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秦煜的话, 宁柯倒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偏头去看谢行, 少年现在似乎清醒了些,听见两人的对话后下意识就因为愧疚,避开了宁柯询问的视线。
他漆黑的眸子垂着,定定地看着积满了灰尘的水泥地面。
其实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想抽自己一巴掌的程度,仅仅是因为自己的那点冲动,那点自以为是,就让哥哥现在陷入了这种境地。
秦煜显然也看见谢行逃避的视线,似乎觉得挺有趣:“他倒是真关心你,宁总。”
宁柯看着谢行那张因为歉疚而显得格外可怜的脸,半晌才移开了视线,挤出一句:“你和他说了什么?”
“啊,这个其实不太重要。”秦煜随意摆摆手,接着说道:“小孩儿嘛,有点个人英雄主义很正常。”
“……所以,你这是觉得已经把我们逼上绝路了?”宁柯轻声问道。
“怎么会是绝路呢?”秦煜不禁笑道,好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只是需要宁总做一个正确又简单的选择而已。”
按理来讲,宁柯现在应该有点慌乱一点才对,但是他看着秦煜那张现在在他眼里写满了小人得志的脸,却突然奇迹般地镇定了下来。
他想起了在秦煜办公室里看见的那盒空子。弹壳,其实对于能经常摸到木仓的人来说,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收藏的必要,除非是有纪念意义。
但是秦煜,显然也不是那种有闲情逸致的人。
所以,他其实是故意想让自己看见,好让自己先入为主地以为,即便是在华国,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秦煜抽屉里那两张自己的照片……
想到这里,宁柯琥珀色的眸子微不可查地震颤了一下。
很好,那就来看一看,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成功的赌徒吧。
对着秦煜那张依旧看起来心情颇好的脸,宁柯的唇角也扯出了一个寡淡的笑,他略微向后退了一步,对着秦煜轻声说道:“那就动手吧,秦总。”
“……什么?”闻言,秦煜一下便愣住了,刚刚唇边的笑还凝在脸上,显得此时的表情有些古怪。
宁柯不禁轻笑了一声,但却依旧没没有说话,午后阳光下显得像琉璃一样清泠的琥珀色眸子温和又从容,还带着点隐秘的兴奋。
深灰色大衣的衣摆在寒风中鼓动,他平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只敛翅的飞鸟,好像就在等着秦煜什么时候开下那一木仓。
然而愣住的不仅仅是秦煜,刚才两人说话的档口,谢行感觉自己好像正在恢复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所以正在一直专心对付自己手腕上的绳结,单手解其实有点困难,但他也一直没有停,如今已经马上要成功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浑身都僵住了,有些错愕地看着仍然平静微笑着的宁柯,心里满满涌上一股无助与茫然。
哥哥……是不想要他了吗?(T_T)
与此同时,几秒钟之后,秦煜好像才想起来怎么说华国话:“你这是什么意思,宁总?”
“什么意思?”宁柯的语气里还有点困惑,微微歪头看向秦煜:“不是你让我选的吗?”
