首都的事,立马得到了周山妹的询问。
周勃没明说,只说他是有急事去的。
周山妹:“那他啥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可能处理完了事儿就回来了吧。”周勃说。
周山妹点点头。
只过了两三天,小姑好似习惯了家里少个人的存在,她现在每天都忙碌的很。
除去做饭和时不时打扫卫生,她几乎都和楼下的赵姐在一起,俩人晚上还出去遛弯,又多认识了几个姐妹。
周勃忘了是哪天知道的,小姑竟然和其他几个老阿姨一起组成了一个夕阳红舞蹈团!
每天晚上去练舞,小姑还因为跳舞标准站在最中间!
其实,周勃去看过她们跳舞,跳的不是高难度的舞蹈,就是舞着个扇子转圈,挥挥手臂什么的,很有夕阳红的味道。
因着她们这个夕阳红舞团,也有人请她们去演出,大多是结婚上去演出,有钱拿她们跳的更卖力了。
练习多了,有时候还得周勃给小姑送饭过去。
周山妹吃着自家侄子送过来的饭,额头的汗水都透着高兴,“这是你做的饭?”
周勃:“不是,这是买的。”
“我就知道,”周山妹笑着说,“我还想着你啥时候做饭这么好吃了!这是在哪儿买的?你下次不用送了,我直接去那儿买份就行了!”
周勃:“……”
“小姑,你在这儿开心吗?”周勃问,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小姑来这里跳舞,不是因为什么偏见,而是他知道小姑的腿脚不好,虽说平时看着和普通人差不多,但到了跳舞这种专业性动作,他总觉着会不会更伤腿。
周山妹奇怪的看他一眼,“我要不喜欢做这个,我还做它干啥?”
“你别说,其实以前有过团队到咱们村来招人,说是去舞台上演戏唱歌来着,村里其他人都没选上!就我选上了!”周山妹感慨,“当时我要是去了,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
“那你怎么没去?”周勃笑着问。
周山妹叹了口气,“那时候年轻,都怕是骗子,你爷爷奶奶都说是骗人的,是拉进去进传销的,我就没去。”
现在回想起来,要不是传销呢?
指不定就是另外一个人生了,现实就是这样,一个选择就是另外的道路。
“哎呀!不说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们等会儿还要练舞呢!”周山妹催促着侄子。
周勃硬生生的被周山妹赶出了她们的练舞室。
周山妹认识的都是住在附近的姐妹,这个练舞室离家也近,晚上也不怕不安全了,平时就在练舞室练练舞,唠唠嗑吃吃瓜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周勃就没周山妹这样潇洒了,小姑很快适应了唐放走后的生活,周勃适应的很慢。
他想了好几天,终于得出结论。
唐放太会照顾人了!
没错,很多时候,和唐放待一块,虽说他有时候发疯,但不得不说,他很会照顾人,周勃甚至觉着这人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他还没说出口,人就把事儿给办了。
以至于,周勃现在做什么都想起他,特别是在下班之后。
人果然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唐放有时候会用医院的座机给他打电话,都是在闲下来的时候。
不多,也就有个两三回。
周勃和唐放打电话时说起过这件事,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
对面的唐放却是沉默一会儿,“我这么贴心的吗?”
周勃挑眉:“你不知道?”
“不知道,习惯了。”
几个字给周勃说的哑口无言,于是开始给他举例子,从他想喝水下一秒人就给他递过来,递给他的橘子从来都是剥过皮的,他生气哄人,到他只扫了一眼,唐放就能给他准确无误的拿过来,到他生病唐放整整一夜没睡守着他,牵着他去厕所,怕他觉得吃药苦特地大晚上跑出去买糖。
一桩桩一件件,细说起来,竟然如此之多,周勃也震惊了。
电话那头唐放听着听着,忽的就笑了,砸吧砸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