“还是说,想让我再替秦总想第三个选择。”
宁柯抬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马丁靴在动作间碾碎了一个碎土块,他近距离看着秦煜的灰色眸子,接着说道:“用我换他,怎么样?这是不是更合你的心意。”
这样的宁柯,秦煜之前已经见过一次,其结果便是他后背疼了一个星期。
想起那件事,秦煜不禁向后仰了一下脖子,全身开始紧绷起来:“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宁柯显然并没有任由秦煜这样逃避他的想法,抬手直接掐住了秦煜的手腕,让他挣也挣不开,同时细白的手指挑开羊皮手套,按在了他的腕骨上。
“我以为你相比于他,应该对我更感兴趣。”
秦煜看着那对近在咫尺的桃花眼,近到几乎连虹膜里的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见,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对你没有那样的兴趣。”
“是吗?”宁柯的语调里明显带了点怀疑:“可是你的身体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瞳孔放大,脉搏加快。”宁柯说到这里,便放开了正按着秦煜手腕的手指,总结道:“你在紧张。”
“所以快动手啊,秦煜。”宁柯微微侧过头,在男人耳边说道:“别磨磨唧唧的,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
“如果这一木仓你真的开下去,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毕竟就像你说的,他是我身边跟着的第一个人,这之后也大概不会有别人了,因为没人再比得上他。”
宁柯柔声说着,但他在秦煜看不见的角度,却是越过男人的肩头,看向了还在愣愣看着他们的谢行,微微挤了下眼睛。
少年茫然了一瞬,但倏然便明白了宁柯刚才行为的目的,所幸身体已经有了些力气,他便猛地扯了一下手腕,本来就已经松散的绳结终于滑脱,同时身后被铁链锁住的生锈的铁门也发出了“咣啷”一声响,在寂静的废弃工厂里宛如惊雷一般。
秦煜的思绪本来就因为宁柯而有些神游天外,此时听见声响,下意识就回头望去。
事实证明,他在华国人面前总是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他还没等看清身后发生了什么,宁柯就猛地伸手一把从后方锁住了他的脖子,两个身量差不多的成年男人接连向后踉跄几步,便一起重重摔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
秦煜这次还算是有点准备,他下意识就抬手去卸宁柯扼住他喉咙的手,但是没想到青年骤然便松了手指,失去了另一个人的支撑,秦煜的头一下便磕到了地上。
刚才一片混乱中,谢行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两人身边,正按着自己因为长时间血液不流通几乎已经快没知觉的手腕。
不过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枚红色的准星依旧停留在原位,一动都没有动。
秦煜低声骂了一句,撑着水泥地站起身后就开始揉自己的咽喉,刚才宁柯的手劲太大,他有一种自己脖子要断了的错觉。
宁柯有些艰难地直起身,刚才他带着秦煜向下倒的时候半点没有留力,脊骨撞到坚硬的地面上也是生疼生疼的。
他瞥了一眼那枚红色的准星,把谢行扯到自己身后,抬手撩了下额前凌乱的刘海,有些气喘地嘲讽道:“现在开始搞这些小把戏了,嗯?很有智慧嘛,秦煜。”
“你怎么发现的?”秦煜的嗓子还有些低哑,听起来有几分咬牙切齿。
“怎么发现的?”宁柯重复道,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笑话,你们根本不敢在华国杀。人不是吗?也许在你父亲熟悉的上个世纪可以,至于现在?”
“子。弹上的编号可以查出生产批次,如果你们的子。弹没有编号……”
宁柯不禁嗤笑了一声:“那可就更值得操心了不是吗?非法生产木仓支弹药,你们腾云野心很大嘛,是想闹到国际法庭上去吗?”
说到这里,宁柯仅存的一点耐心似乎也已经彻底告罄,他拽着谢行的手腕,十分果断地转过身,快步走回到敞着门的雷克萨斯旁边后就放开了少年,自己重新坐回到了驾驶座上。
他似乎火气还有点大,还没等谢行完全坐稳就“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点火挂挡,雷克萨斯敏捷地一掉头,顺着那道刹车痕扬长而去,掀起了一片尘埃。
此时,秦煜耳边的蓝牙耳机又传来了动静:「秦先生,要拦住他们吗?」
「拦个屁!」秦煜骂到:「我还没有上赶着丢人的习惯,你们到底是怎么被他发现的?那准星可是我专门从北美带过来的。」
「我不知道啊秦先生,还有件事,刚才公司那边,那边说,说……」
「有话就快说,要治结巴就去治。」秦煜对着耳机吼道。
「那个,那盆董事长上一年从华国江南订的盆景被宁先生浇了一壶开水,我估计它应该活不了……」
「快闭嘴吧你!」听到这里,秦煜忍无可忍,一把关掉了蓝牙的连接。
第61章
宁柯一路把车开到了谢氏的私人医院, 几乎一直是压着限速的边缘,把从城西到市中心的时间硬生生压缩了一半,自从谢行坐宁柯的车以来, 还从没见过他开得这样猛。
再加上一路宁柯也没说一句话,以致于谢行也不敢吱声, 揪着安全带蜷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惴惴不安,像是心里同时揣了几十只兔子。
宁柯的身形本就清瘦, 全身也没什么赘肉, 尤其是背部的位置,薄白的皮肉勾勒出优美流畅的脊背线条, 好看归好看, 但是也导致没有半点抵御外力的能力。
和秦煜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下让他的脊背青紫一片, 疼得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所幸到医院拍了片子之后发现没有伤到骨头。
谢行刚在急诊室处理完自己手腕的伤,拎了装着绷带和药膏的塑料袋进到另一间诊室, 刚好看见宁柯正在把刚刚为了方便处理伤口而扯下一半的衬衫重新拢好。
他正侧过身坐在床边,动作间露出了纤瘦单薄但却并不瘦弱的脊背和肩头,即便谢行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但那一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肉上依旧十分显眼。
还有那蹭到洁白衬衫上的几道血痕。
谢行喉头微动,心里的愧疚与自责不觉又加深了一分。
他的手指攥紧了塑料袋的提手,慢吞吞地走到了宁柯身边,闷声唤道:“哥哥。”
这还是出了刚才那档子事之后,谢行第一次开口和宁柯说话。
闻言,宁柯抬起头,看见人之后却没像平时一样笑着回应, 那对琥珀色的清亮眸子看了谢行一会儿,眼神平和却又安静, 好像能看见他心里此时所有的惧怕。
看得少年几乎想要立刻落荒而逃。
就在谢行以为宁柯要因为自己而发一顿火的时候,青年却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
他瞥了一眼谢行缠着洁白纱布的手腕,轻声问道:“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闻言,谢行的手不禁蜷缩了一下,其实他的伤压根不算重,只是被绳子缠了太久留下来了於痕,以及被粗糙的绳面磨破了手腕上的一层皮肤,看起来远没有宁柯的吓人。
谢行低声说道:“我没事。”
他犹豫了几秒,才终于试探着问道:“哥哥呢?”
宁柯正偏过头把刚刚甩在床上的大衣捞回到手里,作势要起身,听见问话才垂着眸子答道:“皮外伤,没事。”
谢行看着那双一如既往平和沉静,但此时对着他却少了从前的温和笑意的眸子,心里突然开始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一闪身拦住了宁柯想要起身的动作,等到青年询问地望向他的时候,才嗫嚅着开口说道:“哥哥,对不起……”
宁柯愣了一下,才重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谢行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狼狈,额发凌乱,脸颊还蹭上了点工厂里不知积了多少年的灰尘,眼睛不敢直视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去瞥他的神色。
让宁柯不只一次地想起了因为闯了祸,而在主人面前垂着尾巴不敢作声的小狗。
这段时间被养得精细起来的少年,出去摸爬滚打了一圈儿,终于灰头土脸地回来,认识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险恶。
宁柯看着他,唇角浅淡地勾了一下,轻声问道:“你道什么歉?”
听见宁柯的问话,谢行就好像落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急急地开口道:“我不该,不该相信他们的话,和他们走的……”
闻言,青年倒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谢行,琥珀色的眸子清透又平静,几秒后才终于接着说道:“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
还没等谢行回答,宁柯便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接着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不用你说,我多半也能猜到。”
“是不是告诉你我现在就在腾云的地盘上,要是你跟着他们走,我就不会出事?”
“可能多半还有照片或者视频吧,所以很轻易的你就相信了。”
谢行不禁愣在了原地,他原本以为,自己和哥哥讲清事情始末之后,哥哥一定能够理解自己,但是他压根没想到,哥哥明明不在现场,但是却已经把这件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他是真的很蠢是不是,丢人都丢到腾云去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别人说的话不能轻信,他是在市井中艰难地长大的,又不是长在温室里的名贵花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宁柯这一个名字的那一瞬间就能让他方寸大乱,再什么都想不出来。
想到这里,少年一下便失落了下来,额前的碎发也好似伤心地垂了下来,他顶着宁柯平静的目光,丧气地答道:“是。”
宁柯看了他一会儿,依旧没多说什么,他抬手理了一下松散的衬衫领口,便把大衣挂到小臂上站起了身。
谢行一下便慌了,但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宁柯轻声说道:“这不怪你,阿行。”
闻言,少年愣了一下,原本有些惶然的漆黑眸子便亮了起来。
哥哥不怪他?
下一秒,却听见宁柯接着说道:“我从来都没教过你这些,这件事应该怪我才对。”
青年说完,便回过头看了一眼谢行,抬手捋了捋他凌乱的发丝,细微地笑了一下:“回家吧,阿行。”
宁柯抓起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车钥匙,无声地抬步离开了诊室。
谢行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跟上去,但是脚底却莫名像生了根一般。
哥哥明明没有对他生气,但是他突然觉得,相比于现在这样,他还是宁愿宁柯把他臭骂一顿。
“所以……你的意思是觉得宁哥生了你的气?”
此时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谢行正和段瑶面对面坐在四中的食堂里一起吃午饭,周围人声嘈杂,基本不会有人听见他们说话。
四中的食堂是十三块钱两荤两素,不过菜品就那么几样不停轮换,不少人都已经吃腻了,尤其还是谢行最近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低声应了一句,闷闷不乐地扒拉着盘子里的白米饭。(大家不要模仿,大家要珍惜粮食。)
段瑶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记忆里宁哥很少生气,至少最近很少生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几天,我们一直没怎么好好说过话。”谢行低声说道:“就算说也只是实习工作上的事情。”
一想到这件事,谢行就忍不住鼻头发酸,心里漫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落寞。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意识到,宁柯在他心里到底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哥哥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会影响他自己的心情。
“可是你最近不是就在实习嘛。”段瑶咬着筷子说道:“宁哥在工作上一直是很认真的,我哥一直这么说。”
“所以他肯定不可能在公司里对你和在家里一样。”
……但是在家里他们最近也很少说话,谢行要温习功课,还要跟着宋洋学基础的商科内容,宁柯这几天都喜欢把自己关到书房。
但是谢行没有说,他觉得自己再抱怨这些就会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不过呢,相比于你的想法……”,段瑶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倒觉得宁哥是在生自己的气。”
“嗯?”谢行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问道:“什么意思?”
“你想啊。”段瑶一边说着,一边嘬了一口手边的奶茶:“虽然这次秦煜那个癫子是绑的你,但是他肯定不是想对你怎么样,而是想用你要挟宁哥。”
“他肯定是在怪他自己。”
“哥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谢行情绪有些沉闷地说道。
说着,他便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最近他的手腕刚刚拆了绷带,看起来也没留什么疤,和没受伤之前也没什么两样。
“是吧,那就是这样嘛。”段瑶一拍手,好像已经找到了事情的根源。
“不过呢,你也确实要从这件事里吸取点教训,现在所幸是大家都没事。”
段瑶有些忧心地叹了口气:“如果宁哥没赌对,又或者秦煜干脆就想鱼死网破,那该怎么办呢?”
谢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问道:“如果你遇见这种事,你会怎么做呢?”
“我吗?”段瑶盯着天花板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先要给我哥打电话,毕竟学校门口那么多人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打通了自然好,打不通那我就去找我爸妈,再就是去报警,反正总比孤身涉险要好。”
闻言,谢行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盘子,感觉自己心情好像更不好了:“你都知道这些……”
段瑶这个平时看上去总是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真遇到事的时候也比自己要冷静得多,他倒也真不觉得就算哥哥生了自己的气有什么好委屈的。
包括上次在公司里遇见秦煜时也是一样的,所以为什么自己一遇到有关哥哥的事就像个没长脑子的傻瓜呢?
“哎呀你总怪自己干什么,你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不是吗?”
“况且……”段瑶歪头看着他:“其实类似这种情况,我们从小就会被父母去教到底该怎么做,毕竟我们这个圈子……是真的很复杂。”
“你从前不知道,但是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好了别闷闷不乐的了。”段瑶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开心一点,于是自顾自地转换了话题,指着谢行的身边说道:
“相比于这个,我倒是更想问你,你为什么这几天天天带着它?”
谢行身边那个空座位上,正坐着一只在段瑶眼里傻憨憨的毛绒恐龙,赫然就是之前宁柯送给他的那一只。
第62章
这倒也不怪段瑶好奇, 这几天谢行每天来学校都要带着这只毛绒恐龙,几乎和他形影不离。
他现在还是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没有同桌只有一套空桌椅, 这只恐龙就每天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张空椅子上,每个从五班后门经过的四中学生都能看见。
如果单单这样也就罢了, 毕竟其他同学也有午睡带抱枕的习惯,但是谁家马上成年的男生, 连去食堂吃饭都要带着啊?!
总不会有人想要偷这个吧?再说了, 自从上次出了徐钰那件事之后,几乎全校都知道自己班级里的监控有多清楚了, 没人会傻到想打这个主意。
听见段瑶的问话, 谢行倒是终于没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偏过头望了一眼才答道:“就是想带着。”
之前他还是仅仅把这只恐龙放在他的枕边, 但是自从这几天不太能看见哥哥之后,它好像就突然成了谢行唯一的安慰。
他也是直到这几天才发现, 宁柯在这个玩偶的芯片里录了不止一句话,甚至还包括“晚安”和“早上好”。
所以这几天他都会在小程序上把这几句话在早晚设置好定时,就好像哥哥时时刻刻都能和他说话一样。
其实他有些时候也会偶尔开始怀疑,自己对于哥哥的依赖和在意,是不是有些超过寻常的弟弟对兄长的感情。
但是奈何从小到大,他也没有接触过另一对兄弟,严格来讲,连朋友都很少,硬要说的话,段原和段瑶算是唯一的一对了。
谢行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却听见段瑶问道:“它该不会也是宁哥送你的吧,谢行?”
谢行看了她一眼, 似乎没觉得承认这件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啊。”
闻言,段瑶不禁砸了一下嘴,了然道:“难怪呢,我说你也不至于对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段先生送你什么礼物的话,你不会这样吗?”谢行还是没忍住,对着段瑶问道。
“我哥?”听见谢行的问题,段瑶就像是突然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她抓起一旁的奶茶又喝了一口,好像是在给自己顺气:“你知道今年我过生日他送的我什么吗?”
“什么?”听见这个问题,谢行倒是难得生起了好奇心。
“是一条他自己画设计图设计的裙子。”段瑶说道。
“那不是很好吗?”谢行不禁真诚发问。
“哈,可问题是那条裙子是绿色的。”段瑶一想起这件事情就越想越生气,拍着桌子说道:“但是他还要在上面绣红色的玫瑰花!”
天知道那一刻她算是明白两眼一黑是什么感觉了。
闻言,谢行偏头想象了一会儿,由衷说道:“那是挺丑的。”
段瑶“哼”了一声,开始嚼奶茶里的布丁:“不是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宁哥明明审美很好的啊?”
不知为何,段原一直对红玫瑰情有独钟,包括送给腾云那个漂亮的秘书姐姐的礼物,也有一盒红玫瑰,打开之后还有发光的LED灯带,是让人能安心去世的直男审美。
她还在那里生着气,谢行倒是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思考的问题。
如此看来,他和哥哥的关系相比于寻常兄弟好像确实是会更亲近一点。但是这件事并没有让他觉得不好意思,相反,谢行的心里还冒出了点隐秘的甜滋滋的感觉。
段瑶和段原从小一起长大,互相陪伴着走过了这么多年。
那他和哥哥也一定会是一样的吧。
即便可能偶尔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愉快,但是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近日,腾云集团董事长道森·帕特里克前往华盛顿参加多。党。派代表联合会议,他声称,未来几年内腾云集团都将集中着力于开展国际贸易,他认为,此举将有利于北美经济走向……」
“啪”的一声,投影仪便被人突然关了,秦煜瞥了一眼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人,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微地“啧”了一声,捏瘪了手里装着咖啡的纸杯,随手一甩,纸杯便被精准地丢进了门旁边的废纸篓里。
“下次别在这家咖啡店买咖啡了,不够甜。”他说着,便又重新靠回到了椅子里,双手交握搭在腿上看着门口的女人。
萨拉不禁哼笑了一声:“你还挺挑,能喝就喝,不能喝就闭嘴。”
“这是西京本地一家挺有名的连锁店,就别挑了。”
她回身把办公室的门重重甩上,几步走到会客的沙发上坐下,踢掉脚上八厘米的细高跟,顺手又把原本用中性笔挽得利落的头发散开了。
秦煜”呦”了一声,语气里有点好奇:“今天气性很大嘛,又有谁惹我们美丽的小姐了?”
“你还好意思说?”萨拉坐在沙发上瞪着他:“你把我支到沿海,就是为了方便你做那事?”
闻言,秦煜微微皱了下眉:“谁告诉你的?”
“哈,原来你还想瞒着我?秘书办里那么多人,大家又都不是瞎子。”
“啧。”,秦煜有些不满,不禁冷声道:“多事。”
“行了。”萨拉拧眉看着他,有些忧虑地说道:“你是疯了吗?你该不会真想在西京搞出点人命来吧?”
“怎么会呢,这不是没有吗?”秦煜不甚在意地说着,又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喷壶,给盆景喷了点水。
这不是之前容廷高价买的那一盆,原来那个盆景经了宁柯的手之后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这一盆是秦煜找人在西京的花鸟鱼市场随便买的,他感觉这个还更好养活一些。
也不知道凭什么那盆值那么多钱,明明就是差不多嘛。
“只是吓唬吓唬人而已。”他补充道。
“……我以为你把谢氏的研发组组长拉下马已经足够了。”萨拉压低声音道。
“我觉得足够了,华国这里我们能做的事相当有限,我当然知道。但是父亲显然不这么觉得,那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秦煜终于放下了喷壶,视线从盆景身上移开,看向女人说道。
闻言,萨拉愣了一下:“他上次找你,是这么说的?”
她颜色浅淡的睫毛细微地颤了颤,转瞬便又抬起了眼:“可是秦煜,我们如果一直为了让他满意去做这些事,我们不会有活路的。”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好像突然激动了起来。抬手指着刚刚被自己关掉的投影仪说道:“他自己在北美混得风生水起,还有政。党撑腰,但是我们呢?”
“难道就这么一直这么临渊而行,等到哪一天倒霉了就摔个粉身碎骨吗?”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萨拉?”秦煜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他看着房门旁边的靶纸,慢吞吞地拿起了笔筒里的一支飞镖。
“你又没参与这些事情,不是吗?”
闻言,女人不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她瞪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有些犹豫地看着男人:“你让我去华国沿海出差,其实是为了……”
“嗖”的一声,秦煜手中捏着的飞镖脱手而出,十分精准地落在了红色靶心的位置。
“别自作多情,萨拉。”他轻声说道,但那对灰色眸子里的神情却有些让人看不懂:“宁柯本来就不好骗,你要是再掺和进来……”
“这事本来有五成的把握,加上你可能就一成都没有了。”
“……”,萨拉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真是这么想的,不觉翻了个白眼,重新穿好高跟鞋就要出办公室的门。
都要走到门口了,她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事,重新倒回到秦煜面前问道:“所以接下来你要干什么?”
秦煜有些懒洋洋地掀起眼帘,看了她一会儿才说道:“我还有什么能做的吗?”
“如果招标失败了,你……”,萨拉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在北美,也许我真的能依父亲的想法把这件事料理好,但是自从来了华国之后,我们吃的亏太多了。”
“宁柯又是个油盐不进的,利益诱惑对他没用,相比于去蹲监狱,我还是更乐意被父亲隔着手机骂一顿。”
“大不了……我这贱命一条,反正也一直被他捏在手里不是吗?